第28章
皇帝敲了敲桌子,有些意味深長道:“奇了怪了,葉家這幾個姑娘,個個都不簡單,我若是葉尚書,恐怕頭發(fā)都要掉光了�!�
張學(xué)林皮笑肉不笑道:“您這會兒也剩的不多了。”
皇帝當(dāng)即橫眉瞪他:“反了你了,張學(xué)林,你敢這么跟我說話?”
張學(xué)林絲毫沒有變色,還語氣平平道:“是您說的,在外微服出訪,就不把您當(dāng)皇上�!�
皇帝瞪了他老半天,發(fā)現(xiàn)毫無威懾作用,只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罷了,今日我心情好,就不與你一般計較�!�
說完,又不禁側(cè)首細(xì)細(xì)將眼前人打量了一番。
多年以前,張學(xué)林在京城一舉得名,不僅僅是因?yàn)槟孟铝诉M(jìn)士科的狀頭,更因?yàn)樯艘桓彪y得一見的好皮囊。過了這么多年,他的眉眼沒有變化,神氣卻大有不同。
從前是文雅,頗有高逸之風(fēng),如今卻更添了幾分冷邃深沉,就連認(rèn)識他十多年的皇帝,都常�?床煌杆�
“我就把話挑明了,看你這樣,莫非是真對葉家那位沒有半點(diǎn)惻隱之心?”
張學(xué)林沒有說話,只看向皇帝。
皇帝含了一口酒悠悠道:“你也不必多想,只是前日太后到我那兒坐了會兒,說了幾句閑話,提起了這回事。”
張學(xué)林挑眉。
皇帝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葉家那三姑娘,如今說是在庵里休養(yǎng),實(shí)則就是在等,等你回心轉(zhuǎn)意。連我都知道,你會不知道?”
張學(xué)林淡淡道:“從沒有同心過,又何來回心轉(zhuǎn)意一說?”
皇帝凝視他片刻,似嘆非嘆道:“敏州,你可真是個絕情之人。”
張學(xué)林沒有反駁,目光卻微微一動。
皇帝心細(xì)如塵,立馬就有所察覺,眉頭一皺,又飛快松開。
他當(dāng)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去管這種閑事,實(shí)際上正是葉家夫人到宮里來求太后幫忙,想辦法再試探張學(xué)林,看這么多年過去,他會不會態(tài)度松動。
今日一看,張學(xué)林還是一如既往。
皇帝假裝低頭喝酒,目光卻往張學(xué)林背后的雅間那兒輕輕一掃。
在那道薄薄的簾子后頭坐著的,正是葉家三小姐葉凝玉。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望著那道模糊的身影,臉色異常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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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劫擄
甄真睜開眼的時候,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K鲱~坐起,看向周遭。
屋子里用的仍是紗帳,看陳設(shè)器具,無一不華麗。
秦覃不愧為京城出了名的紈绔公子,看這屋內(nèi)的金銀玉器,每一樣都價值不菲,就連外間桌案上刮著的狼毫筆筆桿上,都鑲嵌有金箔絲。
想到此人,甄真不由攥緊了拳頭。
今日她出府,去了一趟靜岳庵,是為給張老夫人取東西,順道也想著出來透口氣。
她在京城買賣胭脂水粉的翠羽閣閑看了一會兒,萬萬沒有想到,在那翠羽閣內(nèi)撞上了一個紈绔子弟秦覃。
秦覃見她貌美,又是丫鬟打扮,上前調(diào)戲不成,不由分說就要擄她的人。
甄真一個弱女子,又寡不敵眾,哪里能夠逃脫?
秦覃就如此,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給綁上了馬車。
甄真當(dāng)時見他如此橫行無忌,心里更為害怕。
然而她還來不及細(xì)想,就給人弄暈了過去,等一覺醒來,就已經(jīng)是如此。
甄真下了榻,隱約見那門紗外有兩道影子,想是把守之人,心下微微一緊。她走到小窗邊,將簾兒打起,發(fā)覺窗子搖晃,竟然沒有鎖住,心下一跳,隨即推開窗子,下一刻卻雙目驚怔,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怪道這屋子有股說不出的古怪,不僅比尋常屋子低矮,門窗也小些,看來這搖晃目眩之意也不是她頭暈?zāi)X脹,是因?yàn)�,這根本不是什么屋子——此時此刻,她竟然是在一艘船中!
窗外碧波萬頃,水光蕩漾,遠(yuǎn)處天水共一色,云煙浩瀚。本是瑰麗浩渺的美景,卻令她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
如此一來,她豈不成了甕中之鱉!
“爺,人就在里頭呢�!�
“開門�!�
外頭傳來說話聲音,甄真臉色微變,慌忙折身,就見一位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走了進(jìn)來。此人行走時斜眼三分,瞧著居高臨下的模樣,正是秦覃。
甄真不禁倒退了兩步。
秦覃走進(jìn)四五步,隨即停住,站在原地將甄真上下左右打量一回,臉上掛著溫文爾雅、裝模作樣的笑,兩只眼里卻是綠光幽幽。
眼前這小丫鬟十六未到,卻是云鬢花顏、千嬌百柔,她只需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必動,一句也不必說,便是豐姿綽態(tài),如清水芙蓉,簡直……將京城的那一眾千金小姐都給比了下去。
甄真被他盯得寒毛直豎,情不自禁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又不是小女孩了,哪能看不懂秦覃這目光背后的意味?
秦覃眼見她動作,心中沒有絲毫不快,反倒生出幾分憐惜來。
本來就是自個兒垂涎的佳人,雖說欺男霸女的事兒他早做的多了,但小美人畢竟是頭一回被人擄,受了驚嚇也是常情,少不得他軟言細(xì)語哄上一番。左右這是在流波江的江心,無人打擾,他有的是時間!
“小美人,這廂有禮……”秦覃閱美無數(shù),一看甄真這文縐縐的樣子,就猜得出她大概喜歡什么路數(shù),當(dāng)下便假模假樣地行了一禮。他樣貌撲通,衣著架勢卻不凡,如此舉止,還真有幾分謙謙君子的樣子。
甄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小女子好端端地在翠羽閣挑選胭脂,卻給人不由分說擄了過來,卻不知——秦公子這是哪門子的禮數(shù)呢?”
秦覃笑道:“美人兒莫惱,實(shí)在是在下傾慕美人已久,相思難耐,寤寐輾轉(zhuǎn),若是再見不得美人,恐怕是要郁郁成疾、病入膏肓了!”
真是睜眼說瞎話,哪有什么思慕已久,分明是頭一回見就見色起意,而且,他明明是一臉的紅光滿面!
甄真想著拖延時間,就假裝皺眉道:“公子與我見過不成?”
秦覃搖頭嘆氣,假作幽怨可憐之態(tài):“美人兒真?zhèn)鐵石心腸,幾日功夫就把在下給忘了!”
甄真見他如此,心中陣陣的惡心,卻知不好輕易激怒了他,只將眉皺得更緊,面露疑惑道:“我實(shí)在是記不起了,煩請公子提醒提醒�!�
秦覃卻不說話,只向前了幾步。
甄真忽然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好,心神動亂。她雙目微睜,臉色蒼白,卻又是一副羸弱嬌美之態(tài),不遠(yuǎn)處的秦覃看得喉頭一緊,燥意就涌上來。
“怎么了,美人哪兒不舒服?”
甄真看向他,這才驚覺此人不知不覺向自己靠近了許多,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公子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此事由不得我自己做主,還請公子回去后登門向我府上主人表明便是,如此孤男寡女、私下見面,實(shí)在是大大的不妥�!�
秦覃自然瞧得出她的抗拒膽怯之意,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微微笑道:“這是當(dāng)然,只是在下為了美人憂思多日,還得先請美人解一解這相思之苦�!闭f著大步向前,緊逼過去,甄真著急后退,卻抵上了床沿,一時間竟是退無可退。
秦覃的手堪堪就要碰到甄真的手,甄真咬牙,驀地伸手,隔著意料搭在秦覃小臂上:“秦公子,我、我有些害怕,能不能再陪我說幾句話……”
秦覃原本有些不耐,如今聽著這軟糯嬌音,望著這美目盈盈、貝齒咬唇之態(tài),心神飄蕩,竟十分受用,又見美人主動碰了自己,更是一番心花怒放。他平日里素來是提槍硬上,鮮有如今這樣慢火小燉的,剛開始還有幾分不耐,眼下倒覺出幾分以往不太有的趣味。
當(dāng)下便輕輕捏住甄真的手牽著她要往床上坐。
甄真大驚,靈機(jī)一動,故作羞怯地將他手一推,幾步小跑到了矮幾邊上,作泫然欲泣之狀:“秦公子,你別這樣,我們都未婚嫁,若是給人曉得,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的,而且我主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他若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秦覃給她推開本來有些惱,但一想自己眼下發(fā)了怒,先前那些才子佳人的戲碼豈不都白做了?便壓了火氣,走到矮幾邊上扶著甄真坐下道:“有什么好怕的?在這京城里頭,就沒有我秦覃怕的人,你說你主人是誰!”
他一只手握著甄真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儼然一副親昵之態(tài)。
甄真強(qiáng)忍著不適,輕聲道:“我的主子,是當(dāng)今首輔——張大人。”
本以為秦覃聽了會害怕,誰知道他竟目光一冷,露出幾分猙獰之色:“怕他不成?他堂堂首輔大人,若為了一個丫鬟和我秦家撕破臉,那也太小肚雞腸了�!�
甄真聞言,仿佛給冷水迎頭澆透,渾身冰涼。
秦覃見她沒了聲響,以為她還在害怕,抬手輕拍了她幾下溫聲道:“下回不會如此,如今你我已互通心意,再要見面,就容易得多了�!�
甄真壓下惡心,垂眸不語,
秦覃心念一轉(zhuǎn),抬手捏起她下巴道:“同我置氣呢?”
甄真將臉別開,往后退了幾許:“秦公子先放我回去吧,時辰已晚,我再不回去,府里的人會多心的,回頭等時機(jī)好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急什么,總歸是晚了,一個時辰也是晚,兩個時辰也是晚,不如就在我這兒歇下,等明兒一早,本公子親自駕車送你回去�!�
甄真沒料到他說得出這樣不要臉的話,臉色又是一白。
秦覃耐心盡失,一把扯住她袖子把人帶到懷里:“說的是,天色不早,不如咱們就……”
“你……”甄真又驚又氣,且被他大力攥著,恐懼交加,“放開我!”
秦覃抬手就去扯她的衣襟,將將拉開,露出小段香酥滑膩的雪白,兩眼看得發(fā)直,俯身就要拱過去。
甄真驚駭欲絕,憤力推他,卻只能推開幾寸,那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脖頸上,令她幾欲作嘔。
秦覃哪能善罷甘休,就著她的掌心就親吻過去,親得她猛然縮手,露出可趁之機(jī)。
第52章
黑騎
按慣例,張學(xué)林獨(dú)自一人從酒樓出來,并沒有跟著皇帝。
他上了馬車,原本要回府去慈銘堂,才掀起車簾,卻聽得旁邊有人道:“方才秦家公子帶走的那個女子,生得倒是不錯,可惜瞧著脾氣不小,秦公子要馴服她可要費(fèi)些功夫呢。”
說話之人是個小廝,旁邊那人便是葉家四公子葉知嵐。
葉知嵐輕輕一哂,云淡風(fēng)輕道:“那又如何,性子再烈的女人,上了男人的榻,幾回下來,到最后都是一樣。不過,方才你可聽到,那個女人——自稱姓葉?”
小廝瞇著眼想了會兒,點(diǎn)頭道:“小的記得,好像是叫什么……葉蓁蓁?呵,一個下賤奴才,竟也與我們?nèi)~家同姓,真是不要命…”
葉知嵐正要說話,背后忽然有個聲音淡淡地問道:“敢問葉公子,秦家四公子把人帶去哪兒了?”
秦覃正要親下去,卻忽然后頸劇痛,猛然僵住。
甄真見他一下子定住,仿佛不能動一般,一時睜大了眼睛。
下一刻,便見得有個玄衣蒙面之人仿佛捉小雞一般把秦覃提了起來,扔到了一旁。
這人生得高大,露在外頭的兩只眼冷冰冰的,只掃了甄真一眼,就抱劍退到了一旁。
甄真起身一看,才見門口秦覃的人都已經(jīng)橫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不禁狠狠吞了口唾沫。
方才與秦覃糾纏時,分明都沒聽到一絲聲響,沒想到外面的人卻都已經(jīng)被神不知鬼不覺地……
連她這個門外漢都能感覺到這蒙面之人武功之高。
“這位大俠,你……到底是……”
她話還沒說完,門口出現(xiàn)一人,幾步從地上的人身上跨了過去。
那玄衣之人當(dāng)即便躬身向那人道:“大人——”
對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玄衣人默不作聲地退下了。
甄真看到來人,一時間比方才還要驚愕。
此人不是旁人,竟就是……首輔大人。
張學(xué)林幾步過來,神色自若,只是走到那昏迷的秦覃前面時,竟……徑直踩了上去,仿佛沒看到腳下有人似的。
甄真聽到秦覃骨裂之聲,臉色一凝,登時瞪大了眼睛。
張學(xué)林卻毫無所覺一般,走到她跟前,看著她道:“還想待在這兒?”
甄真一個激靈,飛快爬起來,垂著頭走到他跟前:“大人,奴婢……”
張學(xué)林搖了搖頭:“回去再說�!�
甄真點(diǎn)頭應(yīng)是,不敢再出聲。
張學(xué)林的目光從她微亂的鬢發(fā)邊輕輕掃過,神色不動,轉(zhuǎn)身抬手,對門外的玄衣人動了動手指:“把這兒處理了�!�
語罷便往外而去,甄真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微微一頓,低著頭跟上了前。
走出門外幾步,那玄衣人就與他們二人擦肩而過往里而去。
甄真回眸一看,看到門被帶上,只露出一絲縫隙,透過那縫隙,隱約能看到玄衣人舉起了手中的……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卻忽然眼前一暗,是被人用手遮住了眼睛。
“該走了�!睆垖W(xué)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甄真呼吸一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慢慢轉(zhuǎn)過身去。
張學(xué)林放下了手,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船外風(fēng)聲獵獵,有幾分涼意。
一艘小船在秦家大船邊上等著,又有兩名玄衣人在那船上。
張學(xué)林先上船,甄真跟在后面。
他落定后,轉(zhuǎn)過身,看她片刻,朝她伸出了手。
甄真想把手搭上他的手臂,還未碰到,張學(xué)林卻手掌一側(cè),抓住了她的手,直接把人拉了過去。
甄真嚇了一跳,猝不及防就迎頭撞了過去,腦袋頂在了他的胸口。
她神色一變,慌忙退開。
抬眸一看,那頭的張學(xué)林卻目光從容,沒有一分異樣之色。
“大人,船可以走了�!币幻氯说�。
張學(xué)林頷首。
除了其中一人劃船,其他幾人都坐了下來。
甄真此時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下,她伸手捉住衣領(lǐng)領(lǐng)口,悄悄吁了一口氣。
“大人,我們?nèi)ツ睦�?”玄衣人問道�?br />
張學(xué)林望著遠(yuǎn)處水波盡頭,瞇了瞇眼:“仙臺山�!�
甄真心里一跳,飛快看向他。
為什么要去仙臺山?
張學(xué)林卻并不看她,只望著遠(yuǎn)處,臉色有幾分冷似的。
她心里一緊,竟比方才還忐忑。
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張學(xué)林雖然沒有多言,卻讓她覺得……他似乎有些動怒。
船迎風(fēng)西行,水流的聲音緩緩流過耳畔,靜謐柔和。
船上一直沒有人說話,甄真的心卻跳得厲害,她實(shí)在摸不透張學(xué)林的用意。
她瞄了一眼對方,卻見他仍然只看著船行前方,看不出喜怒。
“大人,”甄真小心地開口道,“我們……不回府么?”
張學(xué)林回頭看向她,神色淡淡的,不答反問道:“你想回府?”
甄真只睜著眼看著他,不敢點(diǎn)頭。
她的臉仍然異常蒼白,兩只眼仿佛格外大似的,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
張學(xué)林的目光輕微閃動,又轉(zhuǎn)頭望向了另一處。
甄真雖然摸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卻直覺這會兒他似乎沒有那么不高興了。
她咬了咬唇,又問道:“大人,這幾個人……到底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