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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聽到這句話,秦可寅心里咚地一下,像是給人重重地一擊,臉色剎那間白得嚇人。

    “小姐,咱們明兒就回家去,這兒不歡迎我們,自有地方是我們的去處,”明萱的聲音不自覺放緩了一些,“奴婢從沒求過您,這回,您就聽奴婢一次吧,先前白瑾那丫頭豬油蒙了心,連累得您和張老夫人心生嫌隙,但如今還尚存一絲情面,難道……您真的要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嗎?”

    明萱這一番話,于秦可寅而言,不可不謂是當(dāng)頭棒喝。

    她感覺像是有一盆冷水迎頭澆下似的,雖然感到渾身冰冷,卻也清醒了好幾分。

    “好……我都聽你的,我不留在這兒了,”秦可寅低聲道,“我先看看你手上的傷……”

    明萱凝視秦可寅半晌,慢慢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甄真一到琳瑯軒,就聽說了秦可寅離開張府的消息。

    本以為張老夫人又會因此郁郁寡歡,沒料到她倒松快得很,好像是因此松了一口氣。

    “幸虧這孩子最后能想明白些,”老夫人嘆道,“若是她再干出些什么荒唐事,或是真去給那汾陽侯做了妾,往后與我們張家,真是半點情分也不剩了�!�

    “您如今不急著給咱大人找夫人了?”劉嬤嬤道。

    老夫人正要說話,突然頓了頓,眼風(fēng)往旁邊的甄真身上掃了一掃,忽然一笑道:“有什么好急的,之前我那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該他急的時候,他遲早得急!”

    這話說得話里有話似的,劉嬤嬤沒聽明白,甄真都抬頭朝老夫人那兒看了一眼。

    誰知道老夫人就正望著她笑呢。

    “你說是不是?”

    甄真心里微微一跳,感覺哪里有些怪怪的,卻說不出是什么地方怪。

    “奴婢愚鈍,沒聽明白�!�

    老夫人也不惱,反而優(yōu)哉游哉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茶杯道:“過會兒,你去一趟慈銘堂,幫我捎個東西給張大人�!�

    老夫人平時就喜歡打趣和諷刺張學(xué)林,喊他也不喊名字,都喊“張大人”,底下人倒都是見怪不怪了。

    甄真也沒有多想,只點頭應(yīng)了。

    等到了大中午,老夫人用過午飯,甄真便按照她的吩咐,提著個錦盒去往慈銘堂。

    也不知這盒子里放的什么東西,老夫人還這樣神神秘秘的。

    到了慈銘堂,元寶就在院門口守著。

    今日張學(xué)林休沐,人在府中,這會兒該是在辦公。

    “葉蓁蓁,你又來做什么?”元寶道。

    如今元寶看甄真都像看瘟神,一遇到她,準(zhǔn)沒好事。

    甄真心里翻了個白眼,暗道:我還不想來呢!

    “老夫人有東西要我給大人。”

    “什么東西?”

    甄真瞪了他一眼:“你管得著么?”

    元寶撇了撇嘴:“等著。”說完轉(zhuǎn)身就進去通報了。

    元寶在門外探了個腦袋進去看,還沒看見他們大人的影兒,就聽到張學(xué)林的聲音了:“有什么事?”

    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張學(xué)林就在門旁邊的書架前站著呢。

    元寶緩了緩道:“大人,老夫人差人給您送東西來了。”

    張學(xué)林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往回,走到案前,撩起袍子坐下。

    他方才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這會兒正打算翻看,忽而一頓,叫住了元寶:“是誰送過來的?”

    元寶一愣:“回大人的話,是那葉蓁蓁。”

    張學(xué)林眼睛一抬,手仍翻動著書,過須臾,淡淡道:“讓她進來�!�

    甄真本以為自己把東西放下就完事了,哪知道還得親自送進去。

    一想到要見到張學(xué)林,她整個人又有點七上八下的。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他不就是個活人么,真要說起來,她才是那個女鬼。

    有什么好怕的?

    甄真壯了壯膽,拿著東西跟著元寶往里走,進到屋里,一看到張學(xué)林,還是有些莫名的心虛。

    她走到案后,抱著錦盒屈膝行了行禮。

    “大人,這是老夫人要給您的東西�!�

    張學(xué)林也不看她,只低頭看書:“放到書架第三層�!�

    甄真一怔,沒料到還有這么一出。

    一般來說,不是讓下人放桌上就得了么。

    她暗自咬牙,罷了罷了,不跟這呆子一般計較。

    于是她又走到書架前面,抬頭一看,書架的第三層都高過了她的頭頂,她根本就夠不著。

    甄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扭頭往身后一看,元寶在院子外頭,張學(xué)林呢,坐在那兒一心看書,壓根沒注意到她的難處。

    甄真在心里罵了幾聲,好歹爽快一些。

    這時候,張學(xué)林突然動了一動。甄真以為他要朝這兒看呢,誰知道他側(cè)了個身,竟然朝另一邊坐了。

    甄真嘆了口氣,只有將手里的錦盒放到一邊,自己拉了一張凳子到書架前,提起裙擺就站了上去。

    她彎腰把錦盒抱起來,把錦盒放到書架的第三層。

    誰知道人往后一仰,整個都沒穩(wěn)住,連人帶凳子都朝后倒去。

    她嚇得雙手抱胸,飛快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卻落入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之中。

    甄真驀然睜眼,與張學(xué)林四目相對,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了。

    張學(xué)林擰著眉頭,臉色很是有幾分不好看:“葉蓁蓁,我看你成天到晚的,就沒個消停�!�

    甄真也不說話,小嘴緊閉的,偏兩眼瞪著他看。

    張學(xué)林也不傻,這樣子,一看就是在心里罵他呢!

    “怎么,你還不服?”

    甄真心里想罵他個狗血淋頭,可礙著身份天差地別,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奴婢不敢,絕沒有的�!�

    張學(xué)林微微冷笑,不置一詞。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第36章

    莫名

    甄真心里不知翻了多少白眼,表面卻一副誠惶誠恐之態(tài),好像給他這一笑嚇破了膽似的。

    說起來也怪,張學(xué)林身居高位,又天性孤僻,在府內(nèi)的威嚴,自不必說。可甄真倒不怎么怕他,只是忌憚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份罷了。

    張學(xué)林把人放下,又彎腰去把掉在地上的錦盒撿起來。

    甄真就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面。

    張學(xué)林拍了拍盒子上的灰,自去把盒子放上了書架,而后也沒看甄真,自顧自地就坐回了案前。

    甄真抬頭瞄了他一眼,看他又在低頭看書,抿了抿嘴,默不作聲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誰知道她才一動作,張學(xué)林就跟腦門上長了眼睛似的,忽然開口道:“我準(zhǔn)你走了么?”

    甄真把左腿收了回來,干笑一聲:“奴婢沒有走,奴婢就是抖抖腿。”

    張學(xué)林放下書,抬眸看她。

    甄真給他那對黑漆漆的眼睛看得直發(fā)怵。

    他倒沒說什么,又低下頭看書去了。

    甄真只能干干地站在那兒。

    琳瑯軒。

    本該歇著的老夫人,這會兒卻歪在榻上和劉嬤嬤說著話。

    “夫人,還真是,大人不但讓人進去了,還留著人不讓走呢!”劉嬤嬤掩嘴笑道。

    老夫人抓著一把瓜子,吐出瓜子皮道:“還得再看看,我跟你說,這小子心眼多的很,腦筋……也怪得很。”

    劉嬤嬤無言以對,有這么說自己親生兒子的嗎?

    老夫人咬著瓜子道:“你說,這丫頭除了模樣標(biāo)致點,哪一點好了?我看,論心性,比不得寅兒單純,論氣度,又不及芳霖大氣,你看她那樣,一看就是個小心眼的。”

    劉嬤嬤心里納悶,想這老夫人怎么拿葉蓁蓁這個丫鬟和兩位金枝玉葉的表小姐比呢?

    “不過啊,這丫頭,”老夫人笑了笑,“制得住那小子,而且……”

    劉嬤嬤不禁豎起了耳朵。

    “她臉皮厚的很,比城墻都厚!”

    劉嬤嬤一愣,和張老夫人相視一眼,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屋外的幾個仆婦面面相覷,都覺得稀罕。

    眼下,張學(xué)林人坐在桌前,提筆看著案上的紙,長眉緊皺。

    甄真不知他在做什么,也沒興趣知道,只在那兒百無聊賴地碾著腳尖,中途也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

    張學(xué)林瞄了她一眼,冷不丁道:“會不會寫字?”

    甄真一怔,過了片刻才道:“會一點�!�

    張學(xué)林蹙眉:“會一點是多少?”

    甄真抿嘴,想也不想:“奴才沒數(shù)過。”

    張學(xué)林一頓,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看你個頭雖小,膽子卻不小。”

    甄真心頭一跳,抬眸一望,見張學(xué)林雖然面色冷淡,眼里卻仿佛有一分笑意,不由暗暗犯起了嘀咕。

    前一刻還沉了個臉,跟要干嘛似的,眼下竟又笑了。

    張學(xué)林瞧她雖不說話,兩只烏眼珠子卻清凌凌的,目光爍爍,分明是別有意味,當(dāng)即略微沉聲道:“你過來�!�

    張大人這會兒的臉色可算不上有多好,甄真脖子一緊,不敢如何,只乖乖地低頭上前。

    張學(xué)林一看她走路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好好走路�!�

    甄真立馬挺直了背脊,走得像模像樣,還飛快抬頭地瞄了他一眼,咬唇應(yīng)了聲是。

    這一眼雖然極快,又哪能逃得過張學(xué)林的眼睛?

    瞧她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竟好像在怨怪他。

    好大的膽子。

    張學(xué)林嘴角一動,起身走開,一指椅子:“坐,我說你寫�!�

    她乖乖依言坐下,伸手拿了筆。

    張學(xué)林走到窗前,看向窗外,開口說了幾個字,回過頭,正看到一小截瑩白如玉的脖頸從那淺藍色的衣領(lǐng)里伸出來,欺霜賽雪。

    甄真許久沒聽到聲音,不禁扭頭看過去,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手一抖,那筆不慎重重落在紙上,暈開了一團黑。

    甄真大驚,擱了筆慌慌張張地跪下:“奴婢該死!”

    原本,不小心將墨弄上去,重新寫一張便是,張學(xué)林雖然不悅,卻也不會計較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偏偏甄真一副心驚肉跳的模樣,反倒叫他心里生出幾分異樣。

    他看她片刻,聲音淡淡的:“換一張,重寫。”

    甄真立馬依言照做。

    頭一張是廢了,但看先前寫好的幾個字,卻是疏闊清朗,自成大氣。

    張學(xué)林目光一凝,朝甄真面上看了看,眉頭一動。

    看這筆鋒、走勢,倒像是……練家子。

    過片刻,張學(xué)林慢條斯理道:“動輒不敢、該死,成日上躥下跳,我看——你非得回去重新學(xué)學(xué)當(dāng)下人的規(guī)矩不可�!�

    甄真:“我……”

    張學(xué)林挑眉:“你什么?”

    甄真給他一瞥,只有縮頭,唯唯諾諾的模樣:“什么也沒有……”

    張學(xué)林看她表面是沒聲響,兩只烏眼珠子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一看就是在心里頭嘀咕什么不好聽的話。

    他似笑非笑道:“在心里罵我呢?”

    甄真背脊一寒,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奴婢冤枉!就算是……就算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大人英明神武、威震四方,一只手指頭就能把奴婢摁死,奴婢哪敢吶……”

    張學(xué)林:“要殺你,還用得著我親自動手?”

    甄真想了想道:“奴婢若是能死在大人手里,祖墳上都會冒青煙……”

    張學(xué)林臉色一冷:“瞎說八道�!�

    甄真抿嘴一笑,且往后縮了縮。

    她這一笑雖然是個諂媚討好的笑,可那眉眼彎彎的模樣落在張學(xué)林眼里,竟是說不出的……順眼。

    他眉頭松緩,語氣卻頗為冷淡:“還不快起來?”

    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跪下,且奴婢長奴婢短的,他心里……竟莫名地不是滋味。

    甄真立馬便拍拍衣裙起身,動作麻利得很。

    張學(xué)林嘴角一抽,頓了頓道:“退下吧,去把元寶叫進來�!�

    “是�!闭缯嫘辛硕Y,躬身便往外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向案上廢紙上的那幾個字,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大人,您叫奴才?”元寶走進道。

    張學(xué)林伸手,按在那張紙上,聲音微沉:“你去查一查葉蓁蓁的底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送到,愛你們~

    第37章

    秦蘇

    汾陽侯府。

    秦柔一手托著下巴,身子略微歪著,在羅漢榻上閉目小憩。屋內(nèi)熏著香,旁邊有兩個下人拿扇子給她輕輕地扇著風(fēng),瞧著一片靜美。

    “夫人,大事不好,采薇閣出事了!”

    秦柔眉頭一擰,睜開了眼:“怎么回事?”

    采薇閣正是新進府的眉姨娘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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