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走�!毙旒傃岳渎暤�。
徐霽接到指令,立刻揚鞭,馬車在夜深人靜的大?街快速駛過。
皎皎月光灑落在空蕩的院落里,將院落籠罩在一層朦朧輕紗中,平添幾分寂寥。
徐紓言的院里很?空,他不喜下人伺候。連徐霽徐淮沒?有他的允許也?不能擅闖。此?時院里沒?有點燈,又因為?沒?有人氣,顯得十分安靜。
凈得徐紓言有些心慌。
喬昭走了嗎?
因為?他回來得太晚,所以喬昭生氣了,離開了。
徐紓言踏進院里去,看著這一屋寂靜,他的心都跟著顫了顫。他有些倉皇失措,在這深夜里,徐紓言的面色都透著蒼白。
徐紓言不想進去了,反正只有自己孤寂一個人。他往前走了兩步,就頓在原地,有些怔愣。
如果現(xiàn)在去喬昭那里。
跟她解釋,討好她,做一些她喜歡的事。
喬昭肯定就不會再生自己的氣了。
這個想法,在徐紓言的心里越來越深。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他的腦海,讓他沒?辦法去思考。
他應該,立刻,馬上,去到喬昭身邊。
徐紓言面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清瘦的身影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去,沒?有絲毫猶豫的,越走越快。轉(zhuǎn)瞬就要出了院子。
“掌印這么?晚要去哪里?”
身后的門扉緩緩打?開,喬昭站在月光下,看著跌跌撞撞向外面而去的身影。
徐紓言猛的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過頭來。他緊抿著唇,纖長?的睫羽顫得厲害。
他望向從屋內(nèi)走出來的喬昭,明月清輝灑落在喬昭的眉眼,溫和又寧靜。就像神明降臨人間,只為?眷顧一人。
喬昭離得這么?遠,又這么?近。徐紓言面色空白,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喬昭眉眼微彎,張開雙手,笑道:“過來,”
徐紓言的眼眶瞬間紅了,他不顧一切的向前跑去,帶著深夜的寒氣,下一刻就撲在了喬昭懷里。
喬昭笑著接過撲到懷里的愛人,輕撫他的脊背,耐心又溫和。
徐紓言緊緊抱著喬昭,頭埋在喬昭溫暖的頸窩里,語氣有些哽咽。
“喬昭,我以為?你?走了。”
似乎想到什么?,徐紓言忙從喬昭懷里出來。他緊張的看著喬昭的臉色,有些著急的解釋。
“我原以為?只需要匯報汀州的事情,就可以在月亮升起來之前趕回來。沒?想到圣上設了宴,我不好推脫,只能陪到宴席結(jié)束,夜深才回來�!�
“喬昭,我……我以為?,你?生氣離開了�!毙旒傃匝畚卜褐t,吶吶道。
喬昭微笑,放下?lián)肀е旒傃缘氖�,悠悠道�?br />
“可是我真的等了掌印很?久,從月亮剛剛升起,等到深夜。在這個空蕩蕩的院子里,是掌印失約了�!�
徐紓言一把抓住喬昭松開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他心慌意亂,以為?喬昭真的生了氣。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吶吶解釋。
“喬昭,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經(jīng)盡量趕回來了。是我不好……我應該提前讓徐霽回來告訴你?一聲,讓你?先離開的。你?別生氣……別生氣�!�
徐紓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顛三倒四的,只知道讓喬昭別生他的氣。
他都有些痛恨傍晚追著要見面的自己。如果明日見面,后日見面,或者之后的時間見面。他定不會遲到,讓喬昭等著自己的。
良久,喬昭都沒?有說話。她看著徐紓言泛紅的眼尾,內(nèi)心那種惡劣的情緒,又飽脹得快要溢了出來。
“掌印深夜要出去干什么??”深夜里,喬昭的話聽著有些冷清。
她任憑徐紓言緊緊抓住她的手,似笑非笑。
徐紓言看著喬昭的雙眼,喃喃道:“喬昭,我想去找你?�!�
“去找我,然后呢?我不一定愿意見你?,到時候掌印又應該怎么?辦呢?”喬昭有些玩味的看向徐紓言,語氣帶著一點引誘。
“如果我生氣了,掌印要怎么?做,才能消除喬昭的怒氣呢?”
徐紓言有些愣,他看向喬昭帶著笑意的眸子。有道聲音,一直回響在腦海里。
它不知廉恥的說:你?去勾喬昭,親吻她,讓她意亂情迷。喬昭高興了,就會原諒你?的。
徐紓言的身體?仿佛不受驅(qū)使一般,他緩緩湊近喬昭。喬昭卻站立不動,沒?有一點動作。徐紓言的的眼尾紅的要命,但又死死的憋住眼淚。
喬昭不能生他的氣。
徐紓言柔軟的唇,帶著涼意,吻了上來。他輕輕的在喬昭的唇上碾磨,可喬昭卻緊閉牙關?,將徐紓言避之門外。
喬昭拒絕的態(tài)度,讓徐紓言的淚再也?憋不住,落了下來。他心里又委屈又難過,就仿佛一顆心臟捧到喬昭面前,卻被她摔得稀巴爛。
“喬昭,喬昭……我……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徐紓言仍然不肯退開,他就這樣親著喬昭,臉上都是濕意。
很?寂靜的夜里,喬昭輕笑一聲。
她抬手拂過徐紓言朦朧的淚眼,輕聲道:“掌印怎么?哭了?”
徐紓言愣愣的抬眼看向喬昭,眼里還含著淚。喬昭抬起徐紓言的下巴,將他臉上的淚擦凈。
隨后有些輕慢的吻了吻徐紓言的唇,不過蜻蜓點水一般,不作半刻停留,也?不帶任何?繾綣的愛意。
“掌印想要我開心,然后原諒你?的失約,對嗎?”喬昭眼中含著淡淡的笑意。
徐紓言哭得腦子都有些發(fā)懵,只知道緩緩點頭。
“那喬昭可以把之前得到的東西,用?在掌印身上嗎?我真的很?想看到掌印開心的樣子�!�
喬昭語氣平靜,眉眼微彎。但是看向徐紓言的雙眸中,卻有著藏不住的惡劣和引誘。
“喬昭�!�
徐紓言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他看向喬昭含笑的眼眸,只會呆呆的喚喬昭的名字。
“掌印愿意的�!眴陶盐巧闲旒傃匀彳浀拇剑瑹霟岬孟耱滉�,燙得徐紓言心尖一顫。
隨后喬昭攬著徐紓言進了屋內(nèi),月亮羞得閉上了雙眼。
第098章
第98章
從汀州回來以后?,
喬昭難得有了幾天休息時間。
她變?nèi)タ赐嗽谥芯┑呐峥涨�,因為喬昭事忙,�?人已?經(jīng)幾月未見。
“聽說你?不日前考進了宮里的太醫(yī)院?恭喜恭喜,
得償所?愿�!眴陶言谝慌詭团峥涨喾謷菟帲幸淮顩]一搭的聊著。
裴空青清瘦,有弱柳扶風之?姿。雖看著文弱,
但是在做事上卻麻利干脆。她從屋里抱著一沓書,向外?面走去。
身后?還跟著一個小跟屁蟲,
屁顛屁顛的,
也抱著好幾本書。
“在太醫(yī)院當值可不是我的愿望�!迸峥涨啻故�,
將冬日里染了些潮氣的書,整齊擺放在桌子上。
今天天氣好的很,太陽熱烘烘的曬一下,保準很快就能紙張干燥。
“不是你?的愿望你?大老遠來中京,
參加太醫(yī)院的會考?”喬昭轉(zhuǎn)過頭,有些驚訝。
她是一開?始就知道裴空青準備考進太醫(yī)院,她還以為是裴空青自己的意愿。
裴空青抬眼,
看向喬昭,笑道:“準確來說,成為太醫(yī)是我父親的愿望,
他?曾經(jīng)是太醫(yī)院的一名太醫(yī)�!�
隨后?裴空青又垂眸,有些平淡道:“只不過已?經(jīng)去世二十二年?了。我進太醫(yī)院只是尋找一些往事。”
聽到裴空青父親過世,喬昭張了張嘴,
低聲?道:“節(jié)哀�!�
看喬昭陷入沉悶,
裴空青撲哧一笑,
眉眼彎彎,道:“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
我也沒多少記憶。況且這都二十幾年?了,早已?經(jīng)釋懷了�!�
喬昭也笑:“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
喬昭將這邊的草藥收拾好,也去幫裴空青整理醫(yī)術。她家里的書實在多,幾大箱都不夠裝的,要?全部拿出?來曬,還是頗費功夫。
“墻角那邊那一撂書,勞煩你?搭把?手。”裴空青道。
“我都干了這許多活兒了,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說客氣話?今日你?可得請我吃飯,順便慶祝你?考入了太醫(yī)院!”喬昭將書抱起,從裴空青身邊經(jīng)過,揶揄道。
“合著你?是為了一頓飯才來的?”裴空青打趣道。
喬昭將書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一邊整理一邊說:“那可沒有,我今日是專程來看望你?的�!�
喬昭低頭整理書,這堆書都是裴父的書,現(xiàn)?在傳到裴空青手里。
“要?把?書頁展開?,這樣曬得更透,干的也快些�!迸峥涨嘣谀沁厙诟赖�。
喬昭有樣學樣,將書一本本展開?,然后?攤開?在桌面。書上的內(nèi)容很多,有人體穴位,也有很多草藥的名字,功效。
能在書的空處看到很多蠅頭小字,字雖小,但仍能看出?寫得端正?嚴肅,是裴父曾經(jīng)做的標記。這些書,裴空青也看過,翻一翻也能看到她的標注,只是字跡要?比她父親,娟秀許多。
在翻到一本《傷寒論》的時候,喬昭無意間看到了裴父寫的標柱。
“此方用于治療外?感風寒、內(nèi)停水飲所?致的惡寒發(fā)熱、無汗、咳喘、痰稀等癥狀。若為幼童患此疾,則藥之?劑量宜減半也�!�
喬昭盯著上面的“幼童”二字,腦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就被撥動,她陷入沉思。
怎么會這么巧,裴空青的父親是宮里的太醫(yī),又是在二十二年?前去世。而這幾年?正?好是顧昀之?在偏殿,不受人關注的日子。
也是最適合周承鈺下手的日子。
二十二年?前,顧昀之?三歲,連徐紓言都還沒進宮。四歲,徐紓言進宮,守在顧昀之?身邊。五歲,先皇駕崩,顧昀之?上位,周承鈺垂簾聽政。
喬昭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在緩緩收緊,艱難跳動。
“令尊在太醫(yī)院當值,是給宮里的娘娘們治病的嗎?”喬昭的手翻著書頁,漫不經(jīng)心的問著。
宮里的太醫(yī)也是有分工的,有擅長外?傷醫(yī)治的,專治跌打損傷。有擅長婦科診治的,給宮里的娘娘調(diào)理內(nèi)需。還有擅長小兒的疑難雜癥的。
裴空青搖頭,道:“非也,我父親在小兒治病上,醫(yī)術更為精湛。主要?是給宮里的皇子皇女?醫(yī)治疾病�!�
喬昭靜了片刻,沉默不言。裴空青聽見喬昭這邊沒了聲?音,望了過來。喬昭抬頭,神色鄭重,啟唇道:
“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能否問一下�!�
“令尊是為何去世的?”
中京進入春天后?,總能感覺四處飄著淡淡花香,縈繞在鼻尖。今日的陽光實在好,將前塵往事的晦暗驅(qū)散,整個院子都被照得透亮。
裴空青一怔,似乎沒想到喬昭會問這樣的問題。喬昭是一個很懂分寸的人,這樣冒昧的問題,喬昭是萬萬問不出來的。
但是喬昭很真誠的看著裴空青,沒有半分玩笑之?意。裴空青的思緒不可避免的被這個問題拉回到很多年?前。
夜里,母親在身形單薄,孤寂的院子里坐著。她說起父親,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懷念。她說父親為人正?直,一心撲在醫(yī)術上,以往最是欣賞他?這一點,未曾想最后?也是這一點害了他?。
那日是重陽節(jié),母親又穿上了那件姜黃色的布絹衣。盡管這衣服穿在她身上已經(jīng)大了許多,不再?合身。但是依稀能看出以前溫和明媚的樣子。
裴母握著裴空青的手,溫柔中帶著嘆息。她說:“空青,就留在這兒吧,別去中京了�!�
“你?不愿回答就算了,當我沒問過這個問題。”看裴空青沉默不言,喬昭也覺得自己問得太直白,專挑人傷心的問,不太好。
裴空青定定的看著喬昭,她抿著唇。這么多年?,她都將這件事埋在心里,風輕云淡的活著。但是父母之?死,是她心中梗著的一根刺,讓她日夜難以安眠。
她從未找人傾訴,身邊也無人能讓她傾訴。
裴空青一把?抓住喬昭的手,將她往里屋拉去。等到了僻靜的屋子里,裴空青才松開?喬昭的手。她轉(zhuǎn)身看著喬昭,眼中都是復雜情緒,低聲?道:
“喬昭,我覺得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被宮里的人害死的。”
喬昭愕然,看著裴空青,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話。
裴空青將父親的事娓娓道來。
裴空青的父親叫裴至,他?三十歲才考入了太醫(yī)院,一直為宮里的年?幼的皇子皇女?看病。裴至心善,連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都是能幫則幫,是個善良心軟之?人。
宮里的偏殿,有位宮女?生的孩子,是個男嬰。那宮女?在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說是難產(chǎn)而死。是難產(chǎn)還是其他?,誰知道呢?畢竟只是先皇醉酒后?春風一度的宮女?罷了。
但是她生的孩子倒是活了下來,沒人管,一直住在偏殿里。就一個老嬤嬤管著,好像所?有人都遺忘了這個孩子。
后?來冬天,偏殿里實在冷,孩子都凍病了,發(fā)著高燒。那夜中京下著大雪,這老嬤嬤就將孩子用破布嚴嚴實實的裹著,抱在懷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雪,到太醫(yī)院里求醫(yī)。
那晚正?好是裴至值夜,忙將人請了進來。掀開?布一看,這孩子臉都燒紅了,甚至有些痙攣。裴至大驚,連忙給孩子降溫,又熬著退燒藥。
就這樣兵荒馬亂的到了大半夜,這孩子的體溫才降下來�?粗⒆由n白的臉,老嬤嬤坐在一旁,粗糙的手如樹皮皺起,抬手直摸眼淚。
裴至覺得有些不太樂觀,這孩子燒得太久了。但是孩子沒醒,也無從判斷,他?也就沒將話說出?來。
看向老嬤嬤老淚縱橫的模樣,裴至于心不忍。他?安慰道:“嬤嬤,這燒已?退,沒有大礙了�!�
誰料這老嬤嬤竟然直直跪在裴至面前,哀求道:“大人,您可否救救這孩子。我們住得偏,又時常生病。頭疼腦熱的連個太醫(yī)都找不到。大人發(fā)發(fā)善心,幫幫我們�!�
老嬤嬤覺得自己身上臟,不敢碰到裴至衣服。但又實在心切,只能磕下頭去。
裴至嚇一跳,連忙扶住嬤嬤的手,道:“這是做什么,嬤嬤快起來!地上寒氣重�!�
他?將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道:“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嬤嬤住在哪個殿里?我有空便過來看看孩子。”
后?來裴至便時不時給那一老一少帶些滋補的東西過去,見二人實在可憐,還會私下接濟。比較可惜的是,那個孩子因為燒得太久,就算治好以后?仍然有些癡傻。裴至也無能為力。
后?面某一天,這老嬤嬤,連同孩子一并不見了。裴至問附近的宮女?太監(jiān),卻無一人知道他?們的去處。又過了幾天,這偏殿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小孩,和那癡傻的孩子,一樣的年?紀。
裴至去問過,沒過多久,裴至也因為意外?去世了。
......
“這些都是我無意間,聽見我母親說的。她后?面已?經(jīng)有些精神不濟,時常自言自語�!迸峥涨喑谅�?道。
“所?以你?覺得令尊之?死,另有原因。就考進太醫(yī)院,想去探查清楚?”喬昭問道。
她有些猶豫,道:“可是這都過去二十多年?,連那些宮女?太監(jiān)都早已?換了一批,你?又怎么找得到呢?”
裴空青眼中閃著細碎的光,道:“我父親曾經(jīng)的老友,如今已?經(jīng)是太醫(yī)院的院正?,周錦江。他?肯定知道一些事的。”
裴空青就是為了周錦江而來。
喬昭已?經(jīng)隱隱知道了裴父的死因,或許也跟周承鈺有關。
看到好友滿懷希望的樣子,喬昭心情有些復雜。喬昭不想讓她沒有頭緒的在里面亂撞,又擔心她知道太多事,會有不利。
話語在嘴里囫圇幾圈,喬昭還是說了出?來。她提醒道:“空青,那個占據(jù)了偏殿的新孩子,或許是令尊身死的原因�!�
喬昭不能將話全部說出?來,妄議天子那是殺頭的大罪。喬昭不能胡亂說,也不想讓裴空青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