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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又干這種事,”李筠怒道,一把拎起了程潛的領(lǐng)子,“你又私自動手刻符咒,不要命了么?”

    “噓——”韓淵拉了李筠一把,只見鬧哄哄的山坡忽然安靜了下來,那講經(jīng)堂的正中突然有一人從天而降,山坡上野花好像集體收到了天降甘露一樣,比著賽地盛開了。

    而高臺上那人正是那周涵正。

    周涵正拿著他那那三思扇,攏袖沖四方倨傲的抱了個拳:“讓諸位久等。”

    嚴爭鳴先抬手將程潛攏了過來,繼而又無奈地低聲對李筠和韓淵道:“居然是他,早知道今天我都不來……都聽好了,我們今天早來早走,別招人眼,聽到?jīng)]有?”

    李筠沒出聲,一張白臉更白了些,韓淵咬了咬牙,臉上都是郁憤之色。

    嚴爭鳴假裝沒看見師弟們的反應(yīng),感覺程潛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氣息都那么微弱。

    他雖然沒有明著問,但李筠的只言片語也夠讓他知道了,為了遮掩水坑身上的妖氣,程潛必定是又干了什么玩命的事。

    “唉,真不省心�!眹罓庿Q想道,使勁在程潛擰了一把泄憤。

    臺上周涵正已經(jīng)開始侃侃而談,無外乎什么講經(jīng)堂十天開一次,其余時間眾弟子回去各自用功之類的話。

    “我們青龍島上不忌弟子互相切磋,只是諸位須得注意分寸,不得傷了和氣,真把人傷成個好歹,門規(guī)可會好生修理你一番�!敝芎f著,意有所指地低頭掃了一眼,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亂飄的目光居然準確地找到了扶搖派眾人,在嚴爭鳴身上停了片刻,接著,周涵正一笑道,“好,今日我就給諸位講講引氣入體與蓄氣丹田�!�

    “回去算了,”嚴爭鳴一耳朵聽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想道,“就算不回家,也要回扶搖山去。我們有九層經(jīng)樓,就算自己摸索,也比在這里夾著尾巴做人強——大不了像師祖一樣閉關(guān)不見外人,今天就回去收拾行李!”

    這時,周涵正突然道:“我知道諸位進度不一,這樣吧,我找一位弟子隨我上來演示�!�

    他說著,細長眼睛里帶著險惡的目光再一次沖扶搖派的方向來,與嚴爭鳴目光一對,嚴爭鳴幾乎有種被毒蛇盯住的錯覺。

    “啊,嚴掌門,”周涵正笑道,“我從島主那聽說貴派頗有年頭,家學十分淵博,嚴掌門想必早就過了引氣入體的這一關(guān),不如上臺來讓我們大家開開眼吧?”

    程潛頭天一宿沒睡,又因為符咒而將真元耗盡,此刻正是全身乏力,兩側(cè)太陽穴上仿佛有一堆夾子,夾得緊緊的,令他兩側(cè)耳朵都在嗡嗡作響。老遠走到講經(jīng)堂已經(jīng)是勉力為之,但凡他有一點嬌氣,早晨真是爬也爬不起來,但一聽這話,他周身立刻本能地一繃,就要站起來。

    他細微的掙扎驚動了嚴爭鳴,嚴爭鳴正在煩悶,他不去找麻煩也就算了,麻煩偏偏總要來找他。

    嚴爭鳴隨手將程潛一按,沒好氣地道:“老實坐著吧,小鬼,別添亂了,誰要你出頭?”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拎著自己的佩劍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離開的信念就堅定一步,到了距離周涵正十步遠的地方,嚴爭鳴站住了,將自己的劍豎在地上,對周涵正道:“真人指教。”

    嚴爭鳴的佩劍實在扎眼,劍本身怎樣不提,單說那劍鞘就可謂是價值連城,上面鑲滿了寶石,皇后娘娘的鳳冠恐怕都沒有這許多寶貝。

    周涵正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在座列位有能引氣入體的都知道,最初的氣感產(chǎn)生可謂是靠因緣際會,不知嚴掌門是因為什么而入道的?”

    嚴爭鳴此刻正盤算著如果要走,到底要不要去和青龍島主辭行的事,他心里明白島主幫他們找人、又提供庇護,對他們可謂是仁至義盡,然而平生未受過的委屈都在青龍島上嘗了個遍,嚴爭鳴心里又不免對島主生出幾分怨憤遷怒來。

    見問,他不愿多費唇舌,只十分簡短地道:“劍�!�

    周涵正點頭笑道:“不錯,這我倒是猜到了,看得出嚴掌門對自己的劍十分愛護�!�

    這話一出口,連“嚴掌門”三個字都顯得諷刺非常,眾人有看熱鬧的,有刻意巴結(jié)左護法這個大能的,頓時爆出一陣哄笑。

    程潛額角青筋一陣跳,李筠早知道他按捺不住,見他一動,立刻撲上去將他按在了掌下,低聲警告道:“又惹事嗎?”

    程潛將拳頭攥得發(fā)白,每個人都有一條不能忍受的限度,可能在別人看來不可理喻,但就是當事人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氣,若是別人當面侮辱他,程潛為了大局,未必會愿意和別人產(chǎn)生沖突,也就忍了。

    可落到師父和師兄弟們身上,他就無論如何也受不了。

    李筠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肩膀,在程潛耳邊道:“別鬧事,大師兄恐怕是想回去了�!�

    程潛一頓。

    李筠小聲道:“小潛,你好好想想,你都受不了,大師兄如何受得了,只怕他今天早晨一看見這講經(jīng)堂的大山坡,就生出想回去的意思了。”

    周涵正先是將嚴爭鳴曬在一邊,侃侃而談他所知道的各種引氣入體門道,例數(shù)一遍之后,他說道:“引氣入體是溝通天地的第一步,過了這一關(guān)的諸位就算是正式入了門,接下來才是功法,至于這個功法是什么,各門派都有自己的獨門秘籍,但實質(zhì)內(nèi)容也多半大同小異,都是在教諸位如何將天地精氣引入體內(nèi),形成自己的真元�!�

    “所謂功力深厚,除了劍法精妙與否,還要看諸位的真元是否醇厚�!敝芎D(zhuǎn)向嚴爭鳴,問道,“不知嚴掌門引氣入體多久?”

    嚴爭鳴一時沉默。

    扶搖派從不講究功法,弟子入門后第一件事永遠是沒完沒了地刻符咒鍛煉經(jīng)脈,偶爾機緣巧合入定或有所悟,木椿真人也從未像其他門派那樣要求他們打坐凝聚真元。

    周涵正仿佛料定了嚴爭鳴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笑瞇瞇地追問道:“嚴掌門,怎么?”

    嚴爭鳴:“……三年。”

    周涵正拊掌笑道:“引氣入體三年,功力應(yīng)當已有小成,我等見識一下吧。”

    他話音剛落,臺上頓時一陣怪風,一股腦地卷向嚴爭鳴。嚴爭鳴本能地橫劍在前,周身氣感瞬間調(diào)動了起來,在他腳下形成了一層看不見的罩子,將他護在其中。

    周涵正好整以暇地對臺下伸著脖子仰望的眾人說道:“這套功法叫做假山河,是我派專門為了考校弟子功力而創(chuàng)的,想必列位中有些已經(jīng)在青龍會試中見識過了。這一式叫做飛沙走石,是針對入門弟子的,三年內(nèi)功小成,勤奮努力或出類拔萃者可在這飛沙走石中堅持數(shù)天,次一等的可以堅持幾個時辰,再次的一時三刻也是可以的,至于……”

    嚴爭鳴只覺得整個人耳畔嗡嗡作響——他從未修煉過真元,根本不會常規(guī)的調(diào)動調(diào)息,很快四肢幾乎沒有了知覺,周涵正話還沒說完,護在他身側(cè)的氣膜已經(jīng)碎了,一股無從抵御的大力直撞向了嚴爭鳴的胸口,隨后颶風如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腳下一輕,下一刻,已經(jīng)被甩下了高臺。

    那周涵正無動于衷地看著摔出去的嚴爭鳴,不慌不忙地補全了自己后半句風涼話:“至于那些資質(zhì)不夠,用丹藥強行提升境界,因‘服藥’入道的,我本以為他們興許能堅持個一盞茶一炷香的工夫,但是眼下看來是我高估了……這位‘服藥派’嚴掌門可還好?”

    第36章

    嚴爭鳴覺得自己周身的骨骼好像已然盡碎,一時間,他五感六感一同失靈,只看得見有周涵正那居高臨下的目光,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只伏在塵埃中不值一提的螻蟻。

    好幾個人跑了過來,可能是師弟們,或者是自家道童,他們一幫七手八腳地想把他扶起來,可是嚴爭鳴的腿上沒有一點力氣,根本不吃勁。

    嚴爭鳴不知道當時自己是不是暈過去了,他覺得有些恍惚,恍惚中又好像聽見了師父的聲音:“爭鳴,你出身富貴,不知人間疾苦,從不知何為逆境,對修行中人來說并非幸事,為師今日就送你‘琢磨’二字做戒�!�

    那是八年……不,快九年前了,他剛拜入扶搖派門下,第一次在不知堂受戒的戒辭。

    嚴爭鳴從小就懶于讀書練武,當時就沒聽明白,問道:“什么意思,師父,讓我琢磨什么?”

    木椿真人道:“玉者,石也,起先與大路上的沙爍頑石沒有什么分別,經(jīng)年日久,或經(jīng)烈火,或經(jīng)錘煉而凝成,隱于山間水下而無人識得,還需磨去石皮,百般琢磨,乃至刀斧加身,才能成器。爭鳴,你是我扶搖派開山大弟子,今后遇逆境時,當以劫為刀,以身心為玉�!�

    是了,他當時還問過,什么叫做“開山大弟子”。

    師父的回答是:“開山即為血脈傳承之始,你是我扶搖派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第一人�!�

    一口腥氣直沖眉心,嚴爭鳴胡亂推開不知是誰擋在他身前的手,直嘔出一口血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眼下是個什么熊樣,頭上臉上慢半拍地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便在側(cè)臉和額角上摸了一手混雜著沙爍浮塵的血跡,他的白衣早已經(jīng)蹭得泥猴一樣,一側(cè)的腰帶散了,沾著一尾巴泥水。

    嚴爭鳴聽見周涵正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列位自我青龍島起步,將來或可以自成一派,傳道收徒,那我就得奉勸諸位了,此時正當用功時,門派可不是起個好名字,就真的能青云直上的�!�

    嚴爭鳴撐著地的胳膊不住地哆嗦,他滿腔的激憤與恥辱當當正正地撞在了一起,如水土混合成了一團沼澤,將他整個人都陷進了其中,吐出了一股比仇恨、比自責都要來得深邃的悲哀。

    “大師兄,你怎么了?說句話大師兄!”李筠用力晃著他的肩膀。

    嚴爭鳴的目光終于漸漸有了焦距,他木然地看過李筠,看過程潛,看過韓淵,心里想:“師父錯了,我算什么玉?我根本連頑石也不算,只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

    師父一定是老糊涂了,否則怎會將掌門印傳給他?

    嚴爭鳴覺得“扶搖”兩個字就像兩座大山,分別壓在他的兩肩上,而他形神俱疲,無論如何也沒有一根能擔得動這兩座大山的脊梁骨。

    “我……”他張嘴想說什么,口舌卻好像被滿腔的苦水堵住了,一句完整的話都未能成型。

    而就在這時,程潛開了口。

    程潛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此言一出,幾個人都愣住了。

    嚴爭鳴或許想臨陣脫逃,韓淵和李筠或許也沒有那么多的堅持,每個人都有可能說出這句話,它卻唯獨不該從程潛嘴里出來。

    他們這三師弟從來都是扶搖山的異類,修行之心無旁騖可謂是有目共睹,給他開一個經(jīng)樓的門,他就能任你差遣,怎么會親口提出要走呢……

    韓淵小聲問道:“小師兄,你說什么呢?回哪里?”

    “回扶搖山,”程潛神色淡然地說道,“先扶大師兄回去,除了經(jīng)樓的書,我沒有要帶的東西,一會我可以跑腿去叫船,先給我錢。”

    程潛說著,便毫不拖泥帶水,起身轉(zhuǎn)到嚴爭鳴另一邊,和李筠一左一右地將他攙了起來,率先往人群之外走去。

    “等等,小潛,你聽我說!”李筠壓低聲音道,“他在講經(jīng),會說很多修煉竅門,你都不聽了么?”

    “不了,你們先聽吧,”程潛面無表情地道,“我走了,不稀罕�!�

    韓淵和李筠當然不可能自己留下,此時講經(jīng)堂才開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們一行人的離場畢竟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一時間連周涵正的目光都投注到他們身上,李筠無可奈何,只好飛快地轉(zhuǎn)身,沖高臺上的周涵正道:“左護法原諒則個,我們掌門師兄有些不適……”

    周涵正動作有些輕佻地搖擺著扇子,面帶譏諷地沖李筠一笑道:“哦,那讓你們掌門師兄多加保重。”

    說完,周涵正目光一轉(zhuǎn),落到了背對著他的程潛身上,他拖著長音,輕慢地說道:“那個小子……嗯,那個拿木劍打人臉的小子,你雖然也稀松平常,但是劍術(shù)還有點意思,若是想再進一步,不妨到我門下試試,過了考校,說不定你能找個正經(jīng)學劍的地方�!�

    程潛好像沒聽見一樣,腳步不亂,頭也不回地架著嚴爭鳴往外走去。

    韓淵不知所措地看著程潛難看的臉色,不知道他是真沒聽見還是怎樣,小聲多嘴道:“小師兄,那個姓周的……”

    程潛從牙縫里擠出了他這輩子第一句粗話:“放他娘的屁。”

    韓淵只好默默地閉了嘴,緊緊地跟著他的三位師兄。

    半個山坡的人都在看他們,那眼神或譏誚或嘲諷,好像在看一群灰溜溜的喪家之犬。

    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別人瞧不起,在這一點上,不說程潛,就是嚴爭鳴、李筠甚至韓淵都是一樣的。

    李筠驀地偏過頭去,粗魯?shù)啬ㄈパ劭衾镛D(zhuǎn)了大半圈的眼淚。

    就在他們一行快要離開講經(jīng)堂的山坡時,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爆喝:“站��!”

    隨后一道人影一起一落,不偏不倚地擋在幾個人面前,正是那棒槌一樣的窮酸道姑唐晚秋。

    她在東海上與大魔頭蔣鵬那以卵擊石的一戰(zhàn)讓程潛受益匪淺,程潛甚至想過,以后如果以后他們在青龍島上常住,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去拜會一下這位我行我素的唐真人,卻沒想到青龍島不是那么好住的。

    此時他滿心遷怒,連帶著對唐晚秋也沒什么好感,見她攔路,程潛回手將嚴爭鳴腰間的佩劍解下來拎在手里,在胸腹前一橫,頗為不客氣地說道:“唐真人有何指教?”

    唐晚秋硬邦邦地說道:“講經(jīng)堂難道是菜市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一邊的李筠勉強壓下心頭火氣,握緊了身側(cè)的拳頭,舌尖狠狠地在上牙堂抵了一會,這才勉強用比較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已經(jīng)稟明了周左護法,送掌門師兄前去……”

    唐晚秋截口打斷他道:“方才那一下難道能將他摔殘了,需要你們這許多人抬著他一個人?用不用我再替你們叫一輛八抬大轎來?”

    李筠:“我們……”

    程潛驀地上前一步,他此時簡直是狗膽包天,在李筠驚懼的目光下毫不客氣地對唐晚秋道:“讓開!”

    唐晚秋的目光掃過嚴爭鳴,落在程潛身上,冷笑道:“惱羞成怒……哦,我明白了,你們是打算從島上逃走吧?一群廢物�!�

    程潛握住佩劍的手指緩緩地往上移動了幾寸。

    唐晚秋仿佛不知什么叫做適可而止,仍不依不饒道:“怎么,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難不成你們也有羞恥之心,覺得屈辱了?”

    程潛悍然抽出了嚴爭鳴的佩劍,毫不吝惜地將大師兄那價值連城的劍鞘丟在地上,罔顧身后師兄弟們的驚呼,不計后果地一劍削了過去。

    程潛這小半年以來,每日五個時辰的練劍,不說一日千里,此時起碼已經(jīng)能將氣感融入劍招中了,只是平時用的都是木劍,威力始終是有限,這日他第一次碰真劍,竟將一招“鵬程萬里”中的“少年游”掀出了一股毫不留情的殺意。

    唐晚秋:“來得好!”

    她連劍都沒有抽出來,直接用劍鞘一迎,劍鋒未至,兩股高下立判的劍氣已經(jīng)撞在了一起,程潛手腕頓時一麻,虎口處竟裂開了一條小傷口,而他不但沒有棄劍,反而硬是直接變招迎了上去。

    這是上下求索中的一個變招,“周而復(fù)始”。

    金石之聲再起,唐晚秋一翻手腕,劍鞘在空中翻轉(zhuǎn),正壓制住程潛不知進退的劍招,講經(jīng)堂右護法之威直接將程潛壓制得單膝跪在了地上。

    李筠:“住手!小潛——大師兄,讓小潛快住手!”

    嚴爭鳴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神思仿佛能行千里,一個聲音瘋狂地在他心里叫囂:“你讓一個孩子替你出頭!你拿著掌門印有什么用?你活著有什么用?”

    但他的身體卻好像被凍住了,一動也不能動。

    凡間富貴如浮云,來去無蹤,剝?nèi)ソ鹩衿浔恚瑖罓庿Q感覺自己的胸腹要害好像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刀剖開,將他一腔敗絮袒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唐晚秋不怒反笑:“怎么,你還想和我過招,你家大人沒教過你‘自不量力’四個字怎么寫么?”

    程潛兩鬢的頭發(fā)都叫冷汗浸透了,他突然壓抑地咆哮了一聲,吃力地將手中佩劍翻轉(zhuǎn)了一個角度,少年那尚且細幼的骨頭“嘎啦”一聲,他似乎也不知道疼,鐵劍逆行而上,指向唐晚秋。

    扶搖木劍第三式,事與愿違,此劍叫做“孤注一擲”。

    唐晚秋一雙掃帚眉狠狠地一皺,利劍尖鳴出鞘,雪亮的劍光只一閃,兔起鶻落間,程潛已經(jīng)摔出了兩丈之外。

    她冷哼一聲,還劍入鞘:“你就是心無旁騖地練劍,起碼還得練上百八十年,才配做我的對手,但我看沒那一天了,像你這種還沒上路就已經(jīng)怕了的……”

    “我不怕你,唐晚秋�!背虧撘詣鈸蔚兀疵叵胍匦抡酒饋�,偏頭擦干凈嘴角的血跡,啞聲道。

    他認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時候,感覺上天入地,他都自可來去。

    一個人,登臨絕頂也是一個人,墜入深淵也是一個人,哪怕掉了項上人頭,也不過就是碗大的一個疤么?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不知不覺間就有了一大堆軟肋,隨便敲哪一條都夠讓他痛不欲生的,讓他不得不違心退讓。

    程潛狠狠地盯著擋在他面前的人,咬著牙低聲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任何人�!�

    他幾次三番想站起來,又幾次三番地摔回去,少年長個子時略顯纖細的身體在寬大的長袍下不住地顫抖,卻沒有一絲瑟瑟之意。

    抖得嚴爭鳴的視線一下就模糊了。

    他突然大吼一聲,猛地掙開李筠的手,上前一步抱起程潛。

    “你是爛泥嗎?”嚴爭鳴胸口仿佛有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狠狠地戳著他,捫心自問,“你要讓扶搖派從此也變成一個深山里縮頭縮腦的爛泥門派嗎?你要讓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九天之上蒙羞嗎?你要將師父茍延殘喘在畜生身體里拼命傳承的血脈斷絕嗎?”

    他算哪門子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開山第一人”?

    嚴爭鳴胸口急喘幾口氣,滿眼血絲,驟然扭過頭去,毫不退縮地回視著唐晚秋,一字一頓地道:“我們沒說要走,就算要走也不是現(xiàn)在。”

    唐晚秋頑石一樣,毫無觸動。

    嚴爭鳴有些艱難地扶起程潛,徑自從唐晚秋身邊走了出去。

    李筠與韓淵連忙跟上,這次,唐晚秋沒有阻攔,她樹樁子一樣地在原地戳了一會,待他們走遠,才面無表情地將亂七八糟的長發(fā)一攏,形單影只得邋里邋遢。

    講經(jīng)堂有巡視的道童遠遠地看見她,忙諂媚地跑來見禮道:“見過唐真人,唐真人怎么來了不進去?周真人在開講堂呢?”

    唐晚秋頭也不抬地拿話糊了他一臉:“我平生大恥之一,便是與此人為伍,呸�!�

    說完,她就像個螃蟹一樣橫行霸道地轉(zhuǎn)身走了。

    從講經(jīng)堂的山坡到客房的路長得好像永遠也走不長,唐晚秋畢竟還是手下留情了,程潛除了被他自己逞強崩裂的手以外并沒有受什么傷,一口氣緩上來就沒事了,只是依然走得十分沉默。

    終于,在快要到達院門口的時候,李筠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兄,我們以后怎么辦?”

    嚴爭鳴心里全無頭緒,感覺前路漫漫無終點,但他不想讓師弟們看出他的手足無措,所以努力擠出了一個與平時殊無二致的表情,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道:“那誰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唄�!�

    韓淵更不含蓄一點,直白地道:“大師兄,我們什么時候才能不受任何人欺負?”

    這問題嚴爭鳴實在答不出,他只好默默地在韓淵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有的人或許天生就習慣心事重重,雞毛大的一丁點事也要在心上掛上個十天半月,嚴爭鳴卻不幸恰好是個心有天地寬的,他將自己關(guān)進屋里,摒退了一干道童和侍女,試著和他鮮少亂如麻的心緒和平共處。

    然而沒有成功,直到日頭西沉,他依然一腦門焦頭爛額。

    他明知道自己應(yīng)該立刻爬起來去后院練劍,或者立刻拿起他的刻刀,再或者他應(yīng)該迫不及待地打坐用功,積累真元,可無論哪個……他都無法靜下心去做。

    嚴爭鳴胸中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思量起,他終于長嘆一口氣,仰面往床上一倒,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床幔,挖空心思地給門派想一個出路,可惜他短暫的人生中光注意皮相了,內(nèi)里就算挖空了,也實在挖不出什么真材實料。

    他嘆了口氣,郁結(jié)之氣無處發(fā)作,恨不能大叫大鬧一通。

    就在這時,屋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嚴爭鳴深吸一口氣,帶著點不耐煩道:“赭石,不是說了我已經(jīng)睡下了么?”

    “是我�!�

    嚴爭鳴一愣,從床上撐起半個身體,探頭看了一眼:“銅錢,你怎么來了?”

    程潛手里拎著一個小藥瓶,大約是治跌打損傷用的——自從他每天給自己加了一個時辰練劍時間后,身上就經(jīng)常飄著這種不大明顯的藥味。

    “來看看你的摔傷�!背虧摵唵蔚卣f道。

    嚴爭鳴一時沉默下來,任憑他粗手粗腳地將自己身上淤青重新折磨了一遍。

    等程潛收拾好東西,拿了一塊帕子擦手準備走的時候,嚴爭鳴才忽然開口叫住他:“小潛,你沒有什么話想問我嗎?”

    程潛遲疑了一下,說道:“你今天……摔下高臺的時候,叫了聲‘師父’……”

    他說著,好像是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原地踟躕了片刻,最后試探著在嚴爭鳴肩上拍了拍。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是一說好話就沒詞,程潛有點挫敗,低低地嘆了口氣。

    嚴爭鳴:“我不是說這個。”

    程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比如門派以后該何去何從?比如掌門師兄你什么時候才能爭氣一點?

    嚴爭鳴在這一刻發(fā)現(xiàn)了程潛和別人的不同——他從不關(guān)心自己這個掌門有什么決策,也從不指望誰能厲害一些,讓他在青龍島上不必吃那么多苦頭。被欺負了,他就自行增加練劍時間,無論天塌還是地陷,他眼里都只有那么一條清晰明了的路。

    “師父將整套的扶搖木劍演示給你了?”嚴爭鳴忽然岔開話題道。

    程潛點點頭:“只是后面三式我還沒有融會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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