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想當場掉頭了,空腹時間過長,并沒有多少胃口,“走吧,我不想吃了。”
趙昕遠掃視了半圈,指著對面的Costa,“去那坐著等我。”
寧清看了他一眼,想說,幫我買杯可樂。但又覺得有什么吃什么,哪來這么多要求,就點頭哦了聲。
等趙昕遠來找她時,都是二十分鐘之后了,把冰可樂遞給了她,看著她給他點的咖啡和可頌,“為什么給我點美式?”
剛剛一直萎靡不振的寧清看到可樂就跟有錢剛買到藥一樣,插了吸管,猛吸了一大口,一臉正經(jīng)地跟他說,“成功人士都喝冰美式�!�
“很可惜,我不是�!壁w昕遠坐了下來,看著她咬著吸管,“還這么喜歡喝可樂?”
“嗯�!眲傉ǔ鰜淼氖項l很脆,她不喜歡蘸醬,拿了根送進嘴里,血糖慢慢回升,人舒服了,話也多了兩句,“我已經(jīng)在控制自己了,每兩天喝一瓶�!�
想起昨天與他的對話,他問她,什么時候走。寧清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本地工作?”
“猜的。”趙昕遠喝了小口咖啡,微皺眉,“那你現(xiàn)在在哪工作?”
“京州,在一家設計院做結構,你呢?”
趙昕遠想了想,不知如何跟她解釋他的工作,“暫時還是無業(yè)游民�!�
數(shù)字游民也是游民的一種。
看著寧清只是點了點頭,她總是對與她無關的人與事無半分八卦之心,連好奇心都沒有,他倒是心里不舒坦了,“不問我讀了什么專業(yè),這幾年干了什么嗎?”
“怕問你隱私,冒犯到你�!�
“呵�!彼D移了話題,“你回來為什么要住賓館,那個地方不是很安全�!�
很破的賓館,藏在一棟大樓的后邊,沒有停車的地方,走出來的路上還有個垃圾堆,散發(fā)著酸臭的腐朽味。那一塊地曾經(jīng)開過非法營業(yè)場所,還發(fā)生過一起本城轟動的命案,黑社會手下兩個小蝦米因分贓不公而爭斗,一個人被捅了兩刀往外跑著求救時,人們都在圍觀著,無一人敢上前施救,血跡沖了好幾遍無法散去那股腥味。
寧清低頭咬了漢堡,麥辣雞腿堡有點辣,還挺嗆鼻。其實,很多年沒有人問過她,一個人住得是否安全。
她又笑自己,何必把他一句客套話當關心,會錯意覺得自己應當被憐惜才尷尬,“現(xiàn)在那一片治安挺好的,就是房間隔音不太行,其他都還好�!�
剛說完,貼著小圓桌的手臂一陣酥麻的震動,是她放在桌上的手機,趙昕遠看著她聽電話那頭講話時眉頭緊皺,很緊張的樣子。末了,她說了句,“那我現(xiàn)在過去。”
掛了電話的寧清匆匆站起身,跟他道歉,“對不起,我現(xiàn)在有事,我得先走�!�
她說完就離開,連他的回答都來不及聽。趙昕遠隨機站起身,追上她,拉住了她的胳膊,“節(jié)假日難打車,我送你。”
寧清看著屏幕上的打車軟件,她方向感很差,不知道該定位在哪個門,看著拉著她的手,“謝謝你。”
他開車很穩(wěn),在紅綠燈前都是緩慢減速平穩(wěn)著隔著最佳距離而停。當寧清跟他說去看守所時,沒有流露出半分反應,更沒問她任何問題。綠燈后,在平坦的路上把油門踩到底。
到達目的地之后,寧清又說了句謝謝,下了車往門衛(wèi)處跑去登記,寧國梅已經(jīng)在等她了。
車停在路旁的趙昕遠看到她狂奔而遠去的背影,打了個電話,“幫我查件事。”
寧國濤本來就三高,無論昨天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多豁達,哪個被關在看守所里的人能心態(tài)平穩(wěn)不著急?今天他吃完午飯,突然視線模糊一陣頭疼,同時面部通紅。
在他關進來之初,寧國梅就找過熟人,幫忙聯(lián)系了這個看守所的人,輾轉了好幾道程序送了禮。所以喊了醫(yī)務人員來寧國濤后,看守所里的人就打了電話給寧國梅。寧國梅在路上就打了電話給寧清。
不是大病,是寧國濤這段時間沒吃降壓藥,昨天見了女兒,心里情緒起伏大,今天身體就不舒服。寧清一陣自責,昨天看到他眼圈中的血點,就應該猜到他血壓不正常。
寧國濤多年駕駛員,多年前前列腺就有問題,犯病時排便困難。在看守所里,也是久坐,上廁所更困難了,他要過許久才能尿出來。
但,這次的探視,并未被允許。
看著在打電話找關系的寧國梅,寧清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既通知了家人,又不讓進去,說要在律師陪同下,或者經(jīng)過審批。
寧國梅打完電話回來,看著侄女雙手捂臉彎著腰一動不動。有些孩子,就是會在最好的年紀,吃最多苦的,這就是命。輕拍了她的肩,安撫著,“沒事的,已經(jīng)吃過藥了,如果嚴重早就送醫(yī)院了�!�
許久,寧清抬起了頭,眼神呆滯地看向了前方,“姑媽,我想好了,認罪認罰。能不能麻煩你找找人,流程快一點,讓我爸早點出來。”
三十七天,于普通人來說,一年中的一個多月,都可能覺得漫長。更別說待在看守所這么長時間,這對當事人是折磨,對家屬來說,更是煎熬。
寧清轉頭看向了姑媽,“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這里隨時能交。”
寧國梅聽了一陣不舒服。
哥哥常被嫂子說傳統(tǒng)觀念重,太在乎他那邊的親戚了。當年她生孩子,第一胎生了女兒,婆婆都不愿意去醫(yī)院看她。哥哥就讓嫂子去照顧她,每天都給她帶兩個雞蛋和一碗肉。后來她生了兒子被舉報了要罰款時,哥哥找了關系花了錢,把罰款給免了,還把搞舉報的人找了出來半夜里揍了一頓。
可是這次,這么多錢,她拿不出來。這些年,王鎖明的生意漸漸上了軌道,她也不出去工作了,手里錢不多。夫妻之間是有兩本賬的,她無法開口問王鎖明要這筆錢。
兒子明年就要結婚了,彩禮、辦酒席都是開銷。他在國企,過年會升遷,打點關系都是要錢的。這兩件事要花的錢,都要往六位數(shù)跑了說到底,人只能顧著自己的小家。
所以,她也只能找找關系、花點小錢,看著哥哥在看守所里吃苦。她心里哪有好受?
姑媽長得很像奶奶,越老越像,看著神似的輪廓,寧清撫上她的手,輕輕撫摸著手背突出的經(jīng)脈,隔著一個人,在懷念另一個人。
“姑媽,謝謝你。一直在幫忙照顧爸爸,為他前后打點。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寧國梅抓著她的手背,許久無言。
寧清和寧國梅出來時,已是傍晚。
跟著姑媽去找她的車時,寧清發(fā)現(xiàn)趙昕遠竟然還在,他的特斯拉太醒目了些。
“姑媽,我朋友說來接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你先回去吧。”
寧國梅知道侄女住在朋友家,也沒懷疑她,囑咐了她注意安全。
目送姑媽的車離開后,寧清走到了趙昕遠的車旁。看著他正坐在駕駛座上發(fā)呆,她敲了敲車窗。
趙昕遠回過神,指著副駕駛坐,示意她上車。看著她杵著不動,他開了車窗,“上車。”
“你是在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