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時容澄下班到家的時間一般是晚上六點,此刻容澄家里也是熱火朝天的。胡睿林一手拿著三個杯子一手拿著大瓶可樂,他從廚房走出來,看見餐桌上陳不野的手機不停在響,來電顯示又是一串陌生的號碼,于是轉(zhuǎn)頭沖廚房喊:“小野——電話!”
餐桌上火鍋的食材差不多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陳不野丟下洗到一半的青菜,匆匆忙忙地走出來。他瞥了眼手機屏幕立馬按下了接聽鍵,欣喜地開口:“容澄哥哥!”
“小野,”電話那頭的背景音有點吵鬧,容澄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太真切,“晚上我要回家吃飯,不能跟你一起吃火鍋了�!�
這話乍一聽起來有點矛盾,然而很快陳不野便反應(yīng)過來容澄說的“回家”是回容家。胡睿林眼睜睜地看著好友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不過火鍋什么時候都能吃,陳不野倒沒有特別失落。
“沒關(guān)系的容澄哥哥,那我們改天再一起吃就好啦!”
話音剛落,陳不野便聽到一個略微低沉的男聲在叫容澄的名字。他愣了一下,幾乎在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了對方的身份。
接著手機那邊是一段模糊的對話,而后容澄跟陳不野說了一聲“再見”,通話到這里便結(jié)束了。
秦衍晟確實認(rèn)為跟一個年紀(jì)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生計較是一件很丟臉的事。于是他也不跟陳不野耍那些無聊的小心思,直接讓容澄自己開口,去拒絕了這個不堪一擊的情敵。
胡睿林是最能看清楚陳不野神情變化的人,他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瞧著面前臉色無比陰沉的男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怎么了小野?”
陳不野沉默地丟下手機,冷淡地瞥了胡睿林一眼,一言不發(fā)地回廚房了。
三厭
陳小狗:家被偷了。
第9章
“你跟小孩子計較什么?”
胡睿林膽戰(zhàn)心驚地坐在餐桌上,賴雨青送給容澄的火鍋底料確實是好東西。陳不野在廚房里翻出一個很大的鍋,如今整個餐廳都是火鍋底料濃重醇厚的味道,胡睿林?jǐn)Q開可樂,陳不野洗完那捆沒洗完的青菜,端著盤子走了出來。
“容澄不來了,我們自己吃吧�!�
胡睿林手一抖,差點沒拿穩(wěn)手里的大瓶可樂。兩人在超市里待了好長時間,餐桌上的每一種食材都是陳不野精心挑選的。胡睿林給自己倒完可樂,瞧著滿桌的食材去問陳不野:“他有事?”
“嗯,他要回容家吃飯�!标惒灰霸谒麑γ孀拢届o地說道,“跟秦衍晟一起�!�
前半句話沒有任何問題,然而胡睿林聽到后半句話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湯底已經(jīng)煮開了,陳不野先丟了把豆芽進(jìn)去,他抬起頭看著對面遲遲沒有動筷的胡睿林,奇怪地開口:“怎么不吃?”
“小野……”這種情況下陳不野越平靜反而顯得他越反常,胡睿林伸手拿了盤牛肉,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那么大驚小怪,“為什么秦衍晟會跟容澄一起?”
“不知道�!标惒灰安蛔杂X地皺了下眉,回想起昨晚自己在秦衍晟車上的挑釁,默默思考這是不是秦衍晟對他的反擊。
陳不野現(xiàn)在和容澄相處都是在私底下的,他并不想讓容家知道他跟容澄的關(guān)系,而秦衍晟已經(jīng)堂而皇之地去容家吃晚飯了。這么一對比陳不野自然已經(jīng)落后了好多,他垂著眼睛夾菜,對胡睿林說道:“晚上他回來我問問他�!�
胡睿林愣了愣:“容澄會告訴你?”
“會吧。”陳不野的語氣聽上去并不確定,給了胡睿林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同一時間,容家。
自從幾年前容正平給容澄買了公寓以后容澄就很少回容家了,容家的人都不喜歡他,容正平只在有事的時候才會讓容澄回家。
容澄的母親在生下容澄以后難產(chǎn)而亡,幾年后容正平在酒局上認(rèn)識了白雨伶。兩人一來二去很快有了聯(lián)絡(luò),白雨伶比容正平小了十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奔著容家的家產(chǎn)來的,但架不住容正平喜歡,還是執(zhí)意跟人結(jié)了婚。
繼母在容澄讀小學(xué)的時候生下了容宇哲,這個最小的小兒子自出生起就被捧在了手心上。所以從血緣關(guān)系上來講容宣民是容澄的親生哥哥,可容宣民長大以后被容正平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跟父親走得近了,容宣民對待容澄的態(tài)度也愈發(fā)冷淡起來。
容宣民比容澄大七歲,兄弟倆自小也并不親熱。容澄懂事以后也曾探究過其中的原因,后來實在想不明白,最后也放棄了。
秦衍晟并不是第一次去容家吃飯,容正平盼著攀上秦家,因此兩人剛在一起秦衍晟便被請去過容家主宅。秦衍晟并不清楚容澄的生長環(huán)境,但他非常了解容正平的殷情。然而容澄又不是容正平送到他面前的,是秦衍晟自己看上人家想要追求人家,所以他也得忍受著容正平心里那些彎彎繞繞,把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秦衍晟的確喜歡容澄,但沒有喜歡到能把秦家的生意和容澄混為一談。對于工作上的事他一向非常理智,這也是秦衍晟為什么這么年輕就能把秦家的事業(yè)打理得這么好。某些方面講他跟陳不野有了相同的觀點,但陳不野是不在乎容家的人,而秦衍晟是容澄還不值得他這么去做。
容家主宅是一棟四層樓的別墅,兩人是最后到的,那時候容家的人都已經(jīng)坐在餐桌上等著他們了。白雨伶今天穿了一條黑色及膝的長裙,妝容明艷。秦衍晟來之前緊急讓助理買了一些送給長輩的禮品,下車后容澄跟他一起提著那些禮品,總覺得對秦衍晟很抱歉:“你可以不買這些的。”
“需要買的�!鼻匮荜蓻_他笑,“哪有小輩空手去長輩家的道理?”
容澄還在琢磨著該從哪里下手去跟秦衍晟復(fù)合,一旦他心里裝著事就很容易分心。秦衍晟瞧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喊他:“容澄�!�
“……嗯?”
秦衍晟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沒事�!�
容澄也沒在意秦衍晟的神情,兩人走到門口。容澄望著熟悉的大門,對秦衍晟笑了笑:“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餐桌上留著兩個最顯眼的空位,是給秦衍晟跟容澄的。容宣民這段時間出差,容正平見兩人進(jìn)來立馬起身相迎:“小秦來了��!”
“衍晟哥哥——”這些日子容宇哲又長高了不少,他坐在餐桌上熱情地跟秦衍晟打招呼,“好久不見!”
別墅內(nèi)部是偏復(fù)古式的裝修,容澄與秦衍晟在那兩個空位上坐下,秦衍晟客套地跟容正平聊天。容澄的長相隨了母親,容宣民和容宇哲的長相倒更像年輕時候的容正平。容正平坐在上位,笑呵呵地開口:“都怪我,突然讓容澄把你喊來吃飯。小秦,是不是打擾到你的工作啦?”
“沒有的叔叔�!鼻匮荜啥Y貌地回答,“正好晚上沒什么事。”
人到齊之后這頓晚餐才算正式開始,容澄左邊坐的是容宇哲,右邊坐的是秦衍晟。本來秦衍晟要開車是不想喝酒的,但白雨伶咯咯地笑,指著容澄說道:“可以讓容澄開車呀�!�
“對呀對呀!”容宇哲在一旁起哄,“他又不喝酒!”
全程低著頭保持沉默的容澄看了眼面前的果汁,抬起頭對上容正平意味不明的視線,非常僵硬地去勸秦衍晟:“沒關(guān)系你喝吧,我開車就好了�!�
也許是想到了兩人如今不上不下的關(guān)系,“容澄送秦衍晟回家”忽然成為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于是秦衍晟也不再執(zhí)著,欣然應(yīng)了下來。
這頓晚餐吃得其樂融融,期間容正平拉著秦衍晟聊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情。雖然說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容易說漏話,但秦衍晟顯然有警覺心,不該說的事一個字都沒有泄露給容正平。
晚餐結(jié)束以后容澄與秦衍晟一起從容家離開,臨走前容家的人都特別舍不得秦衍晟,再三囑咐他有空再來容家吃飯。兩人坐上車,秦衍晟坐在副駕駛系安全帶,隨口說了一句:“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沒有送我回過家�!�
秦衍晟今晚喝了不少,不過并沒有到醉的程度。容澄聞著他身上的酒味,溫吞地笑道:“好像是�!�
車廂里昏暗,秦衍晟定定地看著容澄臉上的笑容,過了好一會兒才撇開頭。
秦衍晟住在市中心,離容澄的小區(qū)還有點遠(yuǎn)。副駕駛的車窗開了一半,秦衍晟被晚風(fēng)吹得酒意上涌,冷不丁地想到了那個囂張又擅長賣乖的情敵。
“陳不野要住多久?”
容澄不是一個會找話題的人,秦衍晟問什么他便答什么:“一個月�!�
“晚上你不能跟他一起吃火鍋,他一定很傷心吧?”
容澄怔了怔,不太確定地講:“應(yīng)該不會吧,小野說還有他的朋友跟他一起吃火鍋,他們年紀(jì)小的湊在一起才熱鬧。”
秦衍晟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信沒信容澄的話。
前方是紅燈,容澄踩下剎車,褲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由于開車不方便,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把手機放在隔板上按下了免提。
“容澄哥哥!你回家了嗎?!”陳不野的聲音通過聽筒放大在安靜的車廂,秦衍晟轉(zhuǎn)回頭,目光落在了容澄的手機上。
“快了�!比莩慰粗懊娴能嚊r,問陳不野,“怎么了小野?”
同一個借口陳不野可以用好幾遍:“我跟朋友在外面看電影!可是我又忘記帶家里的鑰匙了!”
容澄了然道:“我現(xiàn)在送秦衍晟回家,他晚上喝了酒不能開車�!�
“哦——哥哥家里在哪呀?要不我現(xiàn)在過來吧!順便能跟你一起回家!”
下班的時候是秦衍晟來接他的,容澄把陳不野的跑車停在了公司門口,本來秦衍晟是打算讓容澄開自己的車回家,明天他可以讓助理來接自己。這樣容澄捏著秦衍晟的車鑰匙,秦衍晟之后又多了一個約容澄的理由。
然而陳不野一不小心歪打正著,又把秦衍晟的計劃給打亂了。
容澄也沒有多想,想當(dāng)然地報了一個地址。陳不野雀躍地說他馬上就到,容澄笑了一下:“路上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以后車廂再次陷入了寂靜,秦衍晟喝了酒到底沒有像昨晚那么冷靜。他蹙眉又松開,語氣沒忍住沖了一點:“他一直都這樣嗎?”
“……什么?”
“對你。”秦衍晟盯著容澄的側(cè)臉,認(rèn)真地質(zhì)問,“你不覺得他管得有點多嗎?”
“有嗎?”容澄隨著秦衍晟的話仔細(xì)想了想,“沒有吧�!�
“小野是有點依賴我,可他媽媽說他從小就這樣�!比莩胃匮荜上嗵幜艘欢螘r間對他還算熟悉,他注意到男人有些不善的態(tài)度,斟酌著想合適的措辭,卻沒料到自己偏偏想出幾句最能火上澆油的,“你在生氣嗎?小野只是孩子,你跟小孩子計較什么?”
三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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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看電影是胡睿林提出來的,他憂心陳不野獨自待在家里會鉆牛角尖,吃完火鍋硬是把人拉出了家門。
暑假期間電影院上映了不少新電影,陳不野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電影院門口的一排海報,最后挑了一部恐怖電影。
胡睿林膽子小,以前也跟陳不野一起看過恐怖電影,看完以后做了好幾天的噩夢。這回看著好朋友狀似失戀的模樣,硬著頭皮排隊去買電影票。
兩人進(jìn)放映廳前胡睿林還特意去買了爆米花,那個裝爆米花的桶比他們的臉還大。胡睿林暗暗給自己打氣,琢磨著到時候還能用爆米花桶擋擋電影畫面。
電影一共兩個半小時,期間胡睿林被嚇到無數(shù)次。陳不野木著臉一直抱著那桶爆米花,表情毫無波瀾。后來胡睿林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只手遮臉,一只手抓著陳不野的胳膊欲哭無淚地求救:“小野,好嚇人啊……”
陳不野扭過頭看他,電影熒幕的幽幽白光映在他的側(cè)臉。就算坐在電影院里陳不野腦子里也全都是容澄跟秦衍晟,表現(xiàn)在臉上就導(dǎo)致他的神情僵硬目光空洞。胡睿林迎上他不帶任何情緒的目光,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電影恐怖還是陳不野更嚇人。
從放映廳出來胡睿林覺得自己少了大半條命,他腿腳發(fā)軟手心全是冷汗,也不知道這次恐怖電影的后遺癥會持續(xù)多久。陳不野走在前頭,面色如常地看了眼時間,感覺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容澄難得能察覺出秦衍晟的情緒,然而這難得能進(jìn)一步拉近兩人關(guān)系的機會在容澄這些話面前突然變得特別可笑。酒精令秦衍晟的反應(yīng)比平時慢了許多,他無聲地張了張嘴,先開口的卻是一聲嗤笑:“……你說什么?”
紅燈已經(jīng)轉(zhuǎn)綠了,容澄看著前方的車況,睨了秦衍晟一眼:“我說小野只是小孩子,還有半個月他就回去了,所以有些事沒必要跟他太較真�!�
“你是覺得他太自來熟了吧?”容澄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漂亮的五官顯得愈發(fā)生動,“不過小野好像挺喜歡你的,經(jīng)常跟我提起你�!�
秦衍晟不是傻子,陳不野在容澄面前提起自己多半不會有好事。如果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秦衍晟會認(rèn)為他是在陰陽怪氣,但容澄偏偏是這么一個性格的人。秦衍晟扶著額頭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容澄�!�
“嗯?”
“跟我分手你有后悔過嗎?”
秦衍晟問得突然,容澄根本沒有心理準(zhǔn)備。再轉(zhuǎn)一個彎就到秦衍晟的小區(qū)了,容澄露出一個非常驚訝的表情,秦衍晟留意著他的神情變化,瞬間明白容澄壓根就沒考慮過這種事。
“給你一點時間考慮�!鼻匮荜蓪θ莩我幌蚝苣托�,此時卻很罕見地逼問他,“然后告訴我答案�!�
黑色SUV很快駛進(jìn)小區(qū),容澄按照秦衍晟的指示把車開進(jìn)車庫,陳不野提前發(fā)來了消息說自己三分鐘后就到。兩人從車上下來,容澄囑咐秦衍晟要好好休息,看上去已經(jīng)把秦衍晟剛才的話給忘了。
現(xiàn)在從秦衍晟家門口走到小區(qū)門口正好需要三分鐘左右,容澄跟秦衍晟告別,男人滿臉無奈地拉住他:“這么快就把我的話忘了嗎?”
其實容澄沒有忘,他只是沒有想通。算起來兩人分手已經(jīng)快兩周了,眼下還是第一次面對面討論分手的事情。
秦衍晟住的小區(qū)隱私性很好,每一棟單元樓的住戶都非常少。夏天的晚風(fēng)吹來時也透著一股燥熱,容澄靜靜地看著秦衍晟,開口的語調(diào)含著明顯的苦惱:“分手不是你提的么?”
假如把容澄這句話補充完整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秦衍晟,分手不是你提的嗎?如果說后悔那也應(yīng)該是你秦衍晟后悔,為什么你反而要反過來問我呢?
秦衍晟本來還期盼著能從容澄嘴里聽到幾句好話,結(jié)果容澄一句反問差點沒把他氣死。男人心里也委屈,但凡容澄對自己表露出一點點喜歡,兩人最后也不會分手。
“是我提的,但是我后悔了�!币苍S是突然冒出來的陳不野讓秦衍晟有了危機感,眼下他也分不清自己喜歡多一點還是不甘心更多一點。秦衍晟拉著容澄的手腕,有些固執(zhí)地說:“容澄,如果我說我后悔了,我想復(fù)合你會答應(yīng)嗎?”
容澄心想那也太好了,秦衍晟提復(fù)合對于容澄來講簡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還愁不知道怎么跟容正平交差呢。所以在秦衍晟的角度看來就是自己話音剛落,面前的人便想也不想地點了頭:“好啊。”
容澄答應(yīng)得太快了,一點猶豫都沒有。秦衍晟很想他答應(yīng),可容澄真答應(yīng)的時候他心里卻更難過了。
——容澄的眼神太坦蕩了,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他的別有用心。此刻他望向秦衍晟的目光里有喜悅,有期待,但唯獨沒有秦衍晟最想要的喜歡。
結(jié)合今晚容正平突然的殷情,秦衍晟稍微思考一下也能猜出來容家的目的。沖動過后男人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猛地松開手,垂著眼睛看容澄,直接把話攤開了講:“容澄,就算我跟你復(fù)合,我也不會幫容家的。”
容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