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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沈妙一笑:“不急,有的是時間,咱們慢,慢,來�!�

    ------題外話------

    今天接到電話,奶奶去世了,明天早上的車回去奔喪,要請假兩天,希望大家理解。

    生命不易,世事無常,希望大家珍惜眼前人。

    ☆、第七十四章變化

    沈丘與沈妙兩兄妹已經(jīng)很久沒如同今日這般久久談心了。西園外頭的侍衛(wèi),沈丘特意找回的軍中人都守在外頭,別人進不來。一個時辰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一直都是沈妙在聽沈丘說話。沈丘大約是想博得沈妙開心,說些軍中的趣事,還旁敲側(cè)擊的打聽這一年來沈妙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都被沈妙避了開去。

    有些事情,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說。況且如今的沈家,還沒有到如上輩子那般下手陷害大房的時候,便是說出來也難以令人置信。如今之際,若要出手,當一擊必殺,即便是鈍刀子磨肉,也首先要確定的是磨破塊皮下來。

    又說了些話,沈妙面上泛起了些疲乏之色,沈丘心系妹妹,瞧見了便道:“妹妹身子還未大好,我也不便多打擾,你先歇一會,爹娘回府大約也要等天黑了,待爹娘回來,我再過來一起瞧妹妹�!�

    沈妙點頭稱是。

    沈丘起身要走,忽而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沈妙:“妹妹,你說沈清被人污了清白,可曾抓到了那賊人?便是為了保護沈清的名聲,可沈府有護衛(wèi),應(yīng)當讓人私下里追查的�!�

    沈妙瞧著他,彎了彎眼睛:“那賊子狡猾得很,一不小心......就被給逃了�!�

    “原來如此�!鄙蚯鹑粲兴嫉牡拖骂^,又看著沈妙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一步�!薄 ∷筇げ降淖叱隽宋葑樱叱隽宋蓍T,那臉上赤城的笑意忽而隱去,只剩下滿滿的陰霾,外頭的奴仆瞧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似乎這才深刻的明白了這青年將軍和煦的笑容下骨子中的鐵血。他吩咐身邊的護衛(wèi):“找兩個人去臥龍寺一趟,最近京兆尹那邊也給我查查有什么動靜。”他瞧了一眼沈妙禁閉的房門,握緊雙拳,低聲道:“妹妹,這一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屋里,沈妙對走進來的谷雨道:“去拿些銀子給春桃,順帶找個小廝給陳大夫也送些銀票過去。這最關(guān)鍵的時候,可得將大姐姐肚子里的胎養(yǎng)好了。”她撫摸著手臂上燒傷留下的疤痕,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為刺眼,仿佛上好的錦緞平白被燙壞了一塊。而她絲毫不覺得難過,仿佛做成了一筆劃算的生意般滿意:“接下來的戲,還全得仰仗我這位未出世的侄子�!�

    “姑娘�!斌@蟄問:“方才為何不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大少爺呢?”沈妙告訴沈丘的話,終究還是隱瞞了一些。譬如那作惡之人是豫親王的事。驚蟄道:“若是有大少爺出手,至少那頭不敢再輕舉妄動。而且若是老爺夫人知道了的話,也會保護姑娘�!�

    “便是我不說,大哥自己也去查。”沈妙望著窗外:“只怕這時候已經(jīng)去打聽臥龍寺當日的情景了。”

    “可是大少爺能查到嗎?”驚蟄憂心忡忡:“若是查到了,終歸會曉得,姑娘瞞著又有什么用?”

    “豫親王做事滴水不漏,我若猜得不錯,那臥龍寺的僧人只怕是都被里里外外的換了個干凈,別說是大哥,就算是爹,也找不出蛛絲馬跡�!�

    “天哪�!斌@蟄捂住嘴:“那豈不是此事一輩子都不能水落石出了?”沈家二房的歹心,豫親王的無恥,本以為沈信夫婦回來后一切就能為沈妙出頭,此刻沈妙的一番話,卻是幾乎意味著當日在臥龍寺發(fā)生的一切,都已經(jīng)被深深掩埋,真相無 人可知了。

    “我本就不打算用這樣公正的方法來為自己討個公道�!鄙蛎畹溃骸斑@世上能達到目的的法子,還有很多......”

    公道,公正,草芥都不如。公道約束的是那些弱者,真正的強者,自己就是公道。在后宮的那些年,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后宮中不是沒有良善的女子,只是那些女子就如冬日里的花,太脆弱,甚至經(jīng)不起風吹,就被碾成了泥巴。既然她走的是一條黑暗又血腥的路,那沿路的手段注定也見不得光明。

    “可姑娘又能怎么樣?”驚蟄道:“至少老爺夫人能護得住姑娘,若是可以的話,還能替姑娘出氣。姑娘畢竟是閨閣女子,便是要報仇,也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驚蟄倒是一心一意的為沈妙說話。

    “爹和娘心中憤懣,進則直接和豫親王府對上,退則只能護著我讓豫親王有所忌憚。”沈妙道:“可讓沈家對上豫親王府,要想毫發(fā)無損是不可能的。若又只是為了震懾,那又非我所愿�!�

    驚蟄越發(fā)的聽不明白了,沈妙的意思是:既不讓沈信找豫親王出氣,也不讓沈信威懾豫親王從而使豫親王不敢在沈妙身上打主意�?汕浦蛎�,分明不會將此事白白算了,那沈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妙微微一笑:“人若犯我,我必滅人滿門�!�

    驚蟄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看沈妙,卻見少女沐浴在朝陽中,唇邊笑容澄澈純稚,卻如漆黑叢林中張牙舞爪的幼獸,悄悄的亮出了獠牙。

    她心中震驚,那一刻竟然感到悚然,詢問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心中惶恐的低下頭。想著那沈丘有句話說對了,怎么短短一年,沈妙就好似完全變了個模樣。莫說沈丘了,便是她們這些與沈妙日夜相對的丫頭,也尋不出痕跡。

    沈妙愜意的瞇上眼睛,人都回來了,棋局也可以開始了。沈清是小卒,豫親王就是那個車,而明齊皇室如白子,那個車,什么時候會被吞吃,從而擾亂整出局。一切端看天意。

    這一次,天意,就由她來掌握。

    ......

    臨安侯府。

    即便是肅殺冬日,整個侯府仍然是花團錦簇的。先侯夫人玉清公主在世的時候,最喜愛花兒草兒。方嫁給臨安侯時,也曾濃情蜜語,琴瑟和鳴。謝鼎寵愛玉清公主,將整個侯府愣是修繕成了玉清公主在宮中居住的公主殿模樣。當時還很是轟動了一番,一個武將,將府邸修繕的如此精美,實在是有些滑稽。

    后來玉清公主故去,謝鼎卻仍然保留著玉清公主在世時候的所有景色。請來專人保護打理,所以時隔這么多年,即便是冬日,這里依舊不會令人感到蕭條。

    然而景色雖然繁盛,蕭條的卻非景色而是人。物是人非這件事,本就是人生路上無法抗拒的難題。強行維持的表面,終究是回不到從前。

    謝長武和謝長朝在院子里練槍,自從校驗一事過后,二人極少出府。一來是當日謝景行一人獨挑他們二人讓他們顏面無存,實在是無臉出門,二來則是因為傷勢未全好,還無法勞動身軀。說起來,謝景行當日看著輕描淡寫,實則下手極重,傷筋動骨一百天,便是養(yǎng)了幾個月,他們都還覺得有些痛意。方氏心疼的不得了,卻不敢同謝鼎說什么,即便如此,謝鼎還是將二人臭罵一通。

    思及此,兩兄弟恨得牙癢癢。謝長朝甩了甩手臂,當日被謝景行一腳踩上肩頭,眼下似乎還在隱隱作痛。他道:“二哥,聽聞沈信夫婦今日進宮了,此次他們立了軍功,陛下只怕要賞賜沈丘�!�

    沈謝兩家自來齟齬已深,謝長武和謝長朝倒不是因為沈謝兩家的政治立場而對沈丘視作眼中釘,事實上,他們將所有京城中的青年才俊都視作對手。而沈丘無疑是那些青年才俊中最為出色的。雖然謝景行也很出色,可謝景行畢竟沒有出仕,況且有謝鼎護著,他們想做什么也都無可奈何,可沈丘卻不一樣。如果謝長武和謝長朝入仕,只怕人人都會將他們兄弟二人和死對頭沈家大房嫡子相比。

    而謝長武和謝長朝,最恨的就是不如人。

    “你怕什么�!敝x長武不屑道:“不過是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武夫,朝堂之事一竅不通。沈家也就除了沈信軍功赫赫,可沈信能做什么,如今沈家也是強弩之末,看著好看,終究......”他猛地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二哥說的是�!敝x長朝笑了:“誰讓沈家非要作中立之派,這世道,要想獨善其身只怕只是美夢。不過多謝沈家的愚蠢,至少在日后,咱們的對手又少一個�!�

    他們二人的對話若是被別人知道,只怕會大吃一驚。畢竟謝長武和謝長朝在外頭可是一派光風霽月的模樣,并且謝家也并未參與皇子奪嫡一事,可方才謝長武和謝長朝的話,卻暗示了他們已經(jīng)背著謝家投靠了某一派。

    “說起來,沈家不足為懼,咱們自家還有一個�!敝x長朝突然轉(zhuǎn)向了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是玉清公主當初養(yǎng)病住的院子,也是如今謝景行居住的院子。他想到校驗場上謝景行用花槍指著他腦袋的模樣,一股郁氣子胸中騰騰升起。片刻后后才道:“那混蛋如今越來越囂張了�!�

    他竟私下里將謝景行叫做“混蛋”,若是平日里見了,卻是畢恭畢敬的,實在令人咋舌。

    “沒錯。”謝長朝順著謝長武的話道:“這段日子他倒是安分了不少,父親也就更看重他。莫非他身邊有高人指點,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謝景行這么多年在性情頑劣,更不入仕,雖然令人頭疼,卻讓謝家兩兄弟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可即便如此,世人提起謝小侯爺?shù)臅r候,除了玩世不恭,更對他在戰(zhàn)場上的英姿贊不絕口,不僅這樣,謝景行再如何和謝鼎對著干,謝鼎都一心一意的對待謝景行,反而對他們兩個孝順的兒子態(tài)度不冷不熱,如此一來,對謝景行的妒忌,幾乎是隨著十年越演越烈。

    從前謝景行只要在定京城,隔三差五都會出點大事,可自從上次校驗場上一事后,他竟如同轉(zhuǎn)了性子,每日深居簡出,也不知在忙活什么。可這樣一反常態(tài)的安靜顯然令謝鼎非常欣慰,甚至覺得是謝景行終于收起頑劣,要做正經(jīng)事了。

    正因如此,謝長朝和謝長武才會更緊張。

    “管他什么高人指點,”謝長武冷笑一聲:“終有一日,他會被我踩在腳底,當初那個女人是公主,還不是沒落得好,何況一個兒子?”

    “總之,還是得在回朝宴同定王殿下攀緊關(guān)系才成。”謝長朝道,說罷又提起槍,惡狠狠地刺進了面前的草垛子。

    而此時二人議論的主角,卻坐在屋中桌前。

    玉清公主養(yǎng)病的院子里長滿了花草,有些樹木即便是冬日也顯得郁郁蔥蔥,謝景行住的屋前,樹木的枝葉幾乎要將整個窗戶都抵擋住,只是以即便是白日,屋里也總是顯得陰沉沉的。

    然而在陰沉沉中,那端坐的少年卻如日光般灼目亮眼,面前的護衛(wèi)遞上一封書函,他仔細地看完,將書信丟進屋中的暖爐中,霎時間,一蓬灰飛了出來,書函無影無蹤。

    “怎么說?”身后有人的身影傳來,白衣公子愜意的給自己倒茶,他姿態(tài)嫻雅,仿佛真是來與人品茶一般。

    “情況有變。”謝景行沒有回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哦?”白衣公子動作一頓,看向他皺眉:“不是早就......”

    “高陽,”謝景行突然道:“先破后立,死而后已如何?”

    “你可不是這樣的性子。”高陽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隨即搖頭道:“你不是歷來喜歡韜光養(yǎng)晦,一切已成定數(shù)時再下手。若是結(jié)果不贏反而不做,習慣籌謀的你今日這般說反倒令我驚訝,”他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遇見一個瘋子,”謝景行挑眉:“讓我突然覺得,賭一賭也不錯�!彼酒鹕韥恚仙呐劢怯媒鹁繡著云紋,若是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然而卻在暗光中,隱隱流動出璀璨的光彩。

    “你不會說的是沈家嫡女吧?”高陽一針見血道:“那日的事情我聽鐵衣說過了,雖然大膽,卻過于魯莽。如今沈信回來了,只怕以沈信的性子,又要大鬧一場�!�

    “東西不在沈家,”謝景行道:“我改了主意�!�

    “不打算利用沈家了?”高陽有些詫異。

    “沈家變數(shù)太多�!敝x景行搖頭,少年英俊的眉目一旦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便顯出一種超乎年紀的沉穩(wěn)來。而天然而生的風華和貴氣又令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彩,比天上的烈臣有些莫名,但今日獲得的嘉獎也著實令人眼紅。其余的人紛紛上前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賀攀談,沈信與他們說起西北趣事,卻沒留意到身后有一道陰鶩的目光。

    那目光死死盯著沈信,仿佛吃人的毒蛇盤踞在草叢中,等待著時機便沖上去將對咬死。而那瞧著沈信的人,袍角的一邊空蕩蕩的,把玩著手里的扳指,不是別人,正是豫親王。

    這頭氣氛倒也熱烈,外面沈丘也將那衛(wèi)謙堵在廊中。

    衛(wèi)謙生的也算一表人才,形容謙遜,可是和健康充滿朝氣的沈丘比起來,便顯得太過文弱了。他看著沈丘,皺眉問道:“小沈副將攔住在下,有何貴干?”

    沈丘上上下下的將衛(wèi)謙打量了一番,他自己性情開朗友好,若是從前遇著衛(wèi)謙,說不定還會結(jié)交,可是自從聽到沈妙說衛(wèi)謙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再看這人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在沈丘看來,自己的妹妹千好萬好,只有看不上別人的份,哪里容得上被嫌棄?

    “你便是衛(wèi)謙?”思及此,沈丘的語氣也不怎么愉快。

    衛(wèi)謙一怔,察覺到來人的不善,道:“正是�!�

    “我來也沒什么事,”沈丘拍了拍衛(wèi)謙的肩,道:“就是同你說一聲,之前有流言傳說我妹妹與你們衛(wèi)家定了親,既是流言,我沈家也沒放在心上,你們衛(wèi)家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沈丘退后一步,又若無其事實則語氣森森道:“我妹妹挑的夫婿,自然要先問過我的眼!”說罷,也不看衛(wèi)謙是什么臉上,掉頭大踏步的走了。

    衛(wèi)謙一個人愣在原地,沈丘這話分明就是要與他衛(wèi)家劃清干系,不過……他是有心上人不錯,沈丘就算再為自己妹妹打抱不平,也不必說的他像個一無是處的傻瓜一樣吧。沈家人護短護的也忒兇猛了,再說了,這親事根本就沒他插嘴的機會好嗎!

    走廊外頭,高陽樂不可支的瞧著站著發(fā)呆的衛(wèi)謙,搖了搖頭,道:“這沈家人也實在太霸道了,這般狂妄,竟也不將衛(wèi)家放在眼里。”

    “看夠了?”他身邊的紫衣少年眉目間隱有不耐,語氣也不甚愉悅:“有完沒完�!�

    “衛(wèi)謙可是你的人�!备哧柕溃骸八@樣被人欺負,你不為他出頭?”

    “你喜歡,你去�!敝x景行瞥了他一眼。

    “我可不敢�!备哧柨春脩蛞话愕牡溃骸澳巧蚣已绢^有那么多人護著,一個不小心,麻煩就上門。不過,”他笑容溫和,語氣卻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今日豫親王在場,只怕事情不能善了,我可是聽說,豫親王打算娶王妃了。你猜,他要娶的人,是沈家哪位姑娘?”

    “我猜,他娶不了�!敝x景行挑眉,目光落在前方。

    花園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小跑著上前,同另一邊的小太監(jiān)說了些什么話,將一個香囊塞進了小太監(jiān)的手中。

    那身影正是沈妙的貼身丫鬟,驚蟄。

    ------題外話------

    一夜之間過敏了臉上起了好多疹子……毀容_(:зゝ∠)_

    ☆、第七十八章

    熱鬧

    “他娶不了。”

    高陽順著謝景行的目光看去,只見花叢中,那沈妙的貼身丫鬟囑咐了小太監(jiān)什么話,小太監(jiān)應(yīng)了,大約是第一次拿到這樣多的銀子,十分的喜形于色,又恭恭敬敬的對丫鬟說了什么,才離開。

    待小太監(jiān)離開后,驚蟄站在原地,面上也浮起一絲狐疑之色。沈妙特意吩咐她一定要將東西交到這名小太監(jiān)身上,可是這個小太監(jiān)分明是新入宮的,和沈妙并沒有什么交集,為何還要特意囑咐呢?

    想不清楚其中的原因,驚蟄搖了搖頭,總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便也轉(zhuǎn)頭離開了。

    “沈家這位小姐,膽子很大。”高陽評價道:“連宮中也敢耍手段,而且看起來,沈信都不知情�!�

    謝景行不置可否,一個連自家祠堂都敢一把火燒個精光的人,他從來不認為對方會膽小。至于在什么地點行什么事,大約在沈妙眼中,也并無不同。

    “走吧。”他唇角浮起一絲奇怪的笑容:“我們也該去看看戲�!�

    “我便不去了�!备哧栒A苏Q郏骸叭缃裥惺逻是小心為上,何況,計劃有變,更要謹慎。”

    “隨你。”謝景行懶洋洋道,忽而想起什么,隨口道:“若是有時間,也去太醫(yī)院那些老家伙那里打聽打聽有沒有東西�!�

    “遵命�!备哧柟傲斯笆�,這才不緊不慢地朝另一頭走去。

    ……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總歸是要到回朝宴開始的。

    女眷們坐在大殿下首,男眷們坐在大殿上首。最左側(cè)靠近正中高座的則是皇子。周王、靜王、定王三人已經(jīng)先到。隨后而來的則是離王、襄王和成王。

    周王靜王是兄弟,自然是一伙兒的,而襄王和成王以離王為首,又是自成一派。至于還未到來的太子殿下,則有軒王、楚王支持。至于九皇子,定王殿下傅修儀,則是不占幫派,看著實力最為弱小,也最中立的一派。

    隨著三王的出現(xiàn),廳中方才的喧囂都是漸漸靜了下來。

    文惠帝也是古怪,生的九個兒子,各個都極為優(yōu)秀。若是平常人家,有這么多優(yōu)秀的兒子怕是早已樂開了花,可是高門貴族中,優(yōu)秀的兒子越多,競爭也就越激烈。更不幸的是,這九個優(yōu)秀的兒子,生于天地間最無情的帝王家。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優(yōu)秀,將會成為彼此眼中的釘子,都是欲處之而后快。

    如今九子長成,雖然太子已立,可各方勢力卻并未收斂。文惠帝如今在時,還維持著其中的平衡,但是終有一日這盤踞的巨龍也會老去,那時候,早就蠢蠢欲動的明齊皇室,只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而周王兄弟一派,離王一派,太子一派中,太子表面瞧著實力最高,可是太子身子卻孱弱,文惠帝不會允許一個孱弱的兒子坐上龍椅,所以太子的勢力,與其說是正統(tǒng)之下的追隨,倒不如說是虛的。若是身子稍有不適,只會便宜手下的軒王和楚王二人。離王一派,因著人數(shù)多,勢力也大,百官之中,不少都暗中投靠了他的麾下。周王靜王兄弟雖正統(tǒng)及不上太子,勢力及不上離王,卻有一個備受皇帝寵愛的母親徐賢妃,徐家也算強有力的支持。

    剩下的那個定王,并未被人放在眼中。論起勢力,一個人單打獨斗也像是個笑話,論起背景,生母董淑妃也極為低調(diào),若非生了傅修儀,也輪不到坐四妃的位子。傅修儀固然優(yōu)秀謙遜,可是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是以眾人也并不看好他。雖然傅修儀表現(xiàn)中立,對奪嫡之事不感興趣,可是這重重深宮中,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的幾個兄弟,依舊對他虎視眈眈。

    不過女眷們看人沒有男眷們看人那般深刻,在座的少女們,卻是偷偷打量著傅修儀俊逸的容貌,微紅著臉低聲議論。

    平心而論,傅家人都長了副好皮囊,而傅修儀在九個皇子中,又是最為出色的。皇室賜予他不凡的氣度,而他又總是一副淡然姿態(tài),既不擺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將下巴昂到天上去。對于少女們來說,這樣“親切”又“出塵”的男子,真是滿身都是風華。

    “定王殿下也確實生的太俊了些。”耳邊傳來少女低聲的嘟囔,沈妙轉(zhuǎn)過頭,馮安寧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湊到了她身邊,對她嘿嘿一笑,隨即又板著臉道:“你既然到了,怎么不來找我,還擺出大小姐架子,讓我找你不成?”

    沈妙被她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對于馮安寧這個大小姐什么時候跟塊牛皮糖似的愛粘著她,沈妙也有些無奈。更不知道馮安寧何時對她轉(zhuǎn)了態(tài)度,沈妙畢竟不是真正的豆蔻少女,同馮安寧之間,做不到同齡人之間的親密無間,并且如今,她無法毫無防備的接受別人的善意,所以倒是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對待馮安寧。最后,只得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道:“我沒看見你�!�

    沈妙自然不知道,若是從前的她,馮安寧定是多看一眼都不會,可是如今的沈妙,是沐浴過明齊后宮血雨腥風的皇后,人對于比自己強大的人都會有一種跟隨崇拜的心情。馮安寧能隱隱感覺到沈妙內(nèi)心的強大,自然要不自覺的跟隨。

    “嘁,”馮安寧撇了撇嘴,忽然又捉弄般的悄聲道:“不過定王殿下也來了,好歹也是你曾心悅之人,怎么都不見你看一眼?”

    仿佛是為了映證她的話,馮安寧話音剛落,便聽得江曉萱笑著高聲道:“沈五小姐,定王殿下到了!”

    她本就是為了令沈妙出丑,又知道眾目睽睽之下,當著皇家人的面,沈妙也不敢動怒,便是羅雪雁也得忍著。這樣的話可以權(quán)當做是玩笑,可是早前沈妙癡戀定王的事情明齊舉朝皆知,她的話一出來,不僅女眷,連男眷席上的目光都瞧過來。

    羅雪雁咬牙,她知道這人就是故意激怒沈妙的,雖然沈妙說自己如今已經(jīng)不再愛慕定王,可羅雪雁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說那么容易放棄就放棄的,沈妙表面看著若無其事,說不定內(nèi)心也是極為痛苦。羅雪雁惱怒沈信這時候偏偏不在,她扭頭看向沈妙,生怕沈妙因此而傷心難過,輕聲道:“嬌嬌……”

    男眷席上,眾人的目光也是十分精彩。蔡霖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幸災(zāi)樂禍,當初校驗場上沈妙害他丟了臉,如今沈妙自己也要重蹈他的覆轍,想到便覺得開心。蘇明楓和蘇明朗并坐著,蘇明朗拉了拉蘇明楓的袖子,驚喜道:“大哥,沈家姐姐也到了么?”

    他個頭太小,桌子便將整個人的視線擋住,更加不可能看得清沈妙了。蘇明楓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為何對沈家五小姐頗有好感,若不是因為蘇明朗太小了,蘇明楓險些以為自己這個弟弟對沈妙起了別的心思。

    不過……他也轉(zhuǎn)頭看向沈妙,這樣近距離的碰面,沈妙會以何種面目來面對定王呢?

    在男眷席上的角落,還有一名青衫男子,比起其他錦衣華服的貴人們,他的穿著極為樸素,然而這并未讓他相比之下顯出狼狽之態(tài),相反,因著衣著簡單,也有一種遠古名士的風流瀟灑之態(tài)。此刻,他也正靜靜地看著那垂頭不言的紫衣少女,目光中隱隱有波動。

    這人正是裴瑯,這樣的場合本來裴瑯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可是今日廣文堂的監(jiān)正家中有人歿了,監(jiān)正便讓裴瑯來代替廣文堂參加,裴瑯在廣文堂雖是先生,實則也算是半個監(jiān)正了,因此也沒有推辭。

    誰知道來了后,便瞧見這一幕。

    周王和靜王站在傅修儀身邊,江曉萱那故意挑撥的話也聽在耳中。周王笑了一聲,拍了拍傅修儀的肩,意味深長道:“我們九弟,可真是了不得啊……”

    傅修儀眉心微皺,面上卻浮起一抹淡笑:“四哥說笑了�!痹掚m如此,他的目光,卻不自覺的飄向了座位中的少女。

    “呵。”一聲輕笑,從少女的唇角逸出,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這一聲笑容,竟是聽不出任何情緒,說是嘲笑,卻顯得太過輕柔,說是快活,卻又十分平靜,仿佛一杯沉淀了許久的烈酒,五味陳雜,繁復(fù)的千般滋味在心頭,最后只化為了一聲輕飄飄的談笑。

    男眷們還好,女眷們卻是驚異,她們浸淫宅門這么多年,竟是根本聽不出沈妙這笑聲中的意味。她才多大?

    沈妙抬起頭,目光沒有停頓,仿佛當日在校驗場上對著蔡霖射過去的箭矢一般,猛地射向了那負手而立的身影,傅修儀。

    傅修儀微微一怔。

    少女的目光中,沒有癡迷、愛戀、崇拜和驚喜,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平靜。仿佛輪回百年的老人,滄桑的隔著長久的歲月看他,無悲無喜,卻讓人心中不安。

    那雙清澈的眸子有著極為好看的形狀,若是彎一彎,應(yīng)當便會甜蜜的讓人想起蜜糖的滋味。但是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傅修儀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不安,好似在叢林中踽踽獨行,卻被掩映的草叢深處,一只巨獸的眸子給盯住了似的。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他臉上淡淡的笑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收起,定定的注視著沈妙。

    “呵。”沈妙又是輕笑了一聲,這一次,眾人看的清楚,她紅潤的唇角微微一彎,眼角卻未動,分明是一個冷笑。

    大約是對自己愛而不得的心上人因愛生恨,生出的淡淡怨氣而凝聚成的一聲冷笑吧。眾人這般想著,卻又驚異沈妙竟然敢這么直截了當?shù)谋磉_自己的不滿,在宮中和皇子放冷笑,誰有這個膽子?

    傅修儀沒有動。

    那一聲冷笑中,他分明看到了一層淡淡殺機,雖然被刻意掩飾,卻仿佛連掩飾都收斂不了其中暴涌的氣息。那種勢在必得的冰冷,竟讓他的心頭一縮。

    只因為不接受對方的心意,就對他動了殺機?傅修儀有些愕然,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竟然覺得那殺機充滿了威脅?

    這莫非是他的錯覺?

    待他再凝神看向沈妙的時候,后者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與馮安寧說些什么了。

    沈妙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殺意,這么久了,即便是校驗場,她也只是和傅修儀遠遠地打個照面,不想和傅修儀這般近距離的見面,就是因為,她怕一旦接近傅修儀,她會掩飾不了自己的滔天恨意!

    江曉萱挑釁的話,就在沈妙兩聲莫名其妙的輕笑中度過了,她第一聲輕笑復(fù)雜,第二聲輕笑微冷,可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其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沒有一絲對傅修儀的情義!甚至在笑了兩聲后,她索性就直接與身邊的姑娘說起話來,那輕蔑和無視,竟然讓人也說不清楚是有心還是無意。

    只是氣氛,終究是被她弄得冷了下來。

    周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笑著湊近傅修儀道:“九弟,看來你也不那么所向無敵嘛�!�

    傅修儀苦笑一聲,心中卻漸漸對沈妙重視起來。

    “嘿,看來那沈家五小姐,倒有幾分氣魄�!碧K明楓饒有興致道。如今他的“重病”已經(jīng)好了不少,卻仍舊不能辛勞,因此他的官位,仍舊沒有復(fù)職。

    “沈姐姐本來就很好�!碧K明朗白了他一眼。

    座位上的裴瑯低下頭抿了一口茶,眼中卻閃過深思。

    正有些沉默著,便聽得一聲爽朗洪亮的笑聲:“哈哈,諸位,來的遲了!”

    那小山似的身影,不是沈信又是誰,緊跟在沈信身后的,就是沈丘。見這重頭人物都來了,各位官僚便紛紛與他打招呼,沈信同周王幾個行過禮,便入席就坐。他和沈丘也是錯過了方才那場好戲,否則就算沈信不出手,沈丘才不管會不會憐香惜玉,肯定讓江曉萱吃不了兜著走。

    沈信過后,離王三人,太子三人也相繼到了。太子身子孱弱,太子妃倒是生的大氣端莊,沈妙瞧了太子妃一眼,目光動容。

    這太子妃身后有丞相娘家,本是太子借著太子妃娘家勢力穩(wěn)固地位,后來太子妃有孕,文惠帝怕太子身子病重,反倒便宜了太子妃一家外戚專權(quán),竟是生生使了手段讓太子妃小產(chǎn)。太子妃對太子情深意重,哪知道夫君對自己的骨肉都能痛下殺手,又怕告訴娘家為娘家惹來災(zāi)禍,后來郁郁而終。太子妃死后三年,丞相府得知真相,想要為女兒報仇,最后卻是投靠了傅修儀……

    沈妙看著自己面前的杯盞,傅家人各個都心狠手辣,傅家男兒皆是負心薄幸,她和太子妃想來并無不同,都是江山權(quán)謀下的犧牲品,一顆無辜的棄子。

    如今,她要做執(zhí)棋的人,誰想要來下棋,誰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

    太子妃落座后,原先出嫁前的好友便紛紛與她說笑。男眷那邊,豫親王也到了。

    豫親王一到,女眷席上的人皆是有些沉默,尤其是那些少女,更是嚇得面色蒼白。

    往年的回朝宴,豫親王都是不會參加的,這么多年,他對朝中事物完全不放在眼中,也因此,生性多疑的文惠帝才會對這個弟弟格外寬容。這其中固然有豫親王年輕時候舍命相護的功勞,可要不是豫親王這么多年都安安分分的不插手朝中事物,只怕就算再大的救命之恩,也抵不過文惠帝的疑心,畢竟當初文惠帝的兄弟,可都是盡數(shù)死于他手。

    歷來不參與回朝宴的豫親王突然出現(xiàn),讓女眷們不安,男眷們疑惑,幾位皇子卻是笑的心知肚明。那座位上與太子妃交好的婦人便道:“也不知親王殿下怎么會出現(xiàn)?”話中都是試探之意。

    太子妃自然是知道其中原因的,揚起唇角,笑道:“王叔這么多年鰥身一人,也該是時候找個人伺候他的生活了�!�

    此話一出,女眷們都是驚疑不定。難不成豫親王要選王妃了不成?可是成為豫親王妃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此刻,少女們的身子都不由得瑟縮了一些。

    “敢問太子妃,”那夫人笑著問道:“不知是哪位小姐有此福氣呢?”

    太子妃卻不肯說了,只是搖頭笑道:“待會兒便知道了�!�

    因著太子妃的這番話,女眷們陷入了一片僵局,眾人都有些害怕。那豫親王妃的名頭就像是催命符,睡得了,無非是死得更快些,哪里算得上什么好事呢……

    馮安寧湊近沈妙,問:“你猜,那豫親王妃究竟是誰?”

    沈妙道:“我猜不著�!�

    “你真沒意思。”馮安寧撇了撇嘴。

    另一邊的沈清卻是緊緊抓著衣角,看到豫親王的一剎那,她的腦中鋪天蓋地想起的都是那一夜豫親王對她的萬般折磨手段,若非任婉云死死掐著她,沈清只怕是要大聲尖叫出來。

    “莫怕清兒,”任婉云湊到沈清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道:“今日豫親王來,是替你收拾那個女人的,等她進了豫親王府,自然有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一邊,陳若秋瞧著任婉云和沈清的動靜,飲了一口面前的茶,微微笑起來。

    豫親王過后,本以為除了帝后外所有人都已經(jīng)到的差不多了,突然聽得陣陣驚呼聲。馮安寧正拉著沈妙說話,聽見動靜也抬頭看去。

    只見那深宮之中,大殿門外,自遠而近走來一人。紫金袍,青絲靴,眉目明麗英俊的不像話,腳步不緊不慢,懶洋洋行來。

    臨安侯謝鼎先是驚喜的叫出聲來:“景行!”隨即想到了什么,眉頭一皺,看著人影說不出話來。

    眾人又是驚詫,今日的回朝宴究竟是個什么來頭,不僅從不出面宮宴的豫親王出現(xiàn),現(xiàn)在連謝家小侯爺謝景行也到了。

    而女眷們激動癡迷的神色,竟是一點兒也不比方才傅修儀出現(xiàn)時候的少,甚至穩(wěn)穩(wěn)的壓了過去。

    少年身姿筆挺,雖然瞧著步履閑散,一步一步卻自有威壓。他本就是極出色的容貌,這么一來瞧著,在紫金長袍的襯托下,竟然有隱隱不可逼視之感。顏如雪,眼如漆,眉如劍,那微微挑著的唇角,就如冰雪中欺霜盛開的紅梅,有種艷若桃李的色彩。這比女子還要精致的眉目間,卻無一絲女子的陰柔之氣,反而如天上的旭日,滿滿都是灼目的亮眼。他一個人走來,這文武百官都好似成了陪襯,仿佛這明齊的真龍皇室,金燦燦的宮殿,終于將他骨子中刻入骨髓的高貴和傲氣激發(fā)出來。

    實在是英俊的讓天地都失色。

    而這如烈日一般灼目的少年郎,卻有著森然銳利的目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細細看去,也盡是冷漠和殘酷。

    “這謝家小侯爺,什么時候如此出色了……”馮安寧喃喃道。

    以往的謝景行雖然也極是俊俏招搖,但是和今日的他一比,卻是黯然失色。仿佛過去都故意掩蓋光芒一般,眼下的謝景行,褪去了那層掩飾,真正的他,這身風華,傅修儀和他比起來,實在是,仿佛他才是該站在王朝頂峰俯視眾生的人!

    這個念頭一出,沈妙也被自己驚了一跳。她抬眼看向謝景行,紫衣少年行至席前,迎著眾人的詫異的目光,挑眉一笑:“今日我也來湊湊熱鬧�!闭f著,就走到席間坐下,可卻并非挨著臨安侯謝鼎,而是挨著蘇明楓。蘇明朗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挪了一小塊地方。

    見狀,謝鼎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而周圍的人瞧見,雖是議論,卻未阻撓,謝景行自來就是這么個玩世不恭的性子,今日怕也是興之所至。

    “謝家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绷_雪雁神情凝重,是龍是蟲,她看人一向精準。這謝景行行動間有種大氣度,并且沒來由的讓人感覺有些危險。上過戰(zhàn)場的人,對那種危險感受的更加敏銳。

    沈丘瞧見謝景行,卻是眼睛亮了一亮,差點站起身來,隨即抓了抓頭發(fā),掩飾般的一把抄起桌前的茶杯灌了一口,這般粗魯?shù)男袨槿堑弥車硕际枪殴值那浦�,沈丘連忙嘿嘿一笑。

    “謝家這小子倒是不錯�!鄙蛐攀譂M意,對于能給自己的老對頭添堵的謝景行,他簡直欣賞的無法溢于言表,若非對方是謝家人,說不定還能和對方拜個把子。

    傅家的幾名皇子,目光卻同時有些陰沉。

    這個臨安侯府的小侯爺,看起來太過出色了。雖然他并沒有入主朝堂,可是單憑著那股無法無天的氣度,便已經(jīng)可以感受出不是能屈居人下的人物。這等人物若是無法收服,最好早下殺手。

    看見一個手握兵符的侯府壯大,出個大人物,可不是皇室愿意見到的。

    正在這時,便聽得太監(jiān)拖長的聲音喊道:“皇上到——皇后娘娘到——”

    帝后終于在眾人的等待中,姍姍來遲。

    文惠帝看上去心情不錯,皇后卻是顯得有些凌厲,作為一個女子,她長得也算是秀麗,大約可以瞧出來年輕時候的風姿,然而年華老去,臉頰凹陷,就顯得有些刻薄。

    因著太子有病,這位皇后的手段向來十分凌厲。從前沈妙站在傅修儀這邊,嫁給傅修儀后,沒少被這位皇后刁難,在這位皇后手中吃過的苦頭數(shù)不勝數(shù),也正是這位皇后,以自己為例子,教沈妙看清楚了宮中生存的手段。

    前塵種種,皆是虛妄,她為復(fù)仇而來,可最后的目的,卻是要整個皇室徹底顛覆。蜉蝣撼大樹,杯水救車薪,就如同她現(xiàn)在和皇后的距離。

    可是這后位本就是她的,終有一日,她會重新坐上那個位置。

    沈妙垂下眸子,輕輕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

    在她不遠處,沈清也露出一絲微笑,仿佛為了和她一起慶賀似的,同時舉起了茶盞抿了一口。

    笑容仿佛更暢快了。

    沈妙眼中黑色更濃,唇角倏爾一彎,和冷笑不同,這一笑,眉眼彎彎,甜甜蜜蜜的模樣,竟是極為動人。就連對面男眷席上,有注意到這邊的,都被沈妙的笑容晃了下神。

    裴瑯一直緊緊盯著沈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么做,仿佛這少女身上有什么一直吸引著他,然而幾個月之前,沈妙不過是廣文堂一個草包。裴瑯待她溫和,也不過是禮節(jié)使然,內(nèi)心里,是看不起她的。

    帝后就坐,宴席開始。這所謂的君臣同樂,其實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君仍然是君,臣仍然是臣,大家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仿佛真的就是天子與庶民同樂了。

    蘇明楓碰了碰謝景行:“你怎么來了?”

    “來看熱鬧。”謝景行唇角一勾,女眷席上頓時又是一片低低抽氣聲。

    “這么無聊,有什么熱鬧可看?”蘇明楓頭疼。

    正說著,卻瞧見豫親王開口道:“皇兄——”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廳中卻立刻安靜下來,顯然,眾人都極為忌憚這位煞神。

    “前些日子答應(yīng)臣弟的選妃一事,臣弟已經(jīng)想清楚了。”豫親王笑容古怪,他道:“既然今日是喜事,不如雙喜臨門�!�

    “臣弟中意——沈家姑娘�!彼f的極為緩慢,眼中毒蛇一般的光芒纏纏繞繞,如跗骨之蛆,緊緊地攀上了端坐的紫衣少女面前。

    ------題外話------

    誰說娘娘木有追求者的,傅渣不算,裴先生和明朗正太已經(jīng)上線了,小侯爺要哭暈在廁所,老的小的都要防……

    ☆、第七十九章有孕

    “臣弟中意——沈家姑娘。”

    “哄”的一聲,殿中頓時一片嘩然,目光盡數(shù)朝那沈家三個嫡出小姐看去。沈家三個小姐,沈清已經(jīng)訂了親,便只剩沈玥和沈妙。沈玥溫婉動人,才名遠播,如今沈妙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通身氣度也讓人為之側(cè)目,更重要的是,沈妙背后還有沈信這尊大佛。而眾人也看的清清楚楚,豫親王注視著的人,正是沈妙。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沈妙的目光都極為古怪,有幸災(zāi)樂禍的,也有同情憐憫。上一任豫親王妃死的不明不白,誰都知道其中必然有蹊蹺。而這豫親王是個什么惡魔性子,眾人也是心知肚明。偏偏這樣一個人,深受皇室庇護,一邊是堂堂的威武大將軍,一邊是對皇帝有過救命之恩的胞弟,該如何選呢?

    沈信在豫親王說完這番話后面色就沉了下來,額頭上甚至暴出了青筋。威武大將軍的名聲從來都不是浪得虛名,一時間竟有種兇狠的戾氣橫生,讓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

    臣是忠臣,但若連自己的女兒都庇護不了,拼了這身性命和功勛,沈信也無懼和豫親王對上。

    沈丘也繃緊嘴角,狠狠地盯著豫親王,好似只要豫親王說出沈信的名字,他便會撲出去和豫親王拼個魚死網(wǎng)破。

    至于羅雪雁,已經(jīng)緊緊拉著沈妙的手,爽快的笑容早已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狠色,仿佛護著幼崽的母狼,絲毫不退讓對方的威壓。

    沈家人這般表現(xiàn),周圍人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心中低呼。如今文惠帝就在高座之上,沈家做出這般姿態(tài),空氣中便有了劍拔弩張的感覺,文惠帝多疑,沈家這樣凌駕于皇威之上尚且無懼,就不怕日后文惠帝心中留個疙瘩么?

    定王也眼神微動,看向沈妙的目光中多了一絲驚異。

    “看來這沈五小姐果真是沈?qū)④姷男念^寶啊�!碧K明楓低聲對謝景行道:“沈家竟然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對上豫親王,就是與皇室為敵,不管如何,沈家此刻的舉動,都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表示了絕不屈服的態(tài)度。只怕就算是文惠帝下旨,這沈家也絕不會輕易同意。

    謝景行懶洋洋一笑,不置可否。

    角落中,裴瑯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那個能在校驗場上眼也不眨的用箭射向同窗的少女,她會怎么做?

    文惠帝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看向沈家的目光也隱隱有些暗芒,他道:“王弟看中的,是沈家哪位姑娘?”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豫親王的回答,沈清面上浮起暢快的笑容,然而那笑容還未揚的更高,便猛地感覺腹中傳來一股劇痛,忍不住“啊”的一聲慘呼出聲,捂著肚子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

    “清兒!”

    沈清突如其來的舉動倒讓人嚇了一跳,任婉云馬上將她摟在懷中,沈清的面色迅速蒼白,沈玥拉了一把陳若秋的衣角,后者心中一跳,不知為何,徑自向沈妙看去。

    卻見紫衣少女端坐于桌,神情都未曾動搖一分,對上陳若秋的目光,微微一笑,轉(zhuǎn)頭便看向羅雪雁,憂慮的問:“大姐姐這是怎么了?莫非是中毒了么?”

    “中毒!”此話一出,周圍頓時混亂起來。

    沈妙猶自不依不饒,繼續(xù)看著羅雪雁道:“莫非有刺客混了進來?”

    這下子,不僅是女眷,就連男眷幾個皇子和文惠帝都變了臉色。回朝宴,文武百官皆在,要是混進個刺客,皇家也就危險了。當即,守在外頭的護衛(wèi)全都涌了進來,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之上,虎視眈眈的注意著周圍動靜。

    一是可能混進的刺客,二是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沈清,這樣一來,豫親王方才說的要娶沈家哪位姑娘的話,竟是無人在意了。畢竟比起這些流言話頭,小命更重要。

    蘇明楓張了張嘴,半晌才佩服的低聲道:“好手段�!�

    沈妙就憑了一句話,眾人注意的重點就被轉(zhuǎn)移了。眼下混亂和緊張,倒襯得豫親王像個傻瓜。

    謝景行掃了一眼那一臉“憂慮”的少女,輕哼了一聲。

    沈妙眸光微動,和傅家人相處了這么多年,沒人比她更明白傅家人的多疑。沈清這副模樣,再稍稍提個此刻,對于曾經(jīng)被刺殺無數(shù)次的文惠帝來說,足以讓他變成驚弓之鳥了。

    “娘,還是為大姐姐尋個太醫(yī)來吧�!鄙蛎畹溃骸斑@么下去可不行�!�

    羅雪雁這才回神,看著任婉云皺了皺眉,沈清疼成那副模樣,身為母親的任婉云卻沒想到為女兒尋個大夫,也不知道這娘是怎么當?shù)摹.敿�,羅雪雁便沖著文惠帝行禮道:“臣婦懇請陛下宣太醫(yī)為清兒瞧病,解其危機�!�

    此話一出,沈清還未說話,任婉云便尖聲叫道:“不可!”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任婉云身上。

    任婉云話說出口,便心道不好,迎著那么多探究的目光,她勉強的笑了笑,咬牙道:“臣婦……臣婦是說清兒怎么好勞動太醫(yī)……也別掃了大伙的興致,臣婦帶清兒下去就得了……”

    “這是說哪里的話?”羅雪雁正色道:“什么都沒有性命來的重要,難道你這個做母親的覺得清兒的性命不比宴廳的興致�!�

    眾人的神情十分古怪,如今這樣子,瞧著卻是身為親生母親的任婉云不愿意找太醫(yī),而羅雪雁這伯母卻熱心的關(guān)注沈清的死活。

    男眷席上,沈貴面沉如水的盯著任婉云,心中只恨不得這礙事的母女兩人跟他沒有半分關(guān)系才好,若是因此讓文惠帝心中不喜,他日后的仕途又該如何?

    “沈大夫人說的沒錯,”卻是皇后淡淡開口,她掃了一眼任婉云:“沈大小姐的傷勢要緊,回朝宴什么的,都不及性命重要�!�

    任婉云心中驚慌,若是沈清被大夫瞧了,豈不是腹中胎兒的事情也會暴露于人前。她道:“娘娘,還是……”

    “我沒事……”沈清額上滲出大滴大滴的含稅,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已經(jīng)痛的出奇。捂著肚子說不出話,可是她也知道不能讓太醫(yī)過來,強自壓抑著痛苦道。

    “大姐姐,這可不僅關(guān)系到你的安危,還關(guān)系到此刻殿中所有人的安危,若是你真是被下了毒,意味著有刺客混了進來,所有人都有危險。你便是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該為陛下想想?”沈妙平靜的聲音響起。

    她這話說完,文惠帝的目光便有些凝重起來。

    沈清差點沒被沈妙的話氣的吐血,一句話就扯到皇帝身上,沈清能說什么,難道敢不為皇帝著想嗎?

    傅家的幾位皇子也聽出了沈妙的意思,離王一頓,隨即道:“這沈家小姐,倒是生了一張好利的嘴!”

    “來人,”沒有絲毫猶豫,文惠帝道:“去請?zhí)t(yī),沈家小姐在宮中出事,朕自然要查個一清二楚!”

    “大姐姐也莫要亂動,”沈妙淡淡開口:“指不定那兇手此刻就混跡在人群之中,太醫(yī)來了后,就在此處為大姐姐把脈,否則動了氣血,怕是會出問題�!�

    任婉云還沒來得及說話,文惠帝就點頭道:“不錯�!�

    一句話,直接封死了所有可能。

    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太醫(yī)給沈清看病,也就是說,沈清懷孕的事情會當著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被揭發(fā),一想到這里,任婉云的身子就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而她的恐懼,終于也蔓延到了沈清身上。

    沈清一邊忍著劇痛,心中還在涌起更多的驚恐:“娘,別……”

    可是任婉云又能如何?文惠帝已經(jīng)發(fā)話,她總不能抗旨不遵。她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在后宅中自然可以耍橫,可是當著帝后百官的面,任婉云竟是不知所措。她抬起頭往沈貴的方向看去,巴望著沈貴能幫她一把,可對上的沈貴眼神,卻只有滿滿的責備和憤怒。

    一時間,任婉云手腳冰涼,心中涌上深深地絕望。連懷中的沈清都顧不上安慰,只是失神的癱倒在地。

    “你那嬸嬸是怎么了?”馮安寧同沈妙咬耳朵:“怎么瞧著好似很怕似的?”

    沈妙笑了笑,羅雪雁也皺起眉,任婉云這般反常,讓她覺得有些古怪。可又想不出所以然,倒是看向了一邊的陳若秋和沈玥。

    沈玥被沈清的模樣嚇到了,抓著陳若秋的衣角有些慌張,陳若秋也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任婉云,同任婉云做妯娌做了這么多年,陳若秋自然知道自己的二嫂從來游刃有余的應(yīng)付各種場面,今日失態(tài),只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她自己著了道。

    沈玥低聲道:“大姐姐該不會真的被下了毒,娘,是不是五妹妹……”

    “玥兒!”陳若秋嚴厲的制止住了她,忍不住看了一邊的沈妙一眼,隔著幾個人,看不清沈妙的目光,但看那嘴角好似微微上揚,陳若秋也忍不住心驚。她直覺今日之事定和沈妙脫不了干系,可是沈妙真的膽子大到膽敢在宮中下毒?可是無論如何,沈清今日的名聲,都是保不住了。

    豫親王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沉了臉色,他雖行事荒唐,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此刻斷然不是提起方才事情的好時候。他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今日被沈妙逃過一劫,不管是不是沈妙給沈清下毒,可以為這樣就能拖住他,沈妙想的未免也太簡單了?事后,他照樣能同文惠帝提起此事。有些事情,逃避也是無濟于事。

    太醫(yī)很快匆匆趕來,出人意料的是,宮中太醫(yī)皆是上了年紀的人,因著有了豐富的經(jīng)驗才能入主太醫(yī)院,這來的太醫(yī)卻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生的也十分俊秀,倒是讓一些官家小姐們看直了眼。

    沈妙在瞧見這太醫(yī)的一瞬間,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仔細打量著那太醫(yī)。年輕太醫(yī)背著醫(yī)箱,同帝后行過禮后便走到了任婉云身邊,任婉云還想檔,只聽得那太醫(yī)道:“請夫人放開沈小姐,在下好為沈小姐把脈�!彼穆曇粢彩謵偠犉饋碜屓擞X得心中很是舒服。

    眾目睽睽之下,上頭還有帝后銳利的眼光,任婉云再如何,都不敢與之抗衡。沈清已經(jīng)疼的昏厥了過去,她退后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那太醫(yī)兩指搭上沈清的手腕。

    正在沈妙看著那太醫(yī)出神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馮安寧戲謔的聲音,她道:“你不會也看上那太醫(yī)了吧?若是你看上他,倒也不算眼光不好�!�

    沈妙微微一怔,問:“你知道他?”

    “咦?”馮安寧驚訝道:“你還是第一次對我說的這種事有興趣。罷了,我也大發(fā)慈悲告訴你,這位太醫(yī)是太醫(yī)院新來的大夫,醫(yī)術(shù)可是了不得,連德妃娘娘的心痛頑疾都給治好了。陛下很看重他,破例讓他進入了太醫(yī)院,如今是太醫(yī)院最年輕的官員,生的還很好看,所以好多姑娘都好喜歡他。”

    沈妙道:“你也喜歡?”

    “我怎么可能喜歡他?”馮安寧一仰脖子:“雖然他是醫(yī)術(shù)高明又好看,可充其量只是個太醫(yī),身后又無家族支持,孑然一身,這樣的人,怎么能與我門戶想當?就連你,看上是看上,可若真是想著相稱,那還是差了點�!瘪T安寧自來被家里寵著長大,堅信自己的夫君也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一個小小的太醫(yī),還真不放在眼中。

    “他叫什么名字?”沈妙問。

    “你該不會真喜歡上他了?”馮安寧狐疑的看了沈妙一眼,才道:“叫高陽,可是定京城的官家里,沒有姓高的門戶。”也就是說,這高陽肯定不是出自大家。

    沈妙注視著那年輕的太醫(yī),甚至忽略了沈清和任婉云,她的心中起了一些波動,因為沈妙發(fā)現(xiàn),這高陽竟然給了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在哪里見過似的。但是前生太醫(yī)院中,她并未見過有高陽這么一號人物。

    不是在太醫(yī)院,又是在哪里見過?

    思索間,高陽已經(jīng)診脈完畢,他一回頭,對上的就是沈妙打量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沖著任婉云拱了拱手。

    “高太醫(yī),”皇后開口道:“沈家小姐究竟是否中毒了?”

    高陽看了一眼昏厥過去的沈清,又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任婉云,拱了拱手,道:“回娘娘的話,沈家小姐并未中毒,她只是飲用了清荷茶�!鳖D了頓,他又道:“沈小姐飲下的清荷茶中并未有毒,沈小姐也并未中毒。”

    “哦?”文惠帝看向沈清:“既然未中毒,又怎么會這樣?”

    “回陛下,”高陽嘆了口氣:“清荷茶性寒,尋常人飲用的確無礙,可是有孕的人飲用了卻會動胎氣……沈家小姐,已有身孕。”

    沈家小姐,已有身孕。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嘩然。沈貴張了張嘴,面色一瞬間漲的紫紅,他猛地看向任婉云,后者只是失神的癱倒在地。

    “好��!”出聲的卻是那衛(wèi)家夫人,她一下子站起身,竟然都不顧是什么地點,指著任婉云罵道:“你與我衛(wèi)家訂了親,竟然是想要我衛(wèi)家娶個破鞋,替別人養(yǎng)兒子,任婉云,你還要不要臉!”

    周圍人因為衛(wèi)夫人的一席話吵得更厲害了。沈清前段時間才和衛(wèi)家的親事傳的沸沸揚揚,今日就當著文武百官診出有了身孕,這是什么道理。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有了身孕,這是私通?竟然還想帶著身子嫁入衛(wèi)家?古往經(jīng)來,也算明齊一大奇事。

    任婉云依舊沒有動彈,她全身上下都似乎失去了力氣,只是半爬到了沈清身邊,將沈清摟在懷中。

    “沈夫人,本宮也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高坐上,皇后冷冷道。

    明齊雖然對男女之事算作是開明,可未婚先孕,與人私通,是丟盡家族臉面的事情,一旦被發(fā)現(xiàn),是要被沉塘的。沈家是明齊官家大頭,沈貴的官位雖然比不得沈信,卻也不能算低,沈清的身份越高,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就越惡劣�;屎笳乒芰鶎m,更是看不慣這些腌臜事,聲音里的冷意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

    任婉云只覺得嘴角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能怎么說,說沈清不是與人私通,而是被人奸污的?可無論是哪一種,清白壞了都是事實。至于豫親王,更是不能說出一個字,豫親王這人錙銖必較,若是攀咬上他,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沈夫人不說,那就沈小姐來說�!被屎竽抗舛溉涣鑵枺愿郎磉叺膶m女:“去將沈小姐叫醒,本宮有話要問�!�

    任婉云一驚,可皇后身邊的宮女已經(jīng)走上前來,他們動作十分迅速,任婉云甚至來不及阻攔,那兩個宮女已經(jīng)十分粗暴的將沈清掐醒。沈清方醒,腹中仍是絞痛,卻聽得高座上的皇后冷聲問:“沈清,本宮問你,你腹中骨肉的父親是誰?”

    沈清一聽此話,身子僵住,求助般的望向任婉云,任婉云情急之下,只同沈清微微搖了搖頭,教她千萬莫要亂說,至于以后,任婉云總會想法子將她救出來的。

    沈清見任婉云搖頭,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也不敢胡亂說話,便支吾著道:“臣女……臣女……”怎么也說不出來。

    沈妙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姐姐還是說出來吧,如今犯了重罪,既然都是這樣的結(jié)局,總不能只讓你一個人擔著這條性命�!�

    任婉云狠狠地看向沈妙,恨不得撕碎了沈妙的嘴。

    沈清身子一顫,目光中盡是驚恐。沈妙話中的意思,她竟是難逃一死了,生死之間,沈清什么都顧不得,突然高聲道:“不……不……我的孩子,是親王殿下的!我腹中的是親王殿下的骨肉!”

    今日真是一潑未平一波又起,好好的回朝宴,竟是牽扯出許多事情。豫親王……眾人朝豫親王看去,后者瞇了瞇眼睛,瞧著沈清的神色卻是十分陰沉。

    “清兒別胡說!”任婉云撲將過去一把捂住沈清的嘴,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來了。

    沈清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豫親王。她想的也很簡單,既然私通外人,未婚先孕是一個必須的結(jié)局,可是只要肚子里懷的是豫親王的骨肉,那就是和皇室血脈有關(guān)聯(lián)的,這樣一來就等于擁有了一道保命符。無論如何,皇帝也不會下令處死自己的侄子!

    沈妙看著沈清,心中有些好笑,她大約能猜透沈清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她卻忘記了,世上有個伺叫做——去母留子。后宮之中,這手段百用不厭,沈清真的以為,憑借著那點子骨肉,就能活的安然無恙么?不過是死得更快罷了。

    帝后的神情陰晴不定,若是此時牽扯上了豫親王,的確就不那么簡單了。

    男眷席上,沈丘和沈信對視一眼,沈信還好,只是對此事有些愕然,沈丘卻是暗中握緊了雙拳。之前沈妙一直不敢告訴他那奸污沈清之人究竟是誰,如今卻是全都明了,難怪沈妙不肯說,原來是豫親王。一想到若非沈妙運氣好,如今落到沈清這地步的,就是自己的妹妹,沈丘心中就生出一股子郁氣來。

    豫親王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這么一來,幾乎就能確定下來了。眾人看著沈清的目光皆是同情和憐憫,豫親王一向是喜歡以各種手段暗中擄掠少女,就連官家女兒也敢動,如今倒霉的這個人,恰好就是沈清。

    一片沉默中,沈妙的聲音輕輕響起,她道:“難怪之前親王殿下提出要娶沈家姑娘,原來是想給大姐姐一個名分啊�!�

    這話輕飄飄的,卻令得在場人皆是恍然大悟,難怪如此,方才豫親王說想娶王妃,中意沈家姑娘,原來竟是沈清,這不,連孩子都有了。一時間,看向沈清的目光又變了變,如此一來,倒不像是豫親王強迫于她,而是沈清自愿相當王妃的了。

    “這沈五小姐好厲害�!碧K明楓驚訝道:“顛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極高。”

    大多數(shù)人被牽著鼻子走,卻并不代表所有人,頭腦清楚的人可還是深深記得,當時豫親王說要娶沈家姑娘的時候,看的可是沈妙。

    謝景行抱著胸,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面的紫衣少女。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宮宴上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沈妙牽著鼻子走了。如今發(fā)展到這種地步,都在她的算計之中。而這其中也并非沒有兇險,她膽子夠大敢賭,下手又準確,將所有人的反應(yīng)納入其中,下的一手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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