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宋初語將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那就再待一會吧……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
宋初語磨蹭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在林清遠腿上。
林清遠在榻旁擺了個桌子，已經(jīng)開始處理事務(wù)，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下意識垂下手撫著郡主如絲般的長發(fā)，就這樣撫著，片刻提筆，洋洋灑灑。
微蕊喜笑顏開的進來，見郡主還在睡，剛要出去，宋初語已經(jīng)開口：“怎么了？”眼睛卻沒有睜開。
林清遠垂頭看她一眼：“醒了？”
本來就沒怎么睡，瞇一下而已。
微蕊臉上都是笑意：“郡主，夫人讓人送來了不少藥材、珍玩，本來還要跟著來看看，但府里事忙沒能走開，夫人就讓人帶了兩個廚房的婆子過來，說是專門伺候懷孕女子口味的，是否讓兩人來給郡主磕個頭�！�
宋初語嘆口氣：“我成婚的時候，娘就給了好幾個廚子，別說伺候我懷孕的，甚至還照顧到我老了沒牙了，做軟食的廚子，這回倒好，又送來兩個，也不怕我的廚房裝不下那么多人。不必了，交給廚房管事就好�！�
“是�！蔽⑷锍鋈チ�。
林清遠放下筆，撫過她順滑的發(fā)絲：“娘是疼你�！�
“就是太疼了些，這些廚子有什么不一樣，巧立名目就像多了一個技能一樣，我娘就喜歡這些虛的，恨不得把頭發(fā)絲都分出個花樣來�！�
“娘心思巧妙，善于這些�！�
“在你眼里他們沒缺點是吧？”
林清遠看著郡主瞪來的目光不說話了。
宋初語翻個身，本來不困的身體被自已躺到現(xiàn)在后也有些懶惰，聲音也懶洋洋的：“我在這里不影響你辦公吧……”
“不。”
“那我再躺會�！彼纬跽Z剛閉上眼睛。
莊嬤嬤也喜笑顏開的進來了：“老爺、夫人，太后娘娘送東西過來了，外面院子都要堆不下了！”
宋初語無語，準(zhǔn)備起身磕頭謝恩。
林清遠準(zhǔn)備扶她。
莊嬤嬤急忙道：“郡主勿動，太后說了，郡主身體要緊，要多休息，保重身體，就不用謝恩了。”
宋初語又躺了回去。
林清遠看著郡主，又收回手。
莊嬤嬤人逢喜事精神爽，現(xiàn)在更是看什么都喜慶：“郡主，太后娘娘還送來了兩個太監(jiān)，說郡主行動不便，遇事多多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他們兩人都精通藥膳醫(yī)理，能幫上郡主的忙，郡主，是否讓兩人過來給郡主磕個頭�！�
“怎么又是膳食。”宋初語可憐巴巴的看著林清遠：“我看起來像離不開食物的人嗎？”
林清遠幫她把臉上的發(fā)絲別到耳后，略帶涼意的手指劃過她的耳廓，久久沒有移開，兩人視線相抵，繾綣溫柔：“不是……”
“對嘛。不用了，你暫且安置了他們吧�！�
莊嬤嬤想說敏正公公在，敏正公公和郡主是熟人、資歷深，是否讓他先進來磕個頭，但見郡主攬上了老爺?shù)难樁悸襁M去撒起了嬌，無奈一笑，待會吧，郡主現(xiàn)在正孩子氣呢，又是不修邊幅的樣子，見了也沒有威儀，不如一會再磕：“是�！�
莊嬤嬤退出來，臉上還是帶著笑。
敏正、如意都跪在臺階上等著召見。
莊嬤嬤趕緊讓兩人起來，甚至親自上手扶了敏正，她沒想到還能有跟敏正共事的一天，要說高興吧，也不盡然，誰愿意跟知道自已黑歷史的人一起共事。
但也真心為敏正高興，敏正年紀(jì)雖然不算大，但也快過中年，郡主府人事簡單，關(guān)系也不復(fù)雜，若是心思通達些，不失養(yǎng)老的好去處。
只是如意……
如意立即拱手，態(tài)度謙卑，禮節(jié)周全：“見過師父，師父金安�！�
莊嬤嬤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轉(zhuǎn)頭先吩咐身后的人：“都別在這里站著了，看看各院有什么事，去忙吧�！�
“是�！�
莊嬤嬤才看向敏正：“是不是有人排擠他？宮里又在斗什么，德公公也不護著點，就這么把人發(fā)配出來了？德意這些年在宮里的經(jīng)營都是騙人的！”胡鬧！
敏正也很奇怪，他也是今早才知道跟他一起來郡主身邊伺候的人是如意，雖然他沒有教導(dǎo)過如意什么，但德意身邊最得寵的兒子，他們自然都認(rèn)識，更何況這小子嘴甜，對著沒教過他什么的莊嬤嬤都一口一個師父的叫著，對他們也是小爹小爹，嘴很甜，怎么就被排擠出來了？
敏正覺得自已是競爭出來的，如意肯定是被排擠出來的，因為他年紀(jì)小，前途無量，出來就是自毀前程。
如意被兩位看著沒有一絲不自在，拱手：“多謝師父關(guān)心，在哪里都是為主子效力，如意覺得都好，干爹覺得如意合適，如意應(yīng)該就是合適。何況能伺候郡主，是如意前世修來的福氣�！�
“你小子有眼光�！泵粽蝗f個贊同，否則他能費盡心思出來，還有那么多懂的人跟他爭，現(xiàn)在不知道多羨慕自已：“郡主現(xiàn)在不方便讓我們進去磕頭嗎？”
莊嬤嬤還是不放心如意的事，但想到是德意讓如意出來的，瞬間想到郡主遞到宮里的那個卷軸，莫非……有什么說法？
應(yīng)該就是了。
莊嬤嬤想通后，才笑了：“你干爹對你真不錯，以后好好當(dāng)差，郡主不會虧待你的�！�
如意急忙稱是，卻沒回莊嬤嬤不合理的話，當(dāng)差是本分，焉能說虧待不虧待，難道郡主虧待了莊嬤嬤，莊嬤嬤還想怎么樣不成。
如意安安靜靜的站著，等著莊嬤嬤跟敏公公說進去給郡主請安的事。
“郡主正在休息，醒了再進去給郡主磕頭，都聽說了吧，郡主有孕了，馬上要有小主子了！”
第139章
男孩女孩
敏正聽說了，能帶著喜事來，他心里不知道多高興，昔日的小主子，如今也要做娘親了：“恭喜郡主，賀喜郡主，郡主福壽安康�！�
如意緊跟其上：“恭喜郡主，賀喜郡主，郡主萬福長安�！�
兩人說著就要齊齊跪下，遙�？ぶ髌桨岔�?biāo)臁?br />
莊姑姑急忙攔住他們：“不必多禮，這里是宮外，沒那么多規(guī)矩，走，我?guī)銈兛纯醋√帲m然宮里沒有提前說話要來人，但咱們府邸大，主子少，很多地方都是空著的，住處你們隨便挑。”
如意見莊嬤嬤帶他們要走出這個院子，快速拉了一下敏公公的衣袖。
敏正怎么會不知，伺候主子，自然要挨著主子住：“莊容，就近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
莊嬤嬤嘆口氣，夫人給郡主選的這間宅子自然夠大，其中主院最是充要豪華，單主樓就有兩層，更是一層有八間大房十六間耳室，兼一排下人房。
但是老爺住在這里，所有東西也都放在這里，郡主的東西本身就夠多了，這十六大間都不見得夠用，結(jié)果老爺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少，下人房就空出來放老爺?shù)臇|西了。
所以她們都住在主院后面的院子，地方更大，環(huán)境更好。自然了，主院這里也有四間耳房，可那是留著給當(dāng)值的人住的，誰當(dāng)值誰才能在這里留宿。至于她獨有的那一間又不同，她要時刻關(guān)注著郡主，所以必須住在郡主身邊。
莊嬤嬤將事情說完。
敏正驚訝的看著莊容：“林大人住在這里？”那個‘住’的意思？
莊嬤嬤理解敏正驚訝什么，宮里皇上的住處，宮妃的住處更是分的清清楚楚，在敏正接觸的人中，無論公主還是皇子，甚至能進宮的大臣都是男主人女主人各有各的住處，混住在一起的，還是第一次見：“習(xí)慣就好，對了，在這個家里有一點你要記住�！�
敏正探過頭，仔細聽。
如意也留了心。
“沒事別挑老爺?shù)拿。ぶ鞑幌矚g聽。”
敏正看眼莊容。
莊容點點頭，就是那個意思。
敏正懂了，主子喜歡的就是他們該討好的。
如意微垂下眉眼，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住在這里嗎？
“也不用這么謹(jǐn)慎，老爺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莊容帶著兩人從后門出來，壓低聲音：“你看著點如意，看他能習(xí)慣嗎，如果不能，趕緊讓德意把人還帶回去�！背鰜淼脑骄�，心里壓力越大，敏正年紀(jì)一大把了想得開，年輕人未必想的開。
“我知道，你放心�！�
……
林清遠哪里也沒去，一天都在家里陪著郡主，兩人黏在一起看看書、寫寫字，對著窗外的年景評頭論足，順便想想孩子幾月份出生。
燭火照亮了整個房間，多寶閣上的古器在明亮的燭光里越加莊重肅穆。
宋初語倚在貴妃榻上，素手挑著碧玉盤內(nèi)的葡萄，紫色的葡萄圓滾滾的裝在碧玉盤里精致的好像一幅畫：“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林清遠穿著家居服，坐過來給她剝葡萄：“都好�！�
“哪有都好的，總有自已的偏好吧？”宋初語張開嘴，就著他的手吃了一顆，他的指尖有點涼，剛好解解房內(nèi)的燥熱。
林清遠看她一眼，笑著又剝了一顆，將子慢慢挑出來，連同自已的手指……
宋初語沒有拒絕，他的手指比碧玉盤要漂亮的多，葡萄在上，口口回甘，怎么能拒絕：“你還沒回答我呢？”
宋初語在燭光下眨巴著眼睛，就是無聊問問，無論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都會生到，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如果一直生不到喜歡的性別，就算了，強求不來。
“以前喜歡男孩吧，覺得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跟著我東奔西跑。后來便覺得女孩子就不能跟著我吃苦了嗎，就一定要享福嗎？選了我當(dāng)?shù)荒芄炙麄兊姑�，還顧念他們是男孩還是女孩，遇到災(zāi)年都要吃糠，遇到戰(zhàn)亂都要給我上戰(zhàn)場，劫匪橫行時，刀下都是亡魂，就算是女孩……折辱也沒有什么大不了，都是當(dāng)下的牲畜，她若是能憑著顏色活下來，我敬她是個人物。只能說，無論兒子還是女兒，生在我手里，誰也別比誰更可憐了吧。”
宋初語突然沒了吃葡萄的心情，不想跟他說話了。
林清遠心一抖，趕緊哄：“郡主，郡主……”
“走開�！彼纬跽Z翻過身，不想看見他。
“我說錯話了？是，我說錯話了。”他確實說錯話了，他的子女怎么會吃糠咽菜，就算他的子女會，郡主的子女也不會。
而且他的子女就是郡主的子女，郡主不會愿意那些話代入自已的孩子：“郡主，郡主……你說我該喜歡男孩而是女孩？我重新說……郡主……”
“哎呀，你的手上都是葡萄汁，弄了我一身�！彼纬跽Z聲音嬌滴滴的不給他碰自已衣服。
林清遠松了一口氣，沒生氣，他的郡主……好的無與倫比。
林清遠將手上的黏甜都蹭到她身上。
“你還來�！狈戳怂�！
“我給你洗�！�
“你信不信我看著你洗！”
“好啊�！绷智暹h覺得莫名，郡主不會以為他不會吧，他會洗衣服，以前都是自已洗衣服，才一個冬天沒有洗衣服而已。
宋初語也想起他會了：“哼�！边@兩天天天看他玩扇子寫字，風(fēng)度翩翩，還以為他出身世族了。轉(zhuǎn)過去，不理他。
林清遠撥弄她一下：“又為這句生氣了？”
宋初語甩開他的手，不讓他碰。
林清遠再撥弄她一下。
宋初語還是不讓他碰。
林清遠再撥弄她一下。
“林清遠你是不是——”
林清遠俯身，吻住她的唇……
微蕊看到如意，眼睛一亮，急忙壓低聲音迎上去，郡主和老爺在里屋，她們要輕點：“怎么過來了？不是還沒有安排伺候的時間，你們剛來，莊姑姑交代過了，讓你和敏公公好好休息。”
如意客氣的回禮，聲音更輕，卻吐字清晰，知道主子們在內(nèi)里：“無礙，都熟悉過了，敏公公讓我跟著姑姑學(xué)學(xué)手藝，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第140章
圖什么
微蕊覺得如意太客氣了，弄的她都不好意思了，以前就知道如意公公長得好，近看長的更好，難怪很多宮女姐姐經(jīng)常提到他，果真好，說話也好聽：“我哪有公公手藝好�！比缫夤墒怯衅芳壍奶O(jiān)，是有朝廷俸祿拿的，自已可沒有。
“姑姑客氣，如意不敢當(dāng)，若論熟悉郡主的喜好，如意還有很多地方要向姑姑請教。”
“我當(dāng)不起姑姑，我還是一個小丫鬟，微明姑姑才是大姑姑�！�
“那如意斗膽叫微蕊姑娘一聲姑娘�！�
微蕊覺得自已臉都紅了，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叫我微蕊就好，大家以后一起伺候主子，我也不客氣，叫你一聲如意了�！�
“如意的榮幸�！比缫獠]有往內(nèi)里看，這是下人間的忌諱，今夜微蕊當(dāng)差，這里就是她的地方：“我去耳房學(xué)學(xué)烹茶？”
“好，郡主現(xiàn)在有了身孕，廚房剛送來了幾個花茶和果茶的方子，你也懂這些，去把把關(guān)也好�！�
“好�！�
微蕊看著如意向耳房走去，心里忍不住嘆息，長得多好，可惜是個太監(jiān)。
……
“聽說沒有，咱們府里來了兩個太監(jiān)！”
“聽說了，聽說了！還是宮里出來的真太監(jiān)！”一種隱秘的惡意，壓不住的流竄四肢百骸。他們都是最低層的奴仆，根本沒有見過傳旨的太監(jiān)。
“他們是不是真不長胡子？”
“喉結(jié)呢？喉結(jié)有沒有？”
“他們怎么如廁？”
“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圍頓時一片壓抑又興奮的笑聲，你推我搡、你笑我罵，葷段子一個接一個，明明要偷看的也是男人，卻有種偷看女子的刺激，卻又因為對方畢竟是男子而不受道德約束。
稍微有地位的仆從，也很快知道了這件事，進兩個太監(jiān)比夫人送來的廚子更麻煩，廚子尚且不是近身伺候的，太監(jiān)肯定是近身伺候郡主的，否則還能伺候誰！誰用的起！
“一個閹人，過來跟咱們搶主子，宮里裝不下他們了，丟人現(xiàn)眼！”
“小點聲，莊嬤嬤都沒說什么。”
“莊嬤嬤什么身份，當(dāng)然不介意多兩個人，可我們呢？還有沒有升上去的機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閹人慣會討好人，主子以后還不得被他們籠絡(luò)了去，聽說有一個長的不男不女的，還在后妃身邊伺候過，誰知道他有什么腌臜手段。”
“閉嘴！這話你也敢說！”
……
夜里。
敏正和如意住一個房間，敏正傍晚多喝了碗茶，要起夜，他剛下床，便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索索、你推我擠的聲音。
“別擠了，再擠看不見了……”
“是不是要如廁了？是不是要如廁了？”
“你說他是站著還是坐著如廁？”
“我賭坐著，像女人一樣，誒，是那個老頭起來了，還是那個長的俊俏的？”
“看不清，小點聲，都別擠了，等我看完，都會讓你們輪流看的�！�
敏正不動聲色的退回床上，躺下，好像剛剛就沒有起來過。
如意睡在敏正身邊，也一動不動。
窗外的聲音越來越大，毫不避諱，推擠聲也越來越重。
敏正的手握起了一瞬又松開，他早料到會如此，不算沒有心理準(zhǔn)備，他們在世人眼里新奇又畸形，讓人生畏又覺得古怪，是不正常的人。
平時出宮采買，知道他們是太監(jiān)的，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那些眼神里不見得都是惡意，有些是好奇，好奇他們這些去了勢的男人是什么樣子？
這也是為什么他們不喜歡出宮的原因，在宮里他們稀松平常，大家都是太監(jiān)，不是太監(jiān)進不了后宮，他們只會死斗，不會說是非，像這么嘴碎的，一般他們會找個夜黑風(fēng)高的夜晚，捂死埋了，根本沒有人查證。
如果地位夠高，根本不會有人敢大聲對其說話。
可外面不一樣，在外面他們不能用宮里的手段，以后縱然地位坐的再高，也有人敢好奇的看他們，因為他們是男人，他們不是，所以就是做到郡主身邊第一人，也沒人覺得他們了不起，要跪下叫爺爺。
這也是莊嬤嬤讓他看好如意的原因，如意年輕，第一次接受這么多惡意，這些惡意不會因為他爬的高漸漸消失，反而會越來越多，永遠活在別人的好奇里、疑惑里，這樣沒有天日的日子，不等他們因為本身的殘缺心理扭曲，現(xiàn)在就能心理扭曲了。
敏正看了如意一眼，見如意沒反應(yīng)，以為他睡著了，惡意的伸手將他推醒，想著他受不了了，趕緊滾回皇宮去，跟著他湊什么熱鬧。
如意睜開眼，目光沉靜，沒有一絲剛剛睡醒的迷茫。
敏正被他看的收回手，不得不說這小子眼睛睜開的一刻真有氣勢，難怪能入刑司局：“沒睡啊�！币娝麤]反應(yīng)，以為睡著了。
“還沒，爺爺有事？”如意聲音平靜。
窗外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乎因為位置分配不均吵了起來。
敏正在嘈雜的聲音里看著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