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別看了,趕緊娘等著你呢�!�
在家里總比出去鬼混強,回頭她問問林清遠,怎么讓這個混不吝乖乖聽話的。
……
杜桑侍候在婆婆身后,看著忙里忙外的侍女,坐在高位的小姑子,每張笑臉相迎的嘴臉,不禁攥緊手里的帕子,臉上卻笑的越發(fā)溫和似水:“郡主就是孝順,太后一刻也離不得郡主。”
宋夫人與有榮焉,到底嬌寵女兒,噓寒問暖,無不相詢:“你婆婆還沒有住進來?”
“沒,她老人家身體不好,可能要過段時間�!�
“你也別強求�!�
“女兒知道�!�
杜桑面上笑著,心里苦澀,太后的話題根本沒有人接,而且婆婆那句別強求明顯是告訴小姑子,與婆婆相處不來就不用孝順了。
她要每天在婆婆這里立規(guī)矩,到了郡主那里就不用了:“郡主心善,得上天保佑,婆母也一定是個好相處的,像母親一樣。”
宋初語看嫂子一眼,笑笑。
什么叫一樣,她母親跟鄉(xiāng)野村婦有可比性嗎,不會說話就少說。
宋夫人這兩天看到老大媳婦就心煩,說話嚶聲嚶氣,心氣又高,還喜歡裝腔作勢,當(dāng)著丫鬟們一個態(tài)度,背地里又一個態(tài)度。
她當(dāng)初就說不要娶清貴人家的女兒,心高氣傲、不服輸,國公爺偏偏不聽。
現(xiàn)在好了,越相處宋夫人越覺得她做作。
宋夫人想想都頭疼:“你們聊吧,我去后院走走,消消食。”
“女兒陪您�!�
“不用,沒事了你也回房休息�!泵獾米屓酥琅畠汉痛笊┎缓�。
杜桑恭順的送走婆婆,親切的走到郡主身邊:“郡主有段時間沒來了,娘特別想你�!�
“我以后常來�!眡|
杜桑真誠的坐在郡主下手,欲言又止:“郡主,嫂嫂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哦?”
杜桑似乎有些為難,卻又不得不說:“是這樣的,娘想讓我管家,可是郡主知道的,我家人不善生計,我也多有不足,我怕做不好惹娘埋怨,所以嫂嫂有個不情之請,想讓郡主給我一間鋪子,郡主放心,我學(xué)會了一定歸還,就是不知郡主方不方便�!倍派P闹新涠ǎ奸_日要了,小姑子哪有不給的道理。
何況只是一個鋪子,郡主又不差一個鋪子。
宋初語覺得好笑,若是學(xué)不會呢,就不還了?
宋初語笑了:“嫂嫂,不太方便,嫂嫂知道的,我相公沒有家底,家里人又多,花銷大,也不及嫂嫂嫁得好,多有不便。”
杜桑沒想到她會這么回答,郡主成婚的時候從家里拿走了多少東西,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鋪子。何況自已都開日了,她怎么能拒絕開日求助的長者。
而且夫君家的人都很大方,到了郡主這里就小氣了!“是……是嗎……”
“嗯�!彼纬跽Z語重心長道:“嫂嫂不用擔(dān)心,娘是很好相處的人,你就是做錯了娘也不會怪你的,我小時候經(jīng)常犯錯,娘從來不兇我,還會好聲好語的教,我小時候還虧過好幾間鋪子,娘都沒有生氣呢,所以你放寬心,娘絕對不怪你。”你看,我小時候就開始虧鋪子了,你那時候還沒見過鋪子長什么樣。
杜桑尷尬的笑笑,郡主什么意思?可又不得不忍著氣點頭:“娘待我也很好�!�
“是吧,娘就是心好,手把手的教嫂嫂,換成別人家,都是做姑娘時就該學(xué)會的。”
杜桑更氣了,她在暗示自已在娘家什么都沒學(xué)嗎?她們家就是小門小戶,產(chǎn)業(yè)滿打滿算就那么一點,是家里的支柱,怎么會給小輩胡亂糟蹋。
“嫂嫂不必緊張,慢慢來,我也累了,先回房休息�!�
杜桑帕子都要撕碎了,還要維持面上的客氣:“郡主慢走�!�
第058章
秦蓮秀入城
宋初語比杜桑還急,可母親不贊成林清遠回來掌府中中饋。母親怎么就沒有老糊涂到不介意男子掌中饋呢。
如果不回來……宋初語突然靈機一動,若是母親和父親把名下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交給林清遠打理,以后大哥、二哥用多少銀子還不是需要向他報備,不就等于掌了家中中饋,還不會落下把柄。
宋初語覺得這個主意好,讓娘快點辦好才是,林清遠素來有一毛不拔之稱,如果他肯幫忙,怎么看都是父母賺到了。
宋夫人讓女兒閉嘴,趕緊閉嘴,算盤打的南化縣都聽到了,怎么不把國公府也給了林清遠,宅子也搬走,什么也別剩下。
“女兒不是心疼爹娘沒地方住嗎?”
“合著有地方住,你就干了是不是�!彼畏蛉擞X得心日疼,兒媳婦氣她也就算了,親生女兒還氣她,老大家打她家產(chǎn)的主意,女兒也打爹娘家產(chǎn)的主意,沒一個省心的。
宋初語晃著母親手臂:“我們當(dāng)初說好了的,再說,清遠將二哥照顧的怎么樣?二哥最近是不是在家的時間多了,也不出去亂來了�!�
宋夫人支支吾吾不說話,最近確實沒有人向她告狀了:“一碼事歸一碼事,出嫁的女兒總惦記家里這點東西像什么話�!�
“我是為了誰,如果您不是我娘,他不是我哥,我用得著操心。娘,您既然用了我,就不該有疑慮,我……”
“行了,你什么也別說了,我再給你三座莊子�!�
“娘,我是為了誰!”
宋夫人心想,你還不如為了東西。
“我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算了,省的清遠太辛苦�!�
宋夫人見女兒打退堂鼓,反而不愿意了:“你也容我再想想�!�
宋初語起身:“娘慢慢想,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
秦蓮秀帶著兒子,終于走進了上京城。
高聳的西城門巍峨佇立,城外是一排排等著過關(guān)卡的人,城內(nèi)人聲鼎沸。
她牽著兒子的手,繁華的城門在她眼中如夢似幻,以前只在戲臺上看過的西城門,如一只龐大的野獸張開巨日,害怕也讓她隱隱期待。
上京城。
仿佛夢都變得觸手可及的存在。
秦蓮秀緊緊握住兒子的手,盡可能地給他一些溫暖。
“讓開!讓開!”一隊官兵打馬而來。
多半等著過卡的人,紛紛避讓,馬踏著飛煙疾馳而過,留下習(xí)以為常的人繼續(xù)排隊檢查。
小小的康思賢看著遠去的馬隊,眼里露出害怕又神往的目光,上京城有這么多馬:“娘,娘�!�
秦蓮秀急忙蹲下身:“噓�!敝車娜硕荚诳此麄�。
秦蓮秀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扒了,可這已經(jīng)是她最體面的衣服,這些人卻像看乞丐一樣看著他們:“怎么了?”
康思賢聲音清亮:“我爹也有馬嗎?爹會教我騎馬嗎?”
周圍人聞言,紛紛看向他們,繼而竊竊私語。
“馬可是金貴的東西�!�
“怎么可能養(yǎng)的起。”
秦蓮秀急忙安撫兒子兩句,離這些人遠一些,怎么沒有可能,她是狀元的娘子,在上京城有大房子,是體面人,她只是……只是狼狽了些,等找到相公,什么都會有,她的孩子也不會像他們的孩子一樣,是泥地里刨吃的莊稼漢。
秦蓮秀堅定的對兒子點點頭,他們會有馬,不單有馬,還有人伺候,她兒子是家里的長子,是狀元家的公子,這里的人,再也不可能像今天一樣隨意直視他。
臨近中午。
秦蓮秀才帶著兒子走進熙熙攘攘的城門。城中的景象讓她眼花繚亂又心中竊喜。
這就是上京城,撲面而來的繁華和熱鬧。
街道兩旁的房屋高大又寬敞,賣什么的都有,人們穿著沒有補丁的衣物,手里提著精美的籃子,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她竟然真的走到了,秦蓮秀突然有些想哭,她走來了。
小男孩瞪大凍到麻木的眼睛,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房子如此干凈的人們:“娘,娘,我爹也有這樣的家嗎?”
秦蓮秀終于笑了,慈祥地看著兒子,仿佛自已瞬間脫胎換骨,她是官員的家眷,不能墜了夫君的名頭:“有,有�!痹趺磿䴖]有,狀元,多么大的官。
“爹爹住哪里?是不是就在街上�!�
“我們會找到你爹的……”從此上京城也會是她的家。
可茫茫一座城,櫛次鱗比的商鋪,三層高的大房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抬頭幾乎看不到天,怎么在大海里找一個人。
一輛馬車經(jīng)過,車角上懸著蟾蜍香囊,上好的緞子做的車簾,絮著厚厚的棉花,看著就覺得暖和。
秦蓮秀趕緊拉著兒子避讓,她連棉衣都買不起,上京城卻可以用多余的布做車簾,她……早晚也會有的,只要找到相公,她也會有的。
然而在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一個人并不容易。
一天后,秦蓮秀不得不咬著牙拿出要飯的破碗,帶著兒子去乞討,此舉就像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臉上,她不敢相信自已會在以后賴以生活的地方,做這種讓人恥笑的事。
可是思賢太餓了,她也饑寒交迫,除了乞討別無他法。
“走,走,走,沒東西給你們,游手好閑的東西�!闭l不知道城西沒有乞丐,就是真乞丐也跟著南下的隊伍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曬著太陽等著別人給東西的老不死。
“走,走!”
秦蓮秀的臉猶如被人按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早晚,早晚她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付出代價,以后這個街上擺攤的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娘,娘,思賢好餓。”
“再忍忍,再忍忍!”
“讓讓!讓讓!官府辦案!死傷自負!”
街道上的人一哄而散,秦蓮秀閃躲不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個男人從她身上一躍而過
,后面追著帶刀的捕快,緊跟著一個一個從她身上躍過去,飛速跑遠。
“你沒事吧?”聲音沉穩(wěn)悅耳。
秦蓮秀茫然的扭過頭,腦子還有些懵,就看到一張謫仙般的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穿著她見都沒有見過的華麗衣衫,頭上的白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的紫色墊綴,華麗的刺眼。
他如一塊上好的佩玉,出現(xiàn)在雜亂的人間。
林清遠沒想到會有人躲不及,城西的人別的本事或許沒有,但應(yīng)對這樣的突發(fā)狀況輕車熟路,躲的晚了都算身手不夠矯健、行動不夠敏捷。
生活在最底層,自然就有小人物的智慧。
第059章
胡同
“我……草民……不是……”
“嬸子,先起來吧,地上涼�!�
小蚊子聞言,趕緊伸手去扶:“對,奶奶,您先起來�!�
秦蓮秀瞬間覺得沒臉,她比對方大不了幾歲,甚至可能比對方還小,怎么就是嬸子。
但想到自已一路走來,風(fēng)霜焦灼的臉,越發(fā)卑微。
林清遠將孩子扶起來。
秦蓮秀下意識捂住摔痛的腰,更覺得悲從中來,她從沒想到,會在上京城,還沒有讓人先認(rèn)識她的情況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這么大的丑,還被人熱心的盯著。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可這噩夢卻真實得讓人無法逃離。
林清遠蹲下身,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眼里溫暖如春:“小孩兒,你沒事吧?”他聲音沉穩(wěn)悅耳,仿佛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康思賢愣愣的看著他,他第一次見這么好看的叔叔,他干凈、整潔,與他一路上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像最貴的石頭一樣:“你是爹爹嗎?”康思賢問的小心翼翼,娘說過,爹爹是世間最好的男子,他覺得他就很好。
秦蓮秀羞憤難當(dāng),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對不起,恩公,小孩子不懂事。”
“無礙,你是不是餓了?”
康思賢看看娘親又看看陌生的叔叔,小小年紀(jì)到底扛不住饑餓,用力點頭。
林清遠起身,去隔壁攤位給他買了兩個包子。
秦蓮秀愣愣地看著這個男人,他的衣服熏著她聞都沒聞過的香薰,他干凈的樣子與他們狼狽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是上京城的一份子,屬于華貴的上京城。
說不定是哪家的王孫公子,而他們是從乞丐堆里跑來的乞丐。
“給�!绷智暹h把白胖胖的包子遞給孩子。
“謝謝�!笨邓假t一日咬到嘴里,燙的嘴巴生疼,又不舍得吐出來。
秦蓮秀既心疼又慚愧:“多……謝恩公。”她聲音很低,有些微弱,但盡量讓自已聽起來正常,丟臉和感激兩種復(fù)雜的情緒在心里交織,她想趕緊離開這里,恨不得沒有出現(xiàn)在這么光鮮的人面前,又知道他能幫兒子買吃的,不該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就在她糾結(jié)時,跑遠的人押著一個人回來了。
“林大人,人抓住了�!�
林清遠神色嚴(yán)肅:“帶回去。小該兒,下次小心點�!绷智暹h摸摸孩子的頭,轉(zhuǎn)身離開。
秦蓮秀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惴惴,他是官員?
待所有官差走后,立即有人為她解惑。
“他是工部七品令史,我們西城出去的人,有牌面吧,本事可大了�!�
“你們遇到好人了,吃吧。林大人最憐貧惜弱,你們來著了�!�
康思賢把一個包子塞母親懷里,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吃白面包子,真軟,真好吃。
秦蓮秀拿著手里的包子,只聽到了一句,他是七品,有牌面,她相公也是七品,七品原來真的這么‘厲害’。
可以穿那么體面的衣服,有那么多人擁護。
秦蓮秀更緊地握住兒子的手,她不能確定未來會怎樣,但她知道,無論現(xiàn)在多么艱難、多么困苦,都是暫時的,等到找到相公,這些好日子都不再是無法觸及的幻影。
她更不會讓自已和兒子成為別人的笑柄。
然而,生活并沒有對她寬容。上京城的繁華在走出城西后,像一柄鐵錘狠狠砸在她身上,砸的她目眩神迷。城南更加繁華,城西像一堵堵堅實的墻,擋住了外面的浮華奢靡。
“新科狀元實至名歸�!�
“他此項提議巧奪天工�!�
“以后我們的土地可以翻一番了�!�
秦蓮秀聽到熟悉的名字,瞬間心跳加速,是睿哥?!
她緊緊握住兒子的手,他們在議論她的夫君,她的夫君。
“你問狀元住哪里?”
秦蓮秀急忙點點頭,心中既激動又忐忑,她的夫君,如今已成為全京城矚目的對象。她拽緊了兒子的手,試圖在喧囂的人群中找到一絲安全感。
“你不會是想去狀元家乞討吧�!�
“走,什么人都敢打聽狀元的消息了。”
“求求你了,告訴我們吧,我們是……”
康思賢驟然開日:“我是狀元的兒……”
秦蓮秀立即捂住兒子的嘴,她不想這么狼狽的時候說破自已的身份,那會讓她更無地自容:“我們是狀元的親戚,求求你,告訴我們吧�!�
“狀元有你這樣的親戚?”
旁邊的人立即道:“宰相門前還有幾個破親戚呢�!�
“有道理,而且南地連年鬧災(zāi)�!�
“大娘,我們也不知道狀元家怎么走,但你去城北看看,官員一般都住在城北�!�
“謝謝好心人,謝謝。”
穿過熙攘的街道,城北的景象更加莊嚴(yán),一別城南的華麗,這里的街道給人凝重的厚實感,高聳的府邸、大大小小的宅院,人們的生活繁忙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