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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終究是不如潘雪凝那么心硬。

    大夫人潘氏和潘家正吵得不可開交,聽聞女兒這般說,潘氏心疼急了。一向很要面子的她,當(dāng)場就哭了起來,拉著女兒的手說:“我的兒!你這輩子被我捧在手里疼著,比疼你幾個哥哥更甚。哪里受過這種委屈?”

    潘氏忍不住抱著越朝婉狠狠哭了一場。

    潘雪凝失望極了。

    按照越朝婉的安排來看,這樣一來,婚后沒了那個爬床的丫頭,越朝婉和葛云廷婚后豈不是過得反而更順遂了?

    以前小兩口還會因為杏兒的事情鬧一鬧,現(xiàn)在婚后連個鬧的機會都沒了。太過可惜。

    潘雪凝正在這邊惋惜著,就聽潘氏說道:“如今這個田地,多余的話我也不講了。左右不是我家正兒八經(jīng)的妾室,頂多算通房。你們潘家把她領(lǐng)回去吧,這個人我侯府不要了。若不領(lǐng)回去也行,送到莊子上幫忙看莊子也是極好的�!�

    “什么你們越家我們潘家!”潘大太太崔氏喊叫,“潘家才是你家,是你娘家!你該向著潘家而不是越家!”

    她指著滿屋子的侯府眾人,“他們都姓越,你姓潘!你居然讓你親侄女去看莊子!這樣的笑話你也做得出?當(dāng)心我去告官!”

    “告去吧�!痹匠裨絹碓嚼潇o,“我們還能順道把潘雪凝做的那些惡事的證據(jù)一并捎上。這些足夠她在牢里待到死的。”

    暗算侯府人可不是小事。

    即便不提三奶奶那一遭,單二爺和五爺?shù)氖虑�,再加上葛云廷若愿意作證,那潘雪凝牢底坐穿都不夠她刑期。

    潘氏也心下安定了些,拿帕子拭去臉上淚痕轉(zhuǎn)而對崔氏冷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嫁了越家,就是越家人�!睆�(fù)又長吁口氣,“若真說不跟夫家姓,那也好。你一個崔家的人,管我們越家和潘家事作甚�!�

    越朝婉本想嚴肅點,聽了母親這話,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葛云廷一直沉默地自責(zé)著,看到她的笑顏后也面龐微松,怔怔看著她,片刻也舍不得挪開眼,小聲說:“若、若有需要,我愿意作證的�!�

    越朝婉輕喝,“你名聲不要了?你不要,我還想要�!�

    葛云廷低了頭。

    本就是他做錯了事情。若四小姐真想送潘雪凝入牢,那他便是賠上自己的聲譽,也得把罪魁禍首送去牢里。他愿意作證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崔氏遲了片刻才想通潘氏這是拿她話的漏洞在堵她,頓時惱恨極了,沖到潘氏跟前就要和她理論。

    被潘氏身邊的媽媽給伸手攔住。

    崔氏就想叫自己身邊的丫鬟婆子過來幫忙。那些下人都被留在了屋外的廊廡下,方才沒能跟著進來。

    如今崔氏大喊大叫,也不見自己帶來的人進屋,不由有些心慌。

    越老夫人閑閑地品著茶�!斑@里是侯府,由不得你們?nèi)鲆啊N覀儧Q定好的事情,你聽著就行。若撒潑,直接打出去,任憑誰說你是親戚,我們都不認的�!�

    這是剛才在等潘家人的時候,潘氏自己找婆母小聲表態(tài)的。

    潘家讓她傷透了心,她不打算管那些人了。讓老夫人只管發(fā)作潘家人,她絕不護著。

    婆媳一條心,方才有了現(xiàn)在的境況。

    潘雪凝之前一直冷眼聽著看著,見現(xiàn)在事態(tài)不對勁,明顯她要吃虧,方才慌了,忙道:“我不去莊子上!我若去了莊子上,一定要到處說你們作出的丑事惡事,一定得把你們的名聲搞臭了方才對得起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東西!”

    一口氣說完這些字句,她正在駁斥的檔口頓了頓的功夫,沒曾想臉頰憑空挨了一個巴掌。

    潘雪凝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是一向怯懦的大嫂打的。

    潘家大奶奶性子素來柔順,話都不敢多說半個字的,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發(fā)作,揚手就扇了自家小姑子一巴掌。

    不過潘大奶奶性子如此,猛地上來陣子勇氣,扇過后自己也怕了,不敢置信的看著雙手,跌坐地上。

    空氣安靜了片刻。

    潘大太太崔氏瘋了一般撲過來,壓著潘大奶奶連續(xù)扇了十幾個巴掌,把自己手都打疼了才抱著潘雪凝哭起來。

    “我的兒�!彼龜堉搜┠窟罂�,“你可是受委屈了�!�

    崔若霞的性子看似乖巧實則口齒伶俐。

    她本想著攀上侯府再得一門好親就極好,倘若不能攀上侯府的各位爺,便是侯府的親朋好友那也可以。

    如今潘雪凝的一系列作為讓這些成了泡影,便對潘雪凝冷嘲熱諷起來。

    屋里亂作一團。

    越老夫人直接叫上府里所有力氣大的粗使婆子和丫鬟,直接把潘家人給轟了出去。順帶著潘雪凝也連夜送去了莊子上。

    只不過人到了莊子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吃了什么東西,嗓子全啞說不出話。左手手筋被挑斷血流不止,而右手先前已經(jīng)廢了,兩個手都沒辦法再寫字和繡花。

    潘雪凝的屋子有專門的人看守。

    守著她的是跟了越老夫人幾十年的老人,莊頭的妻子,力氣大得很,人也有閱歷知道該怎么做。

    待到清語這天早晨來到內(nèi)宅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一切好似已經(jīng)歸于平靜。

    但是越朝婉紅腫的眼睛依然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各種不安和糾結(jié)。

    清語握了握她的手,大家陪著老夫人說了會兒話,清語便和越朝婉到旁處去說體己話。

    也就是面對著三奶奶,越朝婉才把有些不能說的心里想法講出來,苦笑著說:“誰家夫君沒個妾室?我若為了個爬床的人計較,又是個丫鬟而已,他身為男人可能沒大事,不過是被說幾句風(fēng)流而已,我卻要落下個善妒的名聲。這世道,終究對女子苛刻,對男人寬容�!�

    清語道:“沒這樣的理。若是他自己的丫鬟就還說得過去,但那是未過門的未婚妻的丫鬟,怎能一樣。旁人不會指責(zé)你的,反而要說他的不是。”

    越朝婉輕輕搖頭。

    原本自己也這般的,把婚事總往好處想。

    可世間有幾對夫妻能夠像三哥三嫂這樣恩恩愛愛,絲毫都不容旁人插入的?

    清語發(fā)現(xiàn)了越朝婉的情緒和態(tài)度轉(zhuǎn)變。

    本來對待婚事那么期盼和興奮的女孩兒,沒事就會在屋子里繡嫁妝,或是婚后送人的荷包和香囊。硬生生被蹉跎的對婚事沒了希望。

    之后一直到越朝婉出嫁前,清語都沒事就去陪陪她,和她說說話給她講一講有趣的事情。

    等越朝婉出嫁的時候,清語直接從逸昶堂拿了一萬兩給越朝婉當(dāng)賀儀,給做壓箱底的錢。

    越崚非覺得一萬兩是個小數(shù)目,何況妻子用他的錢簡直太正常了,自然沒甚關(guān)系,隨口應(yīng)了。

    越朝婉卻覺得三嫂和自己是隔房的,可不能拿那么多,當(dāng)即婉拒。

    清語硬塞給了她。

    “女兒家多點傍身的銀子總是好的�!鼻逭Z道:“你先拿著,以后不夠了再問我要。我是你嫂嫂,自然得護著你�!�

    想之前四小姐也對她照顧頗多,又道:“以后在葛家,若是被欺負了,盡管來找我,我給你撐腰去!”

    越朝婉本還傷感著,被她這豪言壯語給逗笑了,輕推了她一把,“他們不會為難我的。我畢竟是侯府嫡小姐�!�

    清語也不知道怎的,這個時候卻忍不住落了淚。

    待到四小姐出嫁后沒多久,五爺迎娶了五奶奶進門。那可是個潑辣極了的人,把五爺治得戒了跑花街柳巷的毛病,整天悶在家里不敢隨意吭聲。

    到了臘月中旬,又一個除夕即將到來的時候。

    三爺越崚非帶著三奶奶悄悄出了侯府。

    馬車日趕夜趕,跑死了好幾匹馬,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那棵樹還未來到視線內(nèi),馬車依然朝著那兒疾馳時。清語方才聽三爺說起為甚挑了這個時間匆匆趕來的緣由,猶不敢相信,“三爺是說,父親是為了查蔡相的罪證才被殺的?”

    三爺說剛剛得知這件事,特意趕在除夕前拿到東西。

    因為太過震驚和意外,她緊緊抓著越崚非衣衫的衣角,指尖都泛了白。

    越崚非知道妻子的心結(jié)明白她這短時間遭受的心理壓力極大,拉過她的手握在自己大手中,溫聲細語和她說話,借此緩解她心頭的緊張情緒。

    “應(yīng)該是�!痹綅挿堑溃骸拔疫@段時間帶人查探許久,終是確定,皇上當(dāng)年特意派了岳父大人前來北疆,是調(diào)查蔡相命人克扣軍餉和糧草一事�!�

    皇上當(dāng)年十分器重簡衡。

    忽然間皇上和簡大人不合了,忽然皇上斥責(zé)簡大人了,忽然,簡大人一介書生被派去了北疆,十?dāng)?shù)年都不得歸京。

    簡衡多年未曾回來留在北疆,一直在查軍餉和糧草的事情。不僅要查,還得拿到切實的證據(jù),這才算完善。

    皇上對蔡謙厚一開始是信任的,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蔡相一黨已經(jīng)羽翼豐滿無法撼動。

    必須找到切實罪證一擊即中才能將其置于死地。但凡給他們松口氣的機會,他們就會卷土重來,再想治死就難了。

    就如越崚非對陶雷的案子那般。

    而簡衡,就是負責(zé)幫助皇上找證據(jù)的人之一,且他負責(zé)的是糧草和軍餉那塊。這些都是關(guān)于朝堂與軍中的大事,倘若真有了實證,蔡謙厚必死無疑。

    蔡謙厚應(yīng)當(dāng)也是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蛛絲馬跡,聽聞簡衡要歸京,就命人前去屠殺他一家,攔阻證據(jù)。

    簡衡夫妻倆拼死保住一個孩子,是為了留住孩子的性命,也是為了留住證據(jù)。

    “岳父岳母一定很信任你�!痹綅挿遣蝗タ雌拮訚M是淚水的面頰,輕輕把她摟入懷里,“他們才會把東西交給你。他們相信你會把東西拿到京城�!�

    清語伏在夫君寬厚的胸膛前,哭得無法自已,拼命搖頭。

    “是有三爺我才能活下來的�!彼f。

    越崚非便笑了。

    “若非你是你,但凡換個人來,你看能不能在我手底下活命。”他溫聲說著,輕輕撫著妻子的后背,“正因為是你,我們倆才會走到這里。你對得起岳父岳母,也徹底幫了我。”

    清語哭得太厲害,已經(jīng)聽不到他后面說了什么。

    車子慢慢停了下來。

    外面駕車的顧卓不知繼續(xù)往哪里走,看三爺未曾有指示車內(nèi)又有哭聲就把車子停了下來。

    夫妻倆在車里待著,許久后,等清語的情緒平定下來,越崚非方才哄著她說可以去取東西了,揚聲讓顧卓把車子往前趕一趕。

    顧卓先前都在裝木頭人,這個時候才敢出聲應(yīng)下,朝著三爺指示的方向行去。

    待到樹前,清語正掀起車簾看過去,肩膀被拍了下,回頭去看便見越崚非手腕一翻拿出個小鏟子,正是先前她藏在匣子里的那一個。

    “別忘了�!彼f。

    清語深吸口氣揚揚下巴,“才不會。”一把奪過小鏟子,跳下車。

    東西埋得頗深,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雨打,費了點功夫才掘出來。油紙包好好的,只是這上面沾了她家里人的鮮血,她捏在手里覺得手是燙的,心也是燙的。

    清語從未打開油紙包看過。真要面對里面的東西了,不由全身緊繃又有點顫抖。

    她閉了閉眼,心一橫直接把東西塞到了三爺?shù)膽牙铩?br />
    “你來看。”她說著,別開臉,眼淚簌簌落下。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一路走來那么艱難都盡量控制眼淚,今日卻一而再地失態(tài)。

    越崚非左手拿著它,右手攬住妻子,徑直回馬車上。“我們上車再看�!彼f,“先去祭拜岳父岳母和兄長�!�

    他把他們安葬在了離這里有些距離的一個偏遠地方,還在附近寺廟供奉了長明燈。

    這是第一次帶著妻子過來,定要拜祭過才能歸家。

    第39章

    圓滿

    花開花落,

    轉(zhuǎn)眼過了將近一年,又到了深秋季節(jié)。

    幾個月內(nèi)朝中發(fā)生大動蕩。

    護鑾衛(wèi)副都統(tǒng)越崚非破格提拔為都察院左都御史,主審朝中結(jié)黨營私貪墨受賄的官員,

    牽連半個朝堂。后查出軍餉被扣糧草被押,

    細細深究竟然發(fā)現(xiàn)幕后主使乃首輔蔡謙厚。

    蔡謙厚不認,帶著眾多門生跪在皇宮門前。

    越大人一身浩然正氣,拿出蔡謙厚勾結(jié)官員私扣軍餉糧草的證據(jù),

    另有他插手鹽務(wù)、多征江南三倍賦稅之惡行。細數(shù)他為壓下罪行而暗害官員、手中染有上百條人命之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滿朝震驚�;噬虾吞佑H自審理此案,最終蔡家覆滅,

    滿門抄斬誅九族。

    皇后娘娘脫簪認罪,跪于宮前長泣不起,被太子和太子妃攙扶著回到了屋里,

    病了一個多月才堪堪起身。

    潘雪凝在莊子上染病死去的消息傳來時,

    清語正逗著小孫少爺坤哥玩。

    坤哥兒現(xiàn)在能跑了,

    會咿咿呀呀說不少字,伸手就讓清語抱,奶聲奶氣喊著嬸嬸。

    林氏看得羨慕得很,

    也不知這孩子為什么,

    生下來就和三奶奶親得很�?蠢じ鐑翰煌I焓志驼f:“讓我抱抱,沾點喜氣。三奶奶就免了。”

    都說多抱一抱小孩子自己也容易懷上。她現(xiàn)在都沒動靜,就想要抱孩子來增加一點點懷上的運氣。

    坤哥兒不依,拍開她的手就要三嬸。

    “那不成。”林氏板著臉,“三奶奶壞了身子不能抱小孩子。來,

    二嬸抱你,乖�!�

    她話說得委婉,

    故意冷著的臉卻嚇到了小孩子,坤哥兒哇的聲哭起來。

    林氏驚得手忙腳亂連說怎么辦。

    清語抿著嘴笑,

    “怕什么。大嫂等會兒來了,只會說她兒子厲害,哭得響,又不會怨我們,就讓他哭去。”

    正說著話,馮媽媽匆匆而來,對兩位奶奶說起潘雪凝死去的消息。

    林氏愣了愣后扭頭和三奶奶說:“我都快忘了有這么個人了!”

    自從潘雪凝離開侯府,越家就越來越和美,大家都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竟然真忘記了這么個人的存在。

    林氏也是自打不見到潘雪凝后,心氣都順了許多。

    如今回想,若剛嫁過來的時候沒有潘雪凝總在中間挑唆,以家里長輩的脾性,順著點就行,完全不用天天算計和擔(dān)驚受怕的。

    不過聽到死訊,還是有些唏噓。

    “不得善終恐怕說得就是她這種人吧�!绷质相腿棠陶f。

    清語就問馮媽媽,三爺可知道了。

    “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消息是顧卓遞過來的,想必三爺比我們都早知道�!瘪T媽媽說著,忽而記起了什么,說道:“哎呀,顧卓還和我講了一件事,我只顧著說那人死了的好消息,竟然差點忘了�!�

    “什么事?”

    “三爺說等會兒誠意伯府的人怕是會來咱們府上,讓三奶奶準備一下見家里人。”

    馮媽媽說著忍不住嘟囔,“為什么是準備一下見家里人。三爺怕是口誤吧。”

    林氏瞪她,“三爺怎么會出錯?錯的一定是別人。比如顧卓傳錯了話�!�

    清語卻是想了一想后恍然間明白了什么,騰地下站起身,有些無措地踱了幾步,猛地沖出去。跑出段距離了,想起來還是坐車快,于是又上了青帷小油車。

    剛回到逸昶堂,還沒進院門口,就見老侯爺、三爺正和幾個人說著話。看背影,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清語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走過去,輕輕喚了聲“伯爺”“夫人”。

    另外一道高瘦儒雅的背影僵了僵先轉(zhuǎn)過身來,正是伯府世子衛(wèi)江霖。

    誠意伯和夫人慢了一瞬才轉(zhuǎn)過來。

    夫妻倆的神色都是又驚又喜,眼眶瞬間紅了。而衛(wèi)江霖則滿面苦澀,欲語還休的樣子,不一會兒別開臉,悄悄拭去眼角的淚。

    清語心跳得厲害,望向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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