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因為兩人就在洗手臺邊上，看鏡子更容易獲得更多的視角，所以赤井看到鏡子里面的榎本弘一歪著頭。
榎本弘一和赤井秀一的眼瞳都是綠色的——榎本弘一屬于柚葉的深綠，而他是柳葉的淺綠�？蓸\本弘一卻因為經(jīng)常帶著笑容的關系，似乎眼瞳的顏色要顯得更加明亮一般。
“抓小麥圈的活動已經(jīng)開展數(shù)個月，也不是要趕進度，非在一天內完成才行。沒必要打草驚蛇�！�
榎本弘一說道：“那既然只是讓我來接近他而已，你跟過來做什么？搞得事情很嚴重似的，我都在想著今天是不是要展開渾身解數(shù)讓對方對我俯首稱臣�！�
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指向赤井秀一說道：“你來監(jiān)視我�！�
赤井秀一把他的手指移到其他的方向說道：“你是知道路怎么走，對吧？叫我跟上的人是你，對吧？”
這話一落，榎本弘一神情變了變，張口又是胡說八道，“我就是想讓你和我多說說話而已。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怎么會不知道？”
赤井秀一冷漠地回應道：“我們貌似一點都不熟�！�
榎本弘一跟著賴皮說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們熟很快的。”
赤井秀一原本想說點什么，但還是沒說出口，話在嘴邊繞了一個圈，“今天應該不會發(fā)生什么？你回頭給我一份報告就好�！�
“……你就這么扔下我不管了？”榎本弘一蹙著眉頭說道。
“你別裝模作樣。我不在，你肯定樂瘋了。我看你被請客跟著吃吃喝喝，整個人都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榎本弘一繼續(xù)苦著臉，“你這么誤會我，太讓我難過了。但我只好忍著了。誰叫我那么聽話呢？忍字就是心上一把刀，不痛就不是忍了�！�
這話一落，赤井嘴角抽了抽。
都不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什么。
“在離開前，我跟你囑咐幾件事。第一，我們交換電話號碼，必要時刻，隨時電話聯(lián)系。第二，有任何新的進展，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第三，不要對誰都嘻嘻哈哈的，你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打扮。別人誤會怎么辦？美國可比日本亂得多�！�
說到這里，赤井秀一順著扯了扯榎本弘一單薄的白背心。榎本弘一跟著抬起手，看自己的衣服，接著又對著有紋身的位置來回看了兩三次。
赤井秀一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喜歡身上那個紋身貼。
榎本弘一也沒有忘記反駁赤井秀一，“話說，最后一個跟任務一點關系都沒有吧？”
“我被要求說不能讓你在美國出事。你別給我添麻煩�！�
榎本弘一立刻就知道是誰委托了，立刻又嬉皮笑臉起來，“可是我天生愛笑，又太有魅力了�！�
“這話跟你的白馬大叔說，他說沒關系，我就不管了。而且——”
赤井秀一把榎本弘一從頭到打量到腳，發(fā)出一陣冷笑。
“你哪來的魅力？”
“那你還擔心我會吃虧？”榎本弘一拍了拍赤井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說到底，你的邏輯根本就不通�！�
“…這跟邏輯沒有關系。理想的邏輯和現(xiàn)實是有差距的。像你這種丑人，也許剛好戳中別人的癖好也不是不可能的。雖然被占便宜的可能性極低，但還是要跟你說，要保護好自己，這是對你的基本禮貌。你要我直接說你難看，那我也直言不諱了。”
“……”
見他不說話，赤井秀一眉頭挑了起來，“沒話說了？”
“不，我沒在聽。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其實還很能說，平常不說，是在裝酷嗎？是不是別人覺得你超酷，你心里非常暗爽？”
“……”
這人真的討厭。
第131章
你真是好男人
只是安排人接觸可疑對象并不是多難的任務。
這不到兩天相處下來，
雖不能對榎本弘一直接說實話，但是他確實反應機敏，語言掌握能力在美國也沒有障礙，
體能測試的結果也在中上游，
基本吃不了虧。
然而，赤井秀一離開前，
仍有強烈的，仿佛某件東西被遺忘的感覺。
回到辦公室，
昨天拍賣場整合出來的線索并沒有直接指向小麥圈。反倒是孩子失蹤的案子出現(xiàn)了新的進展——
孩子的名字叫做樫村弘樹，
今年五歲，父親是日本有名的軟件工程師樫村忠彬。因為華盛頓大學研究所進行的多國協(xié)作人體基因工程需要技術方面的支持，
所以日本方面派以樫村忠彬為代表的軟件工程師提供幫助。母親是家庭主婦。由于這次居住在美國時間會比較長，他們一家子都住在美國華盛頓。一家人并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意外事故�，F(xiàn)在上級那邊受到科學院的壓力，又把壓力轉移到他們這些行動組上來。
不過幸運的是，出現(xiàn)了新的消息——樫村弘樹在超市和母親走散前，曾經(jīng)有人見過他跟另一個金發(fā)藍眼的孩子走在一起。而那個孩子叫托馬斯，
就住在那片區(qū)域附近，年紀只比樫村弘樹大兩歲。托馬斯說，有人說他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非常想見樫村弘樹，
給托馬斯五美金和冰淇淋，
讓他幫忙把樫村弘樹帶到公園附近，之后用上廁所為借口就可以離開了。托馬斯也想幫忙就同意了。
關于孩子的單純天真無知，
并不是得由大人站在更高層次的角度進行批判的。之后孩子提供了一個線索——那個人也是亞裔，開的紅車是一輛上面有個“L”的符號，
應該日系車雷克薩斯。出示官方網(wǎng)上的各種型號的車子后，
托馬斯指出是最新款的紅車。再次順著購買記錄，
FBI查到了車主——是一家小型的動物標本制作作坊坊主小倉義治。
小倉義治這個人的名字并不好查，一度懷疑過是假名，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人身份其實是黑民，通過非法渠道入境，又非法定居。這類型的非法移民又稱為“人蛇”。
順藤摸瓜，找到其工坊和住址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臨近八點。天大黑，工坊沒有開燈，在森林包圍下，就像黑黢黢的吃人巨獸。工坊里面充斥著化學藥品的味道，尤其是福爾馬林，刺鼻的異味讓人下意識地捂住口鼻。
人并沒有找到，但收獲很多東西——比如說失蹤者的尸體。
數(shù)個月來的各種潛伏調查終于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赤井秀一可以清楚地看到組員們眼瞳里晶亮的光。追捕的工作已經(jīng)交給其他成員，剩下的就是捉拿歸案�，F(xiàn)實破案的過程也并不是像那樣每條線索都是出現(xiàn)得按部就班，往往有時候就是一條不經(jīng)意的線索，一個閃現(xiàn)的靈光，或者甚至是可以名為“意外巧合”的運氣。
“我們組員還需要繼續(xù)參與拍賣場的調查活動嗎？”茱蒂好奇地問赤井秀一。
原本就是因為失蹤案和人體器官販賣的案子，他們才調查地下拍賣場�，F(xiàn)下他們可能需要騰出更多的時間去完成整個案件詳情，拍賣場的信息已經(jīng)變得可有可無了。
茱蒂這番話也并不是說自己認為繼續(xù)參與審訊工作是增加負擔，只是她想問清楚工作重心。所以她在看到赤井秀一沒有多余神色的臉，立刻補充起自己真實的想法。
赤井秀一頓了一下，看著工坊，不緊不慢地說道：“繼續(xù)調查，拍賣場的活動也是重要的訊息�！�
茱蒂覺得赤井秀一有一些顧慮，但不確定自己問的話是否能得到回答。站在旁邊好一會兒，茱蒂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的猶豫都快變成偷懶了，于是她很快說道：“不知道榎本先生現(xiàn)在在做什么？”
茱蒂知道榎本弘一去跟著做任務了，但赤井秀一把對方放在任務對象那里之后就回FBI，現(xiàn)在失聯(lián)很久。
赤井秀一這才想起被拋到腦后的榎本弘一，之前說過如果遇到有什么問題，可以電話聯(lián)系，但人安靜得跟死了一樣，一點消息也沒有。
該不會是假公濟私，去和陌生人逍遙快活去了吧？
赤井秀一檢查GPS定位器，發(fā)現(xiàn)榎本弘一現(xiàn)在人在市中心醫(yī)院里面。
見他面色有異樣，茱蒂也忍不住有了一些不安的猜測，“怎么了嗎？”
“我去醫(yī)院一趟�！�
“怎么了嗎？”見赤井秀一往車的方向快走了兩步，茱蒂也追上他的腳步，“榎本先生出事去醫(yī)院了嗎？”
赤井秀一也不說，坐到車子上的時候，才指揮著茱蒂負責管理現(xiàn)場。見他的車子揚長而去，沒留一句解釋，茱蒂突然想起榎本弘一的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卡邁爾已經(jīng)和其他人把尸體碎塊大致拼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原本想和赤井秀一報告的，卻發(fā)現(xiàn)他人不見了。
茱蒂接過他手上的報告記錄，問道：“什么事情？赤井先生讓我負責現(xiàn)場。”言外之意就是讓卡邁爾直接跟她說。
卡邁爾平常見慣茱蒂還是涉世不深，剛從學校畢業(yè)出來的柔弱女孩，突然見到她不拖泥帶水的風格，有些不適應，可他也沒有想太多。
“沒有見到小孩的尸體�！�
“樫村弘樹？”
“是的。”
“這說明人可能是活著。”
卡邁爾點頭，“有這個可能�！�
*
赤井秀一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正打算從停車場進，就看到榎本弘一蹲在路邊。赤井秀一是憑著衣服認的，于是在靠近的時候，他朝著榎本的方向按響了喇叭。
車前燈照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地跟著瞇起眼睛。于是赤井秀一把燈給調暗，搖下車窗，在入口處說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這個時候，赤井秀一才看清榎本背后還有一個紙箱子，箱子里面坐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小孩子手上抓著牛奶。榎本手上還拿著吃了一半的面包，面包另一端是個正在專心致志追著面包咬的孩子。
赤井秀一眼皮跳了跳。
遇到走失兒童，第一時間難道不該是幫忙報警嗎？為什么正在投喂小孩子？而且能不能讓他好好吃飯？
“你們在這里不要動�！�
赤井秀一沒辦法直接倒車，后面還有車子想進醫(yī)院。他打算兜一圈再從出口出來。
榎本弘一隨時都能杠一句，“我一直都沒動啊�！�
“……”
等赤井秀一繞出來的時候，原本人應該在的地方?jīng)]有人，“……”。他剛想要打電話，車窗被“咚咚咚”敲了起來，那邊拉車門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開車門。”
榎本弘一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變得他特別有理，都是他說的對，做的對。沒等赤井秀一在車上開始說話，榎本弘一就說道：“看看我聰不聰明，提前在另一邊等，你就不用等我們還要過人行道�？扉_車吧！”
赤井秀一把對他說的話全部吞回去了，反而看向抱著榎本弘一腰的小孩子。他身上穿著超市里面賣給小孩的大眾兒童服，服裝上印著的卡通小動物的臉也變了形，腳上也沒有穿鞋。
車內光線并不明朗，多的也看不清。赤井秀一邊開車邊例行公事地說道：“先送他去警察局報案。你問問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走失的，記得父母的聯(lián)系方式嗎？”
他剛說完，就看到孩子在榎本身上縮了縮。車里面有孩子許久沒洗澡的味道了，有點嗆鼻，赤井秀一原本打算打開車窗透透氣，看到榎本弘一從口袋里面拿出濕紙巾給小孩子擦手擦臉。
沒想到這人還有這么細致的一面，就是手法上太粗魯了。擦完的地方，孩子的皮立刻見紅。
“……”
榎本弘一注意到視線之后，不耐煩地回應，“我會問的。你不要總是瞪我�！�
“……”
我什么時候總是瞪你了。
赤井秀一正從榎本弘一身上收回視線，就看到小孩子正在用幽幽的視線回看著他，好像現(xiàn)在正在不開心。
警察局就在開車不到五分鐘的路，赤井秀一先下了車，然后才看到“海馬”榎本弘一抱著小孩子下了車，而后車座全都是一團又一團的垃圾。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他甚至開始懷疑榎本是不是為了制造垃圾給他收拾，才買了濕紙巾。
不過孩子比第一眼看起來灰撲撲的樣子要精神白凈的多，頭發(fā)還是比較亂，但整體還散著濕紙巾自帶淡淡的橘子香味。
赤井秀一看了良久，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和照片上走失的樫村弘樹一模一樣，“你叫樫村弘樹嗎？”赤井秀一用日語發(fā)問，小孩沒有回答，直到榎本弘一重復了同樣的話，他才開口。
孩子用沉靜的藍瞳看榎本弘一，用標準流暢的英語回答道：“我叫樫村弘樹，今年五歲，我知道我爸爸媽媽的聯(lián)系方式和住址�！�
…剛才是不想回應自己才不說話的嗎？
赤井秀一發(fā)現(xiàn)自己被這小孩嫌棄了兩回。
“但我不想回去�！睒俅搴霕浞词直е鴺\本弘一，頭埋在他的肩窩里面，“爸爸媽媽總是吵架，我不想回去�！�
赤井秀一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還要處理家庭糾紛問題。這種孩子失蹤案件，父母已經(jīng)快急瘋了，怎么可能還由著他任性。知道這個孩子聽榎本弘一的話，赤井直接看向榎本。然而視線才剛一交錯，赤井秀一就覺得不妙。
“那就暫時多留一天晚上。反正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了�！�
赤井秀一立刻擺出不贊同的眼神，還沒有來得及發(fā)話，就看到榎本對樫村弘樹說道：“他還是不答應，你就說他就是拐帶你的惡霸，好不好？”
樫村弘樹點頭：“好！”
好什么好。
二十多分鐘后，赤井秀一在家里收到同事的電話，說少了樫村弘樹的痕跡。他們已經(jīng)把前前后后的山也翻了一遍，如果孩子不是被活埋了，就是被人帶走了。
“……”
這孩子正在我家里洗澡。
赤井秀一淡淡地說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你們先撤退吧。”
茱蒂剛想應下來，就聽到榎本弘一用日語在大聲說話，但聽不清楚，只覺得聲音像是從房間里面?zhèn)鞒鰜淼摹?br />
“榎本先生從醫(yī)院回來了嗎？暫時…在你家里嗎？”
赤井秀一說道：“嗯，他沒什么事情。我先掛了�！�
榎本弘一等了大半天都等不到赤井秀一，于是又從浴室里面探出頭，“你要和我們一塊洗嗎？人多熱鬧。”
赤井秀一不理他，坐在一邊說道：“這里不是日本，沒有一起泡澡的習慣�！倍宜业脑「滓踩莶幌聝蓚�一米八的成年人。
榎本弘一總算說了實話，“我不會給小孩洗澡，你不洗的話，你就過來幫個忙�！�
“……”
他根本就是來找免費勞工的吧。
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把手機當榎本弘一，直接甩到沙發(fā)上，發(fā)出“噠”地一聲響。
*
浴室里全是熱氣。鏡子上白茫茫一片，天花板也全是冷凝后的水珠，浴室地板上全是水。兩個罪魁禍首——榎本弘一和樫村弘樹兩個人則無辜地坐在浴缸里面，水上面全是泡沫。樫村弘樹的頭發(fā)也夾著沒有洗干凈的白沫，可憐巴巴地就像是剛洗了澡的貓。
這洗澡都弄得跟打仗一樣。
其實，最不要臉的是榎本弘一，明明可以回自己的宿舍，偏偏說樫村弘樹暫時離不開他，所以他不得已要外宿。不僅讓赤井秀一買了兩套一大一小的新衣服，而且還讓赤井秀一買了飯。
赤井秀一不說話的時候，榎本弘一總是有話說，“你老是兇巴巴的，你是不是缺鈣？”
當你幫人收拾了一大堆爛攤子——清理車子，購物滿足兩個人的衣食住需求后，對方又給自己增加新的勞務的同時，還問自己為什么脾氣那么差。
一般人都會爆炸的。
“你吵死了。從洗澡開始，你嘴巴就沒停過。”
“我吃飯的時候，嘴巴也沒有停過。”
榎本弘一說什么都有理。
“你要自己幫他洗澡嗎？”
赤井秀一重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
“不要那么冷漠嘛，對方可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你好像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這是兩回事�！�
赤井秀一發(fā)現(xiàn)讓榎本弘一幫忙，真的是瞎了自己的眼睛。他不要給自己添麻煩就好了。折騰了大半天之后，赤井秀一上身濕了一大半。見一大一小裹著大毛巾溜出去之后，他還要自己收拾自己一片狼藉的浴室。
赤井秀一莫名想要嘆一口氣。
就在這時，榎本弘一又探出頭來，一句輕飄飄的風涼話也跟著冒出來，“喲！赤井教官，你真是好男人�！�
“……”
這句話當場讓赤井秀一腦門青筋一跳。
…要是生氣，就是自己輸了。
無語至極的赤井秀一沖完澡后，看到兩人已經(jīng)開始在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