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鬧哄哄的說笑聲，碰酒杯的聲音，烤架滋滋啦啦的聲音。煙熏火燎的味道也讓我不舒服。坐在吧臺的一瞬間，
我覺得自己跟個傻瓜一樣傻不拉幾的。
“有喜歡什么牌子的啤酒嗎？”伊達航輕車熟路地開始點酒。
“我沒有，
但不要辣的也不要太苦的�！�
我一般晚餐時間很少會拖到這個時間段。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肚子餓了，開始翻著菜單給自己找肉吃。等我還在看菜單，啤酒已經(jīng)送上來了，
沒一會兒，桌面就洇出一圈水漬。
我抿了一口啤酒杯泡沫，
說道：“你想說什么？”
雖然我是聽說他要聊諸伏景光才來的，
但是我猜他們調(diào)查諸伏景光的案子進度遠遠低于我的進度。比如說現(xiàn)在我都已經(jīng)在想辦法把外守一的隱患降到最低，
而整個諸伏景光團隊在猜兇手，正主還處在被蒙在鼓里的階段。他能提供我的情報量和我給他的是不對等。
盡管如此，我還是對此感到好奇。
我好奇兩個方面。
第一，「他們到底對這個案子怎么看」。
事到如今，真相與諸伏景光之間就隔著一張紗窗紙，
那種沾點口水就可以破的紗窗紙。
我猜萩原研二不急著跟諸伏景光說自己猜到真相，
是因為過多地考慮到我在門口打外守一的動機。
松田陣平應(yīng)該是不知情的，他懶得偽裝，也容易暴露。萩原研二不會輕易告訴他，
以免他會沖動。
降谷零可能知道，
他是離諸伏景光關(guān)系最近的人。但以他這種在默默背后守護的性格，
很可能也會過多地考慮我當初打外守一的動機。
我不容易判斷伊達航的情況。因為我跟他這人不熟。我對他的印象是他擅長調(diào)動群體氛圍，屬于調(diào)停者。這種人的性格永遠不會過于激進，
所以他的舉動意義是比較曖昧不清的。
然而，
通過由伊達航提供的信息，
我可以知道伊達航在他們五人團體是什么存在�！杆恢劳馐匾皇莾词帧惯@一點上，
伊達航不像是降谷零有發(fā)小的身份，也不像是諸伏高明有家人的身份。他要是能知道這個信息，取決于他在整個五人團體內(nèi)的地位和說話權(quán)。
這樣，我可以知道我好奇的第二點的答案。
我好奇的第二點是，「我想看我加入他們五人團體里面，我能有多少安全感」，或者我在他們中間能有多大的空間。
事實上，我現(xiàn)在覺得我是和松田、萩原玩得可以，我也愿意和諸伏、降谷保持長遠良好的關(guān)系。他們四人剛好又可以玩在一起，又搭上一個伊達航，總體來說他們應(yīng)該是屬于同類型的人，凝聚力也高。我覺得我可以直接加入他們，我是不用跑來跑去的，也愿意和他們繼續(xù)磨合。而且，我想加入的話并不是特別難的事情�；蛘哒f，在警校里面，只要誰愿意，他們都可以打入他們五個人團隊里面。因為他們五個人都屬于包容力比較強的人。
然而，這里面也還分遠近親疏。
我在設(shè)想一種情況，伊達航已經(jīng)和他們認識了兩個月，關(guān)系也跟他們比較親，人格魅力上絕對也比我的強。如果這段時間他們以真心交換真心地交友，都沒有做到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的真心信任，依舊對他有所保留的話。當然，我能理解兩個月對他們來說太短太緊了�？扇绻吝_航?jīng)]有辦到的話，那我覺得，我，以一個真實的我來說，不靠策略，不靠優(yōu)勢，又在沒有辦法做一個粘合劑的前提下，不用他們說，我也只會覺得我很多余。
我知道，他們真正和我交好的原因不過就是我一開始幫諸伏景光查了案子。當我擁有他們更多的信息和情報量，這種原本就容易堆積起信賴和好感，就像是看病時遇到了醫(yī)生，咨詢時找到了律師。這些信賴和好感，與醫(yī)生、律師本身是什么人也沒關(guān)系，而這僅僅只是因為這個醫(yī)生、這個律師幫他們忙了。他們這群好人就呼啦啦地示好和包容。
然而，這些建立起來的關(guān)系永遠都是最松散的關(guān)系模式。但凡這個人在他們眼中轉(zhuǎn)變了，這個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當然，我是不可能把這些話告訴他們的。
……
伊達航聽到我這么問，便說道：“我們才剛開始吃飯，這么快就進正題嗎？先喝兩杯再說唄。”他的酒杯朝著我的酒杯碰了一下，仰頭就是一口悶。
“……”
這人可真是能喝。他就不怕喝醉�。�
啤酒濃度低，但是空腹喝酒又非常容易喝醉。
伊達航喝完一杯啤酒之后，迅速就給自己續(xù)了一杯，說道：“你喝呀？我請你�！�
“我有在喝�！�
伊達航笑道：“榎本你進學校兩個月了，感覺你跟開學變化很大。開學的時候，我看到你感覺你誰都不愿意搭理。但是兩個月下來之后，圍在你周圍的學生越來越多，諸伏啊萩原啊松田、降谷他們也挺喜歡和你一起說話的。你以前在學校也是這樣的嗎？屬于那種熟起來之后就比較會放開自己的那種，你很喜歡交朋友吧？”
“我不喜歡交朋友�！蔽蚁肓讼耄f道，“學生時代，只要成績，能力，外貌，家庭背景，性格這五樣里面有一點優(yōu)秀，就容易引來人的關(guān)注�！彼陨晕⒛孢^來就容易把他們趕跑了。
“也就是說，對你來說，交友太簡單了，所以你不要嗎？”伊達航推著送上來的毛豆，對我說道，“不喜歡主動送上門的？”
我毛豆還不大會吃，學著伊達航擠了一會兒，放棄了，直接把毛豆放在一邊，“也不算是這樣。對我來說，交友是一場豪賭，我又只想要穩(wěn)賺不賠。”
“為什么會是一場豪賭呢？”伊達航想不通我的比喻，說道，“交友不就是在同樣的時間里面可以玩在一起嗎？這里面會有誰贏？又會有誰輸呢？”
我說道：“那以后沒這樣的時間怎么辦？”
伊達航說道：“就算沒時間，也不會改變彼此是朋友的關(guān)系��？它都是既定的事實了，誰也不會改變�！�
“也就是說，以后警校畢業(yè)，你和諸伏、降谷、萩原、松田他們各奔東西，一年不見一兩次，也沒有關(guān)系嗎？或者就一直都不見面，這也沒有關(guān)系嗎？”
“當然啊，因為他們在忙啊，我也在忙啊。”
“……”
“就算是父母子女，總有一天也會分離的。但是你們的感情也不會因為時間地域的變化而發(fā)生變化。”
……我對此完全不理解。
“他們也這么想的嗎？”
伊達航不確定地重新問道：“什么？抱歉，你說什么？”
我說，他們四個對你也是這么講的，對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這不用說，大家都是這么想的吧�！�
我眨了眨眼睛，想起降谷零那天晚上和我在陽臺喝啤酒后下樓梯，他說“要是警校畢業(yè)后，可以再這么一起喝酒，就好了”。我當時在想，要是真的成為朋友的話，一次怎么夠，十次三十次，天天喝。我要天天見面，我要天天跟他說話，我還想要和他天天住在一起。
看來我不適合交朋友。
果然還是富婆好玩。
用金錢利益最容易建立綁定關(guān)系。
而且就算解開關(guān)系，也沒有人會因此受傷。
我撐著側(cè)臉，道：“我不喜歡聊這個話題。你說，你想跟我聊諸伏什么事？”
“之前聽說你一開始就被委托調(diào)查諸伏的案子，后來諸伏不是和你鬧不和，被迫中斷嗎？萩原和我講，你是因為你查到了，故意不告訴他的�！�
“……”
老實說，我現(xiàn)在心情很微妙。說不告訴伊達航吧，我覺得他們內(nèi)部團體有隔閡�，F(xiàn)在知道萩原研二告訴伊達航，我又覺得萩原研二是大嘴巴，就想打他。話說上次他說還想要幫我解決我打外守一造成的困惑，結(jié)果到現(xiàn)在主意都沒有來一個。
“寧愿他對你生氣，也不愿意告訴他真相。所以萩原一直擔心，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直接說的。”
“……”
“不會是因為兇手其實和諸伏關(guān)系很親近？要是被知道兇手身份的話，他會很絕望之類的�！�
……狗血連續(xù)劇看多了吧？
我忍不住想吐槽。
我剛想繼續(xù)說，伊達航說道：“其實最近諸伏已經(jīng)開始慢慢回想起很多的事情了，懷疑起犯罪者的面孔應(yīng)該也是在時日之內(nèi)吧？我聽他說，要是早一些回憶起當年的那些細節(jié)，就不會拖到今天了。他現(xiàn)在也覺得有些后悔�！�
“叫一個小孩子不斷地去回憶犯罪現(xiàn)場，原本就不人道。犯罪行為不會因為證據(jù)不及時到位而被消抹。不是有句話嗎？「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我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伊達航在觀察我的眼色。
伊達航不是這種會試探人的性格。
我突然福至心靈，拍著伊達航站起身，“你站起來，把你所有的移動設(shè)備都拿出來�！�
伊達航居然也沒有掙扎，主動上繳了正在通話中的電話，聯(lián)系電話是諸伏景光。我說道：“諸伏小哥，好不好玩？”
諸伏景光干笑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這么明顯嗎？”
“就你們這些小伎倆，都是我小學的時候玩剩的�！蔽艺f道，“反正別想從我這里面套消息，我對你們的案子是完全不參與的�！�
“我知道了，真的很抱歉�！敝T伏景光的聲音跟著暗淡下來。
“那你不得過來喝點罰酒？”
我這話剛落下，伊達航趁機說道：“限十分鐘內(nèi)到，遲到一分鐘就再罰喝一杯酒！”
“那我也去！”
“我也想去。”
“我也是�！�
“你們別把酒喝完啦！”
我嘴角抽了抽，你們敢情都是一伙的。
第70章
關(guān)西京都府警校在藤原教官的指揮下，
集體觀看了東京市警校傳過來的錄像。錄像里面是普通的道場演練——兩個學生中一個身材高大魁梧，一個挺拔頎長，就是普通地扮演著警察和歹徒一來一回，
規(guī)規(guī)矩矩，
毫無特殊之處。
藤原教官說道：“要好好留意這錄像里面的人，認清楚之后，會是我們京都府警校打敗東京警校的攔路石�！�
坐在京都府道場里面的白鳥任三郎盯著錄像開始出神。
身為東京人，
卻在京都府的警校接受培訓，白鳥任三郎都覺得這個槽點可以吐一輩子。在聽說他們還要去東京，
打敗東京警校生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多一個槽點吐。白鳥任三郎原本也想在東京警校接受警校培訓，
但他出身豪門，家中沒有一人是當警察的。家里面的人原本想阻止，后來還是給他的放寬條件，說至少同學也應(yīng)該是官宦子弟，貴族世家。
正巧白鳥世交里面有個官宦家庭——京都府的綾小路家，
他家兒子綾小路文麿也想當警察。于是白鳥家的管家把白鳥任三郎整進了京都府警校。
白鳥任三郎一開始也許想著至少應(yīng)付一下家里，
和這綾小路文麿交朋友。這綾小路文麿長著倒三角的眼，跟戴著能劇角色面具一樣，不茍言笑，
冷若冰霜，
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白鳥任三郎跟他相處幾天都覺得他不好相處，
更別說綾小路文麿性格古怪，對外說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寵物花栗鼠。白鳥任三郎到現(xiàn)在只能維持世交風度，
跟他保持好友距離。
錄像只有三分鐘。
白鳥任三郎看著進度條才到中間，
兩人對打的畫面就切入了采訪階段。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錄的，
有人拿著個話筒到處問：“想要對關(guān)西來的警校生說什么話？”
【加油！！】
【歡迎光臨，
走的時候一定會讓你們帶著你們的眼淚當土特產(chǎn)回去的！】
【別笑著進來，哭著出去就好了，祝你們好運！】
【這里有大魔王，小心點�！�
這采訪讓原本正襟危坐的京都府警校生們開始躁動起來。
【有什么想說的，就說你們要小心那個人�！�
【那個人很兇殘，你們一定要注意�！�
【如果你們不想撞見他的話，記得來加入群號23413嗶——】
【多帶點藥，保平安。】
【你們怎么都不說名字啊？榎本，同學們，他叫榎本弘一啊啊啊啊�。�！讓我說完呀——————】
說這句話的人直接被旁邊兩個人給拖走了。
白鳥任三郎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叫什么事？是大阪府的人在這里搞笑嗎？那他們的東京口音發(fā)得不錯。他正在心里面吐槽，旁邊的綾小路文麿卻動了起來，好像對榎本弘一這個名字有了反應(yīng)。從來沒有見到這種情況的白鳥任三郎忍不住提起精神認真看。
采訪結(jié)束后的內(nèi)容就是早上操練和體術(shù)課的三十秒短視頻。剛出場的大塊頭一直都出現(xiàn)在視頻里面，似乎是扮演著班長的角色，體能體術(shù)槍法各項都出類拔萃，引人注目。
三分鐘的視頻一下子就結(jié)束了。
藤原教官面無表情地說道：“剛才這個短視頻里面，你們有注意到什么嗎？”
白鳥任三郎舉起手。
被點到名字后，白鳥警校生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剛才居然還主動舉手參與課堂的綾小路文麿，頓了頓才說道：“東京警校有個叫榎本弘一的學生，似乎是在東京警校人氣頗高。我注意到他頻頻在視頻中央出現(xiàn)，相信他應(yīng)該是東京警校的第一名。”
白鳥警校生剛說完，發(fā)現(xiàn)藤原教官對他最后那句話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他還是點頭，先讓白鳥任三郎坐下來。
“入警校兩個月，他先后協(xié)助東京警視廳破獲了三起大案子，第一起是護林區(qū)出租車司機被活埋的案子，只用了不到一天就破獲了。第二起是入室滅門案中嬰兒失蹤案，這是他在做犯罪心理課作業(yè)的時候，隨手破獲，還讓原本死不回應(yīng)的罪犯主動自首告罪。第三起是長野縣與東京市聯(lián)合破案中，罪犯手槍走火，他解開了犯人的犯罪手法，并且偵破長野縣犯罪動機。”
“這已經(jīng)是專業(yè)刑警的水平了吧……”
“留在警校當學生會不會太屈就了？”
“都這種程度了，我們是不是以后等著看他升官當領(lǐng)導？”
“這真的假的啊？？”
藤原教官掃了一眼在場的學生們在聽傳奇一樣吃驚的表情，又覺得為那個小兔崽子小弘得意，又為自己手下的學生們恨鐵不成鋼，“收起你們的下巴，瞧瞧你們這群兔崽子們沒出息的樣子！”
學生們連忙閉上嘴巴，“……”
藤原教官繼續(xù)說道：“榎本弘一出身地就在我們關(guān)西三重縣的，我們關(guān)西出生的學生能輸給關(guān)東嗎？他能做到，你們也能！”
學生們一臉無語地仰望著教官，這是哪門子的鼓勵�。�
白鳥任三郎倒是覺得好笑了——他一個關(guān)東本地出生的人跑來關(guān)西警校當警校生。那個關(guān)西本地出生的學生跑到東京竟然跑到關(guān)東讀警校。他還真的挺想見識一下的。
藤原教官說著開始播放自己已經(jīng)準備很久的演示文稿，開始全面介紹這次聯(lián)�；顒拥娜粘�。這表面上是友好的互相交流學習的機會，但這其實已經(jīng)牽扯到關(guān)東關(guān)西警校的顏面。在警校的最后一天他們兩校會分紅白陣營通過體育祭來分出成績。
“我們是有比較大的勝算的�！碧僭坦僬f道，“體育祭是團隊戰(zhàn)，但榎本弘一只有一個人�！�
“？？？”
你們教官已經(jīng)把榎本弘一這個人跟整個警校放在同一個天平上比重了是吧？
白鳥任三郎舉起手，得到教官回應(yīng)后，他開口道：“藤原教官，榎本弘一這個人是不是有出現(xiàn)在視頻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