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不了對方下次不請了，絕對不委屈自己。
諸伏高明也不介意我這種發(fā)言，直接開門見山道：“那榎本君有什么喜歡的嗎？”
諸伏景光已經(jīng)翻到后面，看向我征求意見說道：“糖醋里脊，咕咾肉，干燒蝦仁和杏仁豆腐？”
“我都行�！�
我聽完之后，就把菜譜給合上，可以安心等吃了。
諸伏高明只是翻了一下菜單后，說道：“再加一份炒時蔬�！�
“……”
每次吃炒時蔬，我都覺得我是在吃草的羊。
諸伏高明在諸伏景光給所有人倒水的時候，順勢說道：“因為我的工作忙碌，并不經(jīng)常和景光聊天。不過他來警校之后，景光就經(jīng)常提到你對他的照顧�！�
我這一聽就知道他說的假話。
我壓根就沒有照顧過諸伏景光。我下意識看向諸伏景光，他剛好在看我，眼神還挺認真的。這一瞬間讓我產(chǎn)生了疑惑，諸伏景光真的這么說了嗎？不過仔細想想，他確實是容易美化他人的人。我就沒見過他說過誰壞話。
我腦袋竄過他之前說的話“請暫時不要對我這么冷淡”，這是不是在暗示我要在這一塊有所反應(yīng)。就在我還想要確認的時候，諸伏景光舉起水杯遮掩自己的動作，畢竟他和他哥距離很近，容易被看出來。但我覺得現(xiàn)在諸伏高明的心態(tài)，就是那種看小孩子拙劣說謊的家長，看破不點破。
我大言不慚地接話道：“被諸伏同學(xué)這么說了，我就不掩藏了真實的自我。我確實是熱情博愛的人，我喜歡照顧所有人�！碑斎�，我這么說就突不出諸伏景光的特別。“但就諸伏同學(xué)是唯一一個是知恩圖報的，就他感謝過我�！�
看看我說話水平，直接把諸伏景光吹上天了，這都是在夸諸伏景光是全校文明楷模，禮貌之星，道德標桿了。而且，他哥這一聽，也會很欣慰原來自己弟弟成長得如此優(yōu)秀。
“挺好的�！敝T伏高明掃了一眼旁邊用眼睛描摹桌子花紋的諸伏景光道。
這個時候難道不是諸伏景光難為情地說什么“沒有啦”“我沒有那么好”“榎本不要瞎說”的階段嗎？但諸伏景光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在想可能是因為看太多喜劇或者夸張的反應(yīng)表演，像諸伏景光這么溫和的人是不會有這種設(shè)置。
諸伏高明說道：“那景光要說點什么嗎？”
被Cue到的諸伏景光看著他哥，然后又看向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表示。
我開口幫他解圍，對諸伏高明說道：“有什么好表示的？他都謝過了，你也請我吃飯了。再表示就多此一舉了。我也嫌煩，不喜歡這些有的沒的�！�
諸伏高明這才不揪著電話的問題繼續(xù)說了。但其實我也很理解他要把戲做全的初衷。
我拿水杯喝了一下茶，往周圍掃了一眼，看起來是一家老店，也不知道諸伏高明哪里問來的店。
在等餐的時候，諸伏高明問景光說道：“你平常在學(xué)校有遇到什么困難嗎？”
“學(xué)生都很好，沒有什么其他的問題�！�
這位諸伏大哥對自家弟弟都不會上手摸摸的，兩人相處模式都不是那種直率熱情開放的類型，含蓄又彬彬有禮，“你晚上睡不好嗎？你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聽到這句話后，我才看向諸伏景光，他確實眼底有些青黑。
“昨天寫周日截止的作業(yè)寫得比較晚。”諸伏景光說道。
我順勢再喝了一口茶水。
我記得降谷零那組作業(yè)在最后一次監(jiān)獄訪談的晚上就寫完了。沒錯，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后來和別人換了字母，兩個人又拼在一起寫作業(yè)了。年級第一交作業(yè)的速度也是年級第一。我知道這一點，都是因為松田陣平從萩原研二那里聽來的消息。松田陣平學(xué)給我聽，說要是他和他們之一組隊，就不需要拖到倒數(shù)那幾天趕得那么辛苦了。當時，我給他放了一首《命運交響曲》，所以印象極深。
我現(xiàn)在只能想著這么說的諸伏景光，是為了不讓自己哥哥擔(dān)心了。
諸伏高明說道：“還是要注意休息�！�
“哥也是。”
兩個人在聊，我就在旁邊聽。因為太無聊了，我把送的小菜都吃完了。我喜歡那個炸的花生米。那上面還有些白白的顆粒，不知道是糖還是鹽。鹽也合理，畢竟我吃出來的是咸咸的味道。但是糖也合理，因為我聽說有些炒菜也要加糖，說是提味。
“上面是鹽�！敝T伏景光的聲音響起來了，“這是鹽焗花生米。”
我下意識地看他，“……”
我研究得那么深，讓他看出來了嗎？
“你喜歡的話，我會做�！敝T伏景光繼續(xù)說道，“我可以教你�！�
“你會做嗎！”
我驚訝了。
他居然有這種技能。
“對？”諸伏景光有點疑惑地看著我。
因為他已經(jīng)說過他會做，我還再問了一次，所以他自然有點疑惑。不過，我真的很驚訝。我之前知道他很會做家務(wù)，但我沒想到他會做小菜，“你好好��！”
就特別好的意思！
因為我特別喜歡吃，又是廚房殺手，所以會做菜的同齡人或者小輩在我眼里，都是非常厲害的大人物。
諸伏景光被我的反應(yīng)逗得笑起來了。他似乎還要說什么，剛好中華餐館就開始上菜了。我吃飯不是特別愛說話，所以我就跟他們講清楚說，他們可以自己聊，不用管我。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說話。然后我就埋頭大吃。
這家店還可以，下次騙大叔帶我過來吃。
我吃飯的時候，還以為他們兩個會聊天，結(jié)果他們?nèi)贪察o。吃完之后，我以為諸伏高明會再說點什么東西，結(jié)果我們一直到車門前。他才開口對我們說：“我還得回去，景光和榎本君能自己走回去嗎？”
“哦，你去吧�！�
我都蹭完飯了。
諸伏景光說道：“好的，我們之后用電話再聯(lián)系�！�
諸伏高明點點頭，之后又看向我，說道：“榎本，上次聽說你從毛利先生那里拿了一些資料，可以給我嗎？”
總算提到這個了。
我還以為他忘了，昨天晚上他臨時叫我把毛利大叔在長野縣做實地調(diào)查的筆記帶過去給他。這上面其實就是一些諸伏父母過去同事和鄰居對諸伏兄弟家長們的印象，完全推不出任何真相。上次把資料扔下摩托車之后，毛利大叔的那本筆記本就裂開了，還沾上了一些臟東西。我原本想著整本重新用電腦打出來，但覺得這樣很不真實，誰會拿著電腦去邊打字邊記錄訪談。所以我用新本子自己重新抄了一遍。
老實說，他們父母真是好人。
所有同事和鄰居給的都是美談。
我把筆記遞給諸伏高明之后，就把背包扔在我的身后。而諸伏高明把筆記拿到手之后，翻了幾頁，就把本子給了諸伏景光。
我的視線順著本子的動向轉(zhuǎn)了一圈。我覺得這沒有什么奇怪的。這里面的東西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很有治愈意義�，F(xiàn)在對于諸伏景光來說，很重要。
諸伏高明也沒有和諸伏景光說明情況，而是說道：“我之前看過毛利先生的筆跡和這上面的不一樣。”
總不能是我從網(wǎng)絡(luò)上抄心靈雞湯吧？
“我把毛利大叔給的那本弄壞了，所以重新抄了一次。你們要原件也可以，就比較臟�！�
諸伏高明說道：“那我可以要原件嗎？”
“可以。”
“那麻煩榎本君了�！�
“不麻煩。”
目送完諸伏高明之后，我和諸伏景光才動了動身。諸伏景光問我說要回哪里。我說要回警校。但我看他拿到筆記之后，整個人情緒似乎變化了，就變得更安靜。我想著他自己需要靜靜，所以他順著往東的方向走兩步之后，我就順著往西的方向走。
“我走那邊�！�
我走完幾步之后，聽到后面飛速趕來的腳步聲，背后的背包先被拽了一下。
見我回頭，諸伏景光盯著我，一直盯著我，好久都不說話。
“怎么了？”
我還沒有說完，他低著頭用握拳砸了我的肩膀一下，“榎本，你能稍微適可而止了嗎？我現(xiàn)在良心已經(jīng)過不去了。”
“……”
我也不疼，就懵。
這是幾個意思？
第50章
我被諸伏景光捶了一拳，
完全是懵的。
老實說要是松田陣平，我就把他摔過去。要是柳本南川他們，我不僅躲開，
還要賞他們友情破顏拳。但面前是諸伏景光，我覺得我打他都是在家暴。就是那種，我打他好像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當然，這前提得是這不疼。
不過要是疼的話，
諸伏景光就死定了。
“你在做什么？”
“……”諸伏景光估計是覺得自己失態(tài)，
在我說完之后，他又跟我說抱歉。
“你要不要跟我講一下你怎么回事？你現(xiàn)在把我弄得我手臂全都是雞皮疙瘩�！蔽野欀�，不容拒絕地說道。
諸伏景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用他那雙藍瞳認真地跟我說：“我哥都跟我說了�！�
我不知道大家愣住時具體有什么感覺，
可這個時候，
我就覺得只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銅鑼在我腦袋后面重重地一敲，不僅震得我什么都聽不見了，后腦勺發(fā)疼，
全部的思考還都往外飛。只剩下一個想法——「我要殺了諸伏高明，將他粉身碎骨，挫骨揚灰」。
我上次跟諸伏高明說的那些話，
是因為我信他不會說出去。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
我都覺得我那時候說的話惡心死了�，F(xiàn)在，他為了所謂改善我和諸伏景光的關(guān)系，
隨便亂說話。那我真的會非常不爽。當然，
因為我的話很多都和真相有所牽扯，
諸伏高明也不至于說太多話。
可是現(xiàn)在也不能阻止我憤怒的心情。
我要是手頭上有刀，
我會立刻架在諸伏景光脖子上，
警告他好好說話。
我冷聲說道：“…他都跟你說什么？你和你哥在設(shè)計我嗎？你今天在進餐時說的話，
也是在裝模作樣嗎？”
諸伏景光啊諸伏景光，你居然是只白切黑！？
諸伏景光被我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不是，你誤會了。我今天也不知道你會過來�！�
“……”
我不滿意地看著諸伏景光，讓他接著說。
“我哥只跟我說，「你其實很關(guān)心我」�！�
“就這？”
“就這�！敝T伏景光篤定地說道。
我拍著額頭，那家伙完全聽不進人話啊他。
“我一開始不太信�！敝T伏景光繼續(xù)說道，“其實那天和你發(fā)生爭執(zhí)后，我發(fā)過短信給你，但你沒有看。我后來也發(fā)過幾次短信給你。你也沒有回�！�
我那會直接把人給放進黑名單里面，根本不知道他發(fā)過短信給我�，F(xiàn)在翻回去的話，一定也看不到他說什么了。
我見諸伏景光似乎在等我給他解釋。我猶豫了一下，覺得沒什么可以隱瞞的，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因為你說不需要我繼續(xù)幫忙了，所以我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加黑名單了�！�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這很公平。”
我追加道。
在他繼續(xù)開口前，我覺得我還需要和他澄清一件事，“我現(xiàn)在的立場和那天的立場是一樣的。如果你覺得在此基礎(chǔ)上，還有話想繼續(xù)說的，那我們可以繼續(xù)�！�
我對諸伏景光不太了解，“要是別人做對你好的事就認為對方是個好人，那真的是一個笨蛋。你不能聽你哥亂講話�！�
諸伏景光面對我的話有些苦笑，“我實在很難跟你一樣做得那么直率。真的……”
我覺得這又不是大問題。
因為人的性格不同。
還有你是不是不理我剛才說的「不要聽你哥亂講話」……
我不確定他是說完了，還是有下一句正在醞釀中，但我該怎么說呢？先說有控場優(yōu)勢。
“我并不是那種說什么都對的人，我說的話基本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我知道很多時候我是不對的。但我本人不會自己承認，不代表你們思路也該跟著我走。我知道作弄別人，取笑別人，痛罵別人，毆打別人等等都是不被道德規(guī)范允許的。只是我知道不對，跟我做不做沒關(guān)系。”
“高功能反社會型人格？”
諸伏景光疑惑地冒出一個詞。
“隨便你怎么想…反正大部分人都覺得我不正常，我只是想說你不用勉強接受我的想法�！�
我最不習(xí)慣的就是像是降谷零、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總會想著要去理解那些自己不接受的人的想法，以至于自己都不舒服。我就完全不理解為什么要去接受自己都排斥的想法，讓自己也陷入沒有意義的煩惱和困擾。
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我覺得他沒什么話可說，也不計較，“如果你是在意我們發(fā)生矛盾，我對你產(chǎn)生惡劣的印象。那你完全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
“我很在意�！�
諸伏景光突然說道，像是突然打開了一個轉(zhuǎn)換模式的開關(guān)一樣。我嚇了一跳。
他跟我說話速度不一樣，我總是說得很快，有時候會像是點燃的炮仗一樣，每個字都在爭先恐后地往外蹦。但諸伏景光卻很溫和，就算說得多，也能做到字字清晰，不容聽錯。
“我會生氣，也是因為我在意你那天說的「我們是陌生人的關(guān)系」。你說你不相信我，是因為一個月前，我們是陌生人�？墒且粋�月后，你依舊不愿意相信我。我忍不住會想，你是不是暗示我們現(xiàn)在還是陌生人的關(guān)系�！�
“我剛才在餐館里面也很在意你的反應(yīng)，所以被你弄得心情上下起伏。我說你不要對我冷淡的意思，并不是想要你在我哥面前說，我很知恩圖報。我其實想要和你坐同一排而已，我希望你可以恢復(fù)和我說話。聽到你說我很好的時候，我也很高興，可是你說過之后就跟忘記了一樣，不再繼續(xù)說了。還有你明明都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剩下的都只是感激了，你還是為了和我拉開距離，刻意避開。我其實被你真的弄得……”
“？”
弄得……？
諸伏景光緊緊地盯著我，堅定地調(diào)整發(fā)言道：“我已經(jīng)知道你不討厭我，但現(xiàn)在你還是與我保持距離的時候，我就很失落�！�
我其實在聽到他說他在意的時候，我腦袋就跟著空白了一下。但不幸的是，我全部聽完了，“……你不是說你不習(xí)慣直率嗎？”
“因為你對我毫無保留，所以我覺得我再遮遮掩掩，就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自己�！敝T伏景光這個時候還很要命地在我面前釋然地笑了起來，“周四的時候，我其實很擔(dān)心你會出什么問題。我也怕是我影響了你的心情。”
“………”
“其實我也希望很多很多人都在意你的想法和感受，不僅只是我而已�！�
諸伏景光剛說完，就繼續(xù)真誠地看著我。
我的手下意識地抬了起來，探向他的臉。諸伏景光朝著我露出笑容，我當即用掌心往他的腦門連拍三下“啪”“啪”“啪”。
“醒一醒！諸伏同學(xué)。”
“……”
“你說的話跟快要酒精中毒的醉鬼沒有區(qū)別了！”
諸伏景光捂著被拍紅的腦門說道：“我只是單純想要和你和好而已。”
“不，聽到你這些不清醒的話，我很懷疑你的判斷力。我不想要和你關(guān)系過近�！�
“那你是討厭我嗎？”
“…那倒不至于。”
我被諸伏景光搞得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