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倒不用,你讓我試著彩排一次。到時候也不用新的紙,直接倒放過來就好。”
松田陣平聽我這么配合,明顯有些疑慮,但他也看不出什么,便很快說道:“可以,也沒什么�!�
于是我們借著手電筒的光開始第一次對局練習(xí)。
十五秒內(nèi)想用話語來讓對方分心的話必須一擊必殺,但現(xiàn)在說任何話都太明顯了。尤其是松田陣平上過一次當(dāng)了,第二次絕對不會聽。
十五秒初次練習(xí),松田陣平直接切到了18,而且控制在第四頁紙上,手非常穩(wěn)。相反我的切到了25,但是自己拼手速,但紙頁破損程度不一,大部分直接破了七八頁,長度更是長短不一,合格率并沒有一半。
我拿著美術(shù)刀重新比劃了一下,要速度就不能保持力度,像剛才松田陣平繃緊十五秒手臂肌肉,和負重訓(xùn)練也有的一拼。
“怎么樣?”
松田陣平看我,表情克制著得意。
“隨時可以開始�!�
我把紙張全部翻過來,見松田陣平重置時間,隨口說道:“如果我輸了,你是不是要趕我出去?”
“這很難說�!�
“很好,沖你這句話�!蔽遗闹雷诱f道,“我要輸了,我就去追萩原研二的姐姐。反正我閑著。”
松田陣平眼睛睜大,“你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是吧?”
“沒有,我只是臨時起意而已。”
“千速姐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
“只要比你多一點可能就行�!蔽夷笾种�,比一個小小的差距。
松田陣平盯著我,最后說道:“你不可能去追的,千速姐家里沒錢。你對她不感興趣�!�
“…我愿意花這個時間�!�
“沒關(guān)系,我連這個時間也不會給你的�!彼商镪嚻桨岩暰從我臉上移開,重新對上手機預(yù)設(shè)好的時間,“準(zhǔn)備開始�!�
15、14、13、12、11。
房間里面連呼吸聲變得清晰明了。之前沒有梳理好的頭發(fā)從耳后散落下來,在手電筒的光里面找出簾布一樣的陰影。
10、9、8、7、6。
余光下的松田陣平手又快又穩(wěn),比起之前的對局練習(xí)更快,切頁間的聲音毫不拖泥帶水。
5、4、3、2、1、叮叮叮叮——
我們兩個同時停下手,借著手電筒的光,松田陣平切了21頁,每一刀又準(zhǔn)又漂亮,就像用機器切頁一樣精準(zhǔn)細致。
“你真的很想贏我�!�
松田陣平頗為自滿,說道:“我早就想跟你比一場比賽,只是沒有機會安排上而已�!�
“好吧,”我跟著慢慢站起身,說道,“我認輸……”
趁松田陣平不注意,我直接跳到床上,大字型霸占著單人床。松田陣平跟著拽我身上的被子,說道:“去地上睡。”
“我說輸了就是輸了嗎?自己去數(shù)�!�
松田陣平一怔,轉(zhuǎn)身去數(shù)頁碼,雖然每一頁深淺不一,但我切到了24頁,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
我得意洋洋地說道:“不過是控制手穩(wěn),我的槍是白練的嗎?”
我和松田陣平最大的區(qū)別在于我對這種精確到毫米的控刀訓(xùn)練沒有肌肉記憶,我沒辦法目測深度,所以我要人為地制造出一條標(biāo)準(zhǔn)線。
“我只是不確定深度而已。第一次排練,我刻意拉深紙頁,借著手電筒的光,我就可以看到每一刀都有一條清晰的線。把紙頁翻轉(zhuǎn)過來后,線也不會消失。這個時候,我需要做的不是去考慮速度和力度兩件事,而是盯著標(biāo)準(zhǔn)答案考慮速度,每次都只切到標(biāo)準(zhǔn)答案那條線的水平位置上就好了。雖然你對獲勝條件弄得很寬,但我也不想贏得太難看�!�
“你知道什么是天才嗎?”
我驕傲地說道。
“我就是�!�
“…那你還要提什么千速姐?”
“當(dāng)然是給你施壓,影響你的發(fā)揮。我要是輸了,怎么辦?我這人非常輸不起。”
松田陣平沉默了一下,用被單把我卷成春卷,扔到床的另一邊。
第二天根據(jù)生物鐘起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整個人掉到了床邊,身上全是被子,手上還抓著松田陣平的枕頭。而松田陣平倒立著站在我面前,身上已經(jīng)換了訓(xùn)練服。
“大早上就在鍛煉了?”
松田陣平把我的頭從床邊扔回床上,他人就看起來正常多了。而且他的一只眼睛的眼眶有明顯的烏青。
“你怎么有辦法睡出一只熊貓眼的?”
松田陣平冰冷地看著我,“拜一個睡相極好的人所賜,我半夜就又被打又被踹,根本不能睡覺。”
我完全沒有印象,但這不是重點,“我都說你自己睡地板了�!�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么要睡地板?”
我在空氣里面點點手指說道:“當(dāng)你把我放進你房間,你就應(yīng)該預(yù)想到這個結(jié)局了�!蔽覍Υ撕翢o廉恥和羞愧心。
見他要出門,我順便拉住他的衣服下擺,“松田,早餐給我買唄。”
“想得美�!�
我才不管呢,“我會一直等你買飯回來的�!�
“……”松田陣平吸了一口氣,耐住性子說道,“你要吃什么?”
我還是知道不能鬧得太過分,所以抱著枕頭說道:“你買的,我都愛吃。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買我喜歡的。畢竟,我還記得我們那晚在高玉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煩��!你能不能換個臺詞?”
“沒問題,謝謝松田君,你真棒!”
不過我沒有想到每天都有人伺候,我還不用寫作業(yè)不用上課的快樂日子結(jié)束得那么早。就在上午,我看著學(xué)生們?nèi)ビ?xùn)練場,而我穿著便服,趿著拖鞋,大搖大擺地走出校門,到便利店買零食。小山竹太當(dāng)時非常震驚,明明是工作日,我怎么穿成這樣到處走,不用上課了嗎?
我但笑不語。
正是心情大好,剛好又看到有野貓在翻空蕩蕩的垃圾桶,于是我去買了一包貓食,蹲在路邊喂它們。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體質(zhì)。反正從小到大,我就很容易討動物喜歡。它們就是不怕我。
通常野貓對陌生人投食的時候,它們都會很警惕�?墒俏曳旁诘厣系臅r候,它們就不怕生地跑過來吃了,還“吧唧吧唧”地小聲吃著。要是我是貓的話,首先就要在空氣里面兇猛地扒拉幾下,把人給嚇跑,我才放心吃。這群貓戒心還是低了。
因為我怕摸出一手虱子,就只是在旁邊看幾眼而已。
然而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時候,剛好和身后的人對上了視線。對方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裝,面容清秀俊朗,十分年輕,很像是什么世界五百強的精英人士,但那雙丹鳳眼就跟標(biāo)識一樣,一下子讓我認出對方是誰。
“你好,請問你知道,東京都警視廳警察學(xué)校怎么走嗎?”
對方說話方式依舊一字一句,有條不紊。
諸伏高明怎么會在這里?
“……”
第44章
諸伏高明是來找諸伏景光的嗎?
在我開口前,
我腦袋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得騙他。
這個時間正是警校生上課的時間段,他又不知道我是誰,一定也想不到我是警校生。先騙他去其他地方繞一圈,
然后我再溜回宿舍躲起來。
這個想法很快就推翻了。
現(xiàn)在是上課期間。諸伏高明這個時候要找諸伏景光,
不合時宜,也不一定見得到,起碼要約在下午課程結(jié)束之后,
兩人才有足夠的時間敘舊。諸伏高明這個時間段就開始找警校位置。那有兩種可能,
一是先提前踩點,了解自家弟弟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環(huán)境;二是他現(xiàn)在其實是在出差狀態(tài),有什么事情要找警校配合。
我再仔細看他的手,什么東西都沒有帶,
應(yīng)該是來查案子了。
他看著我打量他片刻,也不發(fā)話,我指著一個錯誤的方向,
悶著聲說:“你去那找找看�!�
諸伏高明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情上不太信,但也沒有多說,微微欠了身就離開。而我繼續(xù)蹲在地上佯裝淡定。如果我的眼睛能發(fā)出鐳射,
現(xiàn)在兩只小貓的頭頂應(yīng)該禿掉了。聽著他的腳步聲果然朝著我指去的方向離開后,
我抓著我的零食袋立刻跑回宿舍。
松田陣平的房間沒有鎖。因為他覺得就算給我鑰匙,
我也能把鑰匙弄丟,所以直接讓我出入不要鎖門。松田陣平還警告我不準(zhǔn)用發(fā)夾撬鎖,搞得跟小偷似的。
他這話是有道理的。
我要是能用發(fā)夾撬鎖,
其他人的房間門鎖也相當(dāng)于擺設(shè)。要是我一個人在宿舍里面待著,
有人東西丟了,
我還免不了要被懷疑。
我把零食放在松田陣平桌子上,
連忙打電話問毛利大叔知不知道諸伏高明來警校了。但估計這個時間段,他去賭馬,完全沒有聽到電話響聲。
我在腦袋里面開始預(yù)想各種畫面——
已知諸伏高明是了解整個案件過程,且對我有誤解的人,要是他知道我打了外守一,我被停學(xué)處分,外守一也不能繼續(xù)接警校的工作單子,諸伏高明會有什么樣的聯(lián)想?
答案只有一個,他一定會誤解。
我整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
現(xiàn)在最優(yōu)解就是跟他解釋,我本來就是那種暴脾氣,別人惹我不爽,我就會動手,完全不知道對方身份。順便可以把電話那些解釋不清的事情解釋明白。
我越想越頭腦清醒。
我還可以把毛利大叔給的資料轉(zhuǎn)給他。從此,我再也不用煩惱諸伏景光的事情了。
這么想,我馬上就行動起來。
早知道我當(dāng)時知道諸伏景光自己在調(diào)查的時候,我就不要開口說話了,查到外守一是兇手,那又怎么樣?他糾結(jié)、痛苦、煩惱都不關(guān)我事。我何必插一手,自找麻煩呢?
我想著反正要出門了,順便帶上胖胖溜一圈。
不過沒想到我剛在校門就出現(xiàn),就和外守一冤家路窄。他看到我的時候,整個眼睛都睜大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我覺得我昨天那些力度,起碼他會覺得全身酸疼不止�,F(xiàn)在還能走過來,說明這人真的是耐打。
“這話該是我問你。在這里做什么?”我邊說邊開始在掄手臂。
外守一退了一大步,腳步已經(jīng)退到了保安室的方向,說道:“你把我工作給弄沒了,我要找警校理論?我還要申討!”
我盯著他的眼,冷笑道:“你要申討什么?老大叔啊老大叔,你以為你做的惡事是沒有人知道的嗎?還想在這里當(dāng)苦主,過去十五年的日子過得太安逸,讓你想法也變得天真了,是吧?”
外守一臉上閃過恐慌,飛快地看向旁邊的保安,試圖確認他有沒有聽到什么,但也不敢和我繼續(xù)說話,直接跑。
“呸�!�
浪費我時間。
保安好奇地看向我:“十五年前是發(fā)生什么事情?”
“我就是嚇嚇?biāo)�。下次直接趕走他。”我覺得這種事還是得讓保安大叔把控一下比較好。
也不知道保安有沒有在聽,他繼續(xù)問道:“這人果然有問題嗎?”
“暫時讓他別在周圍蹓跶就好了�!�
我覺得他只是為了工作而來學(xué)校的話,那我只是把他想得太深了,他也不會再來了。但如果是在謀其他小九九的話,他可能還會再回來。
要不是這人離得太近,我直接弄個社會性死亡就好了。
不過我又想起他離開時的眼神——他很害怕,也很生氣,臉都白了。我記得我看過這種眼睛,也不說是像被毒蛇盯上了,更像是被臭蟑螂盯上了一樣,煩躁感就從心里探出頭來。我本來還想再說一點,但是說了也沒有用。因為胖胖直接把我繞城線圈,我得走了,看來它等得不耐煩了。
“弘一君,你要去哪里?”
我拍了拍我的背包,說道:“我去警視廳一趟,給人送個禮物。如果有叫諸伏高明的訪客過來的話,你打個電話給我�!闭f著,我把遛狗繩給繞出來,帶著小狗跑了。
我到警視廳之后,和熟人打了一聲招呼,又問了警視廳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的方向怎么走。目暮警官帶著我走在前面,回頭問我道:“你要找誰嗎?”
“找有話語權(quán),能主事的�!蔽业靡獾嘏牧伺奈业谋嘲�,說道。
“那就是梅島警視了。”目暮警官回頭看我說道,“要我?guī)兔榻B嗎?你應(yīng)該沒見過他�!�
“沒事沒事�!�
話說到這里了,目暮警官才把最想問的問題扔出來,道:“你不是應(yīng)該在警校嗎?怎么在這里?應(yīng)該不會是逃課吧?”
“……”
我假裝沒聽到,一臉發(fā)現(xiàn)辦公室的門牌的驚喜,直接把胖胖的遛狗繩塞進目暮警官的手里面,裝作迫不及待地走進辦公室。
警備部機動組辦公室的門是分前后門,梅島警視就坐在右手邊的正中間,人戴著墨鏡,正在看報紙。我覺得他這樣眼睛遲早會看壞。辦公室里面的人看了我一眼,并沒有把我放心上,我徑直走到梅島警視面前。大背包放在他桌子上。
“你在這里管事的吧?”
梅島警視的墨鏡不夠黑,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在墨鏡后面動了動,說道:“你找錯地方了吧?這里不做刑案偵查業(yè)務(wù),不包括走失青年服務(wù)。你哪個部門的?叫什么名字?”他又看向我的背包。如果里面有炸彈的話,我根本不敢這么隨意地放置,所以他也沒有說話,等著我自己回答。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給看個東西。”我把松田陣平做的控刀訓(xùn)練盒放在他的桌子上,說道,“15秒連切20刀,深度不超過0.5毫米,你要不要挑戰(zhàn)一下這種控刀訓(xùn)練?”
梅島警視把報紙放在一邊,動手撥著紙張,每張紙都齊齊整整,“跟機器切的一樣�!泵穽u警視抬眼看向我,說道:“你做的?你想來踢館,還是做什么?”
我還沒有開口,他就很快打斷我的話,繼續(xù)說道:“如果是警校生,直接在志向表上面填上目標(biāo)部門就可以了,需要專門來自薦嗎?”
我笑道:“您是不是現(xiàn)在就對我來的目的非常感興趣了?”
梅島警視才不理會我的油嘴滑舌,說道:“干脆開門見山,說說你來的目的。”
“我叫榎本弘一�!�
我聲音剛落,對方瞥了我一眼,沒做多余的反應(yīng),但手指動了動。
“警視廳警視總監(jiān)是我認識的大叔,聽我在警校上課,就告訴我——要我到處留意學(xué)生,把他們舉薦到相對應(yīng)的部門。聽白馬大叔說,你們排爆班一直都缺的排爆手。而我介紹的這名學(xué)生恰恰好擅長器械拆卸修補,體能成績又穩(wěn)定在全校前十,尤其擅長排爆,但他的興趣方向只在刑偵。他在家有個病重的老爹,還有穩(wěn)定發(fā)展關(guān)系的女友,未來結(jié)婚計劃是三年兩胎。所以,想要拐他到排爆班這么危險的部門來,真的非常難。我是特意過來跟你商量,要怎么拐他進你們排爆班�!�
梅島警視又撥了撥剛才他說像機器切的紙頁,“你怎么想?”
我仿佛已經(jīng)看到魚兒上鉤了,便說道:“高薪肯定是要的。特招生的晉升福利和獎金總得先安排上。不過不管怎么說,高薪也比不上長命,對吧?我剛才看了周圍一圈——我就不說了�!�
梅島警視嘴角抽了抽。
我繼續(xù)說道:“男生都好面子。如果梅島警視能專門到警校特邀學(xué)生的話,他起碼不知道怎么拒絕�!�
梅島警視看向我,狐疑地說道:“這有效嗎?”
“梅島警視你想想看你當(dāng)年在警校,若是有名警視過來邀請你入他們的部門,你怎么想?”我笑了一下,說道,“梅島警視也可以回警�?匆幌聦Ψ降膶嵙κ欠襁_標(biāo)。畢竟我就是這一張嘴,說了你也不一定信,還是您自己親眼過目會更合適一點。而且就算勸不動,當(dāng)是回警校懷念一下過去也可以。總之這買賣不虧�!�
梅島警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確實對你說的學(xué)生感興趣�!�
我順便給他強調(diào)一個重點,“我之前問過他對排爆感不感興趣時,他也說實話了,他對排爆部門工作也不了解,感覺刑偵會更適合他�?墒牵憧纯�,以他這種控刀技術(shù)和這種天賦,你們稍微培養(yǎng)一下。不用三年,直接一年就可以出一名主排爆手。這種話由我說,他是不可能信的。要是換個人呢?比如說大名鼎鼎的梅島警視親自邀請的話,效果就不一樣了。他是很優(yōu)秀的人才,去刑偵真的也很不錯,但我就是怕梅島警視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這位人才,會非常遺憾。你知道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
說完,我就認真地望著梅島警視,給他不要錯過的眼神。
梅島警視也不拐彎抹角了,“你說的那個人什么時候上排爆課,我去觀摩一下他的課堂表現(xiàn)�!�
我把準(zhǔn)備好的紙片遞給他,“我還要去找刑偵科的目暮警官,還請梅島警視跟對方聊的時候,不要談到我。我還在秘密地觀察其他學(xué)生。要是其他人以為我負責(zé)警視廳內(nèi)薦的話,我會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