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邃的蒼穹上萬里無云，無邊的黑夜襯托著那輪月格外皎潔明亮。
他想，這樣美的月亮，他似乎并不舍得交到旁人手上。
第35章
夜里，
空曠的山谷內(nèi)響起一陣?yán)坐Q般的馬蹄聲，一行十幾人的隊伍策馬而來，逐漸朝遂城縣逼近。
靠近城門前最后一個驛站時，
為首的那人抬手示意，
身后所有人勒馬而止，紛紛下馬簇?fù)碇渲幸粋�身形挺拔高挑的黑衣人走進驛站。
驛站的大門被緊緊關(guān)上，
方才那十幾匹健碩的良駒看不清被牽往何處，
周圍再次恢復(fù)一片平靜，像是從未有人深夜到訪。
樓上等候的人聽見動靜后，
忙下來迎接，朝為首的黑衣人行禮道：“下官左副都御史崔弘章參見七皇子殿下�！�
驛站大堂里的燭火被熄了幾盞，昏暗的燈光下那黑衣男子緩緩摘下斗笠，
露出一張極其年輕俊朗的臉，
眼角帶著凜冽的寒意。
他銳利的眼神自面前人身上掃過，
淡淡開口道：“免禮�！�
身著官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將文書遞給一旁候著的侍衛(wèi)檢驗，躬身作揖道：“來之前太子殿下已經(jīng)同下官囑咐過，此番到達遂城縣后一切聽從七皇子殿下調(diào)令，
不知殿下打算是先前往府衙見過當(dāng)?shù)毓賳T，
還是到達案發(fā)地進行查驗？”
蕭珩抬眸，
沉聲道：“不急�！�
崔御史有些愣神，
不明白面前這位年輕的皇子口中的不急是什么意思。
蕭珩道：“明日御史大人可拿著文書先行進城，
就說是朝廷下派的欽差大臣依著皇命前來查驗杜吳知縣遇襲一事，按照流程正常行事便可，
我在此靜候大人佳音�！�
崔御史一驚，
他本以為太子向皇帝請命選了個得力的皇子來監(jiān)督欽差辦案，未曾想也是個懶散躲清閑的草包。
他面上神色凍結(jié)，
礙于禮數(shù)還是應(yīng)道：“下官遵旨。”
“若是有人問起，”蕭珩繼續(xù)道：“有人問起就說七皇子尚未抵達遂城縣，在路上游山玩水耽擱了�！�
崔御史思考片刻，恍然間明白面前這位七皇子殿下的用意。
遂城縣雖小但地勢復(fù)雜，且地方官員仗著天高皇帝遠，做些掩人耳目的事也極少被人發(fā)現(xiàn)。
此地接連葬送了四位朝廷命官，可謂是水深不可測。
此番朝廷派遣欽差下訪一事早已經(jīng)傳開，遂城縣官興許早就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倘若單刀直入，恐陷入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困境。
如此他同七皇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兩廂配合興許效果頗佳。
幾經(jīng)猶豫后，崔御史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下官奉皇命前來，不愁性命之憂�？傻钕码[姓埋名在暗處，若是遭遇什么不測，下官難同太子殿下交代啊！”
蕭珩神色淡漠，開口道：“我身邊有東宮親衛(wèi)，大人不必?fù)?dān)心�！�
見他堅持，崔御史點點頭沒在多說什么。
...
次日一早，崔御史同蕭珩作別。
他們二人兵分兩路，崔御史先行前往進城尋去遂城縣縣衙，而蕭珩則是奔赴吳知縣遇襲的事發(fā)地前去查驗。
事發(fā)已經(jīng)過去多日，官道案發(fā)地上吳知縣生前留下的痕跡所剩無幾。
親衛(wèi)仔細搜索了一整日，在周圍找到了些車輪印和樹木刀痕，可以看得出這里的確是發(fā)生過一場打斗。
但至于是不是當(dāng)?shù)毓賳T口中遭遇山匪一事，還有待考究。
蕭珩叫身邊人換了一身麻衣素服，前去尋當(dāng)?shù)匕傩沾蛱街苓吷椒艘皇隆?br />
夜里，崔御史派人偷偷送信過來。
信中將他這幾日在縣衙同當(dāng)?shù)毓賳T接觸，以及查驗吳知縣尸身一應(yīng)細則交代完善。
經(jīng)仵作檢驗，吳知縣身上被刀器劃傷，數(shù)十道傷口深淺不一，致命傷在脖頸處失血過多而死。
吳知縣被人發(fā)現(xiàn)時周身污穢，身上以及行囊里的貴重物品被拿走，指甲縫中滿是干涸的泥水。
若是有人想行刺取吳知縣性命，合該一刀致命，不給他留有掙扎的余地。
如此若是說山匪謀財，倒也說得通。
崔御史在提起當(dāng)?shù)毓賳T以及知府錢大人時，語氣中帶著疑慮，只在信中交代了“天衣無縫”四個字。
蕭珩看完了那封信，隨手放在一旁燭火上看著紙張焚燒殆盡。
到達遂城地界已有近十日，案情沒有半分進展。
當(dāng)?shù)毓賳T預(yù)料到朝廷會派欽差過來查案，樁樁件件預(yù)備妥當(dāng)。不僅門戶大開接受朝廷調(diào)查，更是聲淚俱下對吳知縣去世感到惋惜。
如此一來，不僅借朝廷之手洗脫了嫌疑，更是在百姓心中樹立好父母官的模樣，將先前幾位知縣的死因歸結(jié)于人鬼怪力身上。
燭火映照著蕭珩深邃的面容，他眉間的溝壑皺得更深了幾分。
來之前皇兄蕭瑯再三囑咐，遂城縣水深不可測難以應(yīng)對。
當(dāng)時蕭珩不以為意，此番身處其地方知事情沒他想象的那般容易。
驛站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幾個身形高大，穿著素衣的男人利落地從馬背上下來，徑直走進房間內(nèi)。
門前的守衛(wèi)聽見動靜，走進來稟報道：“七殿下，去打探情報的人回來了。”
蕭珩抬起頭，揮了揮手示意屋內(nèi)閑雜人等退出去。
為首的素衣男子先行上前行禮道：“殿下，這幾日我們偽裝成百姓混在城區(qū)里，打探到遂城周圍的確常有山匪出沒，且有百姓當(dāng)時從案發(fā)地經(jīng)過，可以確信是山匪所為�！�
房間內(nèi)一片死寂，蕭珩面色暗沉，沉默了許久后方才開口道：“其余的呢？”
他聲音有些冷，在這寂靜的夜里像是滲著寒意。
親衛(wèi)低下了頭腦中一陣飛速思考，良久后道：“百姓中有人說起，遂城周圍的山匪富裕，每日歌舞酒肉不斷，按理說不會為了這點錢財殺人害命......”
蕭珩眸光一閃，這么多天終于找到了些像樣子的線索。
吳知縣是朝廷的新科進士，方才及第不久尚無俸祿積蓄，且他出身寒門家徒四壁，隨身攜帶的行囊內(nèi)也斷然不會有什么太值錢的東西。
此地山匪雖猖獗，但犯不上去打劫一個窮官員的道理。
他們盤踞在此多年，必然明白劫殺官員，弊遠大于利，沒道理給自己找麻煩。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借他們之手，殺人害命。
“還有一事......”
親衛(wèi)打斷蕭珩思路道：“七殿下，屬下覺得我們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
蕭珩凝神，聽見那親衛(wèi)繼續(xù)道，
“屬下打探山匪和吳知縣的消息時，那百姓曾對屬下說，近來城里來了許多陌生面孔，前幾天也曾有一位青年詢問他有關(guān)山匪的消息�！�
聞言，蕭珩微微皺眉。
朝中除了他沒有再派遣其他人前往遂城，但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轉(zhuǎn)移至其他地方，一刻都不能久留！
他站起身，正欲開口，有箭矢劃破風(fēng)聲筆直地朝他所在的窗□□進來，釘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房間內(nèi)的人皆是一驚，紛紛拔刀喝道：“保護殿下！”
話音未落，數(shù)千只箭矢自無邊的黑夜中襲來，刀刃同箭身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蕭珩握著手中的刀，擋住了十幾只射向自己的箭后，在親衛(wèi)的掩護下從驛站后門退了出去。
外面候著的親衛(wèi)一早牽好了馬，蕭珩沒有猶豫翻身上馬，帶著一行人朝遠處奔去。
出人預(yù)料的是，方才那些射箭的人并沒有追上來。
蕭珩一行人跑遠了幾里后，他緩緩放慢速度，此時此刻方才明白過來那些人像是故意逼著他們往這里跑。
如果沒有猜錯，他們已經(jīng)落入賊人的包圍之中。
思緒尚未收回，周圍頓時火光沖天。
兩側(cè)的山谷中跑下來近百個帶著兵刃的山匪，擋住了他們進退之路。
為首的人在一眾山匪的簇?fù)硐戮彶缴锨�，這人生得粗獷魁梧，手中抱著一把鬼頭刀，似有幾十斤重。
身邊小山匪盯著蕭珩打量了一番，走到這人面前道：“大當(dāng)家的，就是他！”
被喚作大當(dāng)家的的人順著小山匪指的方向看向蕭珩，雜亂的眉毛挑動了下，眼角帶著輕視的笑，并不將這個模樣年輕的人放在眼里。
蕭珩面色平靜，手中勒緊韁繩道：“閣下攔路，意欲何為？”
大當(dāng)家的爽朗地笑了幾聲，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話，隨即道：“你不是一早就打聽到我們是這里的山匪了嗎，山匪還能做什么，自然是劫財��！”
蕭珩語氣毫無波瀾，“恐怕不只是劫財那么簡單。”
“你說得對！”男人道：“看在你就快死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有人出高價買你的性命，我自然是愿意賺這份快錢。”
蕭珩面上陰郁更盛，雙眸死死盯著他問道：“誰派你來的？”
男人沒有答他的話，他拎起手中的鬼頭刀道：“這個，你就自己下去問閻王爺吧！”
夜色如墨，數(shù)百名山匪在男人的一聲令下朝著蕭珩一行人所在的地方飛奔而來。
蕭珩身后十幾名親衛(wèi)迅速下馬，刀刃碰撞廝殺之聲響徹整個山谷。
男人拎著鬼頭刀無視身邊眾人，徑直朝蕭珩奔來。
蕭珩握緊刀柄奮力一擋，重重地?fù)巫×诉@一擊。
鬼頭刀力量重，且男人身形魁梧，拼蠻力蕭珩是沒辦法斗得過的。
他不停地變換位置，利用周圍人多雜亂尋找合適的機會切入。
男人步步緊逼，蕭珩掛刀格擋，但被鬼頭刀重力的撞擊不斷后退著。他在男人加速進攻時看出破綻，突出一腳，掃翻面前的人。
男人翻滾了幾下，在身邊人的掩護下單手撐著地面站起身，雙手牢牢地握著刀柄，再次直沖蕭珩面門而來。
蕭珩避閃著，手中的薄刃在密集碰撞中震得他雙臂發(fā)麻，鮮血順著他衣袖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掉落在泥土里。
他已經(jīng)看出面前這個魁梧的男人存在的弱點，他空有莽力，靈活性不足。
蕭珩再次找準(zhǔn)時機，趁著男人同親衛(wèi)搏斗還沒收回目光時，借著身后山體的力，一腳將男人踹向后方，鬼頭刀掉落在地上。
那人在跌向后方時下意識地攥住他的腳踝，把他也拖倒在地。從腰間摸出匕首，筆直地朝蕭珩脖頸上刺過去。
蕭珩抬起雙臂死死地握住男人手中的刀柄，他被這個魁梧的山匪牢牢地壓制在身下不能動，拼力量他遠遠不是面前人的對手。
刀尖不斷朝著蕭珩的脖頸下落時，蕭珩聽見男人厲聲道：“去死吧，小崽子！”
山谷的另一側(cè)，馬蹄聲驟起。
一匹白馬一個漂亮的起躍，穿過廝殺的人群，直奔山匪頭目而來。
銀色的光亮在蕭珩和山匪中間一閃，那把橫在他們手中的匕首被挑了出去。
男人手上瞬間出現(xiàn)一道血痕，他被劇痛吸引了注意力，蕭珩借機從他禁錮中掙扎出來。
山匪捂著手上的傷，面目猙獰地看向來人。
白馬銀槍，是個模樣俊朗的年輕人。
他愣了愣神，瞬間拾起地上掉落的鬼頭刀，朝著白馬上的人砍過去。
銀質(zhì)的槍身重重地接住了他的這一擊，令他詫異的是，青年雙臂沒有一絲抖動，甚至一點點抬起槍身，借著力將他的刀刃推了出去。
男人看著自己手中的刀，面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從來沒有人能擋住他用盡十成力氣的一擊，更沒有人將他的刀刃反推出去。
他打量著坐在馬背上氣定神閑的這個少年，他甚至沒有喘息，單薄的衣服下像是隱藏了深不可測的武藝。
他沒再猶豫，握著刀再次朝少年面門而去。
冒著寒光的槍尖繞著鬼頭刀的刀刃打了個轉(zhuǎn)，隨即輕巧地將刀刃挑了出去。
刀器離手，在他尚未回神時，后心受到槍身重重一擊。
男人跪在地上，雙膝深陷入泥漿之中，嘴角開始不斷滴落著血跡。
槍尖再次指向了他的脖頸，男人抬起頭，他已經(jīng)無力反擊。
鄧硯塵端坐在馬背上，眉目間神采飛揚，朗聲對著其余山匪道：“再不束手就擒，當(dāng)心你們頭兒性命難保！”
周圍山匪見狀，紛紛棄刀投降。
蕭珩所帶的親衛(wèi)上前將兵刃收走，用繩索禁錮住鄧硯塵挾持著的山匪頭目。
周圍人皆松了一口氣，鄧硯塵側(cè)首時看見方才被山匪壓制的人，正站在不遠處朝他看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鄧硯塵同他有過一面之緣，且他記性很好，認(rèn)得此人是宮里的某位皇子。
而蕭珩在他騎在白馬收槍時，也同樣認(rèn)出了他。
是成佳公主當(dāng)時拉著袖子不撒手的那位年輕人，也是被宸貴妃侄女牢牢護在身后的人。
除此之外，蕭珩凝神，覺得后腦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仿佛覺得好像在更早之前就見過這個人，像是在夢里，又像是在哪段被遺忘的記憶深處。
第36章
盛懷牽著馬走到鄧硯塵面前，
開口道：“公子，周圍檢查過了，沒有旁的人馬埋伏�！�
鄧硯塵點點頭順勢收回停在蕭珩身上的視線，
但即使他扭過頭依舊能感受到來自身后，
蕭珩那道尖銳的目光。
方才的打斗場面將盛懷看得目瞪口呆，驚訝之余還生出了幾分熱血沸騰的感覺，
他朝鄧硯塵靠近了幾步，
用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語調(diào)道：“鄧公子，你方才簡直是太厲害了！”
并非他有意吹捧，
這山匪如此魁梧力量強悍，若是叫他上去應(yīng)對興許沒過幾下就做了人家的刀下鬼。
這幾日接連奔波，查案又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