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來二去,許明舒同太子和五皇子也十分相熟。
蕭瑯拉過身邊的蕭珩引薦道:“我來給你介紹,你們應(yīng)當(dāng)是沒見過的吧,這是我七弟年歲上略長你兩歲,也是要叫哥哥的�!�
在蕭瑯提醒下,許明舒沒辦法在刻意避開蕭珩的目光。
可近在咫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如墜寒窯,周身都是冷的。
她雙手緊緊握拳,力氣之大的叫她聽見右手指甲斷裂的清脆聲。
許明舒僵硬地扭過頭,開口道:“見過七殿下�!�
蕭珩拱手回了她一禮,多日以來雙眼模糊不清,養(yǎng)成了他依靠聽覺感知事物的習(xí)慣。
他雖不太能看清面前這個姑娘的面容,透過大概的輪廓和聲音,他明顯的察覺到她在害怕。
而造成她害怕的源頭,似乎是他。
這宮里上下有人厭惡他,有人欺辱他,怕他的還是頭一回見。
蕭珩心里自嘲了下,時至今日他不明白自己還有什么可讓人覺得恐懼的。
氣氛有一絲凝固,蕭瑯側(cè)首看見許明舒面色慘白,正欲開口詢問時,屏風(fēng)后一陣女子婉柔的聲音傳來,“太子來了。”
許明舒心一驚忙回頭看,見柳姑姑攙扶著宸貴妃自內(nèi)殿走出來。
她害怕蕭珩在看見姑母的那一刻會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但所幸,許明舒透過他渙散沒有焦距的眼神中發(fā)覺他似乎視力有礙。
宸貴妃身著一襲素衣,面上未施粉黛,看著有些沒精神。她招呼著宮人給太子蕭瑯和蕭珩奉茶,熱絡(luò)地同蕭瑯聊起一些宮中瑣事。
期間,許明舒余光一直死死盯著蕭珩,僵硬地站在一邊一語未發(fā)。
直到將二人送出宮后,她緊繃著的神經(jīng)方才得到緩解。
胸腔內(nèi)突然涌起一陣惡心,許明舒飛快地跑回房間,直到吐出了苦膽汁方才脫力地依靠在床榻邊喘息著。
……
夜里,許明舒躺在床上,周身如墜寒窯般瑟瑟發(fā)抖著,她又夢見了前世。
院外雪落無聲,許明舒坐在昏暗的寢宮里透過窗戶看著漫天雪花紛紛而下。
她父親靖安侯率領(lǐng)玄甲軍分支返程途中遇襲,消失在風(fēng)雪中尸骨無存。
四叔卷入謀逆案遭人檢舉,北鎮(zhèn)撫司的人出手干脆果斷,沒用上兩天的時間便將一眾人等關(guān)入詔獄。
許明舒聞信趕到時,一向愛說愛笑的四嬸嬸正被錦衣衛(wèi)在拖行在地上,看見許明舒時拼命地掙扎嘶吼,昔日世家貴婦的形象蕩然無存,道:“小舒,你四叔是冤枉的,你救救他啊小舒!”
許明舒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她去求錦衣衛(wèi),那些人回避著她不讓她近身。
去尋昔日許侯爺?shù)呐f友,要么是唯恐禍及自身對她避而不見,要么則是無能為力。
許明舒沒了辦法,她放下驕傲與自尊跪在蕭珩面前,不斷磕頭哀求著他,希望能放自己家人一條生路。
可蕭珩只是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們許家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她阿娘因為接連的打擊臥病在床,黎瑄身受重傷被鄧硯塵帶回京中時,周身都在流血不止,連同著肋骨也斷了三四根。
許明舒心急如焚,她連夜派人傳話給鄧硯塵,叫他帶上她一起去邊境雪地里搜尋許侯爺?shù)倪z骸,可不知怎的那封信竟到了蕭珩的手里。
當(dāng)晚,他帶著怒氣而來,當(dāng)著她的面撕毀了那封寫給鄧硯塵的信,并將她禁足在東宮里不得隨意出入。
被困在宮里的這段時間,許明舒由最開始的歇斯底里逐漸歸于平靜,每日就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紛飛的雪花,期盼著有人能帶回關(guān)于靖安侯的一星半點(diǎn)兒消息。
直到那日,成佳公主璃琬突然闖入她寢殿內(nèi),璃琬鬢邊的珠花亂了,額前的碎發(fā)也掉了下來,一副焦急狼狽的模樣。
璃琬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外走,許明舒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一邊掙扎著,璃琬轉(zhuǎn)回頭盯著她,雙眼泛著紅沉聲道:“你不想看看你的好夫君對靖安侯府做了什么嗎?”
聞言,許明舒停止了掙扎,跟著她一路行至昭華宮殿前。
外面風(fēng)雪漸漸大了起來,宮道處的積雪沒有清理,許明舒看見各宮嬪妃和一眾宮女太監(jiān)聚在昭華宮門前,周圍有錦衣衛(wèi)把守著。
她姑母宸貴妃身披著厚重的氅衣站在正中央,神情滿是驚恐。
而蕭珩立在宸貴妃身側(cè),面無表情地盯著雪地上跪著的眾人。
良久后,錦衣衛(wèi)指揮使裴譽(yù)將一個蜷縮著的人扔在蕭珩腳邊,繡春刀出鞘,冒著寒光的刀刃架在了那人脖頸之上,嚇得周圍眾嬪妃驚呼一聲紛紛后退。
裴譽(yù)目不斜視,厲聲道:“抬起頭來,把你之前在北鎮(zhèn)撫司招供的事一五一十再講一遍。”
那人自雪地中抬起頭,赫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從前跟在光承帝身邊侍奉的總管太監(jiān)高公公。
他面上都是干涸的血跡,一眼望過去身上四處也沒有個好地方,顯然是關(guān)在詔獄里受刑已久。
高公公掙扎著爬起來,緩緩開口道:“永德三年,奴婢陪陛下下江南,船只靠岸時當(dāng)?shù)毓賳T送來幾個歌妓給陛下唱曲兒解悶,其中一個長得由為不同,陛下看見她第一眼便遣散了眾人將她留在了身邊,后來返程時更是將人一同帶回宮里。”
各宮嬪妃面面相覷,都在議論著話中女子究竟是哪一個。
“這女子深受陛下寵愛,入宮不久后誕下子嗣,陛下將其冊封她為程貴人�!敝v到這里,高公公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站著的宸貴妃,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永德八年,在宸貴妃娘娘入宮之前,程貴人母子觸怒龍顏被陛下責(zé)罰搬至偏院的香云宮中去,不得隨意出入,尤其是程貴人。”
“永德十七年,宸貴妃娘娘奉命皇后娘娘之命協(xié)理六宮,飽受朝野上下口舌議論,陛下心疼娘娘為此事接連煩憂數(shù)日。奴婢...奴婢為討向陛下討功,謊稱宮中有位被禁足多年的皇子前幾日失去了生母,可將其接過來認(rèn)宸貴妃娘娘為母,如此一來宸貴妃娘娘便不再會因無子嗣而受非議。”
在周圍人的一陣驚呼中,高公公接著道:“奴婢蒙騙陛下過后,帶人前往香云宮給程貴人喂了毒酒,之后又做出她因病暴斃的假象。再后來...再后來......”
之后的事便無須聽他再說下去,程貴人留下的子嗣被送到宸貴妃身邊,宸貴妃視如己出撫養(yǎng)了許多年,更是將自己嫡親侄女嫁給了他做正妻,輔佐他登上太子之位。
如今皇帝中風(fēng)臥床不起,大權(quán)盡數(shù)歸于太子手里,今日將后宮眾嬪妃聚集在此,安的什么心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圣駕仍在,太子雖有意處置當(dāng)年謀害程貴人的罪人,卻也不得不顧忌著皇家顏面和朝野上下悠悠之口,將全部罪責(zé)推至高公公身上。
宸貴妃聽完高公公的話后,面上血色盡失。
這段時間以來接連發(fā)生的所有事,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先是自己侄女許明舒新婚之夜遭到冷落,再是兄長許侯爺兵權(quán)不斷被削減,如今更是在返程途中遇襲尸骨無存。緊接著靖安侯府被扣上參與謀逆案的罪名,闔府親友被抓入詔獄等候?qū)徲崱?br />
時至今日就是她再無防備之心,也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是蕭珩,是他蓄謀已久,每一件事都是他在背后有意為之。
是她養(yǎng)狼為患,害慘了自己的家人。
也是因為她,毀了程貴人與蕭珩的一生。
蕭珩側(cè)首望向宸貴妃,面色森森:“母妃,您覺得這些惡奴害死了我的生母,該當(dāng)如何處置?”
宸貴妃全身都在發(fā)著抖,若不是身邊的柳姑姑攙扶著幾欲昏厥。
蕭珩笑了笑,“母妃一向宅心仁厚,既然您拿不出主意,兒子就自己做主了。”
說完,蕭珩揮了揮手。
兩側(cè)候著的錦衣衛(wèi)校尉手握廷杖上前,將地上參與當(dāng)年殺害程貴人的一眾宮人面朝下按在地上。
在錦衣衛(wèi)指揮使裴譽(yù)的一聲令下后,行刑開始。
廷杖所到之處盡是骨頭內(nèi)臟碎裂之聲,沒一會兒白玉階上趴著的一眾宮人便七竅流血,咽了氣。
大片大片的血跡在他們身下蔓延開來,血腥味混雜著緊張的氣氛使一眾妃嬪開始不停地干嘔。
許明舒望著眼前的一切瞠目結(jié)舌,她再也忍不住崩潰地蹲在地上放聲尖叫。
錦衣衛(wèi)尋聲將她和璃琬帶到面前,蕭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面上有了驚恐之色,他上前幾步將許明舒攬在懷里捂住了她的眼睛,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成佳公主璃琬。
成佳公主生母劉貴妃見狀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哀求著蕭珩念在璃琬年紀(jì)小,放過她這一次,蕭珩一掌將劉貴妃推開,力道之大使劉貴妃跌坐在地上半晌都不能站起來。
“阿娘!”璃琬拼命掙扎著錦衣衛(wèi)的禁錮,看向蕭珩的眼中滿是恨意。
視線下移時,她看到被蕭珩緊緊擁在懷里的許明舒,突然冷笑道:“許明舒,你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嗎,是蕭珩為了你們許家兵權(quán)派人暗殺,是他......”
蕭珩怒不可遏,嘶吼道:“住嘴!來人,給我按住她把她給我?guī)氯ィ砣�!�?br />
第20章
那日過后,宸貴妃的精神一度陷入崩潰邊緣,她躲在宮里閉門不出整夜整夜地做著噩夢。
夢里程貴人面色烏黑的站在她面前慘叫著,“還我兒子�!备赣H周身是血怒目斥責(zé)著她毀了一家人平安幸福的生活,毀了靖安侯府百年的聲名,短短幾日宸貴妃便迅速憔悴下來。
蕭珩本人就像什么事都未曾發(fā)生一樣,依舊每日晨昏定省按時到昭華宮給宸貴妃請安。
他每來一次,宸貴妃的恐懼便多一分。
直到最后在坤寧宮閉門不出多年的皇后出面,安撫了蕭珩后以宸貴妃為皇室祈福為由,將宸貴妃送出宮到慧濟(jì)寺居住,此后余生常伴青燈古佛。
東宮里,許明舒的情況沒比宸貴妃好許多。
她雖是被蕭珩禁足在房間內(nèi)不能隨意出入,即便當(dāng)日成佳公主的話尚未說完,后來的許多事她最終還是知道了真相。
那一年,太子蕭瑯病逝,儲君位置之爭落在了四皇子蕭瑜和蕭珩身上。
蕭瑜生母劉貴妃乃戶部尚書劉玄江之女,祖父曾擔(dān)任過太傅,家中兩位兄長更是翰林出身,是以在朝中有著極高的聲譽(yù)。
蕭瑜有此強(qiáng)大的外戚做靠山,自幼眼高于頂,行事肆意張揚(yáng),根本沒把那位還小他兩歲的蕭珩放在眼里。
縱使蕭珩走運(yùn)做了宸貴妃的兒子又如何,養(yǎng)子無論何時都是養(yǎng)子,更何況還是蕭珩這般歌妓所生登不上臺面的東西。
顯然,蕭珩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diǎn)。他想要有能同蕭瑜一爭的能力,就必須仰仗靖安侯府,仰仗許侯爺手中二十萬的玄甲軍兵權(quán)。
索性這件事做起來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因為靖安侯的女兒許明舒喜歡他。
蕭珩也一早就察覺到那姑娘平日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愛意。
靖安侯膝下無子,許家其他兩房的子嗣年幼,同許明舒成親于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蕭珩弓馬嫻熟是眾皇子中最出眾的一個,他日玄甲軍的兵權(quán)落在他手里也算名正言順。
可這一幻想在他同許明舒定親后不久便迅速破滅,彼時他正值用人之際,靖安侯雖后繼無人但許侯爺身強(qiáng)體壯,再征戰(zhàn)沙場十余年不是問題,可蕭珩等不了那么久,他急需這枚兵權(quán)同蕭瑜做最后一爭。
蕭珩身邊幕僚見他心神不寧,向他進(jìn)諫道:“只要靖安侯在戰(zhàn)場上受了些傷,一段時間不能上馬打仗,屆時殿下請旨帶兵出征,不僅順理成章得了兵權(quán),人們也只會稱贊殿□□恤臣子臨危受命。”
聞言,蕭珩低下眼睫陷入沉思。
幾日后,一組行刺暗衛(wèi)自京城前往邊境。
只是讓蕭珩沒想到的是,他下達(dá)的指令是叫靖安侯受傷暫時沒有帶兵的能力,卻不想不知怎的許侯爺竟死在了返程途中,尸骨無存。
他一貫少年老成,喜怒不言語色,得知消息后竟是第一次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玄甲軍雖戰(zhàn)無不勝,但有極度依賴主將的問題所在,朝廷失去了靖安侯就如同斷了半邊羽翼。
更何況,倘若一朝東窗事發(fā),他不敢想象自己該如何面對許明舒。
蕭珩隱在衣袖里的手緊緊握著拳,內(nèi)心焦躁不安。
她失去了最愛她的父親,蕭珩有預(yù)感,橫在他與許明舒之間的恩怨已經(jīng)積攢到了頂峰,她不會輕易原諒他了。
自那日在石階前杖斃了一眾宮人后,許明舒整日將自己蜷縮在床榻上不許任何人靠近。
每次蕭珩下朝回來看她,剛一走近,她就會發(fā)瘋一般地大吼大叫,用身邊一切夠的到的東西向他砸過來,拼命地撕扯摔打著,直至筋疲力盡。
蕭珩幾次被她拋過來的東西砸得頭破血流,他也不惱,任由著她發(fā)泄。
待到她渾身脫了力,事先喝下的安眠藥物起了作用時,蕭珩從背后將許明舒擁進(jìn)懷里,輕聲安撫著。
四年前,他母親程貴人因宸貴妃而死。
四年后,他陰差陽錯害死了她的父親靖安侯。
蕭珩撫摸著許明舒柔順的頭發(fā),細(xì)數(shù)著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如今的他們都手上都沾染了對方親人的鮮血,仇恨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分也分不開。
這樣也好,他想。
一個人懷著怨恨隱忍了這么多年實在是太痛苦了,那些嘶吼、眼淚、掙扎都只能隱藏在黑夜里,小心著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他們兩個血淋淋的人相擁而臥,倒也成了一種依偎。
左右,他們都已經(jīng)是萬劫不復(fù)。
蕭珩擁著許明舒的手臂緊了緊,他將臉埋進(jìn)她的脖頸,嗅著她周身淡淡的花香內(nèi)心有了片刻的安穩(wěn),輕聲道:“小舒,你忘了從前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即便夾雜著兩代人的恩怨糾葛,他心里最珍視的只有她,此生除了阿娘以外唯一一個真心實意對他好的也只有一個她。
終于等到了能為他阿娘報仇的這一天到來,蕭珩卻覺得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有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孤獨(dú)感。
他已然一無所有,不能再失去許明舒。
只要她愿意,他余生什么都愿意為她做。予她皇后之位,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幫她重建靖安侯府,重振玄甲軍威名。
只要她愿意......
懷里的人睡著了,沒有應(yīng)聲。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早已讓蕭珩身心俱疲,他擁著許明舒,沒一會兒便沉沉地陷入夢鄉(xiāng)。
屋內(nèi)一片死寂中,懷里的人睜開眼睛,目光格外的清明。
夢里無邊的黑暗吞噬著她,許明舒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連呼吸也變得愈發(fā)艱難。
宸貴妃、高公公、裴譽(yù)、還有她父親母親各張面孔在她眼前打轉(zhuǎn),各種熟悉又不熟悉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或是指責(zé),或是咒罵。
“明舒......”
一陣清脆柔和的聲音響起,喚著她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清晰。
許明舒自深淵中抬起頭,看見了身著盔甲手握銀槍,站在光下的鄧硯塵。
他那雙望向她的眼睛明亮而又清澈,滿含笑意。
鄧硯塵朝她伸出了手,笑著道:“別怕,到我這兒來。”
許明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人,試探著將手伸了出去。指尖相觸的那一刻,鄧硯塵身上的寒意傳遞過來。
來自邊境清爽的風(fēng)穿過夢境,吹走了冬日里的陰霾,許明舒被他牽著走出了黑暗。
再次睜開眼時,天光已然大亮。
許明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身上單薄的里衣被汗水打濕。
暖陽透過窗戶照在她梳妝臺前,有什么東西在陽光照射下發(fā)出耀眼的光亮,許明舒抬手欲遮眼時,看清了桌上發(fā)光的物件。
是鄧硯塵送她的明月簪,白玉同金色的簪身交相呼應(yīng),將四周映照得亮堂堂。
那一瞬間,她想見鄧硯塵的心思再也控制不住。
正焦急著起身時,寢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沁竹歡快地跑進(jìn)來揮舞著手上的紙張道:“姑娘,小鄧公子給您來信了!”
第21章
鄧硯塵行事謹(jǐn)慎,
送過來的信套著靖安侯家書的封皮。
且他這個人一向寡言少語,寫信也是簡明扼要絕不多一句廢話。許明舒手指觸碰到信件時,心中升起一陣失望,
薄薄的一張紙,
興許只有三言兩語。
許明舒賭氣地展開信封,手中一滑,
從信封口里面掉出來一節(jié)發(fā)著嫩芽的柳枝。
而里面的確只有一張單薄的白色宣紙,
鄧硯塵工工整整地在上面寫了十個字,“江南無所有,
聊贈一枝春�!�
沁竹看著自家姑娘莫名其妙地盯著那張不知寫了什么的信,看了許久,面露喜色不說最后耳廓居然紅了起來。
走近欲替許明舒安置那一截柳枝時,
許明舒快速合上書信自己先行將那柳枝撿起來,
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觀賞著,
隨即問道:“就這些嗎?他可還有叫人帶什么話嗎?”
沁竹搖了搖頭,思索了一會兒道:“姑娘不如去宸貴妃娘娘那里看看,侯爺寄回來的家書先行交給娘娘那邊過目了,興許有些事侯爺交代過了小鄧公子就沒再復(fù)述......”
許明舒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