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不是三歲四歲不記事的孩子,不會那般容易的接受她這個養(yǎng)母。
自她入宮后,從未見過那位程貴人,宮人只說程貴人犯了錯事惹得龍顏不悅,連同著生下的皇子也不討皇帝喜歡。
說來奇怪,宮里常有宴席,各宮嬪妃皇嗣無論出身位份都會一同參加,就連那位七皇子她也是見過許多面的,可唯獨沒有見過程貴人,一次都不曾有過。
宸貴妃不禁暗自猜測,倘若其中有一絲絲她不知道的隱情,或是程貴人母子身上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她冒然認了七皇子做養(yǎng)子,興許會惹來一身是非恩怨。
思及至此,宸貴妃捂著心口后仰了幾下。
許明舒眼疾手快地攬住她,問道:“姑母,你沒事吧?”
門前候著的柳姑姑聞聲趕過來,“娘娘,您......”
宸貴妃側(cè)首快速地同她交換了個眼神,皺眉痛苦道:“回來路上被那貍奴嚇著了,方才掉了茶盞,老毛病又犯了�!�
柳姑姑心領神會,忙攙扶起宸貴妃道:“奴婢扶您去休息,叫太醫(yī)過來給您請脈�!�
宮女三五個上前攙扶起宸貴妃,她掙扎著扭回頭囑咐道:“明舒,姑母老毛病犯了身體不適興許好幾日不能見客了,你同柳絮一起多替姑母操心打點著點昭華宮�!�
許明舒點點頭,將宸貴妃臂彎交到宮女手中。
她側(cè)首看向方才掉落的茶盞,滾燙的水漬蔓延開浸濕了桌案上的書頁。許明舒將兩本書拾起,匆匆裝入了自己帶來的行囊之中。
第18章
御書房內(nèi),皇帝倚靠在龍椅上,眉頭緊鎖的看著面前幾本內(nèi)容大致相同的奏折。
內(nèi)侍沏了盞新茶送了進來,高公公隔著杯壁試探了下溫度,方才送上前輕聲道:“陛下,看了一下午了,喝盞茶歇歇吧。”
光承帝接過茶盞不耐煩地飲了一口,低頭揉著自己的眉心。
桌案上的奏折堆積如山,高公公瞥了一眼,勸解道:“陛下還是在為讓宸貴妃娘娘協(xié)理六宮之事煩憂嗎?”
光承帝合眸道:“早在朕冊封她為貴妃時,就有人上書稱她無子嗣無資歷不可身居如此高位。如今前朝后宮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昱晴性子清凈,若非皇后執(zhí)意托付,朕也不想強她所難......”
高公公迎合道:“奴婢明白陛下是為了娘娘著想,要不然又怎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替娘娘籌謀�!�
聞言,光承帝睜開眼,問道:“蕭珩那邊如何了?”
高公公一臉犯難,猶豫道:“進展不太順利,七皇子殿下怎么也不肯相信程貴人是自盡,奴婢接連去勸了好幾日也沒能開導好殿下�!�
光承帝坐直了身,一雙銳利的眼看向高公公,看得他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還不都是你辦事不利�!�
高公公連忙跪下哀求道:“陛下,奴婢也不知道七皇子殿下會這么快就回來啊,守門的侍衛(wèi)說殿下平日里都是亥時方歸,奴婢也沒想到竟叫殿下當面撞上了。”
這事兒的確是不巧,沒人想到蕭珩會提前回宮不說,更沒想到他會突然暴起背著咽氣的程貴人拼死往宮外跑,迎面撞到了在宮道口,坐在鑾駕上等候消息的光承帝。
如此一來,沒能騙得了蕭珩生母是自盡而死外,還叫這對父子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行了!”
光承帝被他吵得心煩意亂,“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若是個識時務的,就該明白有些事過多計較只會害了他自己�!�
高公公顫抖地站起身,用衣袖不斷擦拭著頭上的汗水,迎合道:“陛下深謀遠慮,也是為了七殿下能有個好的出身和靠山,日后在這宮里便不會被人肆意欺辱,奴婢想著七殿下遲早能明白陛下您的良苦用心�!�
光承帝站起身,朝窗外眺望,院中樹枝已經(jīng)有抽芽的跡象,初春將至。
良久后皇帝開口問道:“太醫(yī)院的人今日去昭華宮請脈了嗎?”
高公公小步上前躬身道:“去過了,今早奴婢還帶著內(nèi)廷司的人替陛下到昭華宮給宸貴妃娘娘送補品過去。太醫(yī)說娘娘是受了驚嚇引發(fā)心疾,仔細著養(yǎng)養(yǎng)精神便能好轉(zhuǎn)。如今娘娘尚在休息,昭華宮內(nèi)一切大事小情都交由許姑娘打理了。”
“許姑娘?”
高公公點點頭道:“對,就是靖安侯的獨女,貴妃娘娘的嫡親侄女許明舒許姑娘�!�
光承帝腦海中飛速思索了一陣,的確是想起靖安侯有個年幼的女兒,生得還同許昱晴十分相像,隨即問道:“今年多大了?”
高公公按著生肖一陣推測道:“虛歲有十三了,哎呦陛下您是沒看見,到底是侯府里養(yǎng)出來的姑娘,貴妃娘娘臥病在床這幾日許姑娘將昭華宮上下打點的仔仔細細,宮里人人都夸贊她,那氣度做派一點也不輸宮里的公主和娘娘!”
光承帝思量片刻,道:“靖安侯,可有給他女兒訂過親?”
高公公笑笑,“陛下,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們先下去吧�!�
一眾內(nèi)侍領了命,躬身齊齊退了下去。
高公公不知這話里所指是否包含自己,開口試探道:“陛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正欲轉(zhuǎn)身時,聽見皇帝叫住他,
“你留下�!�
待人走盡后,高公公湊上前幾步,“陛下有何吩咐�!�
“將幽宮門前的守衛(wèi)撤走,叫太子蕭瑯過去�!�
聞言,高公公神經(jīng)一緊。
七皇子蕭珩性子倔強一直不肯按照皇帝的命令執(zhí)行,且他一直住在幽宮也不是辦法,若是能有個中間人出來調(diào)和一下便再好不過了。
太子蕭瑯宅心仁厚,待人謙和有禮,平日里對眾皇室兄弟姐妹也一視同仁,由他來做,實為恰當。
高公公豁然開朗忙領了命出去準備著。光承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深邃的面容上分不出喜怒。
...
月色氤氳,邊境四處陣陣寒風呼嘯。
運糧車一輛接著一輛有序地行向軍營,車輪碾壓著凍得半硬的土地,發(fā)出陣陣刺耳轱轆聲。
許侯爺身邊的親衛(wèi)長青執(zhí)勤結束后,接過糧草押運官遞來的冊子,躬身一頭鉆進生著火爐的營帳里。
北風吹得他一身鐵甲像是結了霜堅硬冰冷,凍得他直打哆嗦,伸手圍著火爐前烤著。
鄧硯塵坐在矮凳上,給右臂處的舊傷換藥,見長青進來扔給他一個烤好的紅薯,悠閑道:“今天風大,凍僵了吧?”
長青笑著接過滾燙的烤紅薯,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剝皮,“這鬼天氣,年前也沒見這么冷過。”
說著,他朝鄧硯塵肩膀上飛速打量了一下,道:“這幾天天冷,你也多穿點別凍壞了,你手上這傷還沒好呢?”
“早上出去練功,磨了幾下�!编嚦帀m放下衣袖,有袖帶將腕口勒緊,清瘦挺拔的少年人肌肉線條在玄衣中若隱若現(xiàn)。
他抬頭看向咬著紅薯的長青,猶豫地問道:“侯爺最近有寄信回家里嗎?”
長青搖了搖頭,“還沒呢,侯爺說不急,等這邊都安頓好了在給夫人寄家書也不遲。嗯?你突然問這個干什么,你要給誰寄信嗎?”
鄧硯塵笑笑,“若是要寄家書,想讓送信官帶著黎將軍的一并回去�!�
爐子里炭火燒得正熱,長青暖和了過來,朝他靠近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小小年紀在京中有了心上人,急著鴻雁傳書了呢�!�
鄧硯塵系著袖腕,沒有吭聲。
“哎,小鄧兄弟...”長青吃完了烤紅薯擦了擦嘴,舒展筋骨道:“你來京城也好幾年了,京城世家貴族多了去了,你覺得哪家的姑娘最好看啊?”
鄧硯塵面不改色,“我不清楚。”
長青發(fā)出失望的嘆息聲,“也是,你整日留在校場練槍,估計除了侯爺家愛女也沒加過旁人......”
“其實說起來這些年跟在侯爺身邊出入宮里宮外的,也是見過許多世家姑娘的,論起容貌還得是許姑娘最出眾。”
講到這里,長青來了興致又朝鄧硯塵湊近了幾分,問道:“你見過宸貴妃娘娘嗎,我曾遠遠瞧見過一眼,那叫一個花容月貌驚為天人,當時人人都說京城里最貌美的當屬侯爺?shù)陌�。許姑娘生得像宸貴妃娘娘,我想再過幾年這第一美人的名號該讓到許姑娘頭上了�!�
鄧硯塵低著頭,沒有應和長青的話。
宸貴妃莊重,許明舒靈動。
在他看來,許明舒和宸貴妃并不相像。
鄧硯塵沒有吭聲,記憶中初次見面時粉妝玉砌的小丫頭短短幾年已經(jīng)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他想起他受傷宿在靖安侯府這幾日,侯府來來往往有許多許侯爺夫婦的舊友帶著家眷前來拜訪。
席面上,幾個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鄧硯塵從武場練槍回來,隔著一個長廊看見許明舒被眾人簇擁在屏風前,坐在椅子上悠閑地解著九連環(huán)。
不知是不是鄧硯塵的錯覺,明明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這次回來見到的許明舒周身的氣質(zhì)同從前大不相同。
好像短短一年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不再是當年攔著他霸道地朝他要歲敬的小丫頭。
她美目流盼,小小年紀卻氣質(zhì)出塵,一眾錦衣華服鶯鶯燕燕的女眷中間,她身著一襲月牙白色衣裙安靜地坐在那里如深邃蒼穹中一輪明月,舉手投足間,仿佛有艷光流淌。
鄧硯塵用樹枝勾了勾火爐里的炭火,不敢再想下去。
見他半晌不說話,長青猛地坐直身拍了自己兩巴掌道:“議論起侯爺?shù)募胰藖砹�,失禮失禮,小鄧兄弟你就當我胡說八道。”
鄧硯塵跟著在軍中已經(jīng)好幾年了,他一貫話少人又是難得的穩(wěn)重,長青沒將他當過外人,這樣一想又膽大了幾分,感慨道:“不過小鄧兄弟,你說侯爺?shù)膼叟蘸蟮脤な裁礃拥娜俗龇蛐霭�?聽聞當今圣上寵愛宸貴妃娘娘,連帶著也十分看重許姑娘,你說不會日后叫許姑娘嫁給太子,培養(yǎng)她做未來皇后吧?”
鄧硯塵沉聲道:“不會�!�
見他這般篤定,長青疑惑道:“為什么?”
“當今太子身體羸弱,侯爺夫人舍不得將女兒嫁過去�!�
長青點點頭,認同他這一說法。
許姑娘出身高貴,嫁的人不需多富貴,重要的是對她好能相伴廝守一生。
聽聞太子蕭瑯打娘胎里出來時便患有奇病,一貫體弱不說,身上若是一經(jīng)磕碰劃傷就會流血不止,難以愈合,靖安侯怎么舍得將自己女兒交給一個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人身上。
“不過也沒什么...”長青突然道:“日后誰當儲君這事兒還不一定呢,許姑娘嫁的人怎么也不會是無名小卒。”
鄧硯塵盯著燃燒的炭火,一語未發(fā)。
營帳被人掀開,有小兵捧著一個包裹走到鄧硯塵面前,道:“小鄧兄弟,你有東西落在黎將軍那里了,將軍命我給你送過來�!�
鄧硯塵道了謝,疑惑地接過包裹打開,從里面翻出兩個做得精致的臂縛。
像是用牛皮層層疊加扎的,緊密厚實刀刃無法輕易穿破,內(nèi)里鋪了一層薄棉,減緩了牛皮堅硬的質(zhì)感,既不會磨傷手臂也能保暖。
長青眼尖地望過來,拿過另一只臂縛上下打量著贊嘆道:“這東西做得真好,又實用又好看,如此一來你那胳膊跟著你能少遭點罪了,看不出來咱們黎將軍是這么心細之人。”
鄧硯塵戴上一只,系腕帶時在邊角處看見了繡的火紅的山茶花圖案。
他心一驚,忙從長青手中搶過另一只,仔細觀察著正如他猜想的那般,兩只臂縛內(nèi)里相同的位置上都繡著山茶花圖案,那是許明舒最喜歡的花。
火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映照著鄧硯塵瞳孔倒映出的火光搖曳著,耳邊也被烤得泛紅。
在長青不解的目光中,他抱著兩個臂縛站起身笑著道:“我還有事,先出去一趟。”
說完轉(zhuǎn)身朝著營帳外走去。
長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呼喊道:“哎,你小子傻樂什么呢馬上宵禁了!”
...
這日是難得的一個晴日,蕭瑯清早晨起時同太醫(yī)一起替蕭珩換了藥。
自他被蕭瑯從幽宮帶出來,安置在東宮內(nèi)已有快一個月的時間。接連數(shù)日的療養(yǎng)使蕭珩在幽宮時留下的一身傷得到了治療和恢復,整個人看著精神也好些,不再如剛出來時那般病懨懨的。
只是蕭珩很少開口同人講話,多數(shù)時候都是坐在床上自顧自地發(fā)著呆,一天下來一動也不動。
想是還沒能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出來,亦或者是受傷病影響。他不想說話,蕭瑯也不去逼迫他。
他后腦的磕傷嚴重,影響到了眼睛,時至今日看東西依舊模糊不清。
蕭瑯端著藥碗遞到他面前,輕聲道:“七弟,趁熱把藥喝了吧,喝了藥今日皇兄要帶你出門一趟�!�
蕭珩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眼神空洞地望向太子蕭瑯,似乎想問要去哪里。
“宸貴妃娘娘生了病,各宮娘娘和皇室兄弟姐妹們都過去探望,興許只剩你我還未到訪。皇兄替你備好了禮,今日我們一起過去探望一下貴妃娘娘吧�!�
蕭瑯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蕭珩在聽見宸貴妃三個字時,一瞬間慘白下來的面色,以及隱在衣袖里緊緊攥拳的手掌。
東宮的馬車晃晃悠悠地朝昭華宮行駛,到達宮門時,蕭瑯先行下了馬車,伸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看不清道路的蕭珩下了車。
昭華宮的女官忙上前行禮,身后幾個宮女接過他們帶來的禮品后,女官帶路引著他們進了宮門。
沿路在院中前行時,宮里各個局的女使不斷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一路行禮問安。
蕭瑯正疑惑欲開口詢問,側(cè)首透過長廊看見正殿的大門敞開著,身著不同顏色衣裙的女使正依次排列站在石階上。
房間內(nèi)傳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像是在逐一問著話。
“先前送進昭華宮的禮品都放在哪里了?”
為首的女官上前一步,開口道:“按照姑娘的吩咐清點登記后都存放在庫房里了,個別不易存放的放置在冷窖中,這是記下的名冊,姑娘你過目�!�
許明舒接過禮單,逐一看著漫不經(jīng)心問道:“花朝節(jié)將至,給皇子公主準備的禮品都送到了嗎?”
女官應聲道:“都已經(jīng)送到了,現(xiàn)下就剩出門在外的成佳公主和四皇子沒有送過去,奴婢想著等他們回來再去也不遲。”
“哦?”許明舒手指在禮單上劃過,落到了最后一個名字上,“七皇子殿下那邊送了什么,我怎么沒看見?”
女官左右打量著,并不記得七皇子是哪個,也不記得從前是否給他準備過禮物。
許明舒看向末尾寫著蕭珩名字的一行小字,在那份禮單上他占用的篇幅極短,宮女給他準備的禮品也顯得格外寒酸。
想來是昭華宮的人根本沒將這份禮當回事,草草記下了敷衍了事,畢竟她們中人極少有見過七皇子蕭珩的。
但這并不能成為理由,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想昭華宮再同蕭珩有什么瓜葛。關照與虧待最好都不要出現(xiàn),只當他是眾皇嗣中的一個,既落不了口舌,也不會引起人懷疑。
許明舒掃了一眼面前的眾人,道:“我當時便說除卻各宮娘娘外,所有皇子公主一視同仁,可以投其所好挑選不一樣的東西,但份量要是相同的,更不能有遺漏。”
一眾宮女低下了頭,又聽見許明舒婉轉(zhuǎn)的聲音傳來,
“下不為例�!�
眾人點頭,負責打點禮品的女官羞慚退下,換了尚衣局的女官前來問話。
許明舒問起話來條理清晰,面面俱到,行事果斷又剛?cè)岵�。若不是年紀太小些,還真有一宮主位的派頭。
她是靖安侯的掌上明珠,宸貴妃娘娘的嫡親侄女,連皇后都認作干女兒千疼百寵,滿宮上下人人見了她都十分客氣,不敢隨意敷衍。
宸貴妃臥病在床這段時間,昭華宮上下大事小情被許明舒打點的清清楚楚。
蕭珩眼前模糊不清,依稀間只能看見有位女子端坐在珠簾后面,氣定神閑地問著宮人話。
蕭珩聽見她喚了自己的名字,眉頭微微皺起。
他看不清她的臉,不知怎么地卻覺得這女子的聲音分外熟悉,像是...就像是在夢境中聽過了千百遍那般。
引路的女官快步上前,開口道:“姑娘,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前來探望宸貴妃娘娘�!�
許明舒捏著禮單的手一緊,她站起身穿過面前一眾女使,看到蕭珩銳利的目光朝她望過來。
許明舒垂下雙手,剎那間面上血色盡失。
第19章
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失去了顏色。
越過昭華宮殿前的白玉石階,許明舒看見了那雙曾令她愛慕,令心神向往直至最后令她恐懼的眼睛。
她隱在寬大衣袖里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脊背生起陣陣冷汗。
即便進宮之前早有預想會遇見蕭珩,然而此時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許明舒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想象的那般堅強。
看到蕭珩,就又讓她再次回憶起前世所經(jīng)歷的一切痛苦。
宮人嘶吼,白玉石階上大片大片的深紅血跡、宸貴妃哀求的哭喊聲、以及靖安侯府全府上下百人的悲鳴。
哪些聲音交雜在一起,震耳欲聾。而她被關在東宮內(nèi),拼命拍打著那扇緊鎖的大門直至筋疲力盡。
她咬緊后槽牙企圖將胸中那陣翻江倒海忍下去時,聽見太子蕭瑯喚她。
“明舒妹妹�!�
蕭瑯帶著蕭珩朝她走過來,許明舒纖長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一瞬間的疼痛叫她清醒了幾分。
她緩緩上前幾步,行禮道:“給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請安。”
蕭瑯含笑將她扶起,道:“許久不見,明舒妹妹瞧著同我這做兄長的生分了不少,若不是昨日我去母后宮里請安時聽聞她提起你,我竟不知你進宮已有半個多月了。”
許明舒上前幾步,笑盈盈地望向蕭瑯:“姑母生了病我跟著著急,這段時間沒顧得上去看望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是我的錯�!�
皇后與她姑母宸貴妃自幼相識,自宸貴妃入宮后又相處融洽情同姐妹,從前宸貴妃接她到自己身邊時,也會經(jīng)常帶著她去皇后宮里坐上一坐。
皇后膝下只有太子蕭瑯和五皇子蕭玠兩個兒子,見了生得粉妝玉砌的小許明舒心中很是喜愛,拉著她非要認作干女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