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陛下啊,特意讓奴婢過來知會您一聲,倘若您要是想通了,這就將您接出來。”
高公公一邊講話,一邊察言觀色,七皇子蕭珩面色蒼白眼眶泛著黑青,身上也是一片狼藉那日干涸的血跡還印在衣袖間,狼狽的根本不像是個皇子,倒像是在街邊流浪許久的乞兒。
見蕭珩眼神毫無焦距,他小心地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未成想蕭珩突然開口,嚇了他一跳。
“為什么?”
高公公捂著心口,驚魂未定,糊里糊涂地應(yīng)聲道:“殿下說什么?”
蕭珩依舊坐在那兒,眼神空洞道:“為什么非要選擇我?”
滿宮里那么多皇子,同他一樣生母位份不高的不在少數(shù),甚至選擇他年幼的皇子豈非更好擺弄。
他不明白,為什么非要選擇他。
聞言,高公公笑了笑,道:“因?yàn)楸菹滤粗辛四囊靶陌�!�?br />
蕭珩頓時心頭一沉,又聽見高公公說道:“陛下也曾是先帝一眾皇子中的一個,歷經(jīng)萬難方才有了今日。七殿下不會覺得,您平日里那些自以為隱藏很好的雕蟲小技,騙得過陛下這個過來人的眼睛吧?”
蕭珩面色慘淡,他們母子二人有今日的下場,竟因?yàn)樗麆恿瞬辉搫拥呢澞睢?br />
是他有了欲望,有所圖謀,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皇家兒郎,哪個對上頭的位置心里沒幾分惦記,陛下也正是看中了殿下您的野心與能力,這才想好好栽培您,為您尋了個穩(wěn)妥的靠山。靖安侯手握重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他做舅舅是多少人不敢奢望的事兒��!”
蕭珩沒有說話,豆大的汗珠自額角緩緩而下。
高公公站起身,俯視他道:“明日這會兒奴婢還會再來看望殿下,還望殿下好生考慮下奴婢今日的傳話�!�
第16章
上元節(jié)這一日,鄧硯塵起得很早。
他在院子里舞了一套槍后,默默地回房間整理行李。
他隨身攜帶的東西不多,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外,其余的不過是這幾日住在靖安侯府,許侯爺夫婦送的一些小玩意。
整理衣物時,包裹里有個絳紫色的錦盒滑落出來。鄧硯塵愣了片刻,隨即彎腰慎重地將盒子撿起來,小心翼翼地端詳著。
同過去日日抱在身邊相比,他已經(jīng)很久沒去打開過母親留下的遺物了。
錦盒里除了他阿娘留下給他的紅繩和金墜子外,還有一些她多年來搜羅的證據(jù)。能為他父親正名,洗清冤屈的證據(jù)。
邊境戰(zhàn)事頻繁,他雖年紀(jì)小不能去前線殺敵,但后勤武器糧草運(yùn)輸,以及駐守軍營都不是簡單事。
整日的繁忙讓他很少再去陷入失去父母的憂思之中,他一刻都不敢松懈,不僅是為了報(bào)答黎瑄的養(yǎng)育之恩,更是為了一直放在他心里不敢宣之于口的事。
他想早立戰(zhàn)功,做出一番成績,引起朝野和皇帝注意。
到那時,他便有底氣拿著這些證據(jù)向朝廷請旨,重審當(dāng)年他父親的案件。
庭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鄧硯塵正抱著錦盒沉思,直到有人推門進(jìn)來方才察覺,他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黎瑄進(jìn)來時,將鄧硯塵這一番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沒有說什么,自顧自的坐到了鄧硯塵身邊的椅子上。
“身體恢復(fù)的怎么樣了?”
鄧硯塵掀開手臂上的寬大衣袖都道:“都愈合了連點(diǎn)疤痕都沒留下,想來是用了侯爺不少上好的膏藥�!�
黎瑄點(diǎn)點(diǎn)頭,眼神從鄧硯塵身上打量了一番,見他氣色紅潤,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道:“今后有什么事同黎叔叔講便是,不必因?yàn)椴缓靡馑级俗约��!?br />
鄧硯塵道:“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傷寒過了,還以為自己早就免疫了,就沒怎么在意�!�
“人食五谷雜糧,肉體凡胎的怎會不生病呢。”黎瑄看過他手中握著的錦盒道:“你還小,很多事不必不是你能處理的,沒必要這般嚴(yán)苛地要求自己�!�
鄧硯塵笑笑道:“不小了,聽聞當(dāng)年侯爺十五歲就能上陣殺敵,我想再給我一年我也未必及侯爺他萬分之一�!�
黎瑄微微皺眉,并不贊同他這個說法:“今日不同往日,當(dāng)年朝廷缺少將帥且又四面受敵,蒙古、女真、東瀛還有些舊朝之人屢有進(jìn)犯,光憑老侯爺一人是遠(yuǎn)遠(yuǎn)支撐不了。慕之兄當(dāng)年雖只有十五歲,卻也不得不頂著壓力帶兵上陣殺敵�!�
提起許侯爺?shù)呐f事,黎瑄神情放松了些,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還記得他回來時,一群人圍著他問他打了勝仗的感覺如何,他當(dāng)時沒和我們講話,徑直回了營帳休息。后來啊,我們才知道,從前線回來以后他后怕地兩條腿一直控制不住地顫抖,連下馬都是身邊親衛(wèi)給抱下來的。”
鄧硯塵不曾知道許侯爺年輕時還有這樣的趣事,一時間也跟著笑了起來。
黎瑄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沉聲道:“所以說,這世上沒有什么少年英才,大家都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人而已,不要對自己有太高的要求�!�
他視線下移,在鄧硯塵緊緊握著的錦盒上駐足,道:“官場不必戰(zhàn)場,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還年輕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也不遲。”
“黎叔叔,”鄧硯塵低下眼睫,“你相信我父親是清白的嗎?”
黎瑄沒有接話,他與鄧硯塵的父親其實(shí)也只有幾面之緣。
黎瑄的母親同鄧硯塵的外祖母交情頗深,他同鄧硯塵母親何景枝更自幼相識,曾同在一家私塾讀書,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十四歲那年,黎瑄父親遭人彈劾家中開始走向沒落,皇命下來令他家中三代不許科考,不能為官。
多年寒窗苦讀,被這般輕易地?cái)嗔饲嘣坡�。黎瑄消沉了一段時間后,拎著行李一頭扎進(jìn)了新兵營,開始替自己謀新的出路。
所幸后來他能力出眾得到了許侯爺?shù)馁p識,一路提拔至玄甲軍副將的位置,方才有了今日。
二十二歲那年,他小有成就回家探親時,得知了何景枝已經(jīng)同人定親的消息,那人便是新科進(jìn)士鄧洵。
才子配佳人,黎瑄沒有多說什么,大婚之日去喝了喜酒送上祝福后次日一早啟程返回軍營。
再次見到鄧洵時,他被朝廷調(diào)遣至老家蘇州府遂城縣擔(dān)任知縣一職,帶著何景枝母子一同舉家搬至蘇州府。
那一年,黎瑄帶兵打仗途徑蘇州,又聽聞他們剛搬家不久的消息,便順路過去看了一眼。
他記得當(dāng)時正趕上鄧硯塵生辰,黎瑄來的匆忙并沒有帶什么禮物,只好將隨身攜帶的短刃當(dāng)做禮物送給了鄧硯塵。誰知那孩子接過短刃后愛不釋手,整日捧在手心里把玩著。
又過了幾年后,他回京述職聽聞朝廷派人下去地方處置貪官污吏,報(bào)回的名單上鄧洵兩個字格外清晰。
據(jù)說衙門的人當(dāng)時是在妓院里尋見光著身子,已經(jīng)暴斃而亡的鄧洵。這件事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百姓都猜測他是死于尋歡作樂。一時間各種污言穢語層出不窮,鄧硯塵同他的母親走到哪里都會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鄧洵死后,她們母子過得很是辛苦,何景枝不斷搜集著能為自己夫君正名的證據(jù),四處伸冤求情。只可惜他們孤兒寡母舉步維艱,何景枝拖垮了身子,臨死前也沒能等到還他夫君清白的那一天。
他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面前這個只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少年。
良久后,黎瑄開口道:“你母親選人的眼光不會有錯,你父親也很愛你的母親,外面的傳言不過是謠言并不可信�!�
他伸手拍了拍鄧硯塵的肩膀,就像在軍營里同其他將士們打氣地那般,道:“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長大,背負(fù)的太多只會壓垮了自己�!�
鄧硯塵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
黎瑄站起身道:“好了,你休息吧,明早就要啟程了該帶的東西都帶好,我今晚還要陪你嬸嬸看燈會�!�
他說這話時,眼里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
沈凜能愿意出門,這是一個好兆頭。
鄧硯塵由衷地感到開心,他送黎瑄出門時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了幾句哪里的果子好吃,哪邊鋪?zhàn)拥臒糇詈每矗睦锶硕嗖灰浊靶小?br />
黎瑄打趣了他幾句后,滿面笑容地出了門。
酉時過后,外面的天逐漸暗了下來。
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百姓和小孩已經(jīng)開始在街上放煙花,點(diǎn)河燈。
許明舒訂了重月樓頂層的幾間包房,又吩咐好府中小廝套了馬車,天剛一暗便催促著母親父親還有黎瑄夫婦二人去重月樓賞月。
徐夫人怕許明舒在家中覺得孤單,想叫著她一塊過去,許明舒搖了搖頭,他們兩對夫妻聚少離多,好不容易有個能獨(dú)處的機(jī)會她不愿意過去打擾。
“阿娘和父親去就好,我就留下來和祖母一起給父親準(zhǔn)備行囊�!�
徐夫人笑道:“這是正事兒,我女兒有心了。”
馬車開走后,許明舒到了祖母余老太太房里,對著昨日列好的單子逐一檢查著。
此去邊境又要一年方能歸來,缺什么少什么即便是寄信給家里送到軍營也要一個月左右,許明舒盡量將一切用得到的準(zhǔn)備齊全。
她心里極為不舍,此番重生后再見父親也沒幾天,又要面臨分離。
還有鄧硯塵,隨著她年歲見長,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在府里肆意穿梭無人阻止的小霸王,如今她一個閨閣女子想再見到他就只能等到明年的除夕夜的宴席。
次日一早,玄甲軍整裝待發(fā)。
許侯爺同黎瑄并駕坐在駿馬之上,身上皆是穿著厚重的甲。
徐夫人帶著許明舒和沈凜乘坐馬車出來送他們,朝他們招了招手。
簾子挑開的那一刻,鄧硯塵看見沈凜后不想打擾他們夫妻講話,默默地從黎瑄身邊退開,站到了許侯爺身后去。
徐夫人幾乎是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見狀,許侯爺摸了摸許明舒的頭,柔聲道:“替爹爹照顧好你阿娘�!�
“爹爹路上小心,記得多多給家中來信�!�
許侯爺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下達(dá)命令準(zhǔn)備啟程。
大軍浩浩蕩蕩往前行,許明舒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臟一陣緊縮,鼓起勇氣從馬車?yán)锾匠鲱^呼喊道:“小鄧子!”
聞聲,鄧硯塵騎在馬匹上回過頭。
許明舒看著面前挺拔的少年,眼眶不禁酸澀起來:“明年,你也要記得守約!”
鄧硯塵笑了笑,朝她揮揮手后跟著部隊(duì)一同離開。
她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他也一樣。
他們都在期待著明年寒冬相見時,再一次的花開。
第17章
次日,許明舒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慢悠悠地和沁竹一起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宮里小住。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碧空萬里,天朗氣清,可許明舒的心情并沒有因此感到愉悅。
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她再次入宮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像是賭桌上的賭徒,身上背負(fù)著逆轉(zhuǎn)家人命運(yùn),不像前世那般重蹈覆轍的使命。
進(jìn)宮這件事對許明舒來說已經(jīng)算是輕車熟路了,即便沒人指路她也是能摸得清地方的。
此時的許明舒站在宮門前,看著同最后記憶中有些許差距的宮墻,一時間百感交集。當(dāng)年光承帝賜婚于她和蕭珩時,一時間引起朝野上下轟動。
靖安侯獨(dú)女嫁了未來儲君,婚期定后滿宮上下都開始為這件事費(fèi)心操勞,蕭珩更是下令需事無巨細(xì)的準(zhǔn)備著,連著宮墻都重新修葺了一番。
然而此時的蕭珩還只是一個被幽禁的皇子,無權(quán)無勢,同他有關(guān)的事根本不能引起這皇城中的人重視。
許明舒在沁竹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宸貴妃身邊的貼身女使,昭華宮的柳姑姑已經(jīng)親自在宮門前等候著了。
見她過來,柳姑姑忙迎上來高興道:“許久不見,姑娘越發(fā)標(biāo)致沉穩(wěn)了,若不是看著您從侯府的馬車上下來,奴婢還以為天仙下凡了呢!”
許明舒笑笑,溫婉道:“姑姑最會打趣我了�!�
柳姑姑側(cè)開身為許明舒引路道:“姑娘來的不巧,娘娘剛被陛下喚到皇后宮里議事,興許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她不能親自來接您,便吩咐奴婢在這兒候著�!�
“有勞姑姑了�!�
宸貴妃的住所名喚昭華宮,宮殿內(nèi)以椒涂壁,雕欄畫檻,琉璃為瓦,云頂檀木做梁。
舉目望去,每一庭柱輒懸宮燈,流光將水殿云廊照得燈火通明,如墜幻境。
這宮殿是當(dāng)年皇帝迎她姑母許昱晴入宮時,特意按著她的喜好重新修建的,一磚一瓦無不彰顯著帝王寵愛的隆恩。
心心念念了半生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這么多年終于能來到自己身邊,年近四十的光承帝倒是像個頭次娶妻的毛頭小子,極力按捺著心中的喜悅,事無巨細(xì)地為許昱晴入宮做準(zhǔn)備。
光承帝已有發(fā)妻王皇后,出身于百年世家瑯琊王氏,雖不是家主正房嫡出,卻也是三媒六聘,拜過天地宗祠的,更是陪伴他從東宮一路走到今日。
許昱晴入宮后受封為宸貴妃,但人人都知道皇帝意屬于她多年,若不是當(dāng)年她家中一早便同沈國公家世子定下親事,大靖的皇后之位本該落在這位極受盛寵的宸貴妃娘娘身上。
所幸宸貴妃性情不爭,自幼生的溫柔婉約,同皇后又是舊相識,入宮后二人情同姐妹倒也成了一段佳話。
許明舒跟在柳姑姑身后進(jìn)了內(nèi)殿,房間內(nèi)的陳設(shè)同當(dāng)年相比并沒有太大變化。
宮女朝她行了禮,端來茶水果子,柳姑姑幫她安置好行李后,囑咐道:“姑娘舟車勞頓就先在這里歇歇吧,若是困了便叫人送您去里間休息,奴婢還要去娘娘身邊復(fù)命,就先不打擾您了�!�
說完,柳姑姑正欲轉(zhuǎn)身時,許明舒叫住她。
“柳姑姑。”
“姑娘有何吩咐?”
許明舒笑著看向她,一臉天真好奇:“陛下為何會叫我姑母去皇后娘娘那里議事啊,是出了什么事嗎?”
女官應(yīng)聲道:“姑娘不必?fù)?dān)心,近來皇后娘娘要齋戒禮佛為家人祈福,想將后宮之事暫時交給咱們娘娘打理,今日過去應(yīng)當(dāng)就是想商議此事吧。”
許明舒捏起一塊果子,漫不經(jīng)心地咬著又道:“可最近我聽說好多人不想讓姑母接手這件事,那姑母自己是怎么想的呀�!�
女官嘆了口氣,“姑娘你是知道的,咱們娘娘性子清靜,本是不愿接手的�?苫屎竽锬飬s說這事兒放到了別人手里,她不放心......”
“啊,這樣啊...”許明舒打斷她,之后的事不必柳姑姑說她也是心知肚明,“那柳姑姑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在這兒玩一會兒就好�!�
看著柳姑姑的背影一點(diǎn)點(diǎn)走遠(yuǎn),許明舒將手中沒吃完的半塊果子丟回盤里,面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聽柳姑姑這樣講,便是如今她姑母還沒有接過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也就是說,此時的蕭珩還并沒有從幽宮里被接出來,認(rèn)宸貴妃為母。
那在這一切發(fā)生之前,她便還有機(jī)會阻止這件事的發(fā)生。這一次,她絕對不會給蕭珩接近她姑母的機(jī)會。
他們父子之間的恩怨,也休想牽扯到她與姑母,以及靖安侯府身上去。
...
宸貴妃自坤寧宮出來時,面上疲憊盡顯。
這幾天因?yàn)榛屎笥幸鈱⒔鹩〗挥伤乒�,代行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這件事前朝后宮人心惶惶。
惹得宮里一些比她資歷深,又為皇室孕育子嗣的嬪妃不滿不說,皇帝早朝時遞上來的折子也是紛紛勸阻他三思后行。
又趕上宮里一位皇子生母突然因病暴斃,滿宮上下只她一個位份高又沒子嗣的嬪妃,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她身邊撫養(yǎng)。
突然要做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的母親,許昱晴心里滿是惶恐。
回到昭華宮時,天已經(jīng)半黑了下來。
柳姑姑扶著宸貴妃邁入宮門,廊下流光溢彩的燈火映在她精致的面容上顯得愈發(fā)好看。
宸貴妃生得一張標(biāo)致的鵝蛋臉,烏發(fā)雪膚,面若春桃,一雙杏眼似春水般瀲滟,看人時顧盼生輝。
不知是不是沒經(jīng)歷過生育的原因,雖已經(jīng)年過三十,依舊膚若凝脂,身著常服整個人看著也如霞光明艷,如玉色映現(xiàn)。
宸貴妃走入內(nèi)殿時,見許明舒正靠在貴妃榻上悠閑地看書。
見到自己嫡親侄女,宸貴妃心頭的陰霾頃刻間煙消云散,溫柔地笑著道:“小皮猴子過來啦�!�
聞聲,許明舒放下手中的書冊小跑幾步到宸貴妃面前,攬住她的腰身撒嬌道:“姑母,我好想你呀。”
宸貴妃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嘴上說想姑母,也不說進(jìn)宮來看看,我叫你過來你也在家磨磨蹭蹭了好幾天�!�
許明舒將臉在她懷里蹭了蹭道:“我想送阿爹返程再過來陪姑母嘛�!�
宸貴妃笑容滿面地朝身邊宮女招招手,示意她們下去準(zhǔn)備晚膳。
“等了這么久,肯定很無聊吧,和姑母說說今天下午都做什么了�!�
許明舒拉著宸貴妃的手走到書案旁坐下,指著她方才看著的兩本書道:“我在姑母這里尋了幾本書,看到些有趣的故事�!�
宸貴妃沏著茶,漫不經(jīng)心道:“什么有趣的故事,說來聽聽。”
“這本《魏略》和《漢晉春秋》上都記載了一個故事,魏文帝曹丕于黃初二年賜死甄宓甄夫人后,郭夫人心疼其子曹叡年幼喪母收他為養(yǎng)子,多年來視如己出。然而曹叡心中一直對其生母死因心存疑慮,疑心是郭夫人當(dāng)年加害于甄宓,于是在他登基后不久,便逼殺養(yǎng)母郭夫人,追封其生母甄宓為太后。”
許明舒放下手中的兩本書卷,狀若不經(jīng)心地問道:“姑母,你說這書上記載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這郭夫人豈非是養(yǎng)狼為患?”
聞言,宸貴妃手中的茶盞滑落,滾燙的茶水灑滿了她的衣裙。
許明舒急忙站起身欲拿帕子幫她清理,可宸貴妃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問道:“明舒,你告訴姑母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許明舒皺眉,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她,不解道:“姑母,你在說什么啊,我不明白�!�
宸貴妃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最后像是失了力氣般松開了手。
明舒一個閨閣里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就連她自己都是今日被皇帝傳喚過去方才知道宮里有位貴人因病去世,留下個十幾歲的皇子無人照看。
后宮中的女子替皇室生兒育女,撫養(yǎng)子嗣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更何況她身居貴妃之位卻多年來無所出,若是連皇帝皇后這點(diǎn)請求都不答應(yīng),不免有些肆意任性,德不配位了些。
原本今日從坤寧宮出來時,她對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些松口,可方才聽見許明舒無意中提起的事不免擔(dān)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