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只是白書劍隱約看起來不太樂意?,一直掛著的笑容也顯出幾分陰翳,
卻又像是知道余弦在想什么似的,全程沒有?對此發(fā)表任何言論。
當歐陽曼云湊過去想挽住白書劍時,
他?稍一側(cè)身,
就離歐陽曼云剩了一段距離。
而余弦,
他?中途被?酒店漂亮的人?妖勾走?了。
長腿膚白的人?妖像逗小朋友一樣?逗他?,余弦就待在人?妖身邊,
大眼?睛眨巴眨巴,
看上去特別乖,
實際上究竟乖不乖不知道。
末了,
人?妖還親了他?一口,
用特別熟練的中文和余弦談了表演的時間場地,給余弦塞了一張名片,再擺擺手揚長而去。
白書劍就站在旁邊,不走?,
垂眸看著旁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換作平時,歐陽曼云早已嬌嗔著讓白書劍和她一起離開。但這幾天的事情一來二去地,她也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隱約覺得,往常溫和到似乎永遠不會被?觸犯底線的白書劍,在余弦身邊的時候卻處處是逆鱗。
她熟悉白書劍,所以就更能感覺出來這點。
如果?有?人?對待余弦的時候稍有?不慎,余弦本人?可能不太會在意?,白書劍的反應(yīng)卻足夠讓人?感覺到恐懼。
如果?說白書劍是她的頂頭上司,那余弦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白書劍的頂頭上司。
白書劍似乎在時刻揣摩著這個叫余弦的年輕人?的心思,琢磨甚至順從他?的喜好,而余弦在這段關(guān)系中保有?最大的裁決權(quán)。
當然如果?這種話被?余弦聽見了,他?也只會覺得莫名其妙。
他?和白書劍根本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硬要說的話,算是認識。
以前的事?那最早都是上輩子的事了,總不能也拿到現(xiàn)在來說吧……
會話結(jié)束,三人?上了樓,到了房間。
套房的房間數(shù)更多,內(nèi)部陳飾是東南亞特有?的風情,帶了豪奢的意?味。再往窗外一望,天色已晚。
歐陽曼云跟著進了屋,幫著白書劍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又去解白書劍的領(lǐng)帶。
白書劍剛想抬手,就看到一對炙熱的視線落在了他?和歐陽曼云之間。
抬著的手慢慢放下?,笑容卻也維持不住了。
他?抿著唇,垂眸停著不動,任由歐陽曼云纖纖玉指落在自己領(lǐng)口前,解開了領(lǐng)帶。
在恍惚的記憶中,似乎也有?修長的手指攥住這條領(lǐng)帶,卻不是松開,而是扯緊。
不留情面?,無法掙脫,卻也強勢得讓人?安心。
他?再虔誠祈求,或理智或瘋狂,也只會得到對方的撫摸。
那是他?與他?在情感上最近的距離。
——縱使白書劍再怎么堅定那只是惡魔之書為他?制造的幻覺,他?還是一步步地再陷入這樣?的無邊幻境。
這是前世?亦或就是片刻之前的現(xiàn)實?歐陽曼云的氣息柔軟地縈繞在身邊,白書劍很熟悉,更深刻的卻是旁邊站著的人?的眉眼?。他?不避讓歐陽曼云的觸摸,他?想掙脫那成片的幻境,幻境中狂熱而虔誠的男人?不像他?,也不是他?。
他?該把那本書燒了。
余弦樂悠悠地看了好一會兒兩個好看的人?的互動,就回去休息了。
中途他?還出去了一次,去看了那個人?妖姐姐給他?的名片上的表演,回來的時候滿臉口紅印子,特別像那張“我鬼混回來了”的表情包。
姐姐們的攻勢太猛烈,他?擋不住……
不過還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肩膀上坐著一個瓷娃娃的原因,回來的時候全程都沒有?人?和他?搭話,也沒碰到什么怪事。
他?拿著房卡上了樓,打?開門,就發(fā)現(xiàn)白書劍和歐陽曼云一左一右坐在客廳的兩側(cè),隔得特別遠。
余弦:……他?的CP呢!
兩個人?看上去都洗好了澡,換上睡袍�?粗故琴p心悅目。
余弦倒沒太在意?,也去洗了個澡,也換了一套睡袍出來。
剛一出來,他?就接到了段永晝森*晚*整*理的電話。
余弦洗澡的時候洗了頭,不好拿著電話接,在客廳找了一下?,插了吹風機,開了免提。
段永晝和他?膩歪,他?就也坐著和段永晝嘮嗑,興致沖沖地和段永晝談人?妖表演,還有?路上的見聞,兩個人?就是相處很久但相隔兩地的情侶那樣?嘮著家常。
歐陽曼云能聽出是段永晝的聲音,聽著聽著也沉默了下?來。
段永晝對余弦的態(tài)度,就是對戀人?的態(tài)度。
認真、疼寵,帶著對余弦生活的好奇,和一點點的吃醋。
如果是其他男人這么談戀愛,那還是有?一定概率是海王,但這是段永晝。在余弦之外,段永晝從未傳過任何緋聞。
倒是有?傳聞段家公子在意?外失蹤前有?一個愛人?,但這個圈子離她太遠,無從查證。此刻段永晝和余弦交談的這些對話,每一句都在印證著,段永晝的那個愛人?就是余弦。
而那個一路上都不怎么說話,顯得興致缺缺、沒充滿電的余弦,明?明?在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冷清得讓人?畏寒,在和段永晝聊天的時候,卻也顯現(xiàn)出了幾分帶著人?的氣息的溫暖和放松感。
她不自禁看了余弦一眼?。
余弦正微微歪著頭吹頭發(fā),深棕色的發(fā)柔軟而輕盈,被?熱風吹得蓬松了,由他?修長的手指梳理,碎發(fā)旁高挺筆直的鼻梁顯得眼?窩更加深邃,卻又不是塌陷的那種干癟,而更顯得如精靈般靈動。那張冷淡的臉帶了笑意?的時候,就讓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過所有?視線。
連珠寶玉石都黯然。
這樣?的場景讓人?不自覺地會有?一個念頭,原來這個看似漠然無情感的美人?,在真正喜歡的人?面?前也會顯現(xiàn)出自己柔和的一面?。
如果?說上次在機場等候廳的交匯還不會讓人?有?太清晰的這種感覺,那剛剛余弦和段永晝的一番閑談,則是能讓人?相當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真的是彼此的愛人?。
歐陽曼云反應(yīng)過來什么般,去看了一眼?白書劍。
白書劍的視線死死鎖在余弦身上,帶著驚訝,帶著茫然和惶惑。
那是歐陽曼云看不懂的情緒。
為什么白書劍的視線里?會有?茫然?
余弦打?完了電話,吹干頭發(fā),拿起手機拔了插頭,準備回去。
這個時候白書劍卻忽然開口:“你愛他?嗎?”
他?看著余弦,眼?瞳深邃,聲音卻有?些抖。
余弦不太明?白白書劍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誠實回答:“喜歡啊�!�
“喜歡……”
白書劍的聲音慢慢沉下?去。
他?扯出一個笑容,站起身,微笑著開口:“我知道了�!�
第121章
多情債(25)
養(yǎng)的魚死了…………
休憩一程,
第二天又再啟程了。
白書劍的行動完全按照余弦的計劃來,但歐陽曼云也執(zhí)意跟著兩人一起。余弦又看了歐陽曼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對待段永晝之外?的人,
他很多時候都?相當沉默。
車開出了城,又開了一程,
車窗外?的景色是鄉(xiāng)間土路,
看不出遠近疏密,只是偶然之間會看到一些土坯房和圍墻,也沒能看到人。
過了幾個小時,
才開到一處入口。
圍著入口的人像是國外?的兵,拿著槍。余弦看了一眼,反應(yīng)過來其實?羅摩寺已經(jīng)?被封鎖住了,外?人是進不去的。
白書劍放下了車窗,
什么話也沒說。
為首的人看了一眼白書劍,態(tài)度一下就變得恭敬,
將外?面的關(guān)卡打開,
車就正式駛?cè)肓肆_摩寺的范圍。
余弦在心里默默吐槽,
刷臉進場。
當然,沒說出口。
他去看了看歐陽曼云,
歐陽曼云緊緊看著白書劍,
眼里都?是愛慕,
稍稍一動便是柔情。
白書劍卻沒有看她。
其實?愛一個人哪有那么復(fù)雜,
能提供足夠的金錢、權(quán)力、地位、性魅力,
加上一點回憶。世間種種情愛皆出于此,各取所需。
只是有的人始終淡漠,隨時可?以脫離。有的人卻如同被當頭一棒,被砸得迷迷糊糊,
越陷越深。
車一路開到深處,白書劍開口:“接下來的路可?能不太適合開車�!�
余弦:“那就步行吧�!�
在他發(fā)呆的當口,系統(tǒng)一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大多是一些抽象而癲狂的言論,余弦把這?些當耳旁風聽?個樂子。
但它?就是他的潛意識,或者換個說法,它?就是他本身?。
表面上的平靜,掩飾的是其下洶涌翻滾的瘋狂。
但無論底下多么洶涌,余弦的表面始終都?……沒什么反應(yīng)。
羅摩寺從下車步行開始便初現(xiàn)端倪,從外?部持槍的軍兵可?以看出內(nèi)部并不簡單,但遠遠看去就能看出一個尖頭,尖頂佛塔往下的輪廓就是金碧輝煌。
再走更?近,金碧輝煌的是堆疊起來的骸骨,層層疊疊的頭與身?骨堆疊支撐,穿插著構(gòu)建起一座高大的寺廟。在寺廟的最高處,坐著一尊金色的佛,數(shù)十層樓那么高,顯得莊嚴肅穆。但如果仔細看去,會發(fā)現(xiàn)同樣疊著一層層的坑洼。
而金骸骨堆成的高塔旁,橫七豎八地插著佛像。
同樣是純金。
余弦往后望了一眼,已經(jīng)?看不到原來的人的痕跡。
但這?樣的金碧輝煌都?沒讓人一刀刀地刮光,背后大概有些秘密。
或許也不是秘密,因?為一路上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人的尸體。
“滴,檢測到系統(tǒng)BUG——血海系統(tǒng)已準備完畢——是否啟用自動修復(fù)?”
“修復(fù)�!�
余弦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血海系統(tǒng)損壞的時候,他需要自行進行推理,如同后臺自動運行的程序缺失,程序員這?個時候就需要參與進去補上漏洞。
但當血海系統(tǒng)修復(fù)完成,則已經(jīng)?沒有這?個必要了。
懶人一個,啥東西都?要全自動。
在他念完這?兩個字之后,插在地上的佛像緩緩地動了。
不,不僅是地上的佛像在動。那尊幾十層樓高的大佛也動了。
此刻的場景像是一個詭異的特效畫面,只是這?一切都?圍繞著余弦而運作。
此刻的余弦眼里沒有別人,也不存在任何其他事?情。
他一步步地朝著寺廟走去,而白書劍和歐陽曼云被微笑的佛像攔在了外?圍。
這?樣詭譎的場景,帶給人的已經(jīng)?不是肅穆,而是壓迫感極強的恐懼。
金色的絲線像是藤蔓,層層疊疊地纏繞住余弦的小腿,再往上攀爬,編織而成長衣,純金地流光溢彩。
原本的衣料被這?種東西迅速地溶解,又被重?組。
佛像活了,它?們圍繞在余弦身?邊,比余弦皆高出一倍,微笑著彎下腰,如破土的金筍,又如搖晃的蘆葦,一圈圈地縱深環(huán)繞,蕩出金色的漣漪,目光所及之處,被巨大神像環(huán)繞在中間的,是一步步往前走的余弦。
它?們卻沒有觸碰余弦。
換句話說,它?們沒能觸碰得到余弦。
金絲衣,著寶石,戴冠冕。
這?是人能給神的最好的東西。
余弦的手腕纏上了一圈圈如蛇般往上攀爬的珍珠,然后是珠寶玉石,大紅大綠,閃得人心恍惚,卻襯得他的眼神更?冷。
但頃刻間,珍珠玉石砸在地上,伴著清脆的玉石碎裂之聲,滾落或損毀。
一輪黑洞洞的天日懸于高空。
它是災(zāi)難的啟示,比邪更?邪。
以暴制暴。
隨著余弦的接近,那尊巨大的佛像微笑的表情呈現(xiàn)出裂縫,它?的表情開始扭曲,變得極為痛苦,慈悲或憐憫不復(fù)存在,只剩下扭曲的樣貌,和悠長痛苦的嘯叫。
余弦聽?不到尖叫,因?為系統(tǒng)已經(jīng)在他耳邊尖叫了很久了,很吵。
黑日跟著余弦的腳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墜落。
隨著黑日的墜落,黑日之前的佛像從中間一點點融化?裂開,血肉翻出,血蟲逸散,四散而逃,卻又一個個被無形的力量碾爆�?諝庵袚P起血霧,遮天蔽日,連帶著整個空間也變得壓抑而暗沉。
像是無形之中有千鈞重?力,一個個地往下壓,連帶著豎直在地上的神像也一個個被融化?,碾壓到地上,化?為平面。
最終,高聳的神的意向?淪為一片平地。
余弦的步伐停住,他背對著眾生?,站在一片已經(jīng)?不算是廢墟的廢墟之中。
黑日墜,攀云梯,弒偽神。
神靈已死?,人鬼同路。
而平等?,就是平等?地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