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余弦一愣:“看到了我?”
段永晝點點森*晚*整*理頭:“如果準(zhǔn)確描述的話,就是這片血海中的所有鬼物,都能‘看到’你……但我們無法觸碰你。我們看不到你的實體,只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你,你也在血海里,只是沒有誰知道你以什么形式存在�!�
鬼沒有人類的情感,看到了就看到了。
但人魚有。
它僅存的,只有對余弦的情感。
“我似乎和它們不一樣,我始終是完整的,而且殺的鬼越來越多,只是出不了這片血海�!�
“但忽然有一天,我能看到真正的、實體的你,能觸碰到你……只是我仍然不記得你到底是誰。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已經(jīng)到了這個房間�!�
“再過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一天,我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記起來這一切,然后發(fā)現(xiàn),你沒死,我也活過來了。”
余弦睜大眼睛:“所以你真的是……”
“……你真的是一幅受了巨大打擊的樣子啊�!�
段永晝苦笑一聲,揉了揉余弦的后頸,微微彎腰。
“你一直說你喜歡狗,喜歡沒有任何人際關(guān)系的、全身心依賴你的家伙,現(xiàn)在我變成這樣了,你不要說,你不想要我了?
聲音末梢,還有些顫抖和自嘲。
人魚殺穿了整片血海,是血海里當(dāng)之無愧的帝王。
但能被整片血海的鬼“看到”的余弦,又是怎樣的存在?
“啊……”
余弦還真的不知道怎么處理這兇猛的信息量。
“所以……人魚……真的是……你……”
他的聲音比段永晝抖得還要厲害,反而完全把段永晝那點情緒波動給蓋過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人類骯臟的靈魂怎么能玷污偉大的純潔的人魚,對不對?”
段永晝有些無奈。
余弦瞬間把情緒給收回來:“嘿嘿。”
“我雖然仍然是‘我’,但身為人魚的我和現(xiàn)在的我,確實不太一樣。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都幾乎完全不同�!�
段永晝思考道,然后抬頭:
“……你不用擔(dān)心,人魚依舊是獸類,沒有多少人類的理性。還不如說,我身為人魚醒來的時候,意識仍然是混沌的狀態(tài)�!�
他又看到余弦的眼里亮起了光。
太好懂了。
余弦對段永晝是有偏愛,但這是在人群中對某一人的偏愛。
但余弦對人魚的偏愛,是在世間萬物中對人魚的偏愛。
范圍不一樣,強度當(dāng)然也不同。
余弦喜歡人魚,是因為他們同為怪物,孤僻,怪異,強大,孤獨。
段永晝就算在世俗上再成功,也始終與余弦不算同類。
段永晝真的嫉妒那個此刻還躺在床上的自己。
就算他知道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他幾乎都有些咬牙切齒了:“是不是我真的完全變成一條人魚,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守著你,等著你,眼里只有你,你就能滿意?”
余弦又無辜又茫然地望著段永晝,不回答。
“怎么,你不想嗎?你明明就是這么想的,不是嗎?”
這個時候,余弦的耳邊出現(xiàn)了系統(tǒng)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
余弦:“閉嘴�!�
他覺得這個系統(tǒng)有點煩人。
他抬起頭,捧著段永晝的臉,在男人有些訝異的視線下開口:“人魚很好,你也很好�!�
他又有點歉疚:“那我之前還說人魚是硅膠娃娃……”
這和當(dāng)著正主的面說正主自己是硅膠娃娃有什么區(qū)別……
“我是不是,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段永晝被余弦跳躍的思維逗笑了,他吻了吻余弦,走到床邊。
撲通。
現(xiàn)在穿著西裝、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段永晝,有點像某些照片里的主角。
但這不是重點,只是余弦比較關(guān)注這方面而已。
畢竟他的大學(xué)舍友袁初是GAY,啥有的沒的都往宿舍里說。
余弦也算……耳濡目染。
但他不喜歡籃球服白襪體育生,他就喜歡西裝。
人魚一點點坐起來,銀灰色的長發(fā)落下,一瞬間,血海殺戮者的壓迫感鋪天蓋地,整個房間似乎都陷入了森冷可怖的壓抑氛圍之中。
人性再次被血海的濃霧覆蓋,獸性蘇醒。
那雙獸瞳望著余弦,只有余弦。
這是浸沒于血海之中的“本我”。
人類所謂的恐懼,又何嘗不是因為銘刻在基因和本能中的無知和無助,從石器時代的歷史長河蔓延到現(xiàn)在。
因此鬼誕生于血海。
余弦就這么看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的前男友……和他的人魚……是同一個人?
這是什么感覺?
“我全都要”的感覺嗎?
一想到自己剛剛和段永晝干了什么,余弦看向人魚的表情就有點復(fù)雜,甚至有點躲閃。
天知道,他以前真的完全把人魚當(dāng)成狗狗的……
現(xiàn)在他看著人魚撐起的高大身軀,英俊而深刻的五官,寬闊有棱角的肩膀往下帶著飽滿的胸肌輪廓,再往下是塊塊分明的腹肌,窄腰收斂了恐怖的力度,兩條人魚線立體得猶如刀鑿,還有這一條巨大的銀灰色魚尾。
就莫名有了點……別的視角。
余弦?guī)缀跏橇⒖掏P室外走:“我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個啥,但走為上策。
下一秒,后背陡冷。
不要將后背留給獵食者,這話沒錯。
人魚瞬間將余弦撲倒在地上,再穩(wěn)穩(wěn)墊住余弦的身體,圈得極緊。金屬一樣厚重的尾部蛇般一圈圈纏上,人魚埋在余弦胸口,再一點點往上貼。
余弦的手指摸到一抹濕潤,海的腥咸。
余弦開口:“停�!�
人魚立刻停下,有些疑惑地望著余弦。
進入了人魚身軀的段永晝,真的再次被封存了一部分人性。
余弦的手指撫過人魚的臉頰,再到脖頸,上面覆蓋著一些鱗片,可以自由控制是否收放,甚至必要的時候可以全身都變化出鱗片,但此刻是柔韌、緊繃而干燥的肌膚。
人魚愉悅地擺起尾巴,悄悄舔舐余弦的唇角。
它把力道控制得很巧妙,既不會壓著余弦,又可以籠著余弦。
余弦再開口:“起身�!�
這句是帶了點冷意,不容拒絕。
人魚再不愿意,也起了身,再看余弦站起來,去取了換洗的衣服,一幅要去洗漱的樣子。
拿好了換洗衣服,余弦踢了拖鞋,走進了浴室。
人魚擺著尾巴剛想跟上去,碰一聲,余弦把浴室的門甩上了,直接把人魚關(guān)在了門外。
第78章
中邪(8)
一個目標(biāo)明確的野心家�!�
余弦當(dāng)然不會對人魚做什么。
他還沒這種興趣,暫時。
他收拾收拾洗了澡,洗去剛剛身上的汗,清清爽爽地?fù)Q了睡袍出來,人魚一直沒走,有點惴惴地盤在地上看著他,一個深海霸主就這么成了忠貞的守護犬,每一點情緒都被余弦牽動。
而且永不離開,永不背叛。
甚至永生不死。
余弦拿著干凈的毛巾,給人魚擦了擦魚尾上的水,再凝眼看了一會,還是接受了人魚和段永晝是同魂異體的事實。
就是……構(gòu)造確實不太一樣。
人魚的構(gòu)造,確實挺特殊的。
除去比普通人類大上一圈、高上許多的上半身,人魚尾部的鱗片也冰冷而堅硬,不像傳統(tǒng)認(rèn)知上的魚鱗,像是龍鱗,舒展開的時候幾乎能把人割傷。只有一小片的鱗片較為柔軟。但在觸碰到這片之前,任何生物都只會被人魚的利爪撕成碎片甚至血霧。
魚尾成片,尾部微微彎折,帶著倒刺,像是巨大的刀鋒。
人魚的每個結(jié)構(gòu),都是為了戰(zhàn)斗而生的、最純粹的武器。
但長得這么帥,究竟有沒有點兒其他用途,不好說。
現(xiàn)在還沒有。
余弦把帶著水珠的地方擦了擦,人魚便攬著他,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利爪割傷余弦,魚尾拍打著地面,緊張的呼吸落在余弦頸側(cè)。
余弦又去洗了一下毛巾,再擦一遍人魚魚尾其他干燥的地方。
感覺像在保養(yǎng)銀色超跑。
高能耗,大馬力,貴,好用。
還能變成汽車人。
余弦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普通的水似乎沒辦法停留在人魚的體表,很快就會變得干燥。
余弦中午已經(jīng)睡夠了,就沒有打算先睡覺,而是坐到電腦前,打開了他正在寫的一個小程序,寫了一會。
他某種程度上確實日夜顛倒。
有的時候他會去開源網(wǎng)站解答一些問題,有的時候他會幫自己的網(wǎng)絡(luò)好友烏鴉維護一下那個同叫烏鴉的網(wǎng)站,但許多時候,他都是默默地寫自己的程序,或者玩游戲。
這個時候,人魚都會坐在旁邊的毯子上,也不打擾他,就陪著他。
偶爾人魚會把頭枕在余弦的膝蓋上,求余弦摸摸。
一時間,整個房間里的聲音就只剩下余弦敲鍵盤時候的咔噠聲,和挪動鼠標(biāo)的細(xì)微聲響。
余弦只要稍微低頭,甚至都不需要低頭,只需要伸出手,就能摸著人魚順滑干燥的銀白色長發(fā),再去撫摸人魚的臉頰。
人魚發(fā)出低沉的呼嚕聲,去蹭余弦的手心,腦袋枕著余弦的腿,甩甩尾巴。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頗有威懾性的英俊面龐,擺出了最順服的姿態(tài)。
直到余弦感覺寫得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
余弦又繞去客廳擰動開關(guān),進入了鬼域的整個房間瞬間又變回一片黑沉而濃郁的黑暗。
余弦美美回去睡覺。
大概誰都不會想到,這個鬼域還有助眠的用途。
至少在消除陽光,讓他不被任何人打擾這點上看,鬼域確實是挺好用的。
余弦扯開被子,人魚就挨著擠了上來。余弦摸了摸人魚的腦袋,就被人魚攬進懷里,閉上了眼。
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似乎又站到了大學(xué)的校園小道上,遠(yuǎn)遠(yuǎn)地聽著大學(xué)生們的議論。
“聽說……家又出事情了,他家之前欺壓過余弦,是不是又是段永晝干的啊……”
談?wù)摱斡罆兊穆曇衾�,帶著畏懼,帶著羨慕。
“段永晝好高冷,誰追他他都不理……�;ǘ急凰R哭了�!�
“她提了一嘴余弦那些緋聞吧?”
“她也沒說錯啊……”
“那個投資是不是他給學(xué)校拉來的啊,直接給學(xué)校電腦房的配置全換了,假期一過宿舍也全都翻新了一遍,學(xué)校里還開了一家咖啡館,不會又是為了他那個小男友吧……”
“有錢就是好啊……”
有的人總是能莫名其妙地成為話題的中心,無論是在中學(xué)還是在大學(xué)。
這些成為話題中心的人,也總是莫名其妙地彼此認(rèn)識。
可能有的時候當(dāng)事人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們說余弦?余弦人挺好的啊�!�
“可是那是段永晝啊,無論怎么說,他倆……”
這樣的聲音似乎離余弦很近,又變得很遠(yuǎn)、很縹緲。
余弦去看遠(yuǎn)處,那個人們話題中心的段永晝就走在小道上,高大而挺拔。不難理解他為什么能成為話題的中心。似乎他和人們只有一段距離,但似乎又很遠(yuǎn)很遠(yuǎn)。
家世,性格,階層,這些東西成了現(xiàn)實中的屏障,讓夢境中恍惚的余弦有種錯覺,他也是參與遠(yuǎn)遠(yuǎn)地議論的一員,議論著這個處于話題中心的段永晝,一個他接觸不到的人。
“在發(fā)呆嗎?”
段永晝溫柔的聲音帶回了夢中的余弦的視角。
下一秒,段永晝就站在他的旁邊,握緊了他的手。
“沒事,我握緊你,你放心發(fā)呆�!�
這是他曾經(jīng)的記憶。
段永晝于他而言,不是一個遠(yuǎn)遠(yuǎn)地被望著、被談?wù)摰谋秤�,而是一個曾經(jīng)真真正正地握緊了他的手,帶他走過校園的每條小道的人。
可惜的是,還沒等余弦仔細(xì)回味這種感覺,場景陡然變化。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nèi),是坐在老板椅上的段永晝,和實木桌前那個雖然眉眼兇狠,但多少有些氣急敗壞的中年男人。
如果仔細(xì)看去,會發(fā)現(xiàn)這兩個男人的眉眼有些相似。
“段永晝,你到底幾個意思,你——”
“段午征,你以為自己有多大能量?”
段永晝冷哼一聲,抬眸。
這是余弦從未見過的段永晝,這個男人穿著西裝,眼里盡是狠厲。即使對他的父親,也不例外。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一路當(dāng)你眼中的好好孩子,競賽、滿績點、發(fā)展業(yè)務(wù),走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是因為畏懼于你給我的教育,再準(zhǔn)備去乖乖繼承你的衣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