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不想和人群待在一起,他更喜歡狗。
接下來的所有通路都沒有紅光,而留下微弱的昏黃色燈光,十分統(tǒng)一。
這個瘋?cè)嗽焊褚粋迷宮,聯(lián)通著不同的房間和走廊。
恐怖電影里的常見套路是,離開了團體、單獨行動的人會口口。
但余弦早就習(xí)慣了拎著一根警棍到處跑,在哪兒跑都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沙沙。
他再踏上了昏黃的通路。
“我和你一起�!�
白書劍從余弦身后跟上,對余弦露出一個笑容:“你介意嗎?”
余弦搖搖頭:“來吧�!�
他對白書劍對他的溫緩態(tài)度并不是很在意。
而同一片迷宮,黑暗的房間內(nèi),灰色長尾的人魚探出身體,睜開灰色的瞳仁,坐起身。
瑟縮的鬼魂在轉(zhuǎn)瞬之間被撕成碎片。
鬼域再次喚醒它的獸性,它屬于“人”的那一部分在鬼域的磁場中變得一片混沌。
——找到余弦。
這成了留在它腦海中的唯一一個聲音。
第52章
瘋?cè)嗽海?)
段永晝,你老婆被別的男……
白書劍,薩郎波集團的大股東,身價千億。
傳聞他仍未結(jié)婚,感情生活卻是秘密,有女星單方面爆出過與他的緋聞,但在不久之后這個明星就在公眾視野中銷聲匿跡。
其實也不難理解他受歡迎的原因:單身,多金,尤其是長得英俊,氣質(zhì)上成熟穩(wěn)重,面容上卻不顯得老成,視覺上頂多二十九,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和健身房鍛煉出的身材,常常被包裹在考究的定制西服之下。
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帶著成年人沉淀世事后的銳利和沉穩(wěn)。
除了傳聞性格有些古怪,他就是最具性吸引力的對象。
而此刻,這個人跟在余弦身邊,嘗試著逗他開心,讓余弦在這個狹窄的、彌漫著血腥氣息的空間內(nèi)不那么緊張。
如果任何其他人,甚至白書劍的秘書看到這一幕,都會驚訝得半響說不出話。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但這是白書劍,是向來以手段狠厲聞名的白書劍。
——這和他在其他人面前的樣子太不一樣了。
余弦:……謝謝,但我真的不害怕。
他不僅不害怕,還對白書劍的示好一點感覺都沒有。
讓外人受寵若驚的討好和溫和,對于余弦來說,也只不過是……是什么呢?
或許它什么也不算。
余弦懶于思考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也不想努力去留下白書劍的好感,即使他感受到了這種好感,也知道白書劍的身份。
或許他稍微討好一下白書劍就會得到可觀的好處,但他懶得這么做。
他放棄這些東西。
在白書劍和他談話的時候,余弦把注意力投到了這片陰暗的空間。
他對這個精神病院顯然更感興趣一些。
這片走廊連接著一個個房間,很多房門始終緊閉,只留下一個非常小的鐵皮子和防彈玻璃組成的長方形空間作為觀察的通路,門的中下方則是一個送餐的窗口。
余弦沒有權(quán)限,打不開這些門。
如果這是一個恐怖RPG游戲,那就是游戲制作者懶得往里面填充內(nèi)容,干脆只加了個音效,這音效還是統(tǒng)一隨機生成的,基礎(chǔ)邏輯估計一樣。
有的房間里會傳來沉悶的咚咚聲,似乎有人在撞擊著墻壁和鐵門。
在余弦走近的時候,這樣的咚咚聲就會更明顯。
余弦停下腳步,思索著端詳了一會,在旁邊的密碼機上按了指紋。
滴一聲,指紋識別失敗,沒有管理權(quán)限。
密碼機上亮了一下紅光,鐵門仍然緊鎖。
余弦有點兒失望,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他基本是到一個病房前就這么摁一次,無論病房里傳來的是撞擊的聲音還是狂笑、尖叫,他都一個個地試。
白書劍也不催,跟在余弦身后走,看著眼神一片平淡的余弦,若有所思。
摁完一條走廊的指紋,聽了一路的“滴”聲。
余弦走到拐角處,停下來,突然開口:“你剛剛……是故意讓我知道這個直播間的規(guī)則的吧?”
白書劍也不遮掩:“嗯。”
他確實思考過這個可能,但他也沒有預(yù)料到和余弦的互動真的會吸引到這個鬼域直播間的注意。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余弦的外貌和身段本來就足夠耀眼,他們之間共同出鏡本來就足夠有畫面感,他可能也不會成功。
余弦剛剛一路上都基本上一聲不吭,走到這兒了才好像是加載成功了,終于開口。
余弦說:“謝謝�!�
無論如何,白書劍愿意與他一起挖出真相,他總歸是要道謝的。
白書劍笑了笑,也認真回答:“不客氣�!�
余弦似乎和很多人都不太一樣。
他像個站在頂端的失敗者,頹廢而自知,耀眼而不自知�;蛟S在余弦眼中,他自己就是足夠失敗的,才對其他的一切無法打起任何興趣。
但他又是那么獨特。
陪余弦如陪貓,太主動反而不好。要等貓有了興趣,被誘餌引著,來到身邊,才可以用指腹蹭一蹭貓柔順的毛發(fā)。
白書劍本來都并不抱有什么期望,被余弦稍微親近的感覺,卻令人不自覺地愉悅。
他想,他該回去多查查余弦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他現(xiàn)在唯一的親人白子悠曾一臉冷漠地和他說,他并不是個好人。
白書劍認同這點,他當(dāng)然也不會做什么好事。
他被許多人敬畏,羨慕,恭維。
而余弦,把多余的眼神投給他都算賞賜。
仿佛“白書劍”或“薩朗波集團董事長”這幾個名號,對于余弦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還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而余弦壓根沒注意到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更不可能有白書劍那么復(fù)雜的心思。
他只是在想,這個區(qū)域的出口在哪里。
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破開出口的線索,這讓他真的很想……
很想直接在走廊上蹲著……
他不想找出口了……
反正他又不害怕,既不害怕精神病院里的東西,又不怕黑,要不就蹲著算了……但他身邊還跟著個人呢。
思考再三,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余弦終于艱難地開口:
“你想出去嗎?”
他好想念人魚,和人魚交流的時候都不用說什么話,有的時候只需要他一個眼神,人魚就會明白他想做什么,也會乖乖聽話。
沒有一點兒交流成本。
和不是人的類人生物交流,這個類人生物性格還那么像大狗狗,簡直就是i人天堂。
白書劍沒有脾氣地耐心回答:“想啊。”
換作其他人,恐怕已經(jīng)盡力去尋找出去的方向,要他承下這個人情了。
但余弦看上去一臉不情愿的樣子。
雖然余弦那張漂亮的臉上還是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但白書劍就是能看出他似乎真的很不愿意離開:“……那我們出去�!�
白書劍忍不住笑了笑,心情更加愉悅。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好心情從何而來了。
他能看出余弦其實并不是討厭他,余弦的郁悶也并不是因為他。但也不是完全因為這個鬼域。
但就是格外可愛。
和余弦交談的每一刻,白書劍都能感覺到額外的、令人驚喜的舒暢。
“好,那‘我們’出去。”
第53章
瘋?cè)嗽海?)
它的主人沒有回頭看看它……
功夫不負有心人。
余弦每到一處就標(biāo)記一處記號,即使如此還是彎彎繞繞地帶著白書劍繞了幾圈,冷汗都要下來了。
倒不是因為白書劍有多么位高權(quán)重……和這沒有關(guān)系。單純是因為余弦社恐。
他要是不社恐,也不會去當(dāng)保安了。
見人只需要打個招呼的工作,實在是比要和人一起交流溝通輕松多了。
于是,在他和白書劍走在一起的時候,他成功地……社恐犯了。
還好,白書劍似乎一直不怎么為難他,還愿意主動和他搭話,心情似乎不錯。
白書劍的友善態(tài)度和長得頗帥的臉,緩解了不少余弦的緊張情緒,他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小顏控記吃不記打,忘了自己大學(xué)時期因為太過顏控被叫海王。
這個精神病院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余弦挨個地試了指紋感應(yīng),沒有用。于是白書劍看著他開始按密碼。
還真給他按出來了。
隨著滴的一聲長音,厚重的鐵門被彈開。白書劍下意識想要上前去護住余弦,卻發(fā)現(xiàn)余弦只是抬著頭,微微側(cè)了身子,非但沒有一點對門內(nèi)可能出現(xiàn)的東西的害怕,還顯得十分好奇。
像一只探頭探腦的小貓。
就是好奇的這個場景顯得不太對勁——充斥著凄厲的慘叫聲,隱隱約約的霉味兒,隨處可見的脫落墻皮和墻皮上沾染的口口。
“恭喜玩家0001號找到‘真正的精神病院’——”
“‘真正的精神病院’副本已對所有開啟,玩家開始探索吧!”
鐵門后的世界,是一條更為陰暗的走廊。
幾乎廢棄的燈光微弱地閃爍著,艱難地照亮走廊的空間。慘叫聲由隔著墻變得凄厲而近在咫尺,地上積攢了污濁的水潭。
墻面上全是口口。
余弦又看了看這條走廊,開口:
“看來不是游戲復(fù)制粘貼……”
而是無論他打開哪一扇門,進入的都會是這個“真實的精神病院”。
外面的世界只是新手禮,這個在鐵門之內(nèi)的世界里,才是真正的精神病院的世界。
“你剛剛輸入的密碼是?”縱使是白書劍,也忍不住開口詢問。
“是系統(tǒng)里一般會設(shè)置的初始密碼,我卡了個BUG。”余弦把背在背上的保安棍拿下來,往前走,若有所思。
這個初始密碼是他之前設(shè)置系統(tǒng)的時候很愛設(shè)置的密碼,當(dāng)然可能其他程序員也喜歡設(shè)置這個密碼,他也只是想起來隨便試了試,沒想到一下就能把門打開。
既然門后面的都是這個真實的精神病院的世界,說明無論用什么辦法進入,進入的人都會到同一個地方。
他再往前走了段路,往后一看,白書劍不見了。
余弦短暫地疑惑了一下,下意識地想,這個男人或許是有事自己走了,問題不大。
他就又回頭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叮,恭喜您獲得自動口口器:能把您一切拒絕播放的東西都展示為口口,一天內(nèi)僅可以使用一次。”
熟悉的系統(tǒng)音久違地想起,余弦傻了一下。
自動口口器?什么玩意兒?怎么聽上去還有點那啥,是他的錯覺嗎?
就在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思考著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的時候,側(cè)方的陰影里忽然竄出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
或許它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人,而僅僅更像個喪尸,整張臉除了嘴什么也沒有,嘴里是密密麻麻的獠牙,淌著血,沖上來就想咬住余弦。
余弦的腦子懵了一下,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手里的橡膠警棍已經(jīng)砸了上去。
“哐——”
一陣瓜瓢碎裂的聲音,飛濺出來一堆口口。
余弦沒有戀戰(zhàn),轉(zhuǎn)頭就開始跑。
他可以上手打,但肯定打不過。
至于剛剛飛出來的,他也不知道那是啥,他只是一個單純無害的小保安而已……
就在余弦跑路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一聲系統(tǒng)音:“滴——自動口口器已生效,今日的口口次數(shù)已用完,感謝您的使用。”
這系統(tǒng)提示還怪貼心的。
……這有什么用呢他請問�。�
還真是自動的��?!
但余弦也沒計較那么多,他暫時沒想到這個東西到底能有什么用。
就算把事情打上了馬賽克,事情也照樣在發(fā)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事實和它的本質(zhì)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但就算不打馬賽克,完完全全地把事情本身呈現(xiàn)給人類看,每個人眼里的事情長得也不一樣,人們照樣會開始挑著自己能看到的角度爭吵,用感性去扭曲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只呈現(xiàn)部分真相。
換句話說,打不打馬賽克可能都沒什么用,和人生的意義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余弦跑開了一段,看不到的是在他身后,一雙利爪撲倒了剛剛兇狠地嚎叫的穿著病號服的怪物,體型比怪物還大上一圈的人魚瞬時間就把怪物壓到地上,咔擦一下,怪物四分五裂,蹦出一堆口口,瞬間沒了動作,只剩下斷裂的手指還抽搐了幾下。
口口蔓延。
它比這個精神病院的怪物更加恐怖,絕對的武力壓制下,倒顯得它存在的地方才更像人間地獄。
人魚的魚尾拖拽著口口的液體,在陸地上爬行比在水里游動費力,但怪物的口口正好潤滑。
它聞到了余弦的氣味。
但抬起頭來的時候,余弦早已經(jīng)跑沒影兒了。
“嗚……”
人魚拖著怪物的殘肢,發(fā)出委屈的、低沉的嗚咽聲。
它的主人沒有回頭看看它,對于狗來說,沒有比這更難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