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管家先生，你在這嗎？”

    艾琳踩著扶梯下來之后，手里提著燈，看著空空蕩蕩、沒有人影的地窖。

    她笑了笑：“人不在這兒的話，電鋸會在哪兒呢？”

    她的鞋踏上地板，就這么一步步地走在地下室的地面。

    她的視線看向被撕裂的詭畫和被拖拽出的血跡，身體一頓。

    本來每一個被詛咒過的物件都能輕易地置一個普通人類于死地，但現(xiàn)在看來，被撕裂的反而是這些鬼怪。

    而且從這些利爪來看，這顯然不是人類造成的痕跡。

    這個地下室里或許潛伏了一個更為強(qiáng)大的怪物。

    一個對過往的居民來說全然陌生的怪物。

    否則，本來居住在這的鬼怪們，下場不會凄慘得如此輕而易舉。

    狼人？但今天傾盆大雨，顯然也不是滿月……

    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不知來源，卻盯得她毛骨悚然。

    這樣的感覺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更為強(qiáng)烈，地窖的空間非常安靜，每多沉寂一秒，就多了一分恐怖感。

    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流下。

    而書架上，那本被她用來引誘管家先生上鉤的詛咒之書，還好好地躺在原處。

    它身邊的那本書的位置卻空了。

    艾琳的臉色這才開始真正變得糟糕，神情中還帶了一些后怕。

    這本消失的書當(dāng)然不是惡魔之書，它的封皮根本沒有名字。它的里面蘊(yùn)藏了太過強(qiáng)大、恐怖的力量，以她的能力，根本無法打開這本書，更無法窺伺內(nèi)里的含義。

    如果余弦觸碰到了這本書，那他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

    艾琳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往后望了一眼。

    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仍然是一片黑暗，聽不到任何呼吸聲，也沒有活物存在的痕跡。

    只有殘留在地上的血腥氣味明明白白地昭示著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有一個全新的強(qiáng)大怪物，輕而易舉地侵入了這個領(lǐng)域。

    有什么正在維持著這里本來的居民和這個怪物之間的平衡，讓它不至于大開殺戮。

    但如果這個平衡被其中的任何一方打破，他們或許就能看到真正的地獄。

    欺騙到來的乞丐或旅人，控制他們，再把他們祭祀給惡魔。這是他們一家人常做的事情。但此刻，這個熟悉的空間第一次讓一個□□徒開始感到陌生和不安。

    艾琳按捺下內(nèi)心發(fā)作的驚恐，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后退，再通過扶梯爬出了地下室。

    而地窖的深處，余弦看著艾琳從進(jìn)來到很快離開。

    他能看清艾琳的表情，她剛剛臉上的害怕根本裝不出來。

    余弦有些疑惑，他明明只是想找個合適的地方，躲到艾琳以為這里沒人的時(shí)候，最好別讓艾琳發(fā)現(xiàn)他藏著的電鋸。

    但沒想到艾琳不僅根本沒找電鋸，還急匆匆地走了。

    他現(xiàn)在整個人都縮著坐在人魚的魚尾上，頭枕著人魚暖呼呼又厚實(shí)的前胸，就像枕著兩塊大枕頭。

    加上人魚微暖的體溫，坐在這兒并不潮濕或不適，反而讓人感覺很舒服。坐著魚尾的感覺并不柔滑，反而像是坐在了一塊相當(dāng)厚實(shí)的肌肉上，能輕易地感覺到實(shí)沉的密度。

    這個場景一點(diǎn)兒也不恐怖，甚至有點(diǎn)滑稽。

    人魚緊緊地用雙手摟著他，銀灰色的長發(fā)垂落下來，心滿意足地在余弦頭上蹭了又蹭�；秀敝���，讓人有一種被鎖在懷里的錯覺。

    ……他怎么感覺自己才是被吸的那個。

    但有的事情可以確定，艾琳不僅熟悉這間屋子，更清楚地下室的存在。

    她看上去并不是怕地下室本身，而是怕地下室里的其他東西……

    會是什么呢？

    就在余弦思考的時(shí)候，感覺頭上癢癢的，好像是要長腦子了。

    他一抬頭，人魚把整顆大腦袋都埋到了他的頭發(fā)上。它高挺的鼻梁頂著他的頭，蹭蹭蹭蹭蹭。

    余弦把手往后伸拍了一下人魚的臉：“你也不嫌臟。”

    人魚：“嗚嗚……”

    它委屈地低聲嗚咽，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像一個成年男性，低沉，帶著些微的沙啞。

    但此刻余弦坐著的地方十分平坦，所以其實(shí)他還是不知道人魚的性別。

    不過余弦倒也不是很在乎寵物的性別就是了。

    他站起身來，走向那個剛剛艾琳逗留過的書架旁邊，取下剛剛艾琳注視著的那本書。

    書的封面上有文字和六芒星的圖案，這才是真正的惡魔之書。

    而他手里的這本……

    余弦拿著書甩了甩，再翻開看了看。

    啥也沒看出來，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

    或許可以起名為《一本沒人看懂并且乙方跑路的策劃案》。

    噢，好慘。

    如此說來，艾琳確實(shí)也不是什么安全的角色。讓他尋找這本惡魔之書，大概只是某種單純的計(jì)謀而已。

    以他被拖著看了無數(shù)部恐怖電影的經(jīng)驗(yàn)來看，艾琳大概是某種□□徒之類的存在�！�…反正作者一般也想不出更多的基礎(chǔ)設(shè)定了。

    余弦的神色沒有什么變化。

    知道艾琳是□□徒的設(shè)定就像知道鄰居養(yǎng)了一盆花一樣普通而平常，對余弦來說沒什么奇怪的。

    他更在意的反而是該怎么回去。

    但隱隱約約間，他好像知道該怎么回去了。

    他手腕上的表依舊在細(xì)微地咔噠作響，時(shí)間過去了七個小時(shí)。

    距離時(shí)針回到原點(diǎn)，還有十七個小時(shí)。

    他對于這些空間的規(guī)則好像總有一種隱約的直覺，安娜的娃娃屋如是，這間林間小屋亦如是。

    甚至不需要系統(tǒng)的提示，只需要時(shí)間來驗(yàn)證。

    余弦把惡魔之書放了回去，另一本書則收到了自己身上。

    他隱約覺得這本書似乎和他、和人魚都有一些聯(lián)系，但解釋不上來到底為什么。

    接下來，安安靜靜地在這里待上二十四個小時(shí)是最聰明的選擇，就像反套路的恐怖電影那樣。

    于是，余弦重新回到了人魚身邊，坐到人魚旁邊。

    奉行的就是一個能坐著就絕不站著，只要能擺到最后就絕對不挪窩。

    直到電鋸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切開了木質(zhì)地板，從一樓割到地窖。

    被切開的木屑落到了余弦臉上。

    余弦：“……”

    ……好吧，看來是擺不了了。

    第25章

    相親相愛一家人（7）

    生死逃殺？美人……

    電鋸切割木質(zhì)地板，不間斷的木制聲音在這個小屋內(nèi)格外刺耳。

    艾琳沒有說錯，威爾遜確實(shí)是一個電鋸殺人狂。

    下一秒余弦推開地下室的出口，竄了出去。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威爾遜立刻拔出電鋸調(diào)轉(zhuǎn)方向。他結(jié)實(shí)的肱二頭肌發(fā)力緊繃，舉起巨大的電鋸，轉(zhuǎn)身追趕。

    余弦感覺不到恐懼，所以也沒有出現(xiàn)腿軟的狀況。

    他跑得賊快。

    這個別墅是木質(zhì)地板，跑起步來咚咚的聲音格外清晰。

    等余弦跑到客廳的時(shí)候，艾琳穿著睡衣坐在沙發(fā)上，聲音嫵媚妖嬈：“別走啊，小帥哥�！�

    昏暗的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更深厚的陰影。

    “你們需要用我來祭祀這里，如果我在這個別墅待到二十四小時(shí)，卻沒有被它吞噬，你們就會失敗，是嗎？”

    余弦停下腳步，問艾琳。

    艾琳的身后，威爾遜正提著電鋸緩步走來。

    “沒錯，這很容易猜到。”艾琳愣了一下，隨后微笑地開口：“我們只想要你的命�！�

    “你們?yōu)槭裁床粏枂柲銈冏约旱呐畠涸覆辉敢饽�？”余弦眨眨眼，開口，“你們?yōu)榱司缺辉{咒的她，把這里變成了一個鬧著鬼的兇宅�！�

    “廢什么話？”威爾遜舉起電鋸，讓電鋸重新轉(zhuǎn)動，“殺了他就好�！�

    “這是你們這個空間的運(yùn)行規(guī)則嗎？”余弦抬頭，又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微暖的燈光下，天生棕色卷發(fā)的男人五官精致，眼眸卻冰冷而無機(jī)質(zhì)。

    他站在那里，像是嘗試用正常邏輯去理解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但在盡力拖了一會時(shí)間之后還是失敗了。

    電鋸轉(zhuǎn)動的聲音掩蓋了一些其他的什么聲音。

    威爾遜看著這樣的余弦，忽然開始警戒。按照正常到來的人來說，他們應(yīng)該會驚恐，會尖叫，會逃跑，慌亂地推開門然后被這片黑夜吞噬。

    從時(shí)間來看，房子外面的怪物應(yīng)該已經(jīng)對余弦有過攻擊行為，但這個看上去普通到甚至有些瘦弱的男人此刻還是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沒有尖叫，沒有求饒，沒有恐懼，什么都沒有。

    “我有一個辦法森*晚*整*理來解決這一切，你們要試試嗎？”

    余弦看著威爾遜身后伸出的、扒著木板的深色利爪。

    那樣的利爪比普通人類的手要更大而堅(jiān)硬，泛著淡淡的青黑色，爪尖深深陷入木板。

    它來自孕育一切怪物的血海，滲透著最原始的恐懼。

    “你有什么方法？”艾琳的神色微動。

    “他肯定是騙人的�！�

    威爾遜抬著電鋸，開始沖向余弦——

    下一秒，一米九的高大漢子就這么直接被一條巨大的銀灰色人魚狠狠砸到地上。

    高速旋轉(zhuǎn)的刀片刮開皮肉，飚出一片殷紅的血跡，刺耳的嗡嗡聲帶起焦香，皮肉粉白之后迅速浸透鮮紅。

    地板上瞬間多出一片飛濺狀的有機(jī)顏彩。

    而人魚被電鋸刮到的地方毫發(fā)無傷。

    電鋸的鋸片被堅(jiān)硬萬分的魚鱗卡住，沒過幾秒就迅速地崩出火花、卡住崩壞，被反推到一旁。

    無邊的恐怖，絕對的力量和技巧壓制。巨大的人魚給一個一米九幾的成年男人籠罩上一片陰影，它長而尖銳的利爪直奔獵物的命門——

    “停�！�

    就在電鋸殺人魔的喉嚨要被人魚直接割斷的時(shí)候，余弦開口了。

    威爾遜瞪大眼睛，冷汗順著臉往下流。

    他無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尖銳的利爪輕而易舉地劃開了他的頸部皮肉，如果不是這個看似弱小的人類喊了一聲停，他現(xiàn)在……

    ……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無法預(yù)料，無法逃開，無法掙脫。

    這個怪物身上有比這間受盡詛咒的屋子更為濃郁的血腥氣味，就像一片深而厚重的海，能瞬間將一切淹沒。

    威爾遜忽然發(fā)現(xiàn)他動不了了。

    那并不是單純地被力量壓制住的恐懼，而更像是從本能層面被卸下了所有反應(yīng)，俯首臣服。

    人魚因?yàn)楸挥采�生地制止了獵殺，顯得有些不耐和狂躁。

    再怎么再余弦面前乖順聽話，它也始終是從血海里一刻不停地廝殺慣了的存在。

    更何況威爾遜剛剛舉起電鋸正是沖向余弦，它只恨不得在現(xiàn)在立刻把這個弱小的獵物撕成碎片。

    而唯一能引導(dǎo)這個怪物行動的青年，眼神平靜，走到了威爾遜身前。

    除了面容漂亮，身姿高挑，余弦看上去甚至有些平平無奇，渾身上下透著弱小兩個字。

    余弦抬頭看向還掛在屋頂上的愛麗絲，伸出手摸了摸人魚的發(fā)絲。像是逗弄寵物那樣，順著又摸了摸人魚的臉頰。

    人魚的眼神一下就平靜下來，只是呼吸變得更急促了些。

    它蹭向余弦的手心。

    將人魚安撫好之后，余弦才對愛麗絲開口：“他們獻(xiàn)祭活人，是為了維持你身上的詛咒，但你不想繼續(xù)這一切了，才會讓我逃跑，對嗎？”

    愛麗絲像一只蜘蛛一樣扭曲地掛在屋頂上，臉色青白，緊緊抿著唇。

    “在安娜的娃娃屋，你把我?guī)Щ厝チ�，那座工廠我最后的記憶也是你，我墜落的時(shí)候，你明明一開始沒有出現(xiàn)，現(xiàn)在卻和我在一起。說明你有能力破開空間，你也是這么離開的血海�！�

    余弦看向人魚。

    “雖然我并不明白你是從哪里來的……”

    余弦蹲下來，抬頭看著人魚。

    人魚真的很高。

    “但把他們帶離這里吧，讓他們離開這片充滿詛咒的地方。”

    余弦靜靜地看著人魚，神色平靜。

    他的語調(diào)和緩，余弦還是那個余弦，安靜，默然，像一片微弱卻恒久的光芒。

    有什么東西竄過人魚的記憶，讓它微微睜開雙眼——但余弦顯然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就像數(shù)年前，他吸引了他的地方。

    嘀嗒，嘀嗒，嘀嗒。

    時(shí)間和空間再度被撕裂，血海瞬間將一切席卷。

    當(dāng)余弦了解了這個空間最本質(zhì)的規(guī)律并解開謎題的時(shí)候，脫離它變得不再困難。

    余弦的存在，才是這個詭異空間里最為未知而不可理喻的東西。

    余弦不會游泳，血海卻將他浸透。失去呼吸的窒息感和暈眩感迅速將他席卷，卻有一雙堅(jiān)實(shí)有力的臂膀?qū)⑺�牢牢摟入懷��，掙脫不開，強(qiáng)勢卻溫柔——

    他不用再擔(dān)心迷路了。

    太好了。

    第26章

    間奏（1）

    死了個前任，但是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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