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狗頭人將獨角獠豬的尸體分解成大塊的獸肉，幾只狗頭人一塊，舉的舉、扛的扛，仿佛一群抓住唐僧后回山的小妖。

    這一次狗頭人的“遠征”，已經(jīng)可以載入他們的史冊——如果他們有史冊的話。

    我們和人類一起，將野豬人嘎嘎亂殺。

    而大陷坑里的獨角獠豬，最終只有六頭被活捉，其余死掉和受傷的，都被現(xiàn)場分解，由民兵背負著回去。

    等回到營地，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

    村婦們一擁而上，接過獨角獠豬的肉塊。

    一些部位被切成肉條風(fēng)干，一些部位制成臘腸，帶肉的骨架則剁成大塊扔進大鍋，熬成濃湯。

    整個營地里到處都掛滿了肉條。

    這可是幾千磅肉！

    一群狗頭人幼崽蹲下晾肉架腳底下，流著口水瘋狂的跳躍，試圖去咬一口肉下來。

    一些蹦的高的，一口咬住肉條末端，然后就被掛在上面，蕩著秋千，直到被村婦們拿著搟面杖敲下來。

    六頭活著的獨角獠豬，則被關(guān)進了領(lǐng)主大屋。

    普通的小屋和木柵欄可關(guān)不住它們，只有領(lǐng)主大屋那將近兩尺厚、六尺高的石頭墻基，才擋得住它們的撞擊。

    此時領(lǐng)主大屋已經(jīng)接近封頂，只剩下最高處的通風(fēng)口部分還在趕工，領(lǐng)地的建筑大隊已經(jīng)解散，只剩下瓦列里帶著五六個幫手在屋頂敲敲打打。

    整座領(lǐng)主大屋，類似于維京長屋的風(fēng)格，又有石頭城堡的雛形。

    它占地將近三百平，足夠在戰(zhàn)時塞進全村的老弱婦孺。

    大屋的大門被安裝在正面六尺高的墻基之上，只能從外面搭建的木樓梯進入。

    遭到入侵時，村民們躲進大屋，半尺厚的橡木大門一關(guān)，再拆了外面的木樓梯，攻城車來了都束手無策，只能依靠入侵者的斧頭錘子慢慢砍砸。

    北境其他小村莊的領(lǐng)主大屋可沒有這么奢華，很多都是泥胚木頭構(gòu)造，不過是個大號的茅屋罷了。

    但烏里揚軍隊出身，根本看不起那些幾百年前的建筑。

    不光是領(lǐng)主大屋，整個營地的布置，都帶著濃厚的軍營風(fēng)格，主打一個攻防兼顧、安全實用，舒適性放在其次。

    看著領(lǐng)主大屋里到處亂竄的獨角獠豬，烏里揚郁悶道：“老子都還沒住上，倒給這些畜生住上了�！�

    領(lǐng)主大屋說是兩層，其實是三層。

    領(lǐng)主大屋的中間是一座火塘，圍繞著火塘用木板搭建一層層木階梯，一直伸延到大廳的梁柱下，最后與六尺高的石頭墻基平行，連接到大門和其他房間。

    而木地板到地面的六尺落差，就是大屋的暗層。

    這個暗層，本來就是北境人用來圈養(yǎng)豬羊畜牧的。

    所以獨角獠豬放在里面也很正常。

    只是目前領(lǐng)地還沒有人工去制造那么多木板，整個大廳里還是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橫梁架在石頭墻基上。

    大廳的四角還隔出幾間房子，那是將來領(lǐng)主的居所。

    “我住哪？我住哪？”里奧也很興奮，終于不用住帳篷了。

    “你？”烏里揚盯著里奧，想想自已女兒對他的親昵姿態(tài)，突然有些不得勁，表情就有些不善。

    里奧根本不慣著：“你瞅啥？”

    “瞅你咋地？”

    眼看兩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民兵維奇走了進來。

    “叔，羅蒙騎土來了�！�

    一身輕甲的羅蒙騎土，帶著兩個隨從站在營地中央，看著營地晾曬的肉條，和村婦們忙碌的景象。

    營地的廚房在這段時間里有所擴建，一座厚實的小木屋出現(xiàn)在貨車的后面，里面堆滿了小麥袋子和其他食物。

    幾口大鍋上也搭了棚子，不再露天擺放，此時全部烹煮著食物，幾個健壯的村婦卷起袖子，拿著松木棒在鍋里不斷攪拌。

    濃濃的肉香從中不斷傳來，小孩們早已蹲在一旁，進行吐納練氣。

    他們一邊修煉里奧傳授的吐納練氣法，一邊好奇的打量著羅蒙這個外來者。

    等烏里揚走過來，羅蒙才笑道：“看來你們收獲不錯�！�

    烏里揚得意的吹噓一番，將“狗頭人納頭便拜”的故事模版重新說了一遍，只不過對象換成了野豬人。

    “這么說來，領(lǐng)地暫時是安全了�！绷_蒙點點頭，自動過濾掉了老上司的吹噓部分，“我這次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我的父親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隊長，在之后的三年里，給河灣領(lǐng)提供援助�！�

    “好！好！老東西還是講點情分的！”烏里揚大喜過望。

    雖然從南下千里的第一時間里，烏里揚就一直腆著老臉，向羅蒙的父親里戈拉夫請求援助，但對方真答應(yīng)了，還是非常意外的。

    羅蒙無奈的笑笑，自已的父親自已最了解，就算真的講情分，身為擁有四塊騎土領(lǐng)的家族之主，也不可能無條件的去支援一個外人。

    送一袋糧食給烏里揚，該送幾袋給自已的幾個叔叔？

    “走走！今晚不醉不歸！”烏里揚和羅蒙勾肩搭背，“對了，你帶酒了沒？”

    第44章

    新的消息

    坐在營地的篝火前，羅蒙對挖渠回來的芙蕾雅頻頻側(cè)目。

    這頭鼠里鼠氣的“巨熊”，不管往哪一蹲，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兩個村婦拿著巨大的木刷子，在嚼著飯前零食的芙蕾雅身上用力刷著，將皮毛里的泥土和石子刷下來。

    吃完晚飯后，村婦們還會燒四大鍋的熱水，給芙蕾雅洗澡。

    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芙蕾雅一舉超過里奧，成功晉升為河灣領(lǐng)打工皇帝，享受到最高級別的待遇。

    村民就差和野民一樣，給她頂禮膜拜了。

    在芙蕾雅五倍速的挖掘進度下，烏里揚計劃的第一階段早已挖通，水渠成功的連通了安澤諾河上游河道和河灣半島中間的小湖。

    整個河灣半島北部，將近五百英畝的土地獲得灌溉和排水。

    而村民孜孜不倦的努力墾荒，已經(jīng)有一百多英畝土地得到開墾，只待開春進行種植。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里奧也不會相信，這么大面積的土地，真正的開墾主力其實是村里的一群老弱婦孺。

    但烏里揚當然不會就此罷休，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每天變著法引誘芙蕾雅繼續(xù)挖渠。

    就這么幾天功夫，南段的水渠也快要接近尾聲了。

    而且遠比烏里揚規(guī)劃的順直，幾乎就是在石頭地里筆直的犁過去。

    如果從高空俯視，水渠就像是一道筆直的刀痕，給了河灣半島狠狠一刀。

    整個河灣半島像是被人用刀子從南岸大地上切了下來，變成一座島嶼。

    比起挑釁野豬人，參與戰(zhàn)爭，芙蕾雅無疑更喜歡這種符合土撥鼠天性的工作。

    就是發(fā)懶和犯二的時候，有點控制不��！

    雖然烏里揚解釋這是一位巨熊形態(tài)的精靈德魯伊，但羅蒙仍然不敢拿背對著她，害怕這頭巨獸會將他這個陌生人一口吃掉。

    一邊用余光戒備土撥鼠，羅蒙一邊道：“父親答應(yīng)在之后的三年里，向河灣領(lǐng)持續(xù)提供援助，主要為糧食、布料和部分武器，以及一定的武力支援，這是我父親簽署的單據(jù)，具體運作將由我來負責(zé)�！�

    “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父親的親筆信帶給了西部哨塔的諾伊斯騎土。”

    “諾伊斯騎土是西部哨塔的駐防長官，手里有十五名騎兵和五十名正規(guī)步兵。必要時刻，隊長可以先向諾伊斯騎土求援，他也會對河灣領(lǐng)保持關(guān)注�！�

    聽著羅蒙將支援的項目一條條說出來，烏里揚喜上眉梢，不住的搓著手。

    大家族就是不一樣，要么不干，要么下場就是大手筆。

    有佩圖霍夫家族作為后盾，河灣領(lǐng)只要不是那種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zāi)，一般的小災(zāi)小難基本都能熬過去了。

    “當年你父親在西部哨塔擔(dān)任駐防長官時，我就是他手里的步兵隊長�！睘趵飺P搓著手，一邊攀交情一邊繼續(xù)挖情報：“這個諾伊斯騎土，是什么來路？”

    “諾伊斯·霍伯特，他是伊森波爾的新興家族霍伯特家的長子，唔，也是我遠房大表姐的丈夫，我的表姐夫�！�

    “自已人！自已人！”烏里揚大大放心。

    因為羅蒙騎土的到來，晚餐變得異常豐盛。

    不僅有烤得香脆的麥餅、香氣四溢的濃湯。

    民兵團的成員們，還額外有一大塊獨角獠豬的帶骨肉，以犒勞他們的英勇作戰(zhàn)。

    而且烏里揚也許諾，因為這次清剿野豬人的作戰(zhàn)大獲全勝，民兵作戰(zhàn)英勇，所以不管有沒有擊殺野豬人，民兵團的成員都將得到一畝土地作為獎勵。

    一旦河灣領(lǐng)開拓成功，烏里揚晉升開拓騎土，這些民兵中的佼佼者，就將是領(lǐng)地的第一批職業(yè)土兵。

    里奧在一旁，拿著一條烤好的豬腿，一邊吃，一邊看熱鬧。

    如果單獨用原主里奧的這半邊靈魂，他看到的是面對突如其來的援助，烏里揚的感激流涕，羅蒙騎土的成熟穩(wěn)重，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

    但是用穿越者的另一半靈魂視角，他看到的是一個老奸巨猾的糙漢子，將一個小年輕玩弄于鼓掌。

    每一句對話，每一個微表情，都充滿演技。

    一整晚，在烏里揚的循循善誘下，羅蒙騎土交透了底，也沒找到機會將父親提的條件說出來。

    小老鼠像只小狗一樣蹲在里奧的身邊，盯著他手里的烤豬腿，每當里奧放下豬腿咀嚼消化時，她就會撲上去狠狠的咬一口，撕下一塊肉來。

    其他的小孩也有樣學(xué)樣，守在自已的哥哥或者父親旁邊，趁機吃上一口烤肉。

    沒有父親和大哥的孩子，就只能圍在奧莉薇婭的身邊，和狗頭人幼崽爭寵了。

    芙蕾雅捧著手里的麥餅，又看著里奧手里的烤豬腿，目光來回巡視，突然覺得麥餅不香了。

    她生氣的問道：“為什么你可以吃烤肉，我就只能吃麥餅！”

    里奧慢條斯理的回答：“巨熊不吃烤肉�！�

    “巨熊吃烤肉！”

    “巨熊會生火嗎？會烤肉嗎？”里奧環(huán)顧四周。

    村民們看著芙蕾雅巨大的肚子，紛紛將食物往身后藏，并連連搖頭。

    開玩笑！你吃一口，抵得上別人的一整頓飯。

    里奧語重心長道：“你師父說得對，練習(xí)變形術(shù)，要學(xué)習(xí)變形生物的各種習(xí)性，包括食譜！”

    說著他一揮手，喝道：“都愣著干嘛，打攪到德魯伊大師的用膳了！”

    話音剛落，大家四散而去，留下土撥鼠捧著麥餅，懷疑人生。

    除了援助，羅蒙也帶來了獸人入侵的最新消息。

    短短兩個月不到，獸人的侵略已經(jīng)蔓延至整個北冰河南岸的三百里縱深，數(shù)百個人族村莊遭到劫掠，大量的難民南下。

    掌控世界樹大道的佛瑞洛夫家族，將兵力集結(jié)在風(fēng)神要塞以南兩百里的城鎮(zhèn)瓦朗格爾，暫時阻擋住了獸族西線主力的入侵。

    但仍然有大量的獸人小氏族，趁機穿越人族防線，躲進荒野之中。

    安澤諾河以北的荒野中，大量的異族部落和獸群被驚擾，開始向更南邊遷徙，沿途已經(jīng)有不少的村莊遭到襲擊。

    因為弗瑞洛夫伯爵的兵力都集中在北面，南邊只剩下少量駐軍，無法照顧到所有村莊，許多偏遠的村莊、伐木場、礦場，都不得不向城鎮(zhèn)收縮。

    伊森波爾已經(jīng)開始有流民出現(xiàn)了。

    第45章

    老父親的煩惱

    在這種背景下，里戈拉夫還是同意了對河灣領(lǐng)的援助，即便在里奧和烏里揚兩個受益人看來，也是不智之舉。

    “老家伙這是急了。”

    等羅蒙騎土一走，村里幾個小頭目聚在一起，一邊對著援助單子流口水，一邊討論即將面對的問題。

    鐵匠瓦列里，軍需官魯瑟夫，財務(wù)官奧莉薇婭，農(nóng)業(yè)主管拉什卡。

    至于民兵團長里奧，被烏里揚叫去送羅蒙騎土了。

    “你們不知道，佩圖霍夫家族，現(xiàn)在有四塊騎土領(lǐng)，家主里戈拉夫一塊，他的二弟一塊，二弟的長子一塊，三弟一塊�！�

    “里戈拉夫生兒子生的晚，他二弟的長子現(xiàn)在都三十了。兩父子除了經(jīng)營自已的騎土領(lǐng)，幾年前又用軍功換取了一張開拓書，如今在西部哨塔南邊開拓出一塊領(lǐng)地，足足養(yǎng)了五百多人�！�

    “老家伙也著急，等他哪天沒了，佩圖霍夫家誰來繼承家業(yè)？是羅蒙？還是他二弟？”

    北境的文明開化程度遠不如南境，還殘存著濃烈的氏族傳統(tǒng)，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埋在每個人的骨子里。

    不會有誰認為自已是次子出身，就心甘情愿的為家族打一輩子工。

    但凡有機會，誰不想當老大？

    就算佩圖霍夫家的老二沒想法，里戈拉夫也要想盡辦法提升實力，堵住悠悠之口。

    河灣的首席鐵匠、“工程師”瓦列里摸著他的大光頭，疑惑道：“可是這關(guān)我們什么事？”

    “這你就不懂了，”一旁的魯瑟夫敲著煙斗，夸夸其談：“人家可是想得美，讓羅蒙騎土過來，娶了奧莉薇婭，等烏里揚死了，這河灣不就改姓佩圖霍夫了嗎？”

    烏里揚點頭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有些難辦啊�！�

    說著他看向奧莉薇婭，煩惱道：“要不你就嫁給羅蒙得了，那小子是我手底下出來的，是個好種，何況人家現(xiàn)在是正經(jīng)的騎土，你嫁過去，就是騎土夫人！”

    奧莉薇婭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一旁的拉什卡笑道：“你女兒心里有人了，你勸不動�！�

    烏里揚怒道：“里奧那個小子有什么好的？沒爹沒媽，一介莽夫，真要打仗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奧莉薇婭忍不住了：“知道他莽，你還叫他到處打打殺殺？你是想讓他送死嗎？”

    說著就去揪烏里揚的耳朵。

    “停！”烏里揚一聲大喝，短暫的震懾住自已女兒，“這是鍛煉他！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以后怎么守住河灣？”

    “真沒本事，死了就死了！”

    魯瑟夫連忙勸和：“里奧現(xiàn)在懂事多了，你看這段時間辦的事，哪次不是漂漂亮亮？”

    “懂事個屁！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給他一點權(quán)力，他就上天了。別人拉屎也要管！”

    烏里揚的罵聲引發(fā)共鳴，拉什卡趁機吐槽：“奧莉薇婭，你也不管管，別讓你家里奧天天盯著村里女人的大屁股，把我小孫子都帶壞了！”

    魯瑟夫立馬想到上次拉屎被里奧的童子軍捅屁股的事，點頭道：“我收回我之前說的話。”

    他話鋒一轉(zhuǎn)，對烏里揚說：“你這個年紀，等成了騎土老爺，再給奧莉薇婭找個媽也不是不行，但要等生出兒子培養(yǎng)成騎土，繼承家業(yè)，那就有點晚嘍�！�

    “再怎么看里奧不順眼，最后你還得靠他，聽我的，早點把他倆婚事辦了，免得多生事端�！�

    烏里揚聽了，老臉皺成一團，卻沒法反駁。

    根據(jù)帝國的律法，騎土領(lǐng)是貴族領(lǐng)主賜予效忠騎土的食邑，用來保證騎土有足夠的經(jīng)濟來保養(yǎng)戰(zhàn)馬和武器護甲，從而為領(lǐng)主作戰(zhàn)。

    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是有權(quán)收回的。

    比如分封騎土叛亂、犯罪。

    又比如絕嗣，或者子嗣孱弱、無力承擔(dān)騎土的職責(zé)——接受征召、服軍役等等。

    所以想要確保封地的繼承，那就要自已的子嗣足夠出色，最保險的就是成為一名騎土。

    因為按照邏輯，這同等于貴族領(lǐng)主從上任騎土手里收回食邑，再分封給了下一名沒有食邑的受封騎土。

    如果沒有騎土身份，想要繼續(xù)繼承土地，那就得繳付大筆的土地繼承稅。

    運氣不好的，甚至土地被領(lǐng)主收回，轉(zhuǎn)封給其他的分封騎土。

    像烏里揚這種沒有背景的平民晉升者，面對一大波虎視眈眈的競爭者，想要將開拓領(lǐng)繼承給后人，難度自然排在第一檔。

    如果要他做主，烏里揚寧愿把女兒嫁給要出身有出身、要能力有能力的羅蒙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