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走近了,
直到走進了山洞之中,這些人才覺出這山洞結構奇怪,
好像也不是巖石泥土。
宋眠努力眨著眼睛,她想了半天,
還是沒舍得用寶貴的水資源給自己洗眼睛,她又揉了揉,把眼睛都揉紅了,再看四周,
依然看不見不斷抖動的觸肢和流血的肉軀。
躲在山洞里,
風沒有了,耳邊也安靜了,甚至因為四壁不透風,這里隔絕了外面的冷夜,
有些溫暖的感覺。
墨竹摸著墻壁,好奇的說:“這是石頭嗎?”
祖奚握著手里的燈,
燈照亮了山洞,看著頭頂角落厚重的蛛網(wǎng),他難得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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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叫祖奚露出這樣的表情,可不是尋常的事情,駱子瑜立馬問祖奚:“前輩,這里有什么不對么?”
祖奚說:“這不是山洞�!�
墨竹不解:“不是山洞,還能是什么?”
宋眠坐在角落,喝了一小口水,然后掏出了餅子,默默的接了一句:“這是繭蛹,一個空掉的蟲殼�!�
墨竹下意識反駁:“胡說!”
祖奚卻又深深看了宋眠一眼,將燈遞到了洞壁邊緣,說:“這好像確實是蟲子蛻下的軀殼�!�
駱子瑜說:“如果這是蛹,那……”
那這只蟲子得是一條多大的蟲子��?
山洞中剛升起的一些輕松氛圍慢慢塵落了下來沒人說話了,他們挨在一起,開始默默吃東西。
宋眠咬著沒有味道的餅子,腦中開始細數(shù)自己吃過的美食,也不知道這種折磨人的冒險什么時候是個頭。
此時,幾個人心中已經無聲達成了一個共識,不管這里是不是蟲繭,今晚他們都要在這里休息了,沒有更好的選擇。
吃完東西,就把隨身背著的行囊放在地上當枕頭,宋眠躺在了駱子瑜旁邊。
駱子瑜貼心的給她留了靠墻的位置,臨睡前還摸著她的頭說不要害怕,宋眠想躲開,但是旁邊是墻。
對方還想牽她的手,但是這一次,被她給躲開了。
陰影里,駱子瑜悄悄說著安慰她的話:“眠眠,你受委屈了,等咱們從這里離開,咱們就成親�!�
駱子瑜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這樣的話,宋眠忽然就覺得有點怪異的。
北洲之地荒涼,就算不進來親眼所見,也是人盡皆知的。
駱子瑜不慎將秘寶的消息泄露出去或許只是意外,他將這些個無法得罪的人全都帶上路,或許只是不得已。
那么為什么,駱子瑜會主動提出帶她上路?
平心而論,如果將她換到駱子瑜的位置,如果她有一個非常疼愛的伴侶,對方生得嬌氣,只有些三腳貓的防身功夫,現(xiàn)在自己要去一個兇險到九死一生的地方,對方知道了,非要跟來,那么她會想盡辦法把對方甩在家里的。
哪怕是打暈了,也要將她留下,而不是將她帶上路,尤其是當她中毒昏迷不醒的時候。
宋眠想不通。
因為這件事情,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可是回憶過往種種,駱子瑜又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真的對她很好,雖然不常見面,但是總會往宋家送來各種好東西。
宋眠覺得自己多心了,但是她又覺得自己這樣謹慎沒錯。
她想事情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因為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之中,一動不動,這會兒覺得側對著墻的姿勢累了,想要翻身過來,卻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不對。
山洞中,三個人躺在地上,而祖奚是坐在最外面的,這人走南闖北,謹慎慣了,不會躺下睡覺。
按理說,如果洞口出現(xiàn)異動,祖奚該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可是宋眠已經聽見了腳步的聲音,卻沒聽見祖奚的動靜。
宋眠的心跳變得有些快,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但是睡在外面的兩個人沒有任何醒來的動靜。
宋眠想,這些人是不是在裝睡?又或者,走進來的是不是失蹤的那兩個人?
黑暗之中,宋眠感覺到有東西正在輕輕撥弄她的發(fā)絲。
根據(jù)位置判斷,應該是駱子瑜伸出來的手。
那只柔軟細膩的手像是在與情人調情一樣,一會將那一縷黑長的頭發(fā)繞在手指上,一會兒湊近了好奇的聞一聞上面沾染的體香,湊的近了,一些呼吸就噴灑到了宋眠的側頸和耳根,是涼的。.
“眠眠……”
宋眠的身體慢慢僵硬了,但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那聲音的語調很怪,黏黏糊糊的,絕對不是駱子瑜的聲音。
那聲音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好玩的游戲,一聲一聲輕輕的叫著。
那些腳步聲忽而遠,忽而近,一直徘徊著,但卻始終聽不到別的動靜。
每當宋眠以為身后那只手消失了,自己的頭皮都會有些異樣的感覺,是她的頭發(fā)在動。
那種感覺很輕微,就像是睡覺翻身的時候被壓了一下,或者被自己的衣服扯了一下,就是那么輕輕的一下,很容易讓人忽略。
可是宋眠沒有忽略,因為她根本沒動,是有人在碰她。
一邊練習著她的名字,一邊摸著她的頭發(fā)。
外面的風嗚嗚的吹著,這一晚上漫長又難熬。
宋眠握緊了手中的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好像涼了。
腳步聲也消失了。
宋眠有點疲憊,她緩慢的轉回頭去,
在洞口看見兩個人影,她下意識以為,這是昨天在遠處看見的兩個影子。
可是那兩個人走近了,宋眠卻發(fā)現(xiàn),這一次,這兩個人影的比例是正常的。
這兩個人并排走著,越走越近,宋眠對上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有點熟悉,但是又很陌生,宋眠恍惚了一下,甚至以為自己遇到了祁宗,畢竟依照前兩次他們的相遇,宋眠覺得,她或許是會在這里遇到祁宗的。
但是那張臉,并不是祁宗的臉。
記憶中,楚紅和楚齊是一對姐弟,是駱子瑜的手下,剛醒來的時候,渾渾噩噩中聽見的聲音,也是這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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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不了解這兩個人,但是這對姐弟生了一副好相貌,楚紅長得嬌媚,男人女人看了都喜歡,在外面情人無數(shù);楚齊的性格完全與自己的姐姐相反,是羞澀內斂的,但他與楚紅一樣,生了一副好相貌。
兩個人穿著差不多的白色兜帽,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幾乎是與宋眠轉過頭同時的,靠在墻邊假寐的祖奚睜開了眼睛,看見外面大亮的天光,一瞬間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他表面上平靜,像是平常一樣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并不平靜。
祖奚是一個從小就隨師父一起走南闖北的人,他見識的多,經歷的多,本領也大,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讓他養(yǎng)成了淺眠的習慣,不要說這兩個大活人已經走到了洞口,就算是外面的風稍微重了一些,他都是應該聽到的才對。
楚紅打量了一下山洞,然后扯開了自己的紅唇。
他們在沙漠中流浪了這么久,缺水少食,旁人的嘴唇早已干裂起皮發(fā)白,但是楚紅的唇始終不點而朱,依然是紅色的。
她說:“大家運氣真好,找到了這么個好地方�!�
其余兩個人也醒了,墨竹看見同伴歸來,很是高興,但她還是疑惑的問:“你們上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找到這里的?”
楚齊笑得溫和,雖然是在回答墨竹的問題,但是眼睛卻始終都盯著宋眠看。
楚齊說:“我們兩個只走了幾步,一回頭,就看不見你們了,四周全都是沙土,也沒有找到眠眠,沒一會兒就天黑了,所以只能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只等亮了才敢重新出發(fā),沒想到這么幸運,找了一會兒就看見了這個山洞�!�
他四處打量著,甚至用手敲了敲洞壁,然后疑惑的說:“這好像不是石頭�!�
楚紅看宋眠還是完好的,說:“妹妹醒了,這下好了,能跟咱們一起走了�!�
駱子瑜趕緊說:“給大家添麻煩了,我會看好她的�!�
正在敲洞壁的楚齊歪過頭來,視線在駱子瑜與宋眠的身上轉了一圈,然后最終落回到宋眠的身上。
他笑了,笑的時候還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宋眠被他笑得心頭一跳,趕緊別過了眼去。
楚齊笑著走向宋眠,強行站在了宋眠和駱子瑜的中間,硬生生把兩個人給隔開了。
他說:“城主,我知道你在這北洲沙漠之中有些為難,沒法顧及到眠眠,沒關系,既然這一路上都是我照顧她,那我現(xiàn)在也可以幫你照顧她�!�
宋眠的耳朵動了一下,眼神立馬詭異了起來。
因為,當楚齊念出她的名字時,那語調中的怪異,與昨晚身后那個練習了一晚的聲音,一模一樣。
第56章
楚紅和楚齊是兩個厲害的人,
與其說是駱子瑜的手下,不如說是暫時依附在他身邊的門客,所以楚齊說話才會怎么沒有顧及。
駱子瑜聽了這話就有些不高興了,
他皺眉說:“楚齊,別亂開玩笑。”
楚齊笑著,還是在看宋眠,
像是沒聽見駱子瑜的話一樣。
祖奚說:“你們說的安全地方是什么地方?”
一說到這里,
楚紅的眼睛就亮了,
她說:“是綠洲,一片沙漠綠洲,
那里有水源,
還有綠色的草和樹��!”
墨竹驚訝了,
她已經在這看不見盡頭的沙漠流浪了太久,水囊中的補給不剩多少了,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死在這里的準備,誰想到頭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紅說找到了綠洲。
這實在是一個好消息,就連一向不將情緒表露在臉上的祖奚都露出了訝異,駱子瑜更是連連追問:“在什么地方,你們還找得到路嗎?”
楚紅笑吟吟的說:“那自然是可以找到的,
那是能救咱們命的地方,
怎么能忘?”
墨竹迫不及待的重新背起了自己的行囊:“那還等什么,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
于是,一群人整頓行囊,很快就上路了。
宋眠正要拎起她的小包裹,
旁邊卻伸出了一只手來,楚齊說:“讓我來吧�!�
宋眠禮貌的朝他笑了一下,
然后說:“我自己拿就可以。
楚齊的動作慢了一步,包裹被宋眠拿在了手上。
但是因為搶包裹這個動作,他們的手擦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的觸感,讓宋眠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種滑膩的感覺,像極了昨天晚上,她牽著駱子瑜的手時的觸感。
宋眠忍不住又去看楚齊,楚齊就站在她旁邊,與她挨得很近,一副要與她一起走的模樣。
宋眠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但她原本也對這姐弟兩個人不了解,所以不好下結論,只能一邊走一邊觀察。
楚齊走在她的旁邊,伸出自己冰涼的手攥著宋眠腕子,笑出了一口白牙。
“抓好了,荒漠難辨方向,不要走丟了�!�
宋眠盯著他的眼睛,想從里面找到什么,但是楚齊挪開了眼睛,望向沙漠深處,似是要辨明方向。
很快,就又刮起了風沙,所有人都閉上嘴巴,在臉上蒙了布巾,專心趕路。
周圍沉默著唯余風沙的呼呼聲。
幾人在沙漠中迷路了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就連幾人之中最厲害的祖奚都放慢了腳步,駱子瑜想要跟上楚家姐弟,但是這兩人大概是在綠洲之中休息過了,所以狀態(tài)比他們好上不少,走得比這幾個人快很多。
宋眠被楚齊拉著,被迫走得很快,實際上,她天生就很耐耗,畢竟她身體里有烏龜血,所以宋眠倒也不至于被楚齊拖行。
楚齊剛才的眼神讓她情不自禁想到了一個男人。
她剛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總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她第一次在夢中懵懂面對陌生世界時那樣,總覺得自己忘了一些事情。
她被駱子瑜毒害,昏迷時靈氣四溢,對方那她神奇的血脈當做這一路祛除邪氣的武器,才得以最終一路深入腹地,他們以為她夢中飽受妖魔折磨,苦不堪言,但是只有宋眠自己知道,她夢里并沒有被妖魔折磨。
……相反,她跟一只厲害的妖魔談起了戀愛。
她曾誤以為那是現(xiàn)實,還跟對方過了兩世。
昨夜尚未睡著的時候,她一直情不自禁的在想,是不是那只妖怪跟著她來到了自己的現(xiàn)實。
一想到這里,宋眠的心臟就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
歷經兩世,即便只是在夢中,但是不可避免的,宋眠對那個人有了些不尋常的感情。
如果還能找到他……
宋眠的沉思被打斷了,因為身后一道目光幾乎快要凝成實質。
即使她不回頭,也知道那是駱子瑜。
只是,她不知道,駱子瑜是在看她,還是在看緊緊攥著她腕子的楚齊。
憑她對駱子瑜不那么深刻和全面的了解,宋眠知道,駱子瑜是一個非常“自戀”的人,這種自戀表現(xiàn)在方方面面,比如屬于他的東西他一定要完全掌控,不容許別人的插手和占有。
盡管宋眠對這種心態(tài)嗤之以鼻,但是她心中明白,駱子瑜將她當做他的所有物,所以當楚齊的態(tài)度變得不同尋常的時候,駱子瑜的心態(tài)也跟著發(fā)生了變化。
宋眠猜得不錯,駱子瑜確實有些生氣,宋眠是他的人,可是現(xiàn)在卻被別人牽在手上,更可恨的是,他想快步走上前將兩個人分開的時候,風沙就會刮得愈發(fā)猛烈,幾次都差點將他掀翻,身體陷進沙坑里,所以駱子瑜不敢大意,每一步都盡量走穩(wěn),這樣一來,他就只能墜在后面,不甘心的看著那兩個人牽著手,走在前面。
駱子瑜心中很納悶的,楚家姐弟是他的門客,從前不說對他像是屬下一樣的尊敬,那也會顧及他的顏面,怎么一到了這里,就全都不一樣了?
駱子瑜心中打鼓,揣度著這對姐弟的心思。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楚齊就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回過了頭來。
駱子瑜下意識的望過去,卻見那張臉上的棕色毛發(fā)濃密得有些不正常,他的五官窄而擠,他咧嘴朝他笑著,正好露出一張血盆大口。
“�。�!”
駱子瑜一腳陷進了沙子里面,轉眼間就被沙子給掩埋了。
其余人不能見死不救,急匆匆上前重新將駱子瑜給從沙土里面挖出來。
駱子瑜這次真真切切吃到了宋眠吃過的苦頭,被活埋的滋味可太不好受了,雖然從掉下去再到被挖出來,也不過幾息之間,但是這短短幾息,卻讓他窒息得像是煎熬了幾輩子。
頭頂?shù)奶柺前咨�,駱子瑜空洞的眼中重新映出了光,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后,他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不少,他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楚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