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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很疼�!�

    “不想讓你看見�!�

    哀傷中,有迷人的花香。

    第30章

    宋眠頭皮發(fā)麻,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什么叫碎了?

    為什么聲音那么低,像是從腳邊發(fā)出來的?

    難道,現(xiàn)在是一塊肉塊在跟她說話嗎?

    宋眠簡直想象不到一塊肉是怎么跟她說話的。

    她不合時宜的想要質(zhì)疑,

    她努力想要調(diào)動自己身體的神經(jīng),讓其牽扯著自己回過頭去,或者低下頭也好,

    低下頭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抓著她的腳踝。

    但是連這么簡單的動作,

    她都做不到,

    只能直挺挺的,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

    在這里站著。

    握著她腳踝的那只手動了,

    那只手沿著她的腳踝一路往上,

    握住了她的小腿……

    宋眠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沿著她的身體往上攀爬。

    那只手落在她的腿上、腰上、肩上、臉側(cè),不只是一只手……

    宋眠的聲音都抖了:“你出來,

    你到我面前來�!�

    細(xì)細(xì)簌簌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響聲沒有腳步式的停頓,

    像是一條毒蛇蜿蜒不停歇的從地上爬過,貼在她的身上。

    那手停停落落,背后有了重量,像是有人從后面親昵的抱了她一下,

    可不管宋眠怎么努力,

    都無法從其中感覺到人的輪廓與形狀。

    就在她以為手還要再往上的時候,附在她身上的力道忽然松了。

    同時,宋眠的身體好像也擺脫了某種束縛,她身上的力道一松懈下來,

    就急迫的轉(zhuǎn)過頭去,想要看清楚,

    但是,等她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地上的殘肢斷骨更多了,宋眠的腳邊就橫著一條人的小腿骨,骨頭上面掛著沒被魚兒吃完的腐肉,水淌了一地,宋眠心中生氣,沿著自己身后的方向一路尋找,這一路上隨處可見尸體碎塊,她已經(jīng)隱約猜到,這些尸體八成都是黎王殺的,這些尸體碎塊的身上有標(biāo)記,那些標(biāo)記跟石臺下面拴著的奴隸身上的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讓他殺了那么多的人。

    宋眠有心去找與自己失散的人們,但是這一路走來,她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她心中犯著嘀咕,不知不覺居然就走到了湖邊。

    宋眠左右的看,看見了人的驚呼和匆匆的影子。有的聲音很熟悉,那就是認(rèn)識的人,是剛才還在一起的人,這些人好像也到湖邊來了。

    宋眠的手被人抓了一下,她猛地回頭看去,是傅潔,傅潔還跟傅朗在一起,兩個人緊緊牽著手,大概是怕走散。

    傅潔說:“抓緊了,別再走散了。”

    宋眠的眼睛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她看見傅潔的衣服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刮破了,姐弟兩個人都有些狼狽。

    湖邊刮起了大風(fēng),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宋眠用寬大的袖子遮著臉,努力揚(yáng)起聲音問傅潔:“你們是怎么找到這來的?”

    她覺得不對勁兒,她原本的位置距離湖邊是很遠(yuǎn)的,沒理由才找了這么一會兒就到了湖邊。

    傅潔扯著嗓子說:“有東西在追我們!我和阿朗一直逃,就逃到這里了!”

    宋眠問:“什么東西在追你們?”

    傅潔說:“太快了,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是那東西絕對不是人。

    .

    風(fēng)越發(fā)大起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宋眠緊緊的拉著傅潔的手,但是水面卻慢慢從她的腳邊爬到了膝蓋,又爬到了她的腰。

    風(fēng)吹著湖水,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是風(fēng)浪中的一葉扁舟,只能隨著水波搖擺,根本逃無可逃。

    宋眠大聲的叫著傅潔的名字,但是她的耳邊,水聲越來越大,慢慢蓋過了人的叫喊,水漫在她的身上,又像一只又一只溫柔的手,穿透了那層衣料,從身體中慢慢滑過。

    宋眠抖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不知不覺之間,水已經(jīng)從腳底漲到他們的頭頂,好似要把所有人全都淹死在里面一樣。

    她努力在水中撐開著眼睛,那片迷幻又熟悉的黑險些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嫁給劉宗之后,回娘家探親的花轎里。

    那是圈套。

    那是圈套。

    全都是假的!

    宋眠將指甲用力掐進(jìn)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清醒,在心中迫切的呼喚著祁宗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匪夷所思,但是她覺得祁宗是可以聽見的,那個妖邪騙過她,但是他卻從沒強(qiáng)迫過她。

    他騙她是他的新娘,但是她要離開,他卻從未出手阻攔。

    宋眠呼喚著祁宗的名字,想要那只化作無形的妖怪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哪怕……

    哪怕他的身體真的已經(jīng)成了碎塊。

    涌動的水流從后面抱住她,暗涌的水聲中,宋眠聽見了耳邊的嘆息。

    那聲音愁苦又無奈,他說:“眠眠,你不要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見我。”

    宋眠張口,話語竟從嘴中成功的表述了出來。

    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從后面抱住她的人,但是四周除了水,什么都沒有。

    轉(zhuǎn)過身去,只看見傅潔的身體因為溺水而慢慢墜落。

    宋眠一驚,慌忙往傅潔的方向游去。

    月亮照進(jìn)來,照進(jìn)微紅的水,她看見了更多的人,宛如失去生命的魚,放棄了掙扎,雙眼緊閉,朝著濕潤黑暗的湖底墜落,仿佛要腐爛在這里,變成泥濘中的那一部分,然后永遠(yuǎn)與水草一起沉睡。

    在那些墜落的身體中,宋眠還看見了蓉貴妃。

    她另一只手伸出一抓,就抓到了蓉貴妃的衣袖。

    蓉貴妃似乎比旁人要好上一些,她的眼皮微微掀著,還有意識。

    宋眠拉住了她們的身體,但是她只有一個人,她的體力業(yè)有限,她救不了所有人。

    宋眠真的開始生氣了。

    她說:“祁宗,你不要裝神弄鬼,你連傅潔都要殺嗎?”

    水流嗚嗚的,像是有人在哭嚎,背后有什么又貼了上來。

    宋眠只想伸手撕開背后的東西。

    但是如果她放手,傅潔就會掉下去。

    宋眠的耳朵被那嗚嚎的聲音吵得不舒服,她的眼前仿佛看見了一張碎瓷一樣的臉,裂紋將他無暇的美攪得粉碎,然后順著錯雜的碎痕流出血來。

    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新鮮的血跡將臉重新分隔開來,血跡慢慢裂開皮肉,變成了橫在臉上疤痕。

    那張帶著疤痕的臉笑起來,不但毫無美感,宋眠甚至覺得觸目驚心連帶著她的臉都開始跟著疼了起來。

    宋眠說:“祁……祁宗……”

    “不管你現(xiàn)在有多疼,殺了這些人,你都不會變好……你是不是來報仇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只殺有罪的人便好,你放過無辜的人……”

    她的聲音顫抖著,她想觸碰那張受傷的臉。

    血紅水中那張臉怪異又直勾勾的盯著宋眠看了一會兒,宋眠幾乎虛脫。

    緊接著,那張受傷的臉慢慢變小……并不是形狀變小,而是更幼態(tài)了一些。

    宋眠總覺得這長臉很眼熟,但是她又想不起來自己在什么地方見過。

    她努力回想了許久,終于從記憶中翻找出一點碎片。

    她從小就是存在感薄弱的人,她不受家中爹娘重視,他們對她冷漠,但她并沒受到虐待。

    因為不受重視,所以沒人找她,她就自己跑到林子里去玩,走丟過幾次,但好在沒有丟了命。

    有一次,她掉進(jìn)了山溝里,又走丟了,胡亂找路的時候,找到一個簡陋的山洞,那里好像存在過別人生活的痕跡。

    但是什么東西都是破破爛爛的。

    宋眠在那里避雨,還想著,一會兒要是有人回來,正好找他問路。

    小孩子好奇心重,她悄悄看了山洞里面的東西,這里沒有像樣的食物,只有一些已經(jīng)干癟了的黑色干草,她是聽說過的,早年饑荒,人餓急了,連樹根都啃。

    她覺得這山洞里面的人可憐,所以雨停了,離開之前,她把自己悄悄帶出來的干糧留在了里面。

    她走出山洞,因為滾落山崖而受傷的胳膊還在流血,血沾在了外面那一圈黑色的怪草上,她沒有在意。

    因為她覺得有雙眼睛在看她。

    那雙眼睛就藏在林子里,有些怨毒,還有些防備。

    宋眠找不到那雙眼睛的來源,只想趕緊進(jìn)離開,恰好,小櫻叫大人來找她了,她聽到了隱約的叫喊聲,于是趕緊抬高了聲音呼喊。

    從那之后,那股被注視感就總似有若無的跟著她。

    宋眠小時候做過奇怪的夢,她夢見突然從草叢里竄出來的怪臉,她被對方那恐怖的模樣嚇哭了,還發(fā)氣了高燒。

    高燒之后,許多從前的記憶都模糊了,包括那塊經(jīng)歷。

    此后,她又變成了沒什么煩惱的小丫頭,她偶爾也會調(diào)皮的鉆到林子里面去,然恐懼的本能還在,她不敢往深林里去。

    而說來也是她的運氣好,每當(dāng)她鉆進(jìn)林子里,總能從里面撿到吃的。

    .

    要么是一頭撞在樹上摔下來的小鳥,要么就是因為受傷躺在地上流血而死的兔子。

    宋眠總感慨自己運氣好,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就會悄悄叫來小櫻,兩個人躲在隱秘的地方,架上火堆,分食這些肉,不能帶回家去,帶回去,自己只能分塊骨頭了。

    宋眠的頭很疼,好像想起了很多東西。

    她身體中的血液好像活過來的一樣,每一滴血都有神奇的力量,賦予黑草以生命,賦予深淵之人以希望。

    宋眠覺得有人在注視著她,她聽見了一聲輕嘆。

    那眼神熟悉得讓她起雞皮疙瘩,讓她想起了自己從幻象中的劉宅逃走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有一個人,就站在原地,一直這樣看著她,看她慢慢遠(yuǎn)離,消失不見。

    他會聽她的話。

    血紅的潮水慢慢退去,宋眠終于得以在岸上呼吸,她躺在那里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意外的,她的鼻間沒有血腥刺鼻的味道,全都是花香。

    那種花香像極了美人面溢散而出的花汁,濃而不膩,仿佛愛人糾纏的懷抱。

    “咳咳咳……”

    傅潔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出了許多血水,血腥的味道令她極其不適,她跪趴在地上,要不是胃里什么食物都沒有,她一定會吐出來。

    身旁很多人都陸續(xù)醒來,他們與傅潔大抵相同,傅朗的情況要好上一些,但是他的面色非常難看,他不確定,他以前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在這座島上,自從公子出事,離奇的怪事就一樁樁一件件的冒了出來,讓他一直堅信的東西受到了全所未有的嚴(yán)峻挑戰(zhàn)。

    “啊�。 �

    “這……這是……這是王爺嗎……”

    “啊��!死人啦�。�!”

    不遠(yuǎn)處傳來人們受驚的呼喊,宋眠一驚,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朝人群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穿著華服的死尸躺在那里,皮膚潰爛得愈發(fā)嚴(yán)重,有的傷口深可見骨,剛從水里浸過,有那常年在湖中吃食尸體血肉的水蛭鉆進(jìn)了他的身體里面,瘋狂扭動著肥碩的肉軀,試圖多吸食一些新鮮的血肉,潰爛的傷口中有什么東西在鼓動,一下一下的。

    變成這副模樣,即便面前的人是曾是尊貴無比的王爺,也沒有人敢靠近。

    宋眠急迫的想要看清楚,所以伸手撥開了人群,走到了最前面,她終于看見了黎王的臉。

    但是那張臉的臉頰已經(jīng)凹陷,并不是干癟下去,而是因為臉頰的肉已經(jīng)被啃了大半。

    宋眠忽然驚悚的發(fā)現(xiàn),黎王那已經(jīng)沒了眼皮的眼睛還在左右動著,那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轉(zhuǎn)著,其中寫滿了驚怒與恐懼。

    但是沒人敢靠近他,他這副模樣,簡直比尸體還要可怕。

    “�。。�!”

    又是一聲女人的慘叫,這聲慘叫比尋常人都要嬌嫩,蓉貴妃的嗓子并沒有因為嗆水而變得嘶啞。

    宋眠轉(zhuǎn)過頭去,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jīng)醒來,水把她的衣服沖得松松垮垮,蓉貴妃香肩半露,乍泄一絲春光,她臉上的脂粉沒有被水流沖走,只是那張小臉盈著淚水與恐懼的時候愈發(fā)楚楚動人。

    她嬌弱無骨、跌跌撞撞的跑來,一頭扎進(jìn)了王禎嶺的懷里,王禎嶺憐香惜玉的用自己的外袍幫她遮擋了身體。

    蓉貴妃嗚咽了好一會兒,王禎嶺臉色難看的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去輕點人數(shù),看看有多少人剛才差點被淹死。

    “大人……”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這也太邪門兒了,我們是怎么來到湖邊的?”

    “莫不成……真的有鬼?”

    王禎嶺的嘴唇一開一合,好半天都沒能給出答案。

    這時,弱小的蓉貴妃終于從他寬大的外袍里探出了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我……我知道,大人,我剛才在水里看見鬼了,他們是來要人的��!他們是來報仇的��!”

    “有人殺了他們,所以那些冤魂來索命了,我們?nèi)际潜粻窟B的!!”

    蓉貴妃的眼中全是恐懼,說得情真意切,講話的時候嬌軀還在顫抖,很難讓人去懷疑。

    而說到殺人償命,王禎嶺的腦子里面立馬就蹦出了自己在黎王的地下暗室中看見的東西。

    若說殺人償命,那——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躺在地上,依然還在轉(zhuǎn)動著眼睛,也只能轉(zhuǎn)動眼睛的黎王。

    他還沒死。

    人怎么可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死,很顯然,有人在這樣報復(fù)他,有人在故意折磨他。

    真的是怨鬼來索命了,他們?nèi)际潜粻窟B的��!

    這個念頭在王禎嶺的腦中打轉(zhuǎn),有那膽小的,早就已經(jīng)被這一波接著一波的詭異事件嚇破了膽,那還分得清誰是他得罪不起的王權(quán)貴胄,他自己在外頭也是個人物啊。

    所以,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那這怨鬼也索了命樂,就該放過我了吧,我是無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一出,立馬有人看向岸上那還沒斷氣的人。

    是啊,冤有頭債有主,這仇若是報完了,是不是應(yīng)該放過無辜的人?

    可腳下的湖水是不會說話的,它的表面還是一層一層的涌著波浪,將殷紅的血水涌上來,將下面的泥土慢慢染透。

    宋眠撩起自己未干的頭發(fā),看向天際,他們來過的地方,在一群嘈雜又惶恐的討論聲中,忽然開口:“恐怕不行�!�

    她的目光落在被湖水沖到岸邊的殘肢與白骨上,目光幽幽的轉(zhuǎn)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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