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曹郎君這是打量著我們好騙嗎?”惡霸哈哈大笑,他道,“我方才眼睜睜瞧見您從當鋪中出來,怎會沒有錢財,我勸您一句,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來,省得咱們動手,到時候大家都失了體面不是?”
天雷轟轟作響,雨水打在了他們的身上。
曹殊深吸一口氣,想要沖出去,但因對方人多,很快他就要被眾人團團圍住。
他咬牙掙扎,下一瞬便被惡霸一腳踹到了墻面上。
曹殊悶哼一聲,趴在地面上,吐出一口血來。
“曹郎君,我都勸您了,您怎么如此不聽勸呢?”惡霸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曹殊的身前,神情惡毒地笑道。
曹殊咬牙想要爬起來。
惡霸見狀抬起腳,狠狠地將他踩在了腳底下,他瞇起眼睛,嘲諷道:“您還當您是高高在上的曹家三郎啊,現(xiàn)下曹家落魄了,誰還在意您是誰啊,我勸您識相一點,把手中的錢財叫出來,不然,就別怕我們做出什么事來,到時候傷了曹郎君,可就不好了�!�
“不,不給�!辈苁獯鴼猓岷诘难垌芍鴲喊�,冷笑道。
第52章
少年游(二)
“不給是罷?”惡霸聞言大怒,
他狠狠地笑了起來,威脅道:“曹郎君不給,就別怪我將您這雙手廢掉,
聽說您畫紋樣很厲害,倘若沒了這雙手的話,
嘖嘖,
這往后您可怎么畫��?”
“我為何要給你們這群潑皮無賴?”曹殊口角流血,
他形容狼狽地靠在墻上,
他喘著氣,神情陰冷地盯著他們,
嗤笑道。
惡霸微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待笑夠了他便止住笑意,一把拽起曹殊的衣襟。
曹殊則是毫不示弱地盯著他,漆黑的雙眸陰惻惻的,
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
惡霸見曹殊竟敢挑釁,瞬間被激怒,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然曹三郎您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您這雙手我今日是廢定了!”
言罷,
惡霸轉頭示意身后的小嘍啰。
小嘍啰們得了命令,紛紛點頭,抬腳將曹殊踹倒在地,隨后伸手桎梏住他的雙肩不讓他亂動。
巷子里瓢潑大雨,雷聲響徹云霄,閃電猶如一把利劍,
劃破天空,照亮了曹殊慘白的面容。
“曹三郎,
別怪我,要怪就怪您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惡霸故作惋惜地笑道。
曹殊咬牙掙扎,眼睜睜地瞧著惡霸抬起腳,他的呼吸好似在這一刻停滯。
惡霸冷哼一聲,抬腳毫不猶豫地踩上了他的手。
曹殊的臉被按在地面上,他疼得面色發(fā)白,在一陣恍惚中,他似乎聞見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響,直到手指處傳來了陣陣劇烈的痛意。
他冷森森地咬牙道:“你們今日之辱,來日我必悉數(shù)奉還!”
“好啊,我等著�!�
雨聲中,惡霸不屑的笑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不知過了多久,曹殊的手指已斷,他早痛得失去知覺了,惡霸這才滿意地收起腳。
小嘍啰們見狀松開了曹殊。
惡霸回頭,掃向地面上疼得渾身顫抖的曹殊,獰笑道:“只是曹郎君今日這手廢了,往后怕是連我們這群潑皮無賴都不如了。”
曹殊身形單薄,他蜷縮在地面上,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寒意陣陣襲來。
“咱們走!”
惡霸喝了一聲,一群人則是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巷子。
曹宅。
天色愈暗,外頭大雨如注,未有停歇之意。
曹承站在前廳,他發(fā)覺曹殊依舊沒有回來,難免心急如焚。
曹望瞧著曹承不耐煩地來回走動,他嘆道:“青川,你先坐下來,或許溪川是在路上耽擱了�!�
“不行�!辈艹邪櫭�,他的心中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無論如何都坐不下去,他猛地抬頭,沉聲道,“我總覺得不對勁,不行,我要出去找他�!�
“我同你一起去�!辈芡坪跻惨庾R到事情的重要性了,便站起身來。
說著,二人神情焦急地走出府去。
他們先是決定前往當鋪,待匆匆走至當鋪的門口時,便見當鋪已關門,也不見曹殊的身影。
“他會去哪兒呢?”曹望四處張望,他不解地道。
“咱們分頭找。”曹望面色凝重,低聲吩咐。
于是,二人各自分開,去尋找曹殊了。
曹承獨自一人穿梭在黑暗的巷道里,他苦苦尋找之余,沒有絲毫的氣餒,直到終于在一個人跡寥寥的巷子里瞧見了曹殊。
他的心陡然一沉,急忙走過去,便見曹殊形容狼狽地昏倒在地上。
“三郎!”曹承唬了一跳,他忙蹲下身,將曹殊抱在肩上,喚道,“三郎,醒醒,溪川!”
曹望循聲,遂疾步走了過來,他遠遠地瞧見曹殊衣衫破敗,渾身傷痕累累的模樣,頓時大驚失色,神情無措地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曹殊面色慘白,他的額頭已破,還在不停地淌血,鮮紅的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尚且昏迷不醒。
曹望見狀,忙撕破身下的布料,隨即將曹殊的額頭裹了起來。
“溪川……”曹承低頭,焦灼地喊道。
曹殊悠悠轉醒,他睜開眼,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片死寂。
“你醒了。”曹承見他醒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
“溪川,你終于醒了,你為何會……”曹望欲言又止地看著曹殊,問道。
曹殊濃密的鴉睫輕顫,他臉色十分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天,整個人充斥著一股脆弱感。
“溪川,你說話啊�!辈艹星浦行┎粚�,心中一慌。
曹殊面色露出幾分凄楚,他扯起嘴角,嗓音虛無縹緲:“我的手……”
“你的手?”曹望聞言看向曹殊垂在地上的手,他仔細看去,才發(fā)覺曹殊的手布滿了鮮血,他嚇得急忙抓過來,問,“溪川,你的手怎么了?”
曹殊咬牙,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可骨骼斷裂的強烈的痛意隨之而來,他的眉頭驟然擰緊,神情逐漸痛苦起來。
曹承轉頭看去,登時敏銳地察覺曹殊的手不對勁,他連忙伸出手在曹殊的手摸了摸,可下一刻他像是愣住了一般,似是不敢置信的模樣,他未料到曹殊的手指竟然斷了。
“溪川,你的手怎會……”曹承不敢相信,他顫抖著嗓音,咬牙切齒地問,“誰干的?是誰干的?”
曹殊眼眶漸漸紅了,他勾唇慘然一笑,竟?jié)L下淚來,肩膀微微顫抖著。
曹望正暗自焦急,他知曉現(xiàn)下問也無果,便鎮(zhèn)定下來,看向曹承道:“咱們先回去,趕快為溪川醫(yī)治才是啊�!�
回到曹宅后,曹望便請了郎中過來。
郎中瞧了瞧曹殊的手,他的面色漸漸沉重起來,接著便為他把脈。
“如何?”曹望守在床榻前,他憂心忡忡地問。
“郎中,三郎他如何了?”曹承急忙追問道。
郎中收回手,他沉默著站起身來,便示意二人出去。
三人走出臥房后,站在了廊下。
郎中開口道:“我方才把脈,曹三郎所受的皮外傷倒是不要緊,只是這手怕是……”
曹承與曹望聞言心好似沉入了谷底。
“郎中,可有什么辦法,三郎,他的手……”曹承雙眼通紅,泣不成聲地看著瑯山,他的脾氣向來高傲,從不輕易求人,可現(xiàn)下他為了曹殊,竟十分卑微地乞求道,“我求您了。”
“誒,老夫實話同你們說罷,方才我觀曹三郎手上的傷口,可見是遭人硬生生踩斷的�!崩芍忻嗣咨暮�,他喟嘆道,“為今之計只有先將骨頭接上,待來日愈合,只是能否恢復如初,就得看曹三郎的造化了。”
曹承聞言身子險些踉蹌著要跌倒,所幸他扶住了廊下的柱子。
“那請郎中現(xiàn)下先為溪川接骨。”曹望將淚水拭去,面色故作平靜地說道。
郎中點了點頭,轉頭進屋。
待接好骨之后,曹殊早已疼得昏了過去,郎中從藥箱中拿出藥膏上藥,隨即將傷口一一包扎好。
曹承松了一口氣,他感激涕零地對郎中說了一番話,便送郎中離開。
曹望去廚房熬了一碗粥后,他端著瓷碗走進臥房時,抬頭便見曹殊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曹殊倚在床頭,臉色蒼白,他眼神黯然地看向曹望,語氣澀然地問:“我的手是不是廢了?”
“胡說�!辈芡@得急忙否認,他寬慰道,“你現(xiàn)下別多想,只需好好養(yǎng)病�!�
曹殊沉默地抽回視線,他的神情有些呆滯,眼眶中不知不覺地蓄滿了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滾了下來。
曹望瞧著他這副樣子,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寬慰,便嘆了一聲,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我方才煮了粥,你要不要吃幾口?”
曹殊搖頭,他斂眸,唇色血色漸無,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無助感。
只是壓抑得越久,爆發(fā)時便越痛苦。
*
此時,書鋪的內(nèi)院中。
當曹殊面上苦澀的將過往一字一句地說出來時,他的心中不知為何輕松了許多。
季蘊已是滿臉淚痕,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她未想到原來曹殊的過往竟是這樣,怪不得自重逢后,他就變得頹唐自卑,將自己的內(nèi)心封閉起來,從此不愿與人交心。
“曹哥哥,你受苦了�!奔咎N哽咽道。
“苦嗎?”曹殊垂下眼簾,他眼神黯然,眼底彌漫上一層霧氣,輕聲道,“娘子,我今日同你講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我,從而來對我好,你懂我的意思嗎?”
季蘊神情逐漸迷茫起來,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淌了下來。
“娘子,這些都過去了,你看我現(xiàn)在的手也可以寫字,畫紋樣,你別傷心了。”曹殊漆黑的雙眸看向季蘊,他抬起修長的手,將季蘊臉龐上的淚水一一拭去,低聲哄道。
“曹哥哥,我好難過�!奔咎N悶悶地說道,“為何上天這般不公,你這么好的人,為何偏偏要你遭遇這些。”
曹殊停頓了許久才開口,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許是我命中有此劫難,上天這么安排,自是有他的道理�!�
亦或是上天要他經(jīng)此劫難,從而兜兜轉轉地遇見她。
既然上天這么安排,他為何不坦然接受?
人應該繼續(xù)往前走才是,整日陷在過去的痛苦又有何用?
他暗忖。
季蘊聞言蹙眉,她深吸一口氣,她道,“難道上天安排,就得受著?沒有這樣的道理�!�
第53章
少年游(三)
曹殊愣住,
眼神似是有一點困惑。
“上天這么安排,難道你甘心就此認命嗎?”季蘊蹙眉,她道,
“我方才說了,上天如此不公,
為何偏偏要你經(jīng)歷這些,
曹哥哥,
你就不想掙脫此困境嗎?”
言罷,
她掀起眼簾,纖長的睫毛下,
一雙明亮的雙眸直勾勾地看向曹殊。
曹殊怔怔地與她四目相對。
良久,他才勉強地抽回視線,
遮掩住眼底的黯淡。
“莫非你想永遠陷在這泥潭中?”季蘊清澈的雙眸微動,她沉吟道。
曹殊的神情有些恍惚,隨即他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傷感,
喉嚨像是堵住了一般,嗓音帶著苦澀:“我,我不知曉�!�
“既然下定決心重新振作,
曹哥哥,
你此時為何還不知曉?”季蘊聞言,她略微不解地問。
曹殊心不在焉地垂頭,此時他的心猶如被千斤重石壓了一般,好似透不過氣來。
“曹哥哥。”季蘊見曹殊沉默,她輕聲喚了他一聲。
“我……”他抬眸,下意識地張口,
卻又茫然地止住。
“你在害怕什么呢?”季蘊雙目靜靜地看著他,沉聲道,
“曹哥哥,那些都已過去了,不是嗎?你又在害怕什么呢?你倘若有顧慮的話,不妨告知于我�!�
曹殊扶住桌角,漸漸用力地攥緊,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知曉心中的顧慮是什么,且這些無時無刻都在困擾著他。
“我知曉我方才說的話,是舐皮論骨了。”季蘊垂眸,她無奈嘆氣,“曹哥哥,因我沒有親身經(jīng)歷這些,我或許體會不到你如今的痛苦,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方才的自以為是�!�
曹殊搖搖頭,他頓了頓,嗓音帶著一絲沙啞:“娘子,你方才的一番話,我覺著十分有理,你不必同我道歉�!�
“只是,曹哥哥,你莫要再繼續(xù)氣餒下去了�!奔咎N伸出手,她握住曹殊攥住桌角的手,輕聲寬慰道。
曹殊聞聲緩地抬眸,再次與她的目光對視,他觸及到她堅定的眼神,瞬間失神。
“先前你同我說,曹伯父臨終前多番勸說要你重振曹氏本家嫡系,你也下定決心參加此次入伏藥斑布比試了,過去發(fā)生的種種,何不暫時拋諸于腦后?”季蘊繼續(xù)道,“曹哥哥,畢竟眼下拾起刻刀才最為重要啊。”
曹殊的眉眼生得極為好看,鼻梁高挺,只是現(xiàn)下他的雙眸不復從前那般清亮,像是蒙上一層朦朧的霧氣。
他遲疑一瞬,悶聲苦笑道:“娘子,我怕我會令你失望�!�
“再試一次又何妨?”季蘊瞧著他顧慮重重的模樣,她抿了抿唇角,眼底浮出一絲希望的情緒,語氣堅定地說道,“無論最后的結果如何,我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