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佳玉咯咯發(fā)笑,清泠泠越發(fā)飄虛,像醉酒失去理智,卻狠狠瞪了他一眼。
“叔叔說得對,小玉永遠(yuǎn)不會自殺,小玉要死也要跟叔叔死在?一起�!�
周繁輝豈能聽不出同歸于盡的弦外之音,咬緊了后槽牙,擠出笑,“剛下過雨,欄桿濕滑,聽叔叔的話,先下來�!�
“叔叔,莎莎今年20歲了吧,”陳佳玉思維跳躍,更令人擔(dān)心她?一下子想不開,任何?刺激面前,過往的承諾都失去效力,“跟我當(dāng)年跟叔叔在?一起差不多大�!�
周繁輝說:“小玉要是想莎莎,過幾天她?就來陪你。你們年紀(jì)差不多,共同話題應(yīng)該很多。到時?讓張維奇陪你們出去逛街。”
那個熟悉又保有距離感的名?字深深刺痛了陳佳玉,剛剛從?另一個男人身旁醒來的她?頓覺周身污濁不堪,惡臭四散。原來拋棄比虐待更為折磨,她?并非苔蘚,見過光亮如何?肯蝸居在?陰暗角落。
“如果叔叔有一天不在?了,莎莎會不會落得跟我一個下場?被?一個大自己十五歲的叔叔包養(yǎng)六年——”
“夠了!”周繁輝終于忍無可忍,區(qū)區(qū)情人又怎可能和自己的親生骨肉相提并論,“小玉,叔叔警告你,永遠(yuǎn)別拿自己跟莎莎比,你不配!莎莎十四歲可以請得起家?教,你十四歲跟男生拍拖只?因?為他有錢讓你吃好穿好。你以為沒碰見我你就能碰上好男人,你他媽早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爛了。”
“是啊,”陳佳玉的嗓音有股夜涼如水的哀然,“我從?懂事起就懂用?這張臉換取我需要的東西,是不是很賤?”
周繁輝憤而轉(zhuǎn)身,大步上樓。陳佳玉聽見陽臺門推開那一瞬,痛覺隨之而來——
啪的一聲,周繁輝揪住她?的胳膊,將她?拽離欄桿,被?折騰半宿的怒火全注入了響亮的耳光中?。
陳佳玉跌坐在?地,后背往欄桿擦出一片辣疼。
她?粗喘著氣,那雙小鹿眼于亂發(fā)中?掛著一抹熟悉的嘲諷,立刻像上次一般又挨了一記掌嘴。
“小玉啊小玉,”周繁輝咬牙切齒扣住陳佳玉的下頜,“你長了一張這么美的臉蛋,心思和嘴巴要是靈活一點,你會過得比現(xiàn)在?快樂許多。你就是太一根筋了,總想著要好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繁輝狠狠甩手。
陳佳玉回光返照般冷靜,“以前我還是大學(xué)生,跟著你出去不至于給你丟臉。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是,若是哪天莎莎看?到你還留著我,會不會懷疑她?父親的眼光?莎莎以前可是最崇拜你……”
周繁輝閃現(xiàn)怪異的平靜,沒有一口答應(yīng),但巴掌沒再落下,隱隱是吉兆。
“回頭小玉得好好感謝莎莎,不然今晚叔叔真想掐死你�!�
陳佳玉被?關(guān)?了三?天,餓了三?天,出來后似乎又變回周繁輝眼中?的“好小玉”,周繁輝忍不住自得,女人像孩子一樣,得適時?教訓(xùn)一下才聽話。
周繁輝賞了陳佳玉一個新保鏢,皮膚黝黑如土,講一口西南官話,中?文名?叫孟江,真假難辨。,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陳佳玉逛精品小店時?,孟江如影隨形,周繁輝特別囑咐,不讓陳佳玉買修眉刀之類金屬鋒利物,連磨甲劍銼都得挑海綿條的,每次用?餐后蓮姐都得像手術(shù)室的器械護(hù)士,清點金屬餐具的數(shù)量,尤其小刀小叉。
陳佳玉沒給孟江出難題,買了一對特別樸素的不銹鋼水滴夾,還有一只?復(fù)古金屬發(fā)簪。
孟江看?到發(fā)簪有些拿不住主意?,簪子磨尖就是一件隱形的利器。但當(dāng)發(fā)簪別進(jìn)如云秀發(fā),陳佳玉還特意?扭頭問?他“好看?嗎”,孟江沉默而尷尬別開眼,黑臉掩蓋了所有羞澀的紅暈。
孟江尚不知曉,這個崗位的前兩任也見識過如花阿嫂過界的撩撥,不久都化作?了花泥。
陳佳玉自然沒買磨刀石或砂紙,只?用?海綿條的磨甲銼,趁著每天洗澡空隙,來來回回打磨水滴夾邊緣和發(fā)簪尖端。
事成之日,離鐘嘉聿回國已經(jīng)半個月。
水滴夾削發(fā)如泥,割開薄薄的皮膚與器官不成問?題;發(fā)簪尖銳如針,戳爆惡魔的眼睛毫無難度。
陳佳玉挽起柔軟的長發(fā),小心翼翼讓尖頭深埋發(fā)絲,水滴夾別在?鬢邊,好生用?部分發(fā)絲掩蓋。她?開了浴室門,朝床上半寐半醒的周繁輝走去。
陳佳玉很快會再見到鐘嘉聿,哪怕重新戴上手銬與腳鐐。
時?近午夜,離周繁輝深眠還有一段時?間,陳佳玉旋暗了自己那側(cè)床頭燈,攤開一本英文原著粗覽速讀。
“還不睡?”身旁男人閉著眼睛含糊道。
“再看?一會,”陳佳玉保持背對的姿勢,“燈光太亮了嗎?”
周繁輝沒再理會。臥室再陷寂靜。陳佳玉三?心二意?翻著書,心里讀秒,偶爾混亂,偶爾重復(fù)。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鼾聲漸響,陳佳玉輕手輕腳轉(zhuǎn)身,伸手探了探周繁輝的鼻息,鼾聲毫無變化。
出逃兩次均失敗告終,陳佳玉不是沒想過跟周繁輝同歸于盡,可總不甘心搭上自己一條命。她?已無親人在?世,朋友也被?迫斷聯(lián)疏遠(yuǎn),即便死去也只?是新聞報道上無人惦記的陳某。她?只?有二十五歲,獨(dú)立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沒有正經(jīng)談過成年人的戀愛,沒有真正愉快的旅游,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
陳佳玉悄悄解下鬢邊的水滴夾,磨薄的邊緣泛著金屬冷光,銳利而兇惡。
連雞喉都沒割過的人,指尖不由輕輕發(fā)顫。
在?想象中?比劃一下,已經(jīng)能想到鮮血四濺的場面,她?熱血奔涌,一切羞辱、難堪與禁錮都將劃上句號。
陳佳玉屏氣凝神,捏緊利夾,靠近再靠近——
“爸爸——!”
寂靜中?一聲呼喚,朦朦朧朧,幻聽似的。
陳佳玉嚇得凍僵。
“爸爸——!”
聲音近了一些,打碎了深夜寂靜與她?的幻覺。
周繁輝鼾聲消失,眼皮似有所動。
陳佳玉猛然收回利夾,倉促握緊,劃破了指腹。
嘭嘭嘭——
“爸爸——!”
呼喚合著敲門聲,遽然震響臥室門。
周繁輝掀被?起身,全然忽略陳佳玉去開門。陳佳玉慌忙別好發(fā)夾,嗦掉手指血珠,暗暗捏住傷口。
臥室門打開,被?打亮的走廊燈光傾灑而入,把里里外外的面孔照得毫發(fā)畢現(xiàn)。
“爸爸——!”
聲音暢通無阻。
周喬莎飛撲上周繁輝,仿佛一條熱情的八爪魚。
周繁輝往后退了一步,開懷大笑:“不是說在?清萊住一晚,明早再過來?”
周喬莎佯怒,“早一點看?到我不開心嗎?”
今夜就是周繁輝笑容的春天,“當(dāng)然開心,見到我的寶貝女兒哪有不開心,就怕你連夜趕回來太累了。”
周喬莎說:“這才幾點,對我來說根本不算熬夜好嗎�!�
陳佳玉像個隱形人,走進(jìn)門口的光亮也無人注意?。
“莎莎都長這么大了。”
周喬莎越過周繁輝的肩頭,目光頓了頓,難掩鄙夷。周繁輝千錯萬錯,有一點沒說錯,陳佳玉的確不能跟周喬莎相提并論。周喬莎一身富養(yǎng)出來的坦蕩勇敢,不必像陳佳玉偶現(xiàn)窘迫和刻意?討好,所以她?從?來不掩飾對陳佳玉的感情,當(dāng)初有多喜歡,之后便有多厭惡。
見女兒默不作?聲,周繁輝便提醒:“怎么不叫人?”
周喬莎下巴微揚(yáng),大概是唯一一個不把周繁輝放在?眼里的人,“你的情人我要是見一個叫一個,嘴巴都磨出繭子來了�!�
陳佳玉的心才是該長繭的地方,冷嘲熱諷形同隔靴搔癢。
周繁輝隱怒:“喬莎,誰教你這么沒禮貌!”
周喬莎淺淺翻了白眼,倒退兩步,“爸爸,招呼打過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去洗洗睡了,明天還要讓張維奇陪我逛街。”
那個名?字像指腹的傷口,猛然刺痛了陳佳玉,混混沌沌間,她?竟然厘清了整個疑團(tuán)。
“維奇在?哪里?”周繁輝像替陳佳玉問?出口。
“就在?樓下,三?更半夜他說不好意?思上來打攪你�!敝軉躺挠鋹偼瑯语@而易見。
周繁輝走到旋梯欄桿邊,扶著往下喚道:“維奇?”
鐘嘉聿走到扶梯口,正好面對周繁輝,“輝哥�!�
周繁輝笑道:“一路辛苦你了�!�
鐘嘉聿胸前還吊著傷手,一路風(fēng)塵仆仆,渾身一股令女人難以招架的落拓英俊。他抬了抬傷手,“倒是辛苦喬莎小姐一路照顧我這個病號�!�
周喬莎走到周繁輝身邊,不滿地插嘴:“說了多少遍叫我莎莎,不要叫我喬莎小姐�!�
周繁輝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滿意?與興奮,“你們都去休息吧。——明天爸爸帶你吃正宗泰國菜,你來品一品有沒有淮揚(yáng)菜好�!�
陳佳玉倚著門框,距欄桿僅有數(shù)步之遙,卻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過去,往下瞧一眼那道聲音的主人,不知道他的拇指恢復(fù)如何?,趕路有沒有長胡茬,他的唇是否依舊柔軟。她?身上穿的睡衣,恐怕也不合適見男客。
不一瞬,主臥陽臺傳來樓下聲響,是行李箱輪子滾動,足音雜沓,還有周喬莎從?不刻意?壓低的嘰嘰喳喳:“我跟你說,我爸那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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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佳玉不禁咬住滲血的指尖,苦澀在?舌尖蔓延,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傻透了。
第
28
章
“我跟你說,
我爸那個情人十九歲就跟了他,”周喬莎難掩厭嫌地?叭叭直說,“一直到現(xiàn)在,才比我大?五歲,
你能想象嗎?勉強(qiáng)算我同齡人,
竟然跟一個差不多可喊爸爸的男人——”
“喬莎小姐——”鐘嘉聿推著周喬莎的?行李箱,
剛打斷,
立刻又遭周喬莎插嘴。
“停——!”
周喬莎雙臂比叉,肢體語言跟打扮一樣豐富而夸張。她學(xué)的?是設(shè)計,身?體就是她的?一面展示架,
漂染的?紅發(fā),
花里胡哨的短裙長襪,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首飾挎包,
還有像蟲子一樣爬滿肢體的紋身?,
這一期上的?是哥特風(fēng)展品。
“再叫我喬莎小姐我要生氣了!”
鐘嘉聿干脆略過不提,
“我叫你爸輝哥,
叫她一聲阿嫂,他們的?私事,我不好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