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然而?車頭再度危險扭動,晃動如心?動,強烈而?無法忽視,鐘嘉聿猛然回正方?向盤,間接把她?甩回座位。
“你?給我老實點。”
鐘嘉聿不知道拒斥還是羞澀,盯著擋風(fēng)鏡罵,連眉頭也不皺,流彈根本傷不到陳佳玉。她?老實安坐,抿嘴竊笑,偶爾偷看?他一眼。
皮卡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鐘嘉聿下車也沒搭理她?,懲罰她?沒皮沒臉?biāo)频摹?br />
陳佳玉沉默跟隨,好奇張望,穿過前廳到達(dá)小花園,方?寸之地綠意盎然,布置簡單卻?不顯蕭索,早起的鳥兒?替主人歡迎她?,她?的腦海只出現(xiàn)一個詞:養(yǎng)老。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洶涌而?至,陳佳玉渾身發(fā)軟,只想坐下來,靜靜發(fā)呆。她?甚至走?不到幾步以外的樹墩凳子,坐在了廊檐的平臺邊,喪失對時?空的感知,體會這一刻最接近養(yǎng)老的平和感。
沒一會,耳旁奇怪的噴涌感打斷了她?,熱乎乎的,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
陳佳玉木然轉(zhuǎn)頭,嚇一跳,甚至忘記尖叫。
一條大狼狗蹲在她?身邊,雙眼炯炯,一個勁狂嗅,確認(rèn)她?是敵是友。
“哎�!�
陳佳玉突然不知道如何稱呼鐘嘉聿,私底下他不是張維奇,叫真名又怕露馬腳。
鐘嘉聿懶散回首,半點感受不到她?的危機,低頭點煙,攏火都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陳佳玉比飆車逃命還緊張,左手緊抓著膝頭不敢貿(mào)然起身,連講話也恐驚身邊狗。
“你?、讓它走?開啊。”
大狼狗聽不懂人話,但好像并不討厭她?,吊著大舌頭一個勁哈氣,流連忘返,舔了一把她?的耳朵。
還好,不像煙仔的舌頭有倒刺,但她?寧愿是煙仔。
陳佳玉一張俏臉皺成一團,披頭散發(fā),腕上帶傷,看?著就像流浪的小破孩,被狗惦記上了。
“喂……”
再舔下去,秀氣的耳朵就會勾芡,她?的尾音有了波浪形,顫顫喘喘的。
鐘嘉聿坐到她?對面的樹墩,撇開兩條長腿,發(fā)型凌亂,衣衫微皺,立體而?精致的五官依然出挑,整一派落拓的英俊。
然而?當(dāng)他開口講話,所有表象都隨之遜色,那股亦正亦邪的壞勁才是魅力所在。
鐘嘉聿吐了一口煙,笑容輕佻又自在,一如當(dāng)年在深夜街頭尾隨嚇唬她?,“那么喜歡親吻,多受著點啊�!�
第
16
章
大狼狗是一條德牧,
公的,名叫千里。
鐘嘉聿喚了幾聲,千里就放過陳佳玉屁顛顛跑去跟主人?討賞。
陳佳玉松開膝蓋上的手,肩膀漸漸松垮,
舒了一口氣。狼狗舔舐的觸感仍留在耳朵,
像懵了一層糯米紙,
她又激一身涼汗,
渾身黏兮兮,無所謂臟不臟。
“你這狗不看家嗎,怎么生人進(jìn)來也不叫?”
鐘嘉聿一手?jǐn)]著千里的后腦勺,
一手夾著煙支在膝頭,
“讓它給你叫兩聲?”
“不要?!”陳佳玉左手撐著平臺往后挪了一截。
鐘嘉聿反而笑得更明顯,
賤兮兮的,
“你那煙仔不也沒怕我?”
陳佳玉幽幽掠了他一眼,
“不是生人?就不怕�!�
他們本就是熟人?。
鐘嘉聿依舊沒接茬,
眼神不多給一個,
默默吸了一口煙。
陳佳玉并非逼著他當(dāng)面相認(rèn),起?身道:“出了好多汗,有地方洗澡嗎?”
似曾相識的場景,
已經(jīng)由不得鐘嘉聿否認(rèn)。七年前陳佳玉也是突然闖入他的屋檐下,
短暫寄居。
“我給你拿東西�!彼哌^來,
千里寸步不離緊綴著,
狗里狗氣甩著大舌頭。
陳佳玉急道:“能不能請它自己玩一會,
拜托不要?跟著我�!�
“聽?到?jīng)]?”鐘嘉聿回頭跟千里說,
“一邊玩兒去,
不要?看到美女就變色狼�!�
千里眼瞼半垂,一臉無辜與郁悶,
三?步一回頭走到一邊,看得人?于心不忍。陳佳玉當(dāng)了回惡人?,略顯訕訕:“它脾氣挺好�!�
“隨主�!庇腥�?大言不慚。
陳佳玉兀自琢磨一會,無可反駁,淺淺一笑:“也是�!�
若不是手腕帶傷,渾身狼狽,她語氣松快,眼眸里有著穿透困頓的光芒,誰能看出她剛剛逃難出來。
鐘嘉聿也沉浸在劫后余生的輕松里,忘記小弟和阿嫂的身份,他們只是一對普通的年輕男女,對視間?閃過蠢蠢欲動的好感?。須臾之間?,他又比她更快清醒。
“浴室在那邊�!眻�(zhí)煙的手示意方向,鐘嘉聿斂了斂表情,先行引路。
鐘嘉聿給陳佳玉備了干凈的洗漱用品,找一個塑料袋把她右手腕套到小臂中段系好,“注意別防水,晚點給你清理?傷口�!�
陳佳玉身上和備用連衣裙都是昨天?萊萊臨時買的,尺碼合適,款式尚可,也許鐘嘉聿特意囑咐過,竟然都是沒有拉鏈的款式,方便她單手穿脫。
小樓不止一個浴室,陳佳玉出浴時,鐘嘉聿早煥然一新等在客廳沙發(fā),茶幾擺著品類豐富的醫(yī)藥箱。
“過來�!�
千里聞言哼唧一聲,搖頭擺尾跑過來。才到半路,只聽?鐘嘉聿蹙眉道:“不是叫你,回去。”千里一頓,垮著一張臉蕩回自己狗窩趴著。
距離拉開,陳佳玉少了幾分防備,坐到鐘嘉聿旁邊沙發(fā),“它好像聽?得懂不少話�!�
鐘嘉聿掃一眼千里,“動物養(yǎng)久了能通人?性�!�
“可惜有些人?相處再久也只有動物性�!标惣延褚痪涿摽诙龅脑挘瑢�?氣氛拉入短暫的滯重,像暴雨來臨前那一刻,云腳越來越低,空氣黏糊壓抑。
“豬狗不如總不會有好下場�!辩娂雾渤谅暣鬼�,朝她伸了下手,“右手�!�
陳佳玉平直將?傷腕遞出去,不再擁有七年前的單純,以為他要?握手。只是他的指尖剛要?碰到夾板,尖利的痛覺陡然蘇醒,不禁瑟縮了。
“會疼嗎?”
鐘嘉聿小心翼翼捏住她的指尖,“會有一個陣痛期�!�
傷口沒完全阻斷她的觸感?,陳佳玉依然摸到微涼后轉(zhuǎn)暖的掌溫,想回握,指尖只能發(fā)抖似的抽動兩下,痛苦寫進(jìn)眉頭的溝壑。
“別著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鐘嘉聿敏銳捕捉到她的掙扎,一根一根撫平她的戰(zhàn)栗,總像話里有話寬撫她的焦切,“真?的很怕?”
陳佳玉的點頭毫不猶豫。
“等我一會。”
鐘嘉聿輕輕松開她的手,起?身上樓,片刻后去而復(fù)返,手里多了一副墨鏡。他扶著兩條眼鏡腿要?往她臉上架。
“干什么?”陳佳玉反射性縮了一下,沒能抵擋他的攻勢,眼前陡然多了一層濾鏡,一切蒙上回憶般的灰色,亮度降低,尚未適應(yīng),整個人?的感?知與反應(yīng)鈍化了。
鐘嘉聿欠身撈過茶幾煙盒,搖出一根銜上,點火時大概出于習(xí)慣,總要?皺一下眉頭。星火舔上他的煙卷,他抽了一口,左手夾開,忽然出其不意喂進(jìn)她的唇間?�!跋矚g親吻”的陳佳玉又親了一下他的指尖,是沐浴露清淡的花香。
“用不了十?分鐘�!�
說罷,鐘嘉聿再度托起?她的右手,利索解開特制夾板。
“二手煙”安靜翹在陳佳玉的唇上,白煙裊裊娜娜。
手腕溫度陡涼,是鐘嘉聿揭開了她的紗布。內(nèi)縫線的傷口像緊抿的嘴,咬住所有秘密,墨鏡濾掉了血腥的猙獰,只剩下鐘嘉聿的用苦良心。
嘶——
碘伏點過,傷口微涼刺痛,鐘嘉聿早有先見之明扣住她的小臂,防她后撤。陳佳玉猛吸一口“二手煙”,來自鐘嘉聿的尼古丁能鎮(zhèn)痛。
“好了。”鐘嘉聿手法?利索,在煙卷燃燒至一半時完工。他順手夾走她唇間?的半支煙,往垃圾桶彈了灰,含住隱形的口紅。
陳佳玉將?墨鏡推到頭上,視野恢復(fù)光亮,鐘嘉聿像一剎那從?灰白回憶中走出,變得立體可親,尤其當(dāng)他吐了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她又涌起?那股想依附的沖動。
鐘嘉聿似有所覺,目光微頓,但無所動,只說:“你要?睡一會嗎?”
陳佳玉眼睛和周身疲乏,但毫無睡意,清醒得如回光返照一樣。
“我想在沙發(fā)躺一下�!�
鐘嘉聿說:“樓上有床�!�
她搖頭,“我就想睡沙發(fā)�!�
鐘嘉聿許是想起?舊事?,眼里有很淡的笑意,起?身讓位,“你睡吧�!�
那一年陳佳玉也是躺在鐘嘉聿客廳的沙發(fā),占據(jù)了一個絕佳哨位,可以聆聽?他進(jìn)出的腳步聲,知道主人?也在家,總比一個人?時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