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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寧婧:“其實你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你的,我也是你的幻覺,只要你轉(zhuǎn)過身去一會兒再回過頭來,我就會消失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宇文皓怒道:“一派胡言!”

    寧婧差點被這聲怒吼震聾,懸空的半個身子下意識往后一倒,卻忘了背后沒有修欄桿,頓時失去了重心朝后倒去!千鈞一發(fā)之際,宇文皓臉色大變,立即伸手去拉她。寧婧眼疾手快,瞬間扯住了他的頭發(fā),借力驚險地坐正了身體。宇文皓就沒這么幸運了,自己沒站穩(wěn),被寧婧一拉扯之下,就這樣代替寧婧,頭朝下砸進(jìn)了冰湖里。

    是的,砸字沒用錯——這湖面可結(jié)著一層薄冰呢。

    寧婧趴在石凳上,目瞪口呆地望著整片完好的冰面猶如被一個大錘子劈碎了,從墜湖處發(fā)散狀龜裂成無數(shù)塊,閃電般迸射向四周,“咔擦”聲此起彼伏。

    宇文皓被砸得眼冒金星,還未爬起,所坐著的小冰塊便失去了平衡。三四秒都不到的時間,撲通一聲,深綠色的湖面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宇文皓一個大活人已經(jīng)自失衡的冰塊上滑落,消失在了寧婧跟前。

    寧婧:“……”

    下一秒,宇文皓便頂著一臉的馬賽克,像只滑稽的青蛙一樣,從水中冒出了頭,手腳并用地?fù)淅饬似饋恚骸熬�、救我,我不會水!�?br />
    宇文爍府邸里的這個湖泊不是人工挖的,而是一處罕見的天然湖泊,深度遠(yuǎn)超一個成年人的高度。只不過是在選址建府的時候被他圈進(jìn)了自家范圍罷了。

    這高嶺之花是只旱鴨子?寧婧大驚,起身大聲呼救:“喂,來人��!宇文皓掉水里了,救人!”

    宇文皓的慘叫聲剛在上空炸開,侍衛(wèi)便聞訊趕來,看清情形后,在湖邊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面露難色,卻沒一個下水的。

    寧婧使勁兒拍了他們的手臂一下:“愣著干嘛,救人啊�!�

    侍衛(wèi)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寧姑娘,我們……也不會水。”

    寧婧:“……”黑人問號.jpg

    系統(tǒng):“綺羅是西域國家,寒冷干旱,水流貧瘠,所以上到皇室、下到平民,99%的人的角色設(shè)定都是旱鴨子哦�!�

    寧婧:“既然如此,就不要在這里設(shè)一個湖啊!這設(shè)定完全不科學(xué)好嗎!”(╯‵□′)╯︵┻━┻

    系統(tǒng):“嗯,宿主你的建議我會向總部反映的。對了,宇文皓是重要npc,絕對不能死,不然會影響劇情進(jìn)展哦。”

    寧婧抓了抓頭發(fā)。不管怎么說,宇文皓是當(dāng)了她的替死鬼被她間接推到湖里的。等找到會水的人把他撈上來,這家伙肯定尸體都涼了。即使系統(tǒng)不說,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死在她眼前。

    思及此,寧婧當(dāng)機立斷地喝道:“傳大夫,搬暖爐,找竹竿和繩索,我下去救人�!�

    侍衛(wèi)群龍無首,聽令后,便兵分幾路離開,寧婧把披風(fēng)掀開,又脫掉了較為厚重、濕了后會增加負(fù)擔(dān)的衣裳,只著一襲淡青色的衣裳,在原地草草地做了幾個高抬腿熱身后,便咬咬牙跳進(jìn)了水里。想象中的湖水應(yīng)該是冰涼刺骨的,可下去后才發(fā)現(xiàn)這湖水溫度尚可。

    那邊廂,在低溫與嗆水雙重影響之下,宇文皓撲騰的幅度越來越小,慢慢地失力沉入水中,烏黑的頭發(fā)像海藻一樣輕擺,透明的氣泡從肺部擠出,升到水面破裂開來。

    寧婧定了定神,便朝宇文皓沉下去的方向用力劃水,好在他已經(jīng)陷入昏迷,寧婧沒花多大的力氣,便把他拉回了水面,岸上的侍衛(wèi)把竹竿和繩索的一端拋到了水里,寧婧一邊蹬水,一手握住了滑不溜秋的竹竿,慢慢地被拖回了岸邊。

    寧婧先讓人把宇文皓抱了上去,放在岸邊,才使力翻上岸邊,冰渣子從她身上不斷滾落,她精疲力竭地擰了擰滴水的黑發(fā),一口氣還未平順,便聽到了那邊有人喊道:“糟了,殿下沒氣了,怎么辦!”

    “御醫(yī)來了,御醫(yī)來了!大家讓開!”

    眾人連忙讓出一條道。

    鞋子都沒穿上、便被急匆匆從家中挖起來的干瘦胡人,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被提著放到宇文皓跟前的。他下地后,慢吞吞地整了整衣領(lǐng),蹲下身翻開宇文皓的眼皮檢查了一下,便宣判道:“殿下已經(jīng)歸天了�!�

    周圍的人駭?shù)妹鏌o血色,膽子小的已經(jīng)軟倒在地——堂堂綺羅五皇子淹死在了二皇子家中,天子一怒伏尸百萬,他們這群救治不力的奴仆,搞不好便要跟著陪葬。

    寧婧拖著濕噠噠的身子擠開了人群,不耐煩地推開了那大夫:“讓開讓開,我來,你一點都不行。”

    眾人:“……”

    寧婧蹲在了宇文皓的右邊,顰眉道:“這片泥地太軟了,把他搬到走廊下�!�

    幸虧她曾經(jīng)出演過的某部電影有急救的情節(jié),劇組專門為他們請來專人培訓(xùn)心肺復(fù)蘇。有的演員只是專門學(xué)那套花架子演戲,過后就忘了。只有寧婧,想著這是一門關(guān)鍵時刻能救人的技能,便學(xué)得分外認(rèn)真,把流程牢牢地記在了心里。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技多不壓身,古人誠不欺我也。[扭屁屁][扭屁屁]

    宇文皓被宣判了死刑,忽然蹦出了一個寧婧似乎有法子救人,眾人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連忙把宇文皓搬到了廊下,讓他身下墊著堅硬的地磚。十多個暖爐已被搬到了室外,以免昏迷的宇文皓和寧婧凍僵。

    寧婧跪在宇文皓的右側(cè),雙手用力拍擊他的肩膀,又掐他的人中,低頭在他耳邊吼道:“宇文皓,死了沒,沒死就回句話!”

    眾人:“……”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簡直胡鬧!”

    寧婧充耳不聞,按著宇文皓的額頭,一手抬起他下巴,開放氣道。宇文皓臉上的馬賽克毫無波瀾,看來沒反應(yīng)。

    寧婧復(fù)又伸出二指,摸到了宇文皓喉結(jié)旁開的頸動脈,顰著眉仔細(xì)分辨——糟了,連搏動也沒了。她伸手在宇文皓的身上摸來摸去,腹誹——這衣服的扣子怎么這么隱蔽��?

    這時,宇文爍那邊終于也收到消息了。心急如焚的他攜著宇文立、以及宇文皓的屬下,還有謝玖聞訊趕來時,看到的便是宇文皓昏迷不醒,寧婧趴在他身上急色地上下其手的情景,齊齊臉色大變。

    宇文皓的屬下指著寧婧,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救人。”寧婧終于摸到了衣服的扣子,松了口氣。這衣服的設(shè)計真奇怪,扣子竟然藏在腰帶里。

    刷一聲,她把宇文皓的衣服朝兩邊用力拉開,露出了一大片蜜色的胸膛。這小子看著是瘦,脫了衣服卻有薄薄的一層肌肉覆蓋著。

    兩乳頭的中點,胸骨附近……寧婧定好位,兩掌交疊,開始給他做心外壓。勻速用力按壓了半分鐘后,按急救流程,就得給宇文皓渡一口氣了�?蛇@宇文皓臉上都是馬賽克,寧婧壓根找不到他嘴巴在哪里。畫面太美,她下不了嘴。

    她焦頭爛額地左右一看,頓時眼前一亮,朝那個看呆了的宇文皓的屬下道:“噯,小哥你過來,往宇文皓嘴里吹一口氣�!�

    屬下目瞪口呆:“吹氣?”

    “快點,這是在救他�!睂庢汉鹊溃骸鞍阉南掳吞Ц�,你的嘴唇要完全包裹住他的嘴唇,不要漏氣了�!�

    那屬下迫于寧婧的氣勢,連忙跪在宇文皓旁邊,給他嘴對嘴人工呼吸了一口。寧婧接著做心外壓,每半分鐘又讓他給宇文皓人工呼吸一次�?蓱z心高氣傲的宇文皓處在昏迷中,便被人強吻了數(shù)次。[蠟燭]

    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寧婧卻沒怎么關(guān)注。臘月天時,剛從冰湖爬起來的她,額角竟沁出了一層晶瑩的熱汗,絲毫感覺不到寒冷,連精致的鼻尖也冒出了汗水。沒時間擦拭汗水,寧婧跪在地上,雙肘彎酸痛不已,已在微微抖動,可按壓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沒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對著早已停止呼吸的宇文皓做這古怪的舉動有何意義,可在寧婧那股專注認(rèn)真的氣勢面前,卻沒人出聲喊停。

    宇文皓年輕體壯,心肺復(fù)蘇可以維持一個小時才宣判無效,現(xiàn)在不能停,一定要維持住他心臟的泵血。寧婧雙臂酸痛,如此堅持不懈地按壓了十分鐘左右,那屬下剛做完一次人工呼吸,宇文皓的手指便抽搐了一下,胸膛起伏,驀地吐出了一口腥臭的綠水,劇烈地咳嗽起來。

    如同見證了奇跡,眾人紛紛嚷道——

    “醒了!五殿下真的活過來了!”

    “寧姑娘把人救活了!”

    ……

    系統(tǒng):“叮!恭喜宿主成功救下了重要npc宇文皓。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實時總值:20%�!�

    得到了系統(tǒng)的蓋章,寧婧撤了手,大松一口氣。

    宇文爍冷冷地看了最開始來的御醫(yī)一眼,喝令道:“快,把殿下送到房內(nèi),傳須達(dá)大御醫(yī)!”說罷,便抱起了宇文皓往客房走,一群人呼啦啦地跟上去了。

    被兄長抱起來時,宇文皓費勁地抬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寧婧如釋重負(fù)的臉。他迷迷糊糊地想——剛才,在瀕臨清醒的時候,便感覺到有人在他嘴上用力地親了好幾次,還撬開他的嘴唇,往里面吹氣。難道這古怪的舉動,是這個女登徒子干的?

    她怎么總愛干這種沒羞沒臊的事?這次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

    但是,似乎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活了下來。

    沒能想太多,宇文皓便暈倒了過去,被眾星捧月地送走了。

    寧婧尚不知道誤會大條了,她倒是想起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救了宇文皓,竟能讓故事完成度上升7%。而故事完成度,說白了就是謝玖這八年的人生完成度。看來,在未來,宇文皓這個npc,會對謝玖的人生軌跡造成不小的影響。

    奇怪了,明明在原本的劇情里,宇文皓和謝玖從頭到尾都是沒什么聯(lián)系的,細(xì)細(xì)回想,謝玖在調(diào)換通關(guān)文書逃離綺羅后,就沒有再見過宇文皓了。

    綺羅數(shù)個皇子爭奪皇位,政局風(fēng)起云涌。宇文皓這朵高嶺之花沒等到裝備滿級的謝玖來干掉他,便早已葬身在了政敵的一杯穿腸毒酒下,是真·英年早逝的代表。而且,死的時候他也還沒娶妻,是以處男之姿光榮犧牲的。[蠟燭]

    所以,不管宇文皓是生是死,按照常理,都不應(yīng)該會對謝玖的人生完成度造成影響。

    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人,會在未來,把謝玖和宇文皓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呢?甚至還影響到了謝玖的人生完成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_=)

    寧婧擠了擠衣服上的水,身上那襲淡青色的衣裳在濕了水后,已呈現(xiàn)出貼身的半透明的狀態(tài)。時間久了,內(nèi)衣的顏色便透出來了。這對寧婧而言當(dāng)然不算什么——又不是沒穿過晚裝。

    可她不知道,這一幕對于謝玖卻是極大的沖擊。這個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為大家所仰望的金枝玉葉,沒有了錦衣華服的襯托,如今衣衫半透,烏發(fā)盡濕,狼狽至極。透明的水珠自脖子細(xì)膩的肌理上滑落,悄無聲息地滲入衣襟——這一幕讓謝玖既尷尬又無措。

    非要找個形容,那便是有一樣寶物在你心里是高高在上、圣潔得不可任人隨意觸碰的。它像廣撒雨露的陽光,懸掛在天上,無人能玷污。你只能被動地汲取它施舍的溫暖,而不能把它握在手里,總讓人患得患失�?捎幸惶�,你在泥濘中發(fā)現(xiàn)了這樣寶物,才知道它也有狼狽的、弱勢的時候。這時候的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而給人一種錯覺——只要伸伸手,就能把它采擷。

    謝玖悶悶地?fù)u了搖頭,揮退了這莫名其妙的動搖,才脫下了自己的披風(fēng),上前去蓋住了寧婧的身體。這下,不懷好意的目光不會落在她的身上了,謝玖奇妙地松了一口氣。

    第8章

    第一只小團(tuán)子8

    臘月天跳進(jìn)湖里把宇文皓拉上來的后果,便是寧婧在當(dāng)天夜里發(fā)起了高熱。[蠟燭]

    睡前已經(jīng)喝了姜湯驅(qū)寒,可冬泳不是誰都受得了的。睡到半夜,寧婧燒得迷迷糊糊的,卻能聽見許多走動的聲音——

    “快讓讓,熱水來了�!�

    “藥熬好了嗎?”

    “捂出那么多汗了,怎么還不退熱?!”

    骨子里發(fā)散出的熱意蒸烤著寧婧,她緩緩地睜開了腫脹的眼。偏頭看過去,半透明的屏風(fēng)外,兩條人影正在走動,似乎是寧婧身邊的兩個侍女。

    “怎么辦?若是一直不降下來,人肯定不能好了�!�

    “我想到了,須達(dá)大人現(xiàn)在不是在府中嗎?不如我們?nèi)フ埖钕�,把須達(dá)大人帶過來,讓他瞧瞧吧�!�

    “可是,須達(dá)大人現(xiàn)在正在為五殿下施治……”一個侍女遲疑道。

    “請請看吧。這樣的話,寧姑娘萬一有什么好歹,事后殿下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不然我們可就摘不清了�!�

    “說得也是�!�

    死狗一樣躺在床上的寧婧緩慢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

    嘖嘖,這些npc的智商真不咋地,這種撇清關(guān)系的話怎么也該等到出門再說嘛。她是發(fā)燒而已,又不是掛了,彼此直線距離不到兩米,她耳朵可還在接收信號呢。噫,真·智硬啊智硬。在宮斗劇里,這種npc應(yīng)該就是那些禍從口出、連累主子的豬隊友了吧。[蠟燭]

    倆侍女似乎達(dá)成了一致,紛亂的腳步聲遠(yuǎn)去,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室內(nèi)安靜了下來。

    寧婧把手伸了出來,搭在了被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找系統(tǒng)說話:“系統(tǒng),你在嗎?”

    系統(tǒng):“嗯�!�

    身邊沒人,一直支撐著寧婧的精神氣轉(zhuǎn)瞬消散。她頹然地陷在枕頭里,臉頰潮紅,喃喃道:“我好多年沒生病了。記得剛工作的那一年,每天車輪似的轉(zhuǎn),睡覺也睡不踏實,就怕醒來后沒有通告找我,沒錢就完了。所以特別拼命,從不推工作,休息太少,身體也差,老是發(fā)燒�!彼駠u道:“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系統(tǒng):“……”它道:“有閑心這么想,應(yīng)該是沒什么大礙的�!�

    寧婧笑了笑,閉上眼睛回憶道:“每次發(fā)燒,我都在收工后一個人去打吊瓶,打吊瓶的時候瞇一會兒,在醫(yī)院湊合一晚,第二天七點多又去趕通告。好多年沒生病了……好難受。這次的用戶體驗好真實,我要給你很多個好評……系統(tǒng),古代沒有退燒特效藥,我不會掛掉吧?”

    見寧婧說話慢慢開始前言不搭后語,系統(tǒng)便知道她燒糊涂了,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睡一會兒吧,醒來就退燒了。”

    ===第8節(jié)===

    寧婧應(yīng)了一聲,裹緊了被子,蜷成一只蠶蛹。

    這時,房門復(fù)又被吱呀一聲推開了,有人輕輕地走了進(jìn)來。

    她們這么快就回來了么?

    寧婧沒有睜眼,只閉目養(yǎng)神,直到一只小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才一個激靈,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謝玖跪坐在了床邊,皺著一張細(xì)嫩的小臉,烏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緒。他的身旁放著一碗辛香的中藥,碗口升騰著裊裊白煙,看來他剛才是被打發(fā)出去熬藥了。

    他的手心冰涼,觸感粗糙,結(jié)著厚繭。貼在她烙得滾燙的額頭上時,卻恰好緩解了那股難熬的高熱。比退熱貼還好用。寧婧略略撐起眼皮,知道來人是誰,便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顰著的眉卻緩緩松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nèi)再度喧鬧了起來。寧婧略略睜開眼睛,謝玖竟然還坐在她床邊。不過,他此時正背對著她擰干一條浸濕的手帕。銅盆中清波蕩漾,結(jié)著碎冰。謝玖卻視這能把人凍得發(fā)僵的水溫為無物,滌了滌手帕后,擰干剩余的水。

    水面有碎冰,就說明謝玖經(jīng)常出去換水。現(xiàn)在都凌晨兩三點了,謝玖還那么精神,是開啟了超長待機模式么?

    這情景無端端讓寧婧想起了她小時候的一件事——她小學(xué)的時候養(yǎng)過一只小雞。隆冬時節(jié),小雞體弱,病怏怏地縮在紙箱一角,眼看就要熬不過冬了。寧婧便一直蹲在紙箱前看著,她媽喊她去睡覺,也不肯挪一挪屁股,生怕自己錯開了眼,心愛的寵物就死了,所以要一直在旁邊盯著。

    這是一種孩子式的重視。知道自己不能改變什么,便執(zhí)拗地在一邊陪著。

    回憶在寧婧腦海里轉(zhuǎn)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皺著小臉、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己的謝玖,和當(dāng)年蹲在紙箱前盯小雞的自己,有那么一點異曲同工之妙。(=_=)

    寧婧:“……”

    果然是燒糊涂了吧,這奇怪的聯(lián)想是怎么來的?她又沒有小雞那么脆弱。

    屏風(fēng)外,一個老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不成,寧姑娘這熱來勢洶洶,且不是尋常的外感,不能以捂汗的方法治。”

    “須達(dá)大人,那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

    “準(zhǔn)備好烈酒,把寧姑娘的衣服敞開,用烈酒沿著四肢的經(jīng)絡(luò)擦拭,天明便可退熱。”

    侍女們得令后,便紛紛開始清場干活。這一夜,寧婧宛如一塊煎餅,被翻來翻去,四肢被烈酒搓得通紅,幾乎蛻掉一層皮,已經(jīng)感覺不到冷意了。

    這須達(dá)大人果然有兩把刷子,天蒙蒙亮?xí)r,寧婧便退熱了。

    那邊廂,和她成了苦命鴛鴦、一起落水的宇文皓,當(dāng)晚也高熱不止。同是病號,他的身體卻比寧婧強健得多。即使從鬼門關(guān)繞了一圈回來,恢復(fù)速度卻比寧婧更快——不過,這就是后話了。

    宇文爍還算有良心,在宇文皓高熱退下后,便把須達(dá)御醫(yī)讓了過去。第二天清早,他更是親自來寧婧床榻邊探望。

    這時的寧婧才退熱不久。由于汗水已經(jīng)濕了一件衣裳,她剛換上舒適的衣裳躺下。

    一晚上反反復(fù)復(fù)被人用烈酒刷肉,寧婧身上一股酒味,連牙關(guān)和頭側(cè)都疼著。她想洗澡洗掉酒味,可又怕著涼,只能干忍著了。

    門外的宇文爍得知寧婧剛睡下,也很知趣地說擇日再來,現(xiàn)在就不打擾寧婧休息了。

    送走了金大腿,寧婧便屏退了所有辣眼睛的馬賽克侍女,以免刺激得自己頭更痛。捏著鼻子喝完了藥,寧婧把空碗放下了,謝玖適時地遞過去一顆蜜餞,寧婧連忙含進(jìn)了嘴里。甜味在舌下化開,沖淡了中藥的苦澀。

    寧婧望了謝玖一眼。謝玖一雙黑眸正關(guān)注地望著她。一個晚上沒休息好,小孩子的皮膚又尤其嬌嫩,謝玖的眼睛下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淡淡的青色的血管。

    陪床等同于熬夜,小孩子的睡眠時間又比成年人多,一到晚上特別容易犯困,昨晚,謝玖其實更應(yīng)該去睡覺,反正她也有侍女負(fù)責(zé)看著——雖然她們的細(xì)致度遠(yuǎn)不及謝玖。

    ——理智上這么分析�?僧�(dāng)人生了病,難受又無助地躺在床上時,才會知道有一個人守著自己,是多么窩心而可貴的事情。

    不必?fù)?dān)心難受的時候沒人安慰,不必?zé)⿷n口干舌燥的時候沒人遞水。會有人為她換額頭上的降溫手帕。與病魔抗?fàn)幍穆L夜,不論昏睡還是睜眼,都再也沒有孤獨的煎熬�;秀遍g,寧婧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當(dāng)年——生病時有父母照顧,難受的時候就撒嬌,什么也不用管的童年時代。

    回憶中最柔軟的一處被觸碰到了,寧婧心中滿溢著感動,只能輕嘆一聲——小白花時期的謝玖,怎么能這么貼心、這么招人喜歡呢?

    她用慈愛的目光凝視了謝玖一會兒,想了想,便朝他神秘地招了招手:“小玖,你靠過來�!�

    謝玖小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疑惑。但寧婧的話他向來都很聽,便兩只小手撐在軟被上,上身稍微靠近了寧婧。

    寧婧雙手捧住了謝玖的下頜,低下頭,在謝玖的發(fā)旋上響亮地“啪嗒”了一下,含笑道:“這是昨晚的謝禮�!卑l(fā)絲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謝玖比她接觸過的很多童星都愛干凈呢。

    謝玖驚詫地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心臟似乎被什么擊中了,酥酥麻麻的,撲通撲通直跳。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白嫩的臉頰迅速漲紅,連發(fā)旋處的軟發(fā)都顫顫地飛揚了起來。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實時故事完成度:25%�!�

    系統(tǒng):“叮!人品值+10,實時人品值:50點。還差20點就可以獲得一次隨機幫助錦囊了�!�

    寧婧心情頗好,沒想到興之所至的一個吻,竟能一下增加10點人品值。看來第一次戳到這個爽點,對謝玖的沖擊力還是挺大的。只可惜吶,不能經(jīng)常用這個方法刷人品值,須得見好就收。

    她揉了揉謝玖頭頂?shù)能浢�,微微一笑:“這件事要保密哦。小玖,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也去休息吧,小孩子不睡覺,就長不高的喲。”

    聞言,還紅著臉的謝玖驚訝地抬頭“誒”了一聲。

    寧婧差點笑出聲——小白花時期的謝玖真好懂啊,什么都寫在臉上了。她一本正經(jīng)地唬了他兩句,謝玖對此深信不疑,連忙拍拍膝蓋,起身離開了。

    目送著他的身影輕快地消失在門扉后,寧婧摸了摸下巴,腹誹——她哄孩子的技能似乎越發(fā)熟練了呢。√

    這一出突發(fā)事件,讓寧婧的騎射課再度推遲。寧婧繼續(xù)苦逼地被押在房內(nèi)練字,如此過了半個月后,騎射課終于要開始了。

    寧婧得知后,把筆一摔,喜極而泣:“這一天終于來了!”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學(xué)渣的噩夢到此結(jié)束了。

    系統(tǒng):“……”它的宿主宛如一個智障。

    寧婧:“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翻身農(nóng)奴得解放!”

    系統(tǒng):“……”它一定是一組非洲血統(tǒng)的數(shù)據(jù),不然怎么就抽到了這么一個沒出息的宿主呢?╮( ̄▽ ̄””)╭

    第9章

    第一只小團(tuán)子9

    清晨。

    寧婧站在鏡子前束緊自己的腰帶。配套的鹿皮護(hù)具與長靴,紅白相間的云紋服飾,立領(lǐng)盤扣,貼身窄袖,這是綺羅貴族少女標(biāo)配的騎射服飾,襯得人精致又英氣勃勃。就是腰帶有點麻煩,需要繞幾圈綁緊。

    系統(tǒng):“早上好,宿主。”

    系統(tǒng):“叮!從今天開始,npc認(rèn)臉功能已經(jīng)開放了,請宿主知悉�!�

    寧婧套好靴子,聞言倏地直起了身體,瞬間來了精神。

    哦豁,她都忘了,這已經(jīng)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十一天了。這下總算能看看周圍的人長什么樣了。

    寧婧連忙像出籠的小鳥一樣往練武場飛奔而去。一踏出所住的院落,視野和昨天截然不同,不再飄著一坨坨的馬賽克,如雨水洗過的天空般明晰。寧婧的眼睛簡直不夠看了,左顧右盼,根本停不下來,連端茶的小侍女也不放過,在花園廊橋上繞了好幾個圈,看到夠本了,才壓著時間點來到了練武場。

    綺羅人雖然擅長馬上作戰(zhàn),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家里圈出一片綠地做練武場的。一來,它占地面積大;二來,修好了還要花費金錢人力去維護(hù);三來,實在沒必要。摩騫城內(nèi)就有貴族子弟專用的修習(xí)武藝的場所——沒錯,就是宇文皓被寧婧看光光的事發(fā)地。不夠格進(jìn)的,也能跑到野外去溜達(dá)溜達(dá)——一般來說,只要日落前回到城內(nèi),便不會遇到狼群,還是挺安全的。

    不過宇文爍嘛,沒啥多的,就是錢多,一字概括曰:壕。他本人興趣又是騎馬射箭,成年后也不好再和小輩一起用修習(xí)的地方,便在府內(nèi)圈出了一片草坪給自己用。四面建了圍墻,只有一扇門進(jìn)出,平時有人看守。這對寧婧而言是大大的方便,這下她也不用跑到貴族少女修習(xí)騎術(shù)的地方去了,可以享受單人包場vip待遇喲。

    原主這金大腿真是抱得棒棒噠。

    負(fù)責(zé)教寧婧騎射的人是宇文爍的一個下屬,年屆而立,名喚羅興。

    侍從已把那匹宇文爍帶給她的小馬拉到了現(xiàn)場。它一身棗紅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在朝陽下泛著大片大片的金色光澤。雙眸炯炯有神,桀驁不馴,生氣勃勃。即便不懂馬的人,也能看出這是匹好馬。

    羅興道:“野馬性烈,需要被主人馴服。騎術(shù)若是不熟練,很容易在馴馬過程中被甩落。短時間內(nèi),寧姑娘不要想著馴服它,還是先從性情溫順的老馬開始吧�!�

    這小馬雖然還未長成,可遒勁有力的四肢上卻覆蓋著修長的肌肉,那是它在野外生存的證明。被它踩一腳可不是開玩笑的,寧婧郁悶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了練武場邊木架子上架著的數(shù)張弓。

    古時候的弓箭與現(xiàn)代的弓箭,不論是重量,還是弓弦的張力,都完全不同。寧婧左右瞅了一眼,鎖定了一把造型流暢簡潔的弓,一手拿起,下一秒,手臂便被過重的重量向下一墜,她咋舌:“好重!”

    弓的實物比她拍戲時的道具重多了。背著它在馬上作戰(zhàn)已是不輕的負(fù)擔(dān)。據(jù)說騎射極佳的人,能單手持弓,瞬間放箭——那該是多可怕的臂力和靈活性才能做到�。。ā裲⊙)

    架子上還有好幾把雕刻著花紋、異常漂亮的弓。寧婧卻不像一般的貴女最看重武器的外形,選那些華而不實的,反倒選了把外形平平無奇的——羅興心中暗贊,笑著肯定道:“依在下的經(jīng)驗,越是雕刻花紋多的弓,便越可能斷裂�!�

    寧婧點點頭。這是因為受力不均勻吧。

    “不過,寧姑娘你的臂長不足,且又是初學(xué)者,應(yīng)該選一把更輕更小的。”羅興遞給了她另一把稍小的弓,道:“您試試?yán)_這把弓�!�

    寧婧一手持弓身,另一手扣住弓弦,發(fā)現(xiàn)它緊得不得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拉開的。她手臂用力,肌肉繃緊,慢慢地把弓弦拉開。堅持了片刻,便不得不放松了。

    “弓弦一開,不可收回。否則,箭力蓄而不發(fā),會震傷內(nèi)臟�!绷_興連忙阻止道。

    寧婧只好放了一發(fā)空箭,震動的弓弦在空氣中發(fā)出了“噌——”的嗡鳴聲。

    “雖說在下會教寧姑娘如何搭弓射箭,以及騎馬。不過還是騎術(shù)更要緊一些。”羅興笑道:“還有一個月便是綺羅的春狩了。那是開春后的第一次貴族集體狩獵活動。二殿下有帶寧姑娘一同出席之意。聽說寧姑娘非常擅長馬術(shù)?”

    寧婧一個頭兩個大:“系統(tǒng),我不會騎馬,會不會露餡呀?”

    系統(tǒng):“沒事,第一個任務(wù)的npc智商普遍較低,而且,原主有的技能,你也會一并繼承的,不會露餡�!�

    寧婧一聽,放心了。面上則把裝逼發(fā)揮到了極致,淡淡一笑:“一般一般�!�

    羅興一愣:“寧姑娘真謙……”

    “謙虛”一詞還沒說完,寧婧便說出了下半句:“全國第三。”

    羅興:“……”

    簡單寒暄了幾句,羅興暫時告退前去牽馬。寧婧翹著手臂立于寒風(fēng)中,青絲颯颯作響,她望著綠蔭下的棗紅小馬,道:“小玖,你會騎馬不?”

    謝玖道:“我能學(xué)會�!�

    是“我能學(xué)會”,而不是“我不懂”。

    這小屁孩真會說話啊——寧婧在齒間琢磨了一下,便含笑望著他:“那么射箭呢?”

    “也能學(xué)會�!�

    “好�!睂庢旱氖致湓诹怂募绨蛏�,替他拎走了一根枯草,瞇起眼睛笑道:“如果你在春狩前學(xué)會騎馬,我便帶你一起去,如何?”

    謝玖喉嚨動了動,深深地看著她,道:“我一定會做到。”

    過了一會兒,羅興牽來了兩匹溫順的老馬。這次系統(tǒng)總算沒有坑她,寧婧的手觸碰到馬身時,便有一股沉睡的本能蘇醒過來,動作流暢漂亮地跨上了馬背,自若地握住了韁繩,半點都不拖泥帶水。她輕喝一聲,揮動韁繩,熟練地策馬跑了一周,當(dāng)是熱身。

    浪了一圈,寧婧勒住韁繩,在羅興前停下,身姿矯健。羅興點頭贊道:“看來,在下能教寧姑娘的實在不多�!�

    寧婧表面謙虛道:“羅大人見笑了。”

    內(nèi)心卻在和系統(tǒng)說:“啊啊啊啊啊騎馬好嚇人��!顛死我啦!不過好爽啊哈哈哈哈哈!”

    系統(tǒng):“……”

    原主的騎術(shù)看來是很不錯的,因此,寧婧的騎射課完全沒有壓力,自個兒在場內(nèi)跑跑就行了。所以,求賢若渴地聽課的人,就只有謝玖。

    羅興在朝中職務(wù)不高,但好歹也是個武官。被派來教主子的義妹騎術(shù)倒沒什么,但若是單獨教主子義妹的伴讀騎術(shù),就有點不妥了。好在,現(xiàn)在謝玖是以蹭課的名義來的,面上也說得過去。

    轉(zhuǎn)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寧婧的生活過得十分單調(diào),半天的練字地獄——到了現(xiàn)在,她總算不用練“你我他一二三”這種簡單的字了,而開始練習(xí)有偏旁的字。半天的放風(fēng)——也就是騎馬了。一開始還很新鮮,可以連續(xù)幾個小時在馬背上浪。可時間久了,后遺癥就來了。首先是大腿內(nèi)側(cè)細(xì)嫩的肌膚,隔著一層褲子都能被磨紅。再者,騎馬需要長期維持張開腿的動作,下了地后,她走路的姿勢特別像剛做了痔瘡手術(shù)的人,兩個字——別扭。[蠟燭]

    慢慢地,寧婧就沒那么浪了。

    而謝玖的進(jìn)步她也有目共睹。自從她給出了那個承諾后,謝玖每天都會提前一段時間來慢跑,增強體能。從壓根兒翻不上馬,變?yōu)榱四懿唏R自如地行走,靈活地跑動,他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

    唉,天賦這種東西,人比人,氣死人吶。

    如此過了一個月,傳說中的春狩終于到來了。

    每逢春狩,都是宣揚皇家威儀的一大盛事。摩騫北城門大開,綺羅貴族在精兵護(hù)衛(wèi)下傾巢而出,自中央大街穿行而過。意氣風(fēng)發(fā)的武官,官銜在身的文臣均在列。而貴族中尚未出仕的鮮衣怒馬少年郎、驕矜貌美的貴族少女,也出了十足十的風(fēng)頭。有的人看到貌美的郎君或貴女,還會往他們身上撒花瓣,表達(dá)熱情善意的贊美。

    這一路浩浩蕩蕩的大隊,引得市井的小民圍觀一路,把數(shù)里長街堵得水泄不通。

    ===第9節(jié)===

    春狩地點是賀陰山脈,那是一片未曾開發(fā)過的原始山林,珍奇走獸極多。隊伍會在那里扎營三天。收獲的獵物越是豐富,便越能象征山神的眷顧,被認(rèn)為是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的征兆。

    所以,每一年的春狩結(jié)束后,綺羅的皇帝都會依據(jù)狩獵的成果來行賞。首選的評比規(guī)則是獵物珍稀度。假設(shè)有人獵到了稀少的白孔雀,而他的對手獵到了十只野鹿,也還是算白孔雀的贏。當(dāng)然了,如果大家都沒獵到什么好東西,那就以數(shù)量取勝。

    順帶一說,宇文爍在男子組已連續(xù)兩年拔得頭籌了喲。

    貴女在原則上不要求參與狩獵,只騎馬跟隨大隊而已。當(dāng)然了,若哪位貴女瞧見了有喜歡的獵物,有興致展露箭術(shù),也是可以的。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綺羅的皇帝。據(jù)聞他今年龍體欠佳,所以沒有騎馬,而是坐在了馬車?yán)�。隨后的每隔數(shù)十米,便是一個皇子自帶的小隊。

    寧婧騎著一頭四蹄踏雪的馬跟在宇文爍身后,好奇地張望著。她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了,這盛況給了她一種錯覺,好像回到了明星見面會的時候。

    不少深居簡出的貴女,被人當(dāng)成猴子般看著,都有些不自在。唯獨寧婧特別享♂受。

    寧婧:“這人數(shù)和我剛出道時的粉絲見面會差不多了。”

    系統(tǒng):“這么說,你那會兒的粉絲挺多�!�

    寧婧唏噓道:“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了,現(xiàn)在就更多了�!�

    系統(tǒng):“……”

    無形中又裝了一個逼,兼且欺負(fù)了一下系統(tǒng),寧婧偷笑著切斷了和系統(tǒng)的對話。

    謝玖現(xiàn)在還未脫離奴籍,不能走在宇文爍等人的身邊,默默落后在了后方,旁邊是羅興。

    自從教了他幾次騎射后,羅興發(fā)現(xiàn)謝玖這小子的進(jìn)步神速,不由刮目相看,對待他的態(tài)度也比一開始熱絡(luò)多了,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謝玖說話。

    謝玖坐在馬上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卻落在了遠(yuǎn)處寧婧的背影上。

    就在這時,破風(fēng)之聲乍起,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從后方傳來。眾人詫異地回頭,只見一騎輕騎越過了隊伍,在宇文爍身邊勒停了。

    寧婧亦是眨了眨眼睛。停在她跟前的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一襲淺蔥色的服裝襯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發(fā)。

    不過,怎么覺得輪廓有點眼熟?

    宇文爍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呵斥道:“胡鬧!怎能當(dāng)街策馬飛奔,傷了百姓怎么辦!”

    那少年輕笑一聲:“皇兄,放心,我騎術(shù)好著呢�!�

    寒暄了兩句,他便拉住了馬頭,停在了原地,目送著宇文爍往前走。

    寧婧有些困惑,卻也不便多問,跟著大隊往前走了。誰知道,就在她經(jīng)過那少年身邊時,那少年便輕喝了一聲,策馬走在了她身邊。

    寧婧:“???”

    那少年輕咳了一聲:“我有話和你說�!�

    寧婧心里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少年道:“上一次落水后你對我做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寧婧:“!�。 �

    霧草,她沒猜錯,這小子真的是原主癡漢的宇文皓!

    寧婧用批判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難怪啊難怪……這小子的確長得人模狗樣的。還不是綺羅人那種黝黑粗獷的風(fēng)格,反而跟個秀氣的小白臉?biāo)频�。大概是大病初愈吧,他站在陽光下時,皮膚沒有一絲瑕疵,白得可以當(dāng)反光板了。

    宇文皓輕哼一聲,紅著耳根,語氣卻還是相當(dāng)傲慢:“雖然你輕薄了我,但是將功補過,你畢竟還是救了我,我不會怪你對我做的那些事的。還有就是……”他吸了一口氣,聲如蚊吶:“謝了�!�

    寧婧眨了眨眼,望著宇文皓在嘴硬中變得越發(fā)嬌羞(?)的表情,忍不住打斷了他,道:“那什么,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宇文皓僵硬了:“誤會?”

    “雖然我是扒開了你的衣服啦,不過,親你的人可不是我�!睂庢荷斐隼w細(xì)的二指,輕輕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點,故意惡心他:“親你的人,是你的部下哦,他們沒告訴你嗎?”

    宇文皓:“……”

    那一瞬間,他的臉上交雜而過了受辱、憤怒、惱羞、丟臉等表情,慢慢地漲紅成了茄子色:“你,你……”

    寧婧好整以暇:“我什么我?”

    宇文皓看起來快要氣瘋了,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這個……”

    “��!我懂了�!睂庢夯腥淮笪�,故意道:“因為親殿下的人不是奴家,所以你才這么生氣吧。那么說來,其實殿下很期待親你的人是奴家?”

    論嘴炮到底輸了寧婧一籌,宇文皓最后只得惱怒地大吼一聲:“寧婧!我跟你沒完!”

    目送著他火燒屁股一樣轉(zhuǎn)頭離開,寧婧差點笑倒在馬背上。

    哼,你害我挨鞭子,我就要當(dāng)眾下你臉。

    殊不知遠(yuǎn)處,謝玖僵硬著身體,目睹著那個心高氣傲的宇文皓,在半路截停了寧婧,和她并肩走了一段路。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相談甚歡,還非常般配。寧婧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宇文皓半路轉(zhuǎn)身離開時,耳根還紅了一大片。

    衣袖下,謝玖緩緩地握緊了雙拳。掌心被韁繩磨出的傷痕有幾分刺痛。這一幕似乎兜頭打了他一個耳光,讓他分外清醒。

    相處了不到半年,他品嘗到了自流落綺羅以來最甜美的滋味。

    每日睜開雙眼,不用被欺辱挨打、干粗重的活兒,不用和一群兇狠的胡人廝打搶吃,不用被關(guān)在那片狹小的奴隸營中,一日日活著,卻比死人還麻木。

    他沉溺在了眼前的安樂中,直到今天才猛地發(fā)現(xiàn)——對于寧婧來說,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隨時收回對他的關(guān)懷,也可以隨時把這份關(guān)懷給予另一個人。

    隨時隨地,都能有無數(shù)的人來取代他謝玖。

    現(xiàn)在的他已不是楚國的皇子,而是虎落平陽、成了一個低等的奴隸。那座佇立在中原北國的壯麗的謝氏江山,本是他的囊中之物,現(xiàn)在卻離他極其遙遠(yuǎn)。

    寧婧是金枝玉葉,他是腳底之泥。除非甘心做一輩子的腳底之泥,否則,想要與金枝玉葉并肩而立,就只能回到他應(yīng)有的位置,重新鍍上金箔。

    羅興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汗水流入了眼睛,火辣辣的,謝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能與寧婧一同出游的喜悅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他的神情冷靜得可怕,雙眸流轉(zhuǎn)光芒,就像饑餓轆轆的幼狼。

    如果不想把現(xiàn)在的一切拱手相讓——他只能變強,去奪回他應(yīng)有的東西。強到任何人都不能撼動他、取替他的地步,那時候,只要他想要一樣?xùn)|西,又有誰能阻止他?

    第10章

    第一只小團(tuán)子10

    浩浩蕩蕩的隊伍步出了摩騫城。穿過城門時,寧婧好奇地抬頭,望著粗糲的拱形門不斷后退。這城墻可真厚,起碼有個五六米吧。這個時代還沒有發(fā)明水泥,那么重的石塊壘出的拱形門,外層已經(jīng)被風(fēng)沙侵蝕了些許,紋路變得不規(guī)整了起來,竟然沒有一塊石頭有松動跡象,古人的建筑技術(shù)原來已經(jīng)這么領(lǐng)先了。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正在高速提升,計算中……”

    聞言,正像個土包子一樣瞻天望地的寧婧一個趔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她穩(wěn)住了身子,瞠目結(jié)舌道:“你說什么?”

    故事完成度可是謝玖這八年的人生進(jìn)度,一般只有發(fā)生了具有轉(zhuǎn)折意義的重大事件才會大幅度變化——比如她把謝玖從奴隸營接回的那天,就一下子進(jìn)展了10%。

    寧婧立刻回頭望了一眼謝玖——他還好好地坐在馬上,不知道與羅興在說什么。而她剛才也沒干什么影響劇情的事。這故事完成度,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變動呢?

    系統(tǒng):“故事完成度還在提升,請稍后�!�

    系統(tǒng):“叮!故事完成度提升完畢,實時故事完成度:40%�!�

    寧婧:“……”

    不是吧,竟然一下子提高了15%?!

    剛才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口⊙)

    寧婧:“系統(tǒng),這不會是bug吧?”

    系統(tǒng):“沒有,數(shù)據(jù)確實提升了�!�

    寧婧懵逼了。

    事出怪異必有妖。根據(jù)經(jīng)驗,所提升的幅度之所以那么大,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謝玖在剛才做了,或者是想通了一件對他來說影響極大的事,其意義可堪比一道分水嶺,逆流改道、摧枯拉朽,把某些東西徹底地改變了。

    寧婧垂眸,手指輕輕摩擦了一下粗糙的韁繩,心生疑竇。

    雖然故事完成度越接近100%,就代表任務(wù)能越快結(jié)束,對她是大大的有利�?墒牵谶@么平靜的時刻,進(jìn)度卻不合時宜地飛躍了,寧婧在驚訝之余,還有種淡淡的不安繚繞在心頭。就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天空烏云密布,電光隱現(xiàn),墨藍(lán)的海平面卻風(fēng)平浪靜,波瀾不驚。她能隱約嗅到危險的氣息,卻又說不出這直覺從何而來。

    經(jīng)過了大半天的時間,大部隊終于在賀陰山脈的山腰停下。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賀陰山脈地勢廣闊,自摩騫北出二十里開始,數(shù)十里綿延不絕。蒼茫浩瀚的崇山峻嶺,遍地是珍奇走獸,人煙稀少至極。數(shù)百年前,這里壓根兒沒人踏足。直到綺羅建國,在這一帶安家落戶,才開發(fā)了這片原始山林,甚至開辟了翻越山脈的官道�,F(xiàn)在,逐漸也有獵戶在山上居住了。

    這一次的春狩,包括護(hù)衛(wèi)的精兵,浩浩蕩蕩快有一千人。人氣如此旺盛,飛禽走獸在動物本能的驅(qū)使下,都自發(fā)避讓了。所以,別說什么豹子獅子等猛獸了,沿路上,寧婧連根動物的毛都沒見到。[蠟燭]

    大部隊扎營的地方是半山上,密林中的一片空地。眾人緊趕慢趕,在天黑前順利搭出了所有的營帳。

    寧婧自然是跟著宇文爍一起住的。但男女畢竟有別,所以,這邊搭了兩座挨著的營帳,目前正在打掃,還不能入內(nèi),兩人只能在門外坐坐。

    寧婧站在宇文爍身邊,遠(yuǎn)遠(yuǎn)看到綺羅的頭發(fā)花白的老皇帝被人簇?fù)碇瑥鸟R車上顫巍巍地下了地,后面還跟著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大概是保養(yǎng)得宜吧,盡管這女子的氣質(zhì)不似一個小姑娘,可她的臉蛋看起來卻不超過三十歲。體態(tài)豐腴,姿態(tài)婀娜,被眾多宮女侍奉著,緩慢地走在皇帝后方。仔細(xì)一瞧,她走動間常常習(xí)慣性地護(hù)著肚子,原來是個孕婦。難道是老皇帝的妃子?

    察覺到寧婧的視線,宇文爍瞥了那邊一眼,介紹道:“那是父皇的妃子,巴圖妮皇妃�!�

    寧婧揚了揚眉——嘿喲,她猜對了。這皇帝人老心不老啊。連春狩都帶著這個妃子,可見巴圖妮的受寵程度之高了。

    謝玖也默默地看了巴圖妮皇妃一眼。

    寧婧轉(zhuǎn)頭,瞧見有隊侍從入林取水,又好奇道:“義兄,我們的營帳為什么不直接扎在水源地附近?”

    宇文爍笑道:“野外的水源地是獸類的飲水地,常有大型野獸出沒。扎營在那里,終究不妥。同理,無人開辟的野外小路,也是不能走的。阿婧知道為什么嗎?”

    寧婧福至心靈,迅速道:“因為野外自成的小路是獸類常走的路,比滿是野草的路,更容易遇到大型野獸�!�

    宇文爍贊道:“不錯�!�

    門簾卷起,部下彎身鉆出,朝宇文爍抱拳道:“殿下,兩處營帳已經(jīng)布置打掃妥當(dāng)。”

    宇文爍點點頭,朝寧婧溫聲道:“阿婧進(jìn)去休息吧,明天清晨便入林狩獵,得持續(xù)一整天。你趁著今晚養(yǎng)足精神吧�!�

    營帳大概只有個二十平方米左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用磚石墊起地板防潮,鋪上了毛氈。沒有地龍,角落擺放著數(shù)個暖爐,烘得室內(nèi)暖融融的,金色獸口香爐吐露裊裊清香。謝玖的小床被安排搭在了寧婧的營帳內(nèi),以紗幕隔開。

    騎了一天馬,寧婧肌肉酸痛著呢。吃了飯后,她便吩咐人準(zhǔn)備了一桶熱水,在房間內(nèi)喜滋滋地享受了個暢快淋漓的花瓣浴,舒服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寧婧:“系統(tǒng),我現(xiàn)在的感覺,只可以用四個字形容�!�

    系統(tǒng)警惕了起來,卻又忍不住好奇道:“哪四個字?”

    寧婧:“有錢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統(tǒng):“……”它就知道。

    寧婧唏噓道:“可惜你享受不到呢�!�

    系統(tǒng):“……”這個垃圾宿主。

    泡澡的時候,謝玖自然不能待在里面,他自發(fā)地守在了門外,像尊門神似的,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身后的簾子很薄,水聲依稀可見,心神稍不定,便會不自覺地勾勒出簾子后的旖旎情景。謝玖耳力極佳,甚至能聽見寧婧一兩聲愉悅的喟嘆。他耳根染著一層薄紅,腦海里亂糟糟的�?扇艚兴唛_別聽,他又擔(dān)憂這聲音被人聽了去,只好以拳抵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fù)心情。

    浴桶的水開始變冷了,寧婧才出水擦干身子,換好衣服,撲倒在了軟軟的榻上。

    入夜之后,山風(fēng)呼嘯,猶如鬼哭狼嚎。偶爾還能聽到深山中的獸嗥。大概是營地人多又有人巡邏吧,再加上房間里還有個大活人謝玖,這聲音一點也不可怕。

    寧婧就這樣和著野外獨有的風(fēng)聲與樹葉沙沙聲,一夜無夢。

    ===第10節(jié)===

    第二天清晨,還沒到集中的時間,陽光已透過營帳的厚布,映照出淡淡的光斑。寧婧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卻忽然聽見了紗幕外一聲人從榻上滾落的聲音。

    她迷迷糊糊地?fù)纹鹆搜燮�,只見半透明的紗幕外,謝玖僵硬著身子坐在床上,一手掀開了被子,低頭在看著什么。

    寧婧還沒睡醒,只沙啞地嘟囔道:“小玖,你怎么了?”

    “沒事。”猶如驚弓之鳥,謝玖快速而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便下了地,把外衣草草地套上,悉悉索索地弄了什么后,便像火燒屁股一樣掀開了簾子沖了出去,很快就沒影了。

    寧婧皺著眉,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又賴了一會兒床。差不多是時候集合了,外面的人聲越來越鼎沸。寧婧也不好繼續(xù)賴床,這才慢悠悠地爬了起來。去取衣服的時候,她掃了一眼謝玖的床,驚訝地頓住了——他怎么把自己的床單弄走了?隨即又納悶地看向了床尾——謝玖不僅把床單拿走了,還把準(zhǔn)備給今天的干凈衣服也取走了。關(guān)鍵是,他只拿了褲子走,卻沒拿上衣。

    寧婧:“???”這小屁孩咋了?

    等她換好衣服梳好頭,謝玖也剛好回來了。他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耳根紅得像滴血,掀開了簾子,兩手空空地走了進(jìn)來。

    寧婧把頭發(fā)從衣領(lǐng)中拉出,道:“回來的正好,要出發(fā)了喲。對了,你今天早上怎么了?不舒服?”

    謝玖穿上外套,含糊道:“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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