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皇太后悠悠醒轉(zhuǎn)。
張?zhí)罂拗f：“昨日我就聽高僧說，若是最近天生異象，乃是宮中有不祥之人刑克我們皇家，如今母后和皇后齊齊病倒，皇帝，不可放過這個不祥之人吶！”
淳安大長公主皺眉嚴(yán)厲地問宮人：“近來接觸過太皇太后，皇后，還有瑞安侯夫人的，都有哪些人？”
蘇晚晚在殿外聽到這話，全身血液頓時凝固。
宮人下跪稟報(bào)：“只有蘇晚晚！”
“她先是長住仁壽宮，后來調(diào)到東宮后又不安分，攀交瑞安侯夫人，還去坤寧宮當(dāng)過值！”
淳安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中氣十足地說：“果然是她。剛出生就克死了親生母親，嫁人克死丈夫，如今妖邪之氣更甚，連太皇太后、皇后都能被她刑克！”
蘇晚晚坐在輪椅上，整個人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沒想到，矛頭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瞄準(zhǔn)她。3904
張?zhí)筮@時候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讓人把蘇晚晚帶進(jìn)來。
看她的眼神凌厲又惡毒：“原來是你這個災(zāi)星在刑克我們！當(dāng)年悼王三歲夭折，我的秀宜九歲沒了，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被你克死的！”
這些年張?zhí)笫芰硕嗌傥�，流了多少眼淚，積壓的情緒都有了宣泄口，沖蘇晚晚而來。
蘇晚晚抿著唇，臉色蒼白，整個人如同遭遇過雷擊。
太皇太后、皇后，還有陸行簡現(xiàn)在都不在大殿里，應(yīng)該去了寢殿。
這個時候，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要面對太后和淳安大長公主的雙重怒火，怎么抗得住？
淳安大長公主面色陰厲：“這個時候還敢托大坐輪椅？還不跪下認(rèn)罰？！”
宮人們看淳安大長公主的眼色，去把蘇晚晚從輪椅上拽下來，把她按到地上跪下。
臉貼著地面，雙手被宮人反扭到身后。
張?zhí)罄湫粗鴮O晚晚：“你這個災(zāi)星，是不是想趁機(jī)克死我們所有人，蠱惑皇帝魅惑圣心，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蘇晚晚沒想到張?zhí)筮�要誅心，忍住雙手被強(qiáng)行扭住的痛楚，用力仰起臉看向張?zhí)�，聲嘶力竭地說：
“太后娘娘，您誤會了，奴婢并不想住這個金牢籠�！�
張?zhí)竽睦锫牭眠M(jìn)她的辯解，“放肆！當(dāng)年你母親就存著勾引先帝的心思，你是那個狐貍精的女兒，怎么可能沒這個念頭？！”
“來人，掌她的嘴！”
蘇晚晚被按在地上并沒有掙扎。
此時此刻，她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等著屠刀落下。
“住手。”陸行簡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東次間門口。
駙馬都尉蔡震忙起身行禮：“老臣參見皇上�！�
兩個身份貴重的上位者欺負(fù)一個小小宮女，說實(shí)話他也看不過去。
可他一個外人，這個時候并不好說話。
陸行簡走到蘇晚晚附近，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語氣淡淡：
“皇祖母此時剛醒，不宜受驚，打打殺殺的，會驚擾到她老人家。”
蘇晚晚整個人被按在地上，視線受阻，只能看到他的袍角。
心中生出濃郁的屈辱。
深入骨髓的屈辱。
在他們這些上位者眼里，她只是螻蟻，可以隨意踐踏。
受刑的時候驚擾到他們都是罪過。
張?zhí)竽樕蠞M是戾氣，“這樣的災(zāi)星留在宮里只會引起災(zāi)禍，皇帝，此事必須慎重處置�！�
陸行簡說：“瑞安侯夫人是中毒身亡，與災(zāi)星不災(zāi)星并不相干。至于其他還有待查驗(yàn)，母后還請慎言�！�
第62章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淳安大長公主面色不悅，“皇上，您要為這樣的女人忤逆太后不成？不怕天下人罵你不守孝道嗎？”
這話就相當(dāng)重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
皇帝若不守孝道，如何為天下之表率？
德不配位，自然就有人想取而代之。
淳安大長公主是陸行簡祖父輩的人物，是公主里還活著里年紀(jì)最大的，丈夫又掌管著宗人府，可謂德高望重。
她若是振臂一呼，只怕各地藩王全都蠢蠢欲動，想把皇帝拉下馬。
陸行簡的劣勢在于他的晚輩身份，登基才兩年，頭頂上的長輩太多了。
孝道的帽子扣下來，許多事許多話從他的立場就太容易被指責(zé)。
“哼，不守孝道？”太皇太后被人扶了出來，冷哼出聲。
“陸錦瑟，你眼瞎了不成，明明眼前有個不孝的榜樣，你還扯東扯西冤枉別人。”
太皇太后聲音老邁虛弱，諷刺意味卻半分不減。
陸錦瑟是淳安大長公主的名字。
淳安大長公主這會兒也不敢搭腔了。
現(xiàn)如今京城的皇室成員里，論輩分論身份，也只有太皇太后能壓她一頭。
剛才太皇太后暈倒進(jìn)入寢殿診治，張?zhí)筮@個兒媳婦不跟進(jìn)去，反倒是陸行簡這個孫子跟了進(jìn)去。
誰孝誰不孝，實(shí)在是一目了然。
太皇太后落座后緩了好一陣，才有氣無力地讓人把蘇晚晚從地上扶了起來，讓她重新坐回輪椅。
“張氏，你厭惡晚晚，說到底，不還是因?yàn)猷嵔鹕弳幔亢伪貙σ粋�小輩喊打喊殺？”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全都愣住。
“鄭金蓮”這個名字在皇室就是個禁忌。
居然從太皇太后，這個皇家如今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嘴里說了出來。
蘇晚晚臉色慘白，心臟更是快要從胸口跳出。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陸行簡。
他只是站在旁邊，滿臉疲憊之色，眼神擔(dān)憂地看著太皇太后。
妥妥的一個孝子賢孫。
而這個名字好像對他毫無影響。
張?zhí)舐氏然剡^神：“蘇晚晚是鄭金蓮這個賤人一手養(yǎng)大的，能有什么好心思？母后，決不能容蘇晚晚繼續(xù)待在皇宮，禍害我們皇家，您看連年紀(jì)輕輕的皇后都被她克得病倒了……”
陸行簡的視線終于看向張?zhí)蟆?br />
眼底一片冰冷。
張?zhí)蟛挥勺灾鞯卮蛄藗�哆嗦，后面想說的話也就打了磕絆，沒再說出口。
太皇太后老邁的聲音緩慢，卻極具威懾力：“你是怕鄭金蓮活著回來，搶走你的太后之位吧？”
張?zhí)竺嫔查g煞白。
淳安大長公主也慌張起來，不停向蔡震使眼色。
蔡震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老祖宗還請慎言，不要被妖言迷惑。先帝在世時，不是把那妖言惑眾的鄭旺關(guān)進(jìn)刑部大牢里了嗎？膽敢冒充太子外祖父，該當(dāng)死罪！”
“你也說該當(dāng)死罪，先帝卻沒殺鄭旺，這是何故？”太皇太后強(qiáng)撐著精神反駁。
蔡震花白胡須下的面皮脹紅，抬眼快速脧了陸行簡一眼，沒敢再開口說話。
當(dāng)年鄭旺妖言案是被先帝硬生生壓下去的。
鄭旺一個小小窮困軍余，居然與幾個宦官勾搭在一起，說鄭旺之女鄭金蓮才是太子陸行簡的生母。
鄭金蓮自幼被鄭旺賣掉，三易其主，最后入宮做了宮女，在清寧宮侍奉太皇太后周氏，因緣際會之下生下皇子陸行簡。
張皇后奪人子為已出，不僅沒有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反而引發(fā)了朝野非議。
先帝親自審結(jié)此案，凌遲了涉事宦官，最后卻沒殺鄭旺，只是把他囚禁起來。
鄭旺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單憑鄭旺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至于是誰指使，蔡震卻拿不定主意。
有可能是與張家素來敵對的慶云侯周家。
當(dāng)然，也不排除就是站在大殿中的皇帝陸行簡。
如果是周家倒也罷了。
若是陸行簡……
這場爭斗，只怕還沒到頭。
淳安長公主過早站隊(duì)張?zhí)筮@邊，他卻不能犯糊涂，也跟著站隊(duì)張?zhí)蟆?br />
陸行簡這兩年的手段和魄力他已經(jīng)充分見識。
這可是個六親不認(rèn)、手腕狠辣的主，登基才兩年便將朝堂老臣悉數(shù)清理掉。
先逼走吏部尚書馬文升和兵部尚書劉大夏。
隨即是內(nèi)閣的蘇健和謝遷，連戶部尚書韓文也被迫致仕。
他這么大刀闊斧換人都沒出事，一是早早把京軍控制在手里，二是培養(yǎng)了一批忠于他的朝臣安插要位，不至于惹出亂子。
這份能耐和魄力，是獨(dú)寵張?zhí)笠簧�、性格�?yōu)柔寡斷的先帝所不具備的。
淳安大長公主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難堪至極：
“先不扯旁人，如今皇后病倒，天生異象，后宮紛亂四起，不可不謹(jǐn)慎以對。”
“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蘇晚晚，當(dāng)真留不得�！�
蘇晚晚終于開口了，吐字清晰，聲音嬌柔，卻帶著巨大的殺傷力：“淳安長公主，這災(zāi)星，也未嘗不是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