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像是感應(yīng)到我的目光似的,他朝我看來。
我垂下眼皮,攥緊了身上畫箱的帶子。
“賜坐,賜衣�!边h(yuǎn)遠(yuǎn)的,我聽見他的聲音,懶懶的,卻透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意味,仿佛我是一只正在被他追逐的獵物。
坐上暖和的轎輦,身上又被侍從披上了厚實的狐裘,可我的身上手腳卻都不住冒著冷汗。掀開轎簾,隊伍正順著山坡向下行進,那巍峨壯觀的山頂宮城在逐漸遠(yuǎn)去。
忽然,一抹白影掠過我的視線。
那是一只白色的大鳥,看起來,像鷹。
繼而,我又看見了,鷹的后方,一座高塔矗立,頂層的一扇黑暗的窗戶中,有一抹白衣人影。一轉(zhuǎn)眼,落葉飄過,擾了視線,再眨眼看去,那人影已然不見了。那是……圣君嗎?
暖轎里擱了腳爐,熱烘烘的,我昨夜一宿未睡,胡思亂想著,不知何時墜入了夢鄉(xiāng),被人猛拍了一下,才驚醒過來。
“還不下轎?沒畫下王上與美人賽雪的姿容,你可擔(dān)待不起!”
我連忙下輦,雙腳一落地,就踩進及膝深的雪里,險些跪下。
不遠(yuǎn)處,傳來震天動地的歡呼。那歡呼聲處,往前,赫然是一道長長的山坡,坡度頗為陡峭,王上正站在那雪坡上方,腳下綁著一對馬車下那種撬板,身側(cè)一左一右站著兩位美姬。
王上莫不是要從這兒滑下去?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赏跎戏置骺雌饋砩碜硬缓茫@么冷的天氣胡來真的沒關(guān)系嗎?這些侍從臣子竟也不攔著他?
正如此想著,王上竟回眸朝我看來,笑了起來,他張開雙臂,斗篷在風(fēng)雪中上下翻飛,像一只要凌空起飛的鳥兒,可他身軀單薄,看起來就像隨時都會被吹走一般。
“畫我!”
我一愣,不敢違命,立時取出畫具,在侍從我取來的小桌前跪在下來,剛拿起畫筆,便聽見女子們的尖叫,抬眼見他大笑著將身旁兩位美姬一推,雙腳一蹬,自那雪坡上滑了下去。
一筆勾完他的身影,看起來并不飄逸,倒像一只折翅的鳥兒。
“王上!”
看著他摔進雪里,我拿著畫筆的手亦一抖,站了起來,卻見他一把推開去扶他的侍衛(wèi),自己站起身來,朝我看了一眼,我雖看不清他神色,卻覺得,他好似很不希望我看見他摔倒。
“王上,有白鹿,是祥瑞!”此時,忽然有女子驚叫一聲,果然,旁邊的樹林間,有幾只雪白身影一閃而過。
“拿箭來,本王要獵鹿!”
因王上執(zhí)意獵鹿,隊伍翻過了幾座山頭,入夜風(fēng)雪更大,隊伍在只好就近在附近的山谷里扎了營。聞得營帳外歡聲笑語陣陣,我整理好畫具,將簾帳掀開一條縫。
篝火周圍載歌載舞,王上斜倚在軟氈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美姬們身著輕紗,露著肚皮,扭擺腰臀,跳著我從未見過的異域舞蹈,我心覺新奇,忍不住也將這一幕畫了下來。
“畫師呢?本王要瞧瞧今日的畫�!�
忽然,醉醺醺的聲音飄進耳里,我一抬眸,正巧與火光后那雙迷離的醉眼撞上,心里咯噔一跳。
心里生出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可王命自然推脫不得,我只好將今日的畫恭恭敬敬的呈到他面前。
“王上贖罪……臣,沒畫出您萬分之一的英姿�!�
“誰說畫的不好,我瞧著好極了�!彼闷鹚愌┑哪菑垼砹似饋�,又看了看下面那張我方才畫的,竟鼓了幾下掌,“好一個荒淫無度,只知玩樂的王,母尊看了,定十分欣慰。去,把這張裱起來,日后便掛在正殿中�!�
“王上醉了。”旁邊的侍衛(wèi)彎下腰,“臣扶你進去歇息?”
“本王未醉!”他一腳將侍衛(wèi)蹬開,只看著我,“阿雪畫得甚好,本王很滿意,賜酒!”
一杯酒被呈到眼下,紅澄澄的,腥氣直沖鼻腔,多半是今日王上剛獵得白鹿制成的鹿血酒。我不善喝酒,可自然不敢拒絕,只好摘下面具,便聞得周圍美姬倒吸涼氣,低低議論。
“好駭人的疤……”
“可惜了,本來長得還挺俊俏……”
”方才誰在說話?拖去雪地里,把衣服扒光!“
“是她!”
“不是我,王上饒命!”侍衛(wèi)們抓起一名美姬,撕扯起她的衣服來,我大驚,膝行向前,攥住了王上的衣擺。
“王上何必如此?臣這臉本就嚇人,何必為臣遷怒他人!”
他滿含戾氣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便柔軟下來,揮揮手道:“罷了,放了她吧,容她自己走回宮里去。”
這冰天雪地,放人走回去,不消片刻,便會被凍死。
我攥住十指,不敢再多言,想起干娘的話來。
這新王喜怒無常,果然也不假。
一杯酒被呈到眼前,紅澄澄的,腥氣直沖鼻腔,多半是今日他獵來的白鹿的鹿血制成的酒,一聞便知酒性極烈。我不善飲酒,卻也不敢惹怒王上,接過來,一飲而盡。
甫一入喉,面龐便灼燒起來,頭重腳輕,一回到帳中,我倒頭便昏睡過去。朦朧間,身子好像被抬了起來,冷風(fēng)襲來,須臾,又暖和起來,落到了柔軟的墊子上。我想睜眼,可眼皮卻沉重極了,臉上襲來微微癢意與混著酒氣的灼熱氣流。
第87章
雪崩
甫一入喉,面龐便灼燒起來,頭重腳輕,一回到帳中,我倒頭便昏睡過去。朦朧間,身子好像被抬了起來,冷風(fēng)襲來,須臾,又暖和起來,落到了柔軟的墊子上。我想睜眼,可眼皮卻沉重極了,臉上襲來微微癢意與混著酒氣的灼熱氣流。
“彌伽……你喝醉的模樣真好看……”眼角落下滾燙的軟物,“你裝作不識得我,可是忘了我?忘了也好,這便是我的報應(yīng)�!�
濕意染上我的面龐,滲進唇間,一片咸澀。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是夢是醒。
彌伽是何人?說話的又是何人?為何這名字這樣熟悉?
忽然,唇被軟物覆住,似有一簇火苗自舌尖蔓延開來,點燃了我本就熱燥的身子,我情不自禁地拗起腰身,仰頭喘息,感到胸口一燙,襲來一陣被咬的刺痛,我猛然驚醒過來,王上竟覆在我身上,衣衫不整,而我的褲子都被褪了下來。
“王,王上!”
我羞懼難當(dāng),一腳踹在他腹上,王上猝不及防跌坐在地,顧不上其他,我提起褲子就往營帳外爬,又被勒住了腰身。
“別怕,別跑,我已錯過了你一次,不想再錯過第二次……”他吻著我的脖頸,壓著我,撕扯我的褲子來。
“王上,你認(rèn)錯人了……”我嚇得哭起來,卻被他捂住了嘴。
“我一開始是因為恨他才接近你,可后來,卻是對你動了真心的。費盡周折,才先九哥一步尋到了你……我會好好彌補你的,彌伽,你便是男子,我亦要立你做我的王后�!�
“嗚!”
褲子被扒到膝間,我奮力掙扎,扭動腰身,可喝多了酒,渾身使不上力氣,又被托高了腰臀。
“彌伽,做我的人,我會對你好的……”
突然一聲尖嘯由遠(yuǎn)及近,整個營帳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伴隨著撲朔朔的聲響,一團白影猝然撞了進來。
腰身的手一松,我掙脫身上壓制,扭身瞧去,竟見一只紅翎白羽的大鳥張開雙翅攔在我身前,正是前日我見過的那只。
我提起褲子,連滾到爬地逃出營帳。
外面風(fēng)雪呼嘯,比之前猛烈不少,險些將我直接吹走,士兵們四處忙著加固營帳,不知是誰驚呼:“那山坡來的是何人?”
我循那士兵所指的望去,只見一名穿著斗篷的人影騎馬俯沖下來,后邊還跟著兩三條雪狼�!拔恕�,接連不斷的洪亮號角聲自身后傳來,有人厲呼:“準(zhǔn)備弓箭,保護王上!”
那身著斗篷的人倏然拉下了帽子,一聲厲喝傳來:“雪山之下,莫吹號角!”
“等等,那不是圣君嗎?”
后邊話音未落,轟地一聲,我便見遠(yuǎn)處那人影身后,滾滾白雪宛如洪潮一般自山頭崩塌了下來。心如墜深淵,我本能地拔腿朝他沖去,可眨眼之間,那身影便被湮沒,雪浪轉(zhuǎn)瞬撲到頭頂,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我整個人似一片樹葉被沖了出去,一瞬就被白色的巨浪吞噬,頭撞在了什么上,眼前一黑。
”嗷嗚——”
迷迷糊糊間,耳畔響起狼的低嗥。
我撐開沉重的眼皮,被眼前一雙幽綠的眼瞳嚇了一大跳——這是一頭狼,一頭雪狼,個頭雖然不大,但吃掉我卻是綽綽有余了。一動,我才發(fā)覺自己半身埋在雪里,根本無法逃跑,一瞬,我以為自己大限將至,卻見那雪狼不住用前爪刨地,頭拱著雪,竟似想幫我脫困,并沒有要吃我的意思。
腦中浮現(xiàn)出雪崩時的一幕,我這才想起,那時圣君身邊似乎就跟著幾條這樣的雪狼。是他養(yǎng)的?
圣君人呢?還有王上他們呢?
環(huán)顧四周,現(xiàn)下是傍晚,周圍放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置身于一處山谷之中,被綿延起伏的群山環(huán)抱,遠(yuǎn)處的一座山巔上,隱約能看見宮城的輪廓。但望山跑死馬,這樣的距離,我若徒步走過去,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不遠(yuǎn)處有幾個尖頂?shù)穆∑�,似乎是營帳的輪廓。我急忙將雙腿挖了出來,雪狼通人性地趴到我身上,用體溫替我溫暖凍僵的雙腿,須臾,雙腿終于恢復(fù)了知覺。
我感激地抱住它:“謝謝你�!�
它舔了一下我的手,又用鼻頭蹭了蹭。
我問它:“你主人呢,可在這附近?”
它“嗷嗚”了一聲,耳朵耷拉下來,顯然是否認(rèn)。
我扶著它,艱難起身,走到那狀似營帳的輪廓前,刨了幾下,便瞧見了被雪掩埋奄奄一息的馬匹和營帳的架子。雪狼立時像是嗅到什么,一下鉆進了那營帳下方,我俯身跟進去,一眼便瞧見了里邊被雪埋了大半的人——竟是王上。
費力將他拖拽出來,一探鼻息,還有氣,我松了口氣,見他衣衫單薄,想是在營帳中來不及穿衣,再這么下去,恐怕就會被活活凍死。我拍了拍他面如金紙的臉,又將他捂在懷中,與雪狼貼在一起,喚了數(shù)聲,才見他悠悠睜開了眼。
“伽……”他眼神渙散,恍惚的喃喃。
我想起在營帳里發(fā)生的事,一國之君居然趁人之危,心里有些怨憤,恨不能狠扇這昏君幾個耳光。可我不敢,瞧他這命在旦夕的模樣也委實不忍,便只好猛掐住他的人中。
掐了片刻,他總算清醒過來,怔怔看著我: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王上認(rèn)錯人了,我叫泰雪,不是你口中那個人。”
他笑了笑,不以為意:“隨你,你叫什么,我都喜歡�!�
這話肉麻得我啞口無言,可天氣極冷,我倆又衣衫單薄,除了抱在一起取暖,別無他法,想避都避不開。
“和以前一樣,你身上的味道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的,比雪的味道還純粹。如今這名字,倒是很襯你。”
我沒接話,眼前不住徘徊著方才雪崩時的那一幕,朝四面張望,希冀能找到圣君的身影。
耳畔傳來幾聲咳嗽,似被強行抑住。
“你在找九哥是不是?你放心,九哥輕易不會死的�!�
“王上一點也不擔(dān)心圣君的安危嗎?”我下意識問,“你們……不是兄弟?”
他哼笑一聲:“是啊,是兄弟,可他從未憐憫過我,我又為何要擔(dān)心他?再說了,他有不滅金身護體,我何須擔(dān)心?
我知曉這事涉王族秘辛,卻仍忍不住追問:“王上金尊玉貴,已是一國之君,為何還需兄弟的憐憫?”
他笑起來,邊笑邊咳,卻不回答我的問題,朝營帳內(nèi)望去:“這營帳內(nèi)本有個暖爐,里邊有火石,不知有沒有被一起沖下來�!�
“是嗎?”我精神一振,鉆入營帳內(nèi),一通翻找,果然挖出了一個暖爐,爐中裝有火石和木炭。我趕忙將暖爐點著,再鉆出營帳時,卻見王上歪倒著,竟是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王上!”我拍著他的臉,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聽見一聲尖嘯由遠(yuǎn)及近——
這是……我抬眸望去,便見頭頂襲來一道白影,是那只紅頭翎的大鳥,它盤旋一圈又飛向西面,身旁的雪狼“嗷”地一聲,一蹦三尺高,朝西面奔去。我循著它的身影,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影騎著一頭體型很大的雪狼疾馳而來,衣袍飛舞。
轉(zhuǎn)瞬,他便已沖到了近處,跳下狼背,落到我面前。
藏在帽檐陰影下的藍眸俯視著我,眼圈泛紅,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風(fēng)雪中奔襲了多久,斗篷上都結(jié)了冰。我與他對視著,一時怔然,見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檢視著我,最終才落到我懷里昏迷的人身上。
第88章
失控
藏在帽檐陰影下的藍眸俯視著我,眼圈泛紅,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風(fēng)雪中奔襲了多久,斗篷上都結(jié)了冰。我與他對視著,一時怔然,見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檢視著我,最終才落到我懷里昏迷的人身上。
“圣,圣君,王上昏過去了�!�
“我看得見,無需你提醒�!彼淅浔懦雎曇簦肿秩绫鑹嫷�,我打了個寒噤,他半跪下來,一把掐住了王上的脖子。我一驚,卻又見他咬破手指,擠了血到王上唇間。
喂完血,他便抓起一把雪,將王上唇上殘余的血跡抹去了。
“此事別告訴他�!�
“為,為何?”我想起方才王上的話,現(xiàn)下看來,似乎并非如此,圣君對這個弟弟的生死,并非毫不關(guān)心,想來是王上對他一直懷有誤會,而圣君卻似乎不愿解釋。
圣君不答,只是將王上架上那頭體型大些的狼的狼背,脫了斗篷蓋在他身上,用腰帶縛住。
一拍狼屁股,狼便馱著王上轉(zhuǎn)瞬跑遠(yuǎn)了。
“這狼,識途嗎?”我好奇問。
“我養(yǎng)的狼,自然識途。它還識人,重情,比某些人強多了�!�
我心里一咯噔,覺得他這個“某些人”,就是在說我。想起方才那雪狼的確仿佛識得我一般,這通人性的野獸有時卻是比人的記性強多了,先前的一絲懷疑又自心頭升起。
難道,我與圣君還有王上,過去真有什么糾葛?
我以前是宮里的人?
見圣君逐個檢查起其他的營帳周圍,似在尋找有沒有幸存者,我連忙跟上,可隨他檢查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活口,想來是因為雪崩發(fā)生時,除了王上,其他人都在外面,我能活下來,興許便是因為這狼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得頗為及時。
“圣君……若不是你的狼,我恐怕也……”看著被他拖出來的幾具凍僵的尸體,我不禁一陣后怕。
“他們是因我而死�!彼偷偷�,“若非我擅長營地,他們也不會吹響號角,引起雪崩�!�
“您那時,是來做什么的?”我想起闖入營帳,救了我的那只大鳥,心里隱隱生出一個荒唐的猜測。他側(cè)眸看我一眼,嘴唇抿緊,下頜線條隱約起伏,似在咬牙,卻未擲一詞。
用雪將尸體重新掩埋,他半跪著,伸手按在雪上,俯身三拜,結(jié)印在胸前,念念有詞。我猜測這是在為這些亡魂超度,便也學(xué)著他跪了下來。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盡黑下來。
傍晚便已很冷,此刻更是寒冷刺骨,所幸暖爐還能繼續(xù)使用,垮塌的營帳外層已經(jīng)結(jié)冰,無法再重新支撐起來,而里面狹小得只能容納一人。圣君將暖爐放進去,側(cè)眸看我,見我踟躕不動,蹙起眉心:“呆著做什么,還不快進去?”
“那,您呢?”
手腕驀地一緊,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被拖入營帳之中,牢牢困在了他懷里。我不知所措,掙扎了一下,被他緊扣住了腰身。
“圣怎么?方才你與王上不是這么抱在一起嗎?換了我,便不適應(yīng)了?”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
“我,方才我與王上,只是為了取暖。”我下意識地向他解釋,腰間的手指卻扣得愈發(fā)用力,幾乎要戳破我單薄的衣袍。
“你我不也一樣?”他沉聲道,“不想夜里凍死,就抱緊些。”
我局促縮起雙手,不敢依他所言,卻被他攥住雙手,強行扣在了他腰間。滿鼻清冷幽香,混合著好聞的男子氣息,我的心砰砰亂跳,不敢抬眸看近處圣君的眼,只好垂下眼睫,卻分明感到他的目光有若實質(zhì),沉沉落在我臉上。
“你這疤,是如何弄得?那夜你拋下我離開后,這十四年全無蹤跡,我差人遍尋你不到,你是去了哪了,經(jīng)歷過什么,今夜你我獨處,有的是時間,你一一說清楚,我全都要知曉�!�
“我……”我一時語塞,對于自己十四年前的過去,我都毫無記憶,也不記得和他發(fā)生過什么,沒有什么憑據(jù)能證明我就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人,可直覺卻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
彷徨間,下巴被捏住,迫使我仰起臉來:“說�!�
我被他的眼神嚇到,舌頭都打結(jié):“不,不記得了。圣,圣君,不瞞您說,我這腦子以前摔壞過,丟了一些記憶,即便我們真的認(rèn)識,我也記不得了,求圣君,莫要為難……”
掐著我下巴的手僵住了。
他瞳孔緊縮,眼睫劇顫:“你如何,會摔壞腦子的?”
“郎,郎中說,是撞著了河里的石頭……”頭又隱隱作痛起來,我抬手想要錘頭,后頸卻被攏住,頭被按在了他胸前。
”如何會墜河的?”
我搖搖頭:“不,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后頸的手驀地收緊,手指嵌入我的發(fā)間,滾燙的液體一滴落在額心,順鼻尖滑下,落到唇上。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咸的,我一驚,抬起眼皮,圣君閉著雙眼,濃密的睫羽竟是濕的。
他在流淚。
“圣君!”他怎么哭了?我心下慌亂,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拭淚,卻見他低下頭來,我嘴唇被滾燙的軟物覆住了。
腦中一瞬空白,待唇齒襲來被咬的刺痛,我才反應(yīng)過來——圣君竟在吻我!
本能地伸手去推他,雙手卻被緊扣,按在了身側(cè),唇上的力度亦加重了,齒關(guān)撬開,被他舌尖狠狠絞纏。口腔里溢滿了血腥味,我喘不上氣來,頭痛得仿佛有只困獸在橫沖直撞,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待與他唇舌分開,已是滿臉涕淚。
“你在騙我是不是?”他又問,“你沒忘記我,是不是?”
“沒,嗚,沒騙,不敢欺瞞圣君……”疼得受不住,我艱難呻吟,含淚看他。逆著光,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聞得他呼吸一重。
“忘了…也罷……”他喃喃,“記得也好,忘了也罷,橫豎你又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我再不會放你走。”
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隱約的瘋勁,令我想起他在我面前喂血給那些祭司們的笑,心里一悸——不會放我走?意思是,不會放我出宮嗎?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養(yǎng)爹,想起臨走他聲嘶力竭地喊著我,追著我的身影,我便一陣恐慌:“興許,圣君,興許我不是你認(rèn)識的那個人,只是長得有些相像……對了,我好像有點印象了!我和我爹以前一直生活在海邊,沒有來過王城,自然不可能認(rèn)識圣君你,圣君還是再找找……”
我胡扯八道完,他卻沉默地盯著我,空氣都凝固了,一片死寂。
許久,我才見他緩緩揚起唇角,竟是笑那雙藍眸暗得蝕骨。
“先說自己忘了,現(xiàn)在又有點印象了,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我給他看得脊背發(fā)涼,往后縮了縮,語無倫次地分辯:“之前是想不起來,經(jīng),經(jīng)圣君方才那一問,就,就想起來了一點兒,我發(fā)誓,我沒想騙您,圣君肯定是認(rèn)錯人了,等我畫為您和教皇畫完像,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出宮……”
他盯著我,眼白都爬上血絲來,牙齒都要咬碎一般:“所以,方才,你又是騙我的?”
扣住腰身的大手摳破我的衣袍,似要將我的脊骨都揉碎,我搖搖頭,想要辯解,卻他猛地掐著脖子按倒在雪地上。
“圣君!”我嚇得叫出聲來,只覺他的眼神要吃人一般,本能地掙扎起來。可營帳狹小,我避無可避,被他欺身壓住,
瘋吻著嘴唇脖頸,衣衫被撕扯開來,胸口暴露在冷空氣里,我凍得一個哆嗦,感覺他動作一停,見他盯著我胸前,垂眸看去,我的右胸處靠近乳首處,赫然有個曖昧的牙印。
——那是王上留下的。
“圣君?你還敢叫我圣君?”他沙啞道,抬眸看我,眼底血紅。
心底升起一種極為不妙的預(yù)感,我慌張捂住那牙印,手又被他狠狠按在雪里。他低下頭來,胸口猛地襲來一陣銳痛!
“��!”
我疼得哭叫起來,胡亂扭動身軀,被他死死扣著腰,野獸一般重重吮咬著那牙印處,腰后的手順脊柱而下,徑直探入了褲子里。我一個激靈,腰身彈起,雙腳拼命踢蹬:“圣君,我不是,我不是,求你饒了我……”
本就歪斜的營帳被我踹得一晃,垮塌下來,砸在他身上。
圣君悶哼一聲,顯然吃痛,撐起身來,撐在我頭側(cè)的十指蜷起,抓進雪里,深吸了一口氣。此時,“嗷嗚”一聲,一個碩大的狼頭鉆進我們身軀的縫隙間,胡亂舔著我與他的臉頰,身上瑟瑟發(fā)抖,顯然在營帳外也冷得受不住了。
我一把抱住這救命稻草,含淚看著他:“圣,圣君,容它進來待著吧,你看,它都在發(fā)抖了,在外邊過夜怕是會被凍死。”
圣君冷著臉起身,將我拉到腿上,雪狼便只好擠在我倆身側(cè)。營帳狹窄,我動了動身子,給它讓出一點空隙,屁股卻硌到一個滾燙硬物。同為男子,我立刻便意識到是什么,僵住了。
“圣。圣別亂動�!彼е�,狠聲道。
“嗚,嗯�!�
想起他方才那副瘋樣,我哪里還敢造次,只得老老實實坐著,
蜷在他懷里,偷偷擦去眼淚,一個字也不敢亂說。
第89章
受辱
嗚,嗯。”
想起他方才那副瘋樣,我哪里還敢造次,只得老老實實坐著,
蜷在他懷里,偷偷擦去眼淚,一個字也不敢亂說。
他似氣狠了,沒再與我說話,閉上眼,深長吐息,底下卻是軟了又硬,軟了又硬,如此反復(fù)數(shù)輪,才緩緩消了下去。
我坐在他腿上,如坐針氈,自是萬分煎熬,熬了不知多久,待他呼吸平復(fù),身下也感覺不到什么了,整個人便困乏起來。
不知不覺,竟依偎在他懷里睡了過去。
朦朧間,被一陣低低的咆哮聲驚醒過來,一睜眼,還沒出聲,嘴就被捂住了。圣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盯著營帳外。
聽見周圍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聲聲犬吠,像是有許多人過來,我精神一振,難道是宮里來的救兵?
“未配宮鈴,不是宮里來的�!笔ゾ吐暤�,將簾子掀開一條縫隙,外頭火光晃動,我朝外望去,依稀瞧見數(shù)十來個舉著火把的人,心里一緊。
——不會是山賊或者流民吧?
“說,那荼生教的秘寶就藏在這附近,可是真的?眼下雪崩了,到哪里去找?”
“哎,這好像是官兵的尸首,你看他們穿的!”
“荼生教的秘寶肯定就在這附近!”
議論聲此起彼伏,有個聲音粗聲粗氣的,格外扎耳:
“快說!再不說,老子宰了你這魔教徒!”
另一個聲音顫抖道:“饒命!就,就這山谷里,秘寶所在處,因是有片荼蘼樹林,其余的樹都與尋常的樹無異,中間唯有一顆樹,四季開花,長盛不衰,秘寶就埋在樹下!”
我朝縫隙窺望,借著火光,發(fā)現(xiàn)有一個紅衣祭司在那群人中,被一左一右兩個大漢擒著手臂,顯然是被挾持了。
這是來尋寶的山賊?我不安起來,見圣君亦蹙起眉心,雪狼低低咆哮,盯著帳外,蓄勢待發(fā),卻被他按住了后頸,搖頭制止�?赊D(zhuǎn)眼間,犬吠已逼近過來,像是嗅到了我們的味道。圣君脫下外袍將我一把裹住,抱我趴上狼背:“你身子輕,它能帶你走。我出去引開他們。待到天亮,你再出來�!�
“那怎么行?”我掙扎道,“這幫人明顯是沖荼生教來的,你可是教中圣聽話�!彼吐曊f罷,立刻鉆出了營帳,便聽外頭四下叫嚷起來:“這里還有活口!藍色的眼睛,是外邦人?”
“圣,圣圣簾縫外,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持著火光上下打量著圣君:“對,藍眼睛,白皮膚……這就是魔教圣君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哈哈大笑兩聲,“快把他給我綁起來!”
圣君竟一動不動,任幾人一擁而上,將他五花大綁。
雪狼立起雙耳,喘著粗氣,似乎很想沖出去,但依然順從地忍耐著。我心弦繃緊,他方才那句“聽話”猶在耳畔,我知曉自己應(yīng)該聽他的話,回宮中尋求救援,可雙腳卻扎根在地上,盯著他僅著貼身內(nèi)衫、芝蘭玉樹的清雋背影,動彈不得。
“果然如傳聞里一般,比娘們還漂亮……”那舉著火把的壯碩男人照著他的臉端詳,一面笑著,一面竟伸手去摸他的臉。
我登時像吞了一只蒼蠅,十指無法自控地攥緊。
“大哥,圣君他,不是壞人,他幫過我!”
“對,咱們孩子便是他……”
“閉嘴!魔教圣君,怎么可能是好人,你真以為他是什么出污泥不染的白蓮花不成,啊,呸!”壯漢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四下響起一片應(yīng)和,潮水一般將方才那聲微弱的聲音淹沒,“就是就是!”
“這圣君平日里被這幫邪教徒們當(dāng)神一樣高高貢著,他是踏著咱們親人的尸骨修仙呢!”
“殺了他!”
“殺了?豈不便宜了他?”壯漢一把掐住圣君的下巴,“魔教圣君,必然知曉教中秘寶所在,你來帶我們找!”
“我不知曉什么教中秘寶,”圣君的聲音清冷,平靜,仿似落雪,令周遭一時都靜了下來,“不過,你們要找的那片林子,我卻知曉在何處,你們跟我走便是�!�
“那還不快帶路!”壯漢將他推了一把,圣君便轉(zhuǎn)身朝宮城相反的方向走去,那壯漢手中攥著繩子,竟揚手抽在他背上,圣君腳步一頓,他更得寸進尺,伸手掐了一把圣君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