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喬治扯了扯嘴角:“那可不容易,像他那種層次的人蹤跡都是機密中的機密。”
“當然�!蔽倚χ鹕泶┥贤闲骸暗�(jīng)過我昨晚鬧那么一出,想必某些人馬上就要來找我了。而只要他們來了,想找他就容易了�!�
喬治玩味地看我:“那么,你是想拿自己當誘餌咯?可是萬一餌被吃掉,魚卻不上鉤怎么辦?”
“不還有你么?”我微笑凝視他:“你會讓我被吃掉嗎?吃掉了你怎么向尤利安交差?”
喬治唇角勾起戲謔的弧度,笑容降了幾分溫度:“這么說你覺得我是奉命而來?”
“難道不是?”
他冷哼一聲,站起身朝我走來,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拇指摁在我的鎖骨上,俯下身凝望我,良久,他手上突然用力,把我推倒在床上。
“你說是就是�!�
他迅速站直身體佇立在窗前,背對我伸了個懶腰,聲音冷而清淡:“叫早餐吧,我餓了�!�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身拿起客房電話打到前臺叫了早餐。房間里的氣氛突然變得低沉,我走進浴室換衣服,剛準備關上門卻被他一腳抵住。
“喂,我說�!彼觳仓鈸卧陂T框上,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你是不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相信別人了?”
“為什么這么問?”
他抿了抿嘴,眼睛斜斜地向下看去,隨即抬眼看我,神色罕見地認真起來:“你先回答我�!�
“如果你一定要聽真話的話,是的,我的確很難相信任何人了�!�
“包括你那位將軍?”
我咧開嘴笑,伸出手摸了摸他那漂亮的臉頰:“喬治,你這么聰明,你覺得呢?”
“但你還愛他�!�
我一愣,收回了手,無比坦然地聳肩道:“是的,我愛他,但這并不代表我相信他。喬治,曾經(jīng)的那些事讓我很傷心,但我傷心的不是被欺騙,而是我再也無法去相信。盡管我愛著他,但也不得不提防著他。”
喬治突然像個孩子般笑了:“你沒有提防我,你昨天帶我回了酒店。”
我笑著搖頭:“我自然不會懷疑你要害我性命的。另外,我也得向你抱歉,那時你想帶我走,但我卻沒能赴約,你應該等了我很久吧……”
喬治突然神色一凜,擺了擺手,說:“沒有,第二天一早我就走了。”
“那就好,后來還下了雪,我一直擔心你來著�!�
“真的?”
“嗯?什么真的?”
“你擔心我了?”
“當然。”
我點頭,擔心他不是很正常嗎?他突然樂不可支起來,眼睛里綻放大片驚喜的光彩。我被他弄得云里霧里,但他一向沒個正經(jīng),在我屁股上拍了拍,壞笑幾聲便吹著口哨向窗前走去。
接下來一天我們便在波恩市區(qū)閑逛,我依舊是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打扮,而喬治卻完全易容成了另外一個人,看著他那副陌生到認不出的模樣,我差點驚掉了下巴。
“小萊茵,想學嗎?”他得意洋洋地走在街上,下巴上的絡腮胡子一顫一顫的,就像青年時期的恩格斯,完全沒有半分以前孩子氣的模樣。
“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技,易容這方面就沒人比得過我。”他朝我眨眼,不得不說,這門手藝的確讓人很心動。
于是我老老實實地說:“想學,你可以教我嗎?”
他咧開嘴笑:“那你可得交學費哦�!�
他伸出惡魔之爪,在我屁股上捏了一把。
“用這個……”
他色瞇瞇的眼神讓走在人群中我打了個激靈,迎面走來幾位年輕的金發(fā)女孩兒不禁捂嘴輕笑。
“喂,你注意點!”我輕聲呵斥了他一句。
“你不是想要引人注目么?”喬治攀住了我,“動靜鬧得越大,他們來得越快,不是嗎?”
話語剛落,他把我一摟,站在鬧市區(qū)的廣場中心,給我來了個激吻,柔軟靈巧的舌尖瞬間撬開我不設防的牙關,狠狠地掃蕩了一圈,我大驚失色一聲驚叫推開了他,他踉蹌后退幾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霎時仿佛整個廣場上的人都看向了我們。
我佇立在人群中心,只感覺臉頰發(fā)燒,頭發(fā)都根根豎起。而喬治只是坐在地上安靜望著我傻笑,一副樂呵呵恬不知恥的模樣。
突然,我和他的目光瞬間對上,一股寒意如閃電般劈下來,所有的表情都凝滯在臉上。
“他們來了�!�
不約而同說出這一句,下一秒,我撲向喬治,拉起他就朝臨近的一道僻靜的街區(q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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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8
“我們的穆勒同志?好久不見,為什么躲躲藏藏的呢?你難道不想念我們嗎?”
唐納德的聲音仿佛魔鬼一般飄蕩在日暮時分無人的街道,我和喬治隱身于一處臨街的公寓二樓樓梯轉(zhuǎn)角,透過一扇灰蒙蒙的窗戶看唐納德和弗蘭克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心。弗蘭克童真的臉上掛著陰險的笑容,一只小手轉(zhuǎn)著槍,一只小手牽著唐納德的風衣衣角,就像個跟著大人出來玩耍的孩子。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語就讓他這幅純真無害的表面徹底撕破,他聲音尖尖細細地飄來:“他還帶著個男人呢!唐納德,他倆剛剛還親嘴來著。真不要臉,有了那位美人兒將軍還四處拈花惹草,看來他是沒被干夠,是不是呀?穆勒同志,你是不是沒被干夠?!”
“是的,親愛的,德國人一向很變態(tài),出了名的,他是欲求不滿,我們國內(nèi)有很多俱樂部……哦,我明白了,穆勒同志在暗示我們呢,錢啊房子啊他都不喜歡,他喜歡被男人干啊……”
唐納德和弗蘭克笑嘻嘻地在街道上晃悠,嘴里出說令人作嘔的污言穢語。我在心拼命里默念,不要上當,不要上當他們的激將法……沉著,冷靜……
砰!
一聲槍響,兩道尖叫!我看到喬治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他娘的!你們罵誰呢?!”
他惡狠狠抄起槍地朝下面兩人掃射,下面爆發(fā)出一陣激昂的笑聲,不過沒過多久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喬治火力猛到讓我目瞪口呆。只聽下面的笑聲變成謾罵,而后又轉(zhuǎn)為驚慌的求助。那柄沖鋒槍在喬治手里玩出了機槍的架勢,噗噗噗地傾斜洶涌的怒意,子彈在地上刮出一簇簇耀眼的閃光,迸射得四處飛濺!
“喬治……這里可是……市區(qū)……”
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喬治一愣,恨恨地收起了槍。
“我可沒那個好脾氣�!彼话蚜嗥鹞遥骸皠e愣著了,快追!”
我還想跟唐納德他們斡旋個一陣子的,沒想到喬治直接上來來狠的,效果還出人意料的好,看來我跟他的水平不是差了一點半點。
想起他往日那副吊兒郎當?shù)暮⒆託饽樱瑳]想到真干起來這么猛的,怪不得尤利安這么看重他。再次看向他那張神似恩格斯的臉,我簡直不寒而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還好我不是喬治的敵人。
我和他一路跟著唐納德和弗蘭克一路追去,這倆倒霉蛋根本沒想到我身邊帶著這么一員猛將,不過喬治說他接下來得隱匿行動。
“我可不能暴露了親愛的,唐納德是我的同事�!�
他朝我眨眼:“雖然他加入了英美特別行動小組,但親愛的,我和他是MI6的的舊相識�!�
追擊直至深夜,我明顯感受到這兩人在故意留下痕跡,但正如喬治所說抓魚也得先跳下河再說,我決定賭上一把。
于是當我一腳踢開位于波恩北郊的那棟破舊公寓的大門時,我看到昏黃的燈光下,我那久違的朋友——理查德·赫爾姆斯,正悠哉悠哉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灰色的眼睛透出精明而又繾綣的光芒,怔怔地望著桌前出神。
他穿著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銀灰色西服套裝,硬挺的白色襯衫衣領下是一條冷藍色Dior領帶,胸袋里插著一根MontBnc鋼筆,衣袖上的藍鉆袖扣在燈光下閃耀懾人的光芒。
見我進來,他無任何動作,仿佛等待我許久似的,嘴角含笑,抿下一小口紅茶。
我朝他舉起了槍。
“我原以為你會很溫和的,沒想到你對曾經(jīng)救過你的人竟然能回贈如此兇猛的火力�!崩聿榈聝�(yōu)雅地移動目光,淺笑著看向我,“你可把他倆嚇壞了,當然,也把我嚇壞了�!�
“這是你下屬的失責,他們難道沒有告訴你,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嗎?”
我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打開了手槍保險。
他輕聲笑了出來,放下茶杯,搖頭說:“幾年不見,你長得越發(fā)像你的父親了。看到你,我不禁懷念戰(zhàn)前的那段歲月�!�
我冷笑一聲:“是啊,你和他大概擁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吧,可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提到他呢?”
“你將你恩師的兒子玩得團團轉(zhuǎn),毀了他一生……”
灰色的瞳孔倏然收緊,隨即緩緩放松,仍舊是一副臨危不懼意味深沉的笑容。
“那么……”他站起身,朝我走近,抓住我手槍的槍口,懟在了他的心臟處,“開槍,親愛的萊茵�!�
他唇角上揚的每一個弧度都滿含陰險的意味,我強壓住內(nèi)心深處的憤怒與恐懼,保持聲音的平穩(wěn)。
“告訴我,米夏在哪里?否則我會如你所愿�!�
他爽朗地笑出聲,無奈地搖頭:“萊茵啊萊茵,難道唐納德沒有給我把話帶到嗎?難道你不知道你會后悔的嗎?”
“我后悔的事情多了,不怕再多出一件�!�
“是嗎?”他眼眸流轉(zhuǎn):“你擁有的還經(jīng)得起失去嗎?”
他身上流露出陰謀的氣息讓我緊張得渾身直顫,我咬緊牙關,惡狠狠地威脅道:“別跟我廢話,告訴我米夏在哪里?!否則我真的會開槍!”
“干嘛這么著急,我引你過來,自然會讓你們見面。”他摸了摸我手上的槍:“好了萊茵,放下槍吧,我們之間需要心平氣和地聊一聊�!�
“我不覺得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說的每句話不過都是謊言�!�
理查德難以置信地看我,勾起一道戲謔嘲諷的笑容:“謊言?我總共和你說過幾句話?有哪一句是在騙你?”
“老實說,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我很欣慰,當然,這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我曾對你上心過,哦萊茵,你別忘了,
年我還救過你的命。原本我想拿米夏來威脅你,讓你好好聽話,但現(xiàn)在看你這雙滿是仇恨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不過又是一只不聽話的小鳥兒罷了。”
“這種鳥兒,籠子是關不住的,除非折斷了他的翅膀�?墒�,我怎么又會忍心折斷你的翅膀呢?”他的笑容糅雜著慈愛和陰狠,這兩種相斥的神色完美地融合在他那張假意惺惺的臉上。
“你想干什么?”我牙關打顫地后退一步。
理查德彎起眼眸,娓娓道來般地說:“你說我還能干什么?這個世界不過就是你威脅我我威脅你,互為擘肘罷了……你以為你的價值只在于情報方面嗎?”
“那你也太高看了某些人的善心罷了,要知道我……”
“哦?某些人?是哪個人?”理查德撇下我的槍,戳了戳我的胸口:“你真知道是哪個人?”
他哂笑一聲,說:“你知道嗎?有時候事態(tài)的發(fā)展會超出你的想象,比如說,當初我知道你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過有一天你竟然能夠拿槍指著我,我也沒想到,你會這么招人喜歡�!�
“你想象不到的多了�!蔽揖咀∷歉呒塂IOR領帶,將領結(jié)緩慢向上收縮,輕言細語又滿含惡劣地在他耳邊說:“這次是拿槍指著你,下次可能就是用錘子敲碎你的墓碑了。理查德,你玩我還沒玩夠嗎?你究竟在執(zhí)著些什么呢?除非你今天在這里解決掉我,否則你所有想的都不可能實現(xiàn),我不會背叛,更不會跟你們一伙兒……”
“這話就說的有些早了�!币驗槿毖跛麧q紅了臉,可仍舊掛著副不懷好意、志在必得的笑容:“你知道艾倫為什么違背我們給他定下的人設嗎?”
“什么?!”我難以置信地松開了他,一聽到艾倫我不自覺地被吸引。
他低頭咳嗽幾聲,松開領帶,抬眼看我:“作為一個間諜,最重要的就是避人耳目,簡而言之,就是低調(diào)。那么艾倫一開始進入洪堡大學就不被允許展示他那驚人的醫(yī)學天賦。親愛的萊茵,我們給他的人設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差生,可他卻總是考第一名,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么呢?”
我臉色煞白,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
理查德笑了起來:“不,你知道,你只要仔細想想,你就會知道……萊茵,當一個人陷入愛河時,他便會情不自禁的想要吸引別人的目光……”
“該死!”我抓住理查德狠狠把他摁在桌子上:“你他媽想說什么?!”
“你說呢……連接觸都不被允許,居然可以堅持六年……”理查德又是譏諷地笑,推開了我,迅速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張便條寫下一串地址塞進我的衣服口袋里。
他拍了拍我的臉:“好了萊茵,我沒時間跟你在這里玩猜謎語的游戲,等你想好了自然會來找我。記住,這地方只能你一個人來,我想你明白�!�
“現(xiàn)在,讓我告訴你你親愛的米夏在哪里吧�!�
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搖下一串號碼:“喂,這里是理查德·赫爾姆斯,對,那么現(xiàn)在可以把他轉(zhuǎn)移到科隆了,記住,嚴加看管,可不能讓人輕易給跑了�!�
他掛了電話,微笑看我。
“那么,祝你的營救冒險一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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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隆,我們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才找到米夏的蹤跡,負責看押他的是一支由五名特工組成的行動小組,他們實力強悍,并且在科隆有著龐大的情報網(wǎng)。我們剛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蹤,他們便迅速轉(zhuǎn)移,如此幾個回合,時間就拖到了十二月。在一次火拼當中,喬治為了救我腿部中槍,我只能帶著他撤退,暫時躲在一個簡陋的診所里。
冬日的科隆寒風大作,下起了暴雪,天陰沉沉的,仿佛要整個壓下來。診室里燒著爐子,然而冷風還是不斷灌進來。我和喬治縮在一張床上,裹在被窩里。我抱著他,想把自己的所有溫度都給他。
“都說了叫你不要跟來……”我撫摸他因為疼痛而發(fā)冷汗的額頭,心痛得要死。
他孩子氣地嘟囔著,嘴唇毫無血色:“沒我你早就被干掉啦……”
“你說的對,我太弱了�!睜I救的失敗和喬治的受傷讓我倍受打擊,忍不住哭哭啼啼起來,雖然自己也知道這副模樣實在太難看,可我早已不再在意形象。
“你腳上的那些傷疤又是怎么回事?”我掀起被子看他被紗布纏繞的左腿之下的腳,那些傷疤大塊地遍布在他雙腳,我伸手摸了摸,心疼地問:“是凍傷嗎?”
“是啊……”他蒼白地笑:“是凍傷。”
我心下顫了顫,問:“難道是……你……”
意識到了一切,我又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砸在他臉上。
喬治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嗔怪說:“像個女人。”
我擦了擦眼淚:“沒錯,可哭泣也不只是專屬于女人�!�
他咧開嘴笑了,像個孩子一樣往我懷里鉆,甕聲甕氣地說:“萊茵,那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不看我,整張臉都埋在我懷里,呼出的熱流在我胸口蔓延。
“你知道嗎?那時我等了你很久,天亮了,你沒有來……可我不相信,但也說不出為什么不相信……萊茵,我不是那樣認真的一個人的。但那次等你,我認真了。”
“我在雪地里等了你整整三天,意識都開始不清晰,我以為自己快死了,卻不想等到了另外一個人,你猜猜是誰?”
我泣不成聲:“不知道……”
“是阿茲雷爾將軍……”喬治溫熱的眼淚在我胸前暈開,“他說你不會來了,因為你在來的路上中了槍……”
“我在那里哭成了個淚人兒,可我動不了,我已經(jīng)被凍僵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后來是將軍差人把我送到醫(yī)院去的,他叫我走,不要再管你的事,他說他會保護好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樣傷心的模樣,我意識到他或許是真的愛上你了�!�
他倏爾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可憐兮兮地說:“所以,我想告訴你的是,這次不是他派我來的,或許他也知道我會來你身邊,但我不是奉命而來的,你可以相信我嗎?真的,我不是奉命來的!”
“我相信我相信�!蔽移疵c頭,捧住他的臉:“我相信你是自己要來的,因為你擔心我�!�
“是的,可我不僅僅是擔心你……”他明亮的雙眸緩慢地暗淡下去,垂下長長的眼睫,輕聲說:“不僅僅是擔心你……更多的是,我……我……”
他張嘴發(fā)出越來越低沉的聲音,至終卻什么都沒說,又將臉埋在我懷里。我撫摸他的棕發(fā),用被子裹緊了他。
“可是你在白色宅邸有暗線嗎?那時是誰給我開的門呢?”
喬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在安迪家里收到了匿名信息,說可以和我聯(lián)手把你弄出去�!�
“我本該更加小心一些的,可當時我急壞了,我不敢想象他們居然把你關在下面那么久……萊茵,多年前,我把這個消息告訴蘇聯(lián)人的時候,我不知道會發(fā)生這一切,這對你太殘忍了,我真的很抱歉。當時在波蘭,我看到你那么賣命地救我,你那么傷心,那么茫然,那么不知所措……萊茵,即使我是個間諜,但我也是個人,人的心都軟的……”
他雙肩顫抖起來,愧疚侵襲著這名心地善良的間諜,他隱忍地嗚咽著,深深埋在我的懷里,不肯抬頭。
“沒關系�!蔽腋┫骂^在他頭上深深一吻:“一切都過去了,等我把米夏救回來,所有的事情都會恢復原點。我將不再懷有任何怨恨,我會釋懷一切。”
“我會盡我的全力幫你救回他�!�
“你已經(jīng)做到了,喬治�!蔽以俅斡H吻他:“你已經(jīng)做到了�!�
喬治的腿傷未傷及骨頭,休養(yǎng)了半個月后他說什么也要跟我再次行動,無奈之下只能好言勸他,說救米夏是我必須親自去做的一項救贖。沉默良久,喬治舉目望我:“那至少,讓我開著車在外接應你,好嗎?”
“好�!蔽颐嗣念^,說:“不見不散。”
于是當我潛入那座市郊的小教堂時,內(nèi)心感到無比鎮(zhèn)定,回首望向掩映在樹林里的那輛白色福特汽車,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安全離開。
父神啊,原諒我將在教堂里開槍,讓鮮血灑在你那潔白的地磚上。祈求您能夠見證我與友人歷經(jīng)劫難后的重逢,讓我的罪孽終將在那十字架上得到赦免。
我默念主祈禱文,決定在這一次破釜沉舟,解決掉一切。毫不猶豫地扛起沖鋒槍,我步入教堂的主廳,在鏤空頂部滲下來的清澈陽光中,開啟了自我救贖的第一槍。
我看到鮮血在飛濺,猩紅的玫瑰在綻放,硝煙纏繞在純潔無瑕的圣子像上,一聲聲慘叫和哀嚎沖撞著我的耳膜。但我聽不到,也感受不到。我將所有的感覺與雜念與痛楚一起排斥在外,就像一道幽靈閃爍在教堂內(nèi)。
槍戰(zhàn)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但似乎又是一瞬間的事情。等我回過神來,那些美國人已經(jīng)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沐浴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血色光芒。而我同樣渾身浴血,可不覺得疼痛。
最終,我拖著長長的血跡,在教堂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我那多年未見的摯友。
幾乎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淚水就洶涌而下。
“米夏……”
我顫抖地走向他,只見他蜷縮在一張鐵籠內(nèi),衣衫襤褸,像牲口一樣被綁得嚴嚴實實。渾身是傷,瘦骨嶙峋,嘴里被塞著布團,臉上遍布傷痕。我心疼地撫摸他緊閉的雙眼,擰起的眉頭,就連戰(zhàn)爭都未將他摧殘成這副模樣。
九年了……九年……我的米夏,我們居然分開了那么久啊……
我哭泣不已,到后來甚至是嚎啕大哭,憤怒扛起槍轟開了鐵籠的鎖鏈,他幾乎是直挺挺地就倒了出來,我迅速將他抱在懷里,拼命親吻他。
“米夏,米夏……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抱著他,一路朝外跑,他那么高的個子,體重卻輕飄飄的,仿佛我只抱著一具空蕩蕩的骨架。我毫無形象地又哭了起來,邊跑邊哭,抱著他穿過滿是鮮血的教堂主廳,奔向陽光燦爛的光明處。
突然,一陣清風吹過,我的呼喚得到了回應。
他艱難地睜開眼,露出了我此生最珍貴的一道笑容。
“你……來……了……”
他干枯的嘴唇囁嚅出我心心念念的話語,我激動到渾身顫栗。
“我來了!我來了!”
陽光傾瀉而下,我們終于重逢。九年的時光倏忽而過,所有的變化都不曾改變我們許下的諾言。
我們會見面,我們一定會見面!
他再次暈了過去,我卻不再擔心。他還活著,我要帶他回東柏林,回我們的家。
我將他抱上車,喬治回頭看了我們一眼。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飛機,今晚你們就可以直飛西柏林。”
“謝謝你喬治。”
他望了一眼我懷里的米夏,又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我,笑容突然蕭瑟起來。
“他是幸運的。”他啟動發(fā)動機,踩下油門:“能有人這么不顧一切地去救他�!�
“你也會有的。”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無比寧定和堅決,“如果有一天你身陷囹圄,我也會像救米夏一樣去救你�!�
后視鏡里我對上喬治驚訝的目光,他神色緩慢地舒展開來,孩子氣地抿嘴輕笑。
“喂,你可不要詛咒我呀……”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卻滴在懷中米夏的臉上。
9
8年
2月24日平安夜,我告別了喬治,帶著昏迷的米夏登上了那架私人飛機。
“但愿下次我們的重逢不會太久�!蔽以谒樕陷p輕一吻。
“不會很久的,我相信。”
我轉(zhuǎn)身走向舷梯,喬治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詫異地回頭,看到他泛著淚光的眼睛。
“萊茵,你沒忘記我之前說的話吧。”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
我抿緊了唇,努力控制聲線的顫抖,想把眼淚憋回去。
“我沒忘,并且我相信�!�
我走過去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深深印了一吻。在我的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去吻他。那天機場的風很大,夾雜著冰冷的雨雪,我們的衣擺在寒風中簌簌作響。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吻他,但我能感受這個吻能撫慰他。
他想要,于是我給了他。從不后悔這個決定,我擦掉他漂亮臉蛋上的滾燙淚水,深深凝望他的眼睛,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每一次的分別就可能是永別。但我和他之間,卻隱隱存在某種預感。
或許我們真的再也不會分開,就如他所說,他會一直與我同在。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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