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當然也是如今的氛圍不同了,這幾年干買賣發(fā)財?shù)脑絹碓蕉�,等著死工資的都是窮的,下海風氣濃厚,以至于大家都不安分領(lǐng)工資了。
孟硯青聽了,自然也覺得不錯。
她以后的生意會越做越大,總歸要有自己信任的人幫襯著,還要有能力的,胡金鳳那性子如果來做柜臺,應(yīng)該能鎮(zhèn)得住場面。
胡愛華又提起那秦楷庭的生意來,黃金銷售許可證拿到了,如今就要擺開攤子了,不過具體怎么開展,一個是要租賃柜臺,需要錢,另一個是還要孟硯青來拿主意。
孟硯青略想了想,道:“等會我過去和金鳳幾個聊聊,回頭你也試探下,如果她們中哪個有意,那自然是好,我們這買賣好好做,不敢說發(fā)大財,但前途總歸是比當服務(wù)員強。當然如果人家沒意思,我們倒是也不用強求,畢竟服務(wù)員是鐵飯碗,有編制的,人家小姑娘愿意圖個穩(wěn)妥,我們也不能強求�!�
胡愛華連連點頭:“說得是,反正干不干看她們。”
這么說了一番話后,孟硯青便去看了胡金鳳王招娣幾個,恰好趕上她們要值班,時間不多,她把口紅唇膏什么的塞給她們,她們自然喜歡感激得很。
又匆忙說了幾句,說好了等哪天有時間一起說話,孟硯青這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她略吃了點東西,洗過澡,一時也沒什么事,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著書,這么收拾著的時候,她便想起陸緒章的那個電話。
說沒有期待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忙著,來不及細想。
如今安靜下來,聽著唱片的音樂,在那悠閑之中,便難免生了一些念頭和猜測,想著他要送給自己什么禮物,他這是到底要賣什么藥。
這么想著,突然電話鈴響起來,她走過去接了。
電話里是陸緒章的聲音:“不忙?”
孟硯青:“嗯。”
優(yōu)雅的鋼琴聲中,孟硯青笑著道:“才回到家,正收拾呢。”
陸緒章:“什么時候收拾好?”
孟硯青:“也不用趕時間�!�
陸緒章低笑:“今天都做什么了?”
他的聲音很低,清清淡淡中帶著些溫煦,像是三月里的陽光灑下來。
孟硯青便覺心里都暖融融的。
這是她喜歡的人,從小喜歡的,是最能貼近她的心的人。
重活一世,蕓蕓眾生間,亂花幾欲迷人眼,繁華過盡,她再回首,終究明白,這世上他人便是有萬般好,在她心里也不及一個陸緒章。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是陸緒章,他就是她情之所系,是她化為游魂都不曾忘記的人。因為刻骨的絕望和恨意,才要放過自己,才不得已咽下,讓自己云淡風輕,不去在意。
其實只是因為得不到罷了。
她聽著他的聲音,到底是輕笑了下,說起今天的種種,提起謝閱,提起胡愛華,也提起明天后天的打算。
“最近先把紅蓮商廈的黃金買賣做起來,要趁熱打鐵,還得找一位律師,好好幫我把關(guān)和鴻運的珠寶合作,這兩件事走上正軌的話,我也沒什么心事了,就安心在學(xué)校教學(xué)�!�
她這么和他細細盤算著,發(fā)現(xiàn)事情也不少。
不過好在她也不急,在心態(tài)上就很寬松從容,反正可以慢慢來,萬一做不成,她也不會有壓力。
陸緒章聽了,幫她理了下如今的重點,也提起律師的事他可以幫著找,幫她把關(guān)和鴻運的合同。
他低聲道:“鴻運那邊的事,你不用操心,回頭都可以給你辦妥,就是紅蓮的黃金銷售許可證,這個我也不好插手,得你自己把這一攤子給立起來�!�
孟硯青:“嗯,我知道,我也研究了如今的政策,估計鴻運那邊的黃金一時半會進不來,所以哪怕拿到銷售許可證,要想進貨,估計還是得拿國內(nèi)的黃金�!�
只是如果這樣的話,拿貨也是一個問題,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估計還得跑一趟深圳了。
陸緒章:“拿到黃金銷售許可證,一切手續(xù)合理合法,肯定會有黃金首飾的進貨指標,不過我也打聽了,可能貨比較緊俏,回頭還是得等�!�
孟硯青:“實在不行,我就走一趟深圳�!�
陸緒章:“看情況吧,我也幫你留意著�!�
這么說了半晌后,兩個人把當前的要緊事都聊了一番,陸緒章才道:“司機估計快到了,你過來吧?”
孟硯青越發(fā)疑惑:“你不來接我?”
陸緒章笑道:“我一時走不開,司機過去接你�!�
他這么說時,低沉的聲音中有著一種難言的溫柔。
孟硯青心里便涌出異樣的情緒來,臉上也不自覺泛起紅暈,她輕笑著說:“一點誠意都沒有!”
有些嗔怪的意思,但聲音很軟,軟得能滴出水來。
陸緒章:“聽話,司機到了你就上車,他會把你送過來�!�
孟硯青便沒脾氣了:“嗯,好吧�!�
陸緒章:“外面好像有車子聲了?”
孟硯青:“好像是�!�
陸緒章:“那你掛了電話,上車,乖乖的�!�
孟硯青:“好。”
掛了電話后,孟硯青看著窗外,秋日的陽光猶如金沙一般灑下來,小院中光影斑駁,風吹時,樹葉婆娑作響。
胡同里小孩子追逐頑戲的聲音中,有汽車的喇叭聲,可以聽到那汽車聽到了自家院門外。
她站在窗前,長風拂過臉龐,沁涼入心,她竟然隱隱感到一陣舒暢。
被他這么撩撥的,心里已經(jīng)升騰起一股濃稠而熾烈的情緒,燒得厲害,很是難耐。
她這么靜默了片刻后,終于想起來,給自己快速洗漱,并化了淡妝,換上了裙子。
這時候,司機敲響了她的門。
她忙出去,開門,司機客氣地寒暄,她便上了車。
她并沒有問這車子要帶她去哪里。
陸緒章說要送給她一份禮物,她覺得他肯定是要給自己一份驚喜,至于是什么,她不想猜,她只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享受這個男人無微不至的照料。
相信他,把自己交給他,任憑他把這段感情渲染得五彩斑斕,一如這窗外如詩的秋。
最后終于,車子停在了一處園林前,孟硯青記得自己來過這里,是一處很美的院落,不過一般不讓外人隨便進入。
進了院后,那司機恭敬地道:“孟小姐,陸先生說,他在里面等你�!�
他自然就不進去了。
面對外人,孟硯青臉上竟有些發(fā)燙,她微頷首:“好,我過去找他。”
一時告別了那司機,她往前走。
園林中樹木蔥籠茂盛,色濃似染,郁蔥樹叢間露出的琉璃瓦屋頂,在陽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她便想起小時候,很小的時候,也許是四五歲時,她過生日,父親和哥哥為她準備了禮物,她激動地抱著禮物,鄭重地打算拆開來。
其實最美的不是看到禮物,而是那種期待和忐忑,以及內(nèi)心小小的猜測,到底是什么禮物?
這時候,有鋼琴聲緩緩流淌而出,和那淙淙泉水聲融合在一起,別有意趣。
這竟然是月光奏鳴曲。
孟硯青穿過那怪石嶙峋的小路,拾階而上,走過那斑駁的紅色宮墻,穿過月牙門,便踏入了那畫廊中。
陽光自落地窗的紗簾透進來,稀疏的光線把這畫廊大廳映成了一片燦爛的金黃色。
而就在靠窗處,西裝規(guī)制的男人坐在鋼琴前,熟悉而動人的旋律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硬挺的襯衫領(lǐng)子微抵住喉結(jié),輪廓鮮明的面容一半隱匿在陰暗中,一半?yún)s被陽光染成了金色。
孟硯青怔怔地站在那里,靜默地聽著。
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歲,從寄賣行里無意中淘到的黑膠密紋唱片被精心保養(yǎng)過后,放在了老式的唱片機里,于是動人的鋼琴聲便點綴了那個張揚而美麗的年齡。
那個時候,兩個人都有些青澀,笨拙而故作老練地接吻,用美好的想象憧憬著愛情和未來。
陸緒章自始至終沒有抬頭,他專注地沉浸在他的曲聲中,那雙弧度完美的手骨節(jié)分明,清晰有力,十指放縱而富有節(jié)奏地那黑白琴鍵上起舞,行云流水般嫻熟流暢。
他整個人好像都和那琴聲,和那陽光,和那山水融為一體。
終于,一曲終了。
余音縈繞間,他眉眼半合,十指依然保持著最后一個姿勢,仿佛整個人都已經(jīng)幻化為那音符的一部分。
孟硯青在良久的回味后,終于邁步,走到了他身邊。
在那淙淙泉水的叮咚聲中,靜謐的畫廊只有她的腳步聲。
不過他依然沒有抬頭,就那么垂著修長的睫毛,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黑白鍵。
孟硯青走到他身邊,停下,看著他的手。
男人的手修長而漂亮,每一個指甲都修剪得平整圓潤,稀疏的陽光灑下來,能看到白皙皮肉下隱匿著的清晰血管。
她看了很久。
陸緒章睫毛微動,緩慢地掀起眼來,視線落在她臉上。
于是他們的視線在陽光下交融。
陸緒章終于開口:“喜歡嗎?”
孟硯青靜伸出手來,用自己的手覆住了他的。
她注視著他,開口道:“我有沒有說過,你的手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雙手�!�
陸緒章無聲地看著她。
孟硯青:“如果這么漂亮的手可以彈出我最心愛的月光奏鳴曲,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她看終于低聲道:“謝謝你,緒章,我很喜歡�!�
陸緒章挽唇,笑問:“好聽嗎?”
孟硯青:“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比我們當年聽到的那一首還要好聽�!�
她抿唇,笑了下,笑得很輕,但很溫柔,那是自無邊歲月醞釀出的恬淡。
她低聲道:“之前我們還說,說你總是彈不好這首月光奏鳴曲�!�
陸緒章:“你說如果你在,一定要拿著小鞭子天天抽打我,非讓我學(xué)好不可�!�
孟硯青眼中逐漸濕潤:“對,你說沒有我,你什么都學(xué)不好�!�
陸緒章聲音中便有了澀:“是,沒有你,我什么都學(xué)不會。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過了十年沒有你的日子,我總想著你會回來,但我又知道你回不來�!�
孟硯青緊緊攥住了他的手:“緒章……”
陸緒章垂下眼睛,低聲道:“我想你,總是很想你,有時候想到?jīng)]有辦法控制自己,覺得要瘋了,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我就彈這首曲子�!�
他想了很多很多次,也就彈了很多很多次。
再次抬起眼,在視線和她輕輕相撞間,他沙聲道:“我彈了千次百次,你終于回來了,可以聽我彈這首曲子�!�
孟硯青眼底便溢出淚來。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陸緒章看著孟硯青清澈眸底溢出的淚光,他啞聲開口。
“硯青,過去也許有一些誤會,但是如今,我還是想告訴你,親口告訴你,如果在你和前途之間選擇,我當然會選你,還是會選你,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選你�!�
孟硯青聲音哽咽:“我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她從來從來都足夠信任他,這是從七歲時便一路陪著她的少年。
今天的他們之所以成為如今的模樣,是因為有彼此的雕琢和成全。
于她來講,這個世上的人只有兩種,陸緒章和別人。
陸緒章站起來。
他身形足夠頎長,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便遮住了陽光。
于是他站在那一地的柔光中,渾身被鍍上了一層潤色,優(yōu)雅貴氣得仿佛從童話中走出的王子。
他俯首凝視著她,道:“現(xiàn)在,我們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喜歡的,我希望你告訴我,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向我抱怨,怎么抱怨都可以�!�
孟硯青:“其實過去的事情,我自己也有許多不對,那時候,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絮絮叨叨的怨婦,我自己走進了死胡同�!�
陸緒章笑得苦澀:“你從來不會對我說,你會對我笑,我覺得你的笑很縹緲很虛弱,我抓不住……我總想著解決,卻無能為力,突然有一天你就這么走了,再也不給我機會了�!�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讓我出去,你想一個人,我就出去了,但其實——”
他澀聲道:“我在外面守了一晚上,我總想著也許你需要,也許你會叫我進去�!�
孟硯青:“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那個時候更多沉浸于自己的悲傷中,其實她也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歇斯底里會打破一切。
陸緒章:“然后你就走了,再也沒給我機會。這些年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可是你不在了,我去和誰說�!�
孟硯青眼淚落下來:“我在,我一直都在,在看著你�!�
陸緒章:“我很感激,感激你能有這樣的機會,重活一世。無論這是什么樣的機緣,是福還是禍,我都感激�!�
他抬手,和她指尖相握:“硯青,現(xiàn)在,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吧。不是因為我是陸緒章,也不是因為我是亭笈的父親,而是因為我是我,是你依然會心動的那個人�!�
孟硯青抿唇輕笑:“好�!�
陸緒章看著她,也笑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她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光陰里那個優(yōu)雅矜貴的少年。
他笑看著她,之后抬起手,指尖微動間,于是孟硯青便看到,那幾近透明色的修長指尖間,竟然夾著一支玫瑰花。
嬌艷璀璨的玫瑰正是怒放的時候,上面尚且沾染著剔透的露珠。
孟硯青眸中綻出驚喜。
陸緒章將這玫瑰放入她手中:“喜歡嗎?”
孟硯青:“只有這一朵嗎?”
陸緒章:“還想要?”
孟硯青:“還能有嗎?”
陸緒章望著她,笑得柔情璀璨。
他握住她的手:“跟我來�!�
孟硯青卻不走。
陸緒章側(cè)首看過去,她微抿著唇,眼神濕潤,就那么望著他。
陸緒章:“嗯?”
孟硯青笑得搖曳:“你好像忘記一件事�!�
陸緒章看著她,陽光下,她拈著那玫瑰花,細膩嬌媚,仿佛一簇燃燒的瑰麗火焰。
而他,就是那亟待燃燒的枝葉。
彼此都太過熟悉,以至于只需要她一個濕潤的眼神,他就愿為她赴湯蹈火,縱然化為灰燼也心甘情愿。
空氣中的渴望迅速上升,雪松和麝香的氣息在玫瑰花間流溢,無聲的視線交纏中,他俯首下來。
先是在她耳邊淺淺地落下一個吻,之后優(yōu)雅的拇指輕抬起她的下巴,側(cè)首間,吻上了她嬌潤的唇。
那滋味過于美好,是他記憶中的味道。
陽光灑落在靜謐的畫廊中,身形頎長的男人優(yōu)雅地俯首,隔著一朵玫瑰花的距離,吻著這隔世的愛人。
仿佛布滿白霧的晨間,在湖面上交頸的兩只天鵝,纏綿美好,溫情脈脈。
繾綣而綿長的吻終于結(jié)束,孟硯青淺淺喘著,有些無力地攀住男人結(jié)實的肩頭。
陸緒章垂下眼來,可以看到她微腫的唇瓣,以及略顯凌散的鬢發(fā),襯著剔透雪膚,在陽光下有一種破碎的嬌艷感。
他憐惜地攬住她的細腰,并親吻著她的耳邊,安撫她,等待著她的平息。
孟硯青將身子懶懶地倚靠著他,低聲道:“這是我喜歡的味道。”
陸緒章輕“嗯”了聲。
孟硯青攬著他的頸子,舒服得喉嚨里發(fā)出清淺的聲音。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永遠細致體貼,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全方位的需求。
是的,她喜歡這種味道,所以他特意用了她最愛的那種香水,很淡,只有這么交頸繾綣的時候才能聞到。
這種細節(jié)處的周到讓孟硯青喜歡得腳趾頭都蜷縮起來,她倚靠著他堅實的胸膛,身子無法克制地輕顫。
所以這是她愛過的男人,甚至不需要什么動作,就能讓她輕易地體驗到極致的美好。
陸緒章自然感覺到了。
他們年少相戀,四年夫妻,他比她更清楚她可能的反應(yīng)。
他體貼地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感受著那顫動間的韻律,以及她此時的歡愉,這讓他也沉迷其中。
過了很久,一切才緩慢平息下來。
孟硯青懶懶地埋首在他肩膀上,完全不想動。
陸緒章低首,在她耳邊道:“我知道,你沒有想過拋棄我,是不是?”
孟硯青雙頰嫣紅,眼波流蕩。
陸緒章?lián)еp聲道:“你只是恨我,恨我在你走了后,去和別人相親約會,是不是?”
孟硯青咬著唇:“其實也沒那么恨你,我明白,也理解�!�
陸緒章輕嘆:“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所以你要報復(fù)我,讓我痛,你最了解我,知道怎么讓我痛苦難受�!�
孟硯青用額抵著他,承認道:“是�!�
也許會回頭,也許不會,但反正先狠狠地刺他一刀。
陸緒章便抱緊了她,將臉埋在她的頸子間:“硯青,你做到了,我真的很難受,特別難受,不過這并沒什么,你痛一分,我愿意痛十分�!�
她若以刀相向,他愿以血肉迎之。
若能換她重新歸來,便是千刀萬剮,也甘之如飴。
第123章
一家人
秋日的傍晚,夕陽先落在在窗前的藤蘿架上,之后從葡萄架縫隙落下來,星星點點灑在奢靡的歐式窗簾上。
陸緒章沙聲問:“來一杯水?”
孟硯青此時正處于極度愉悅后的懵懂中,聽得這話,只下意識點了下頭。
陸緒章便起身,過去倒了一杯水。
等他轉(zhuǎn)身重新走到床邊,不覺怔住。
深藍絲緞的薄被輕搭在纖薄的肩頭,女人一頭烏發(fā)像緞子般灑落,大片瓷白的肌膚露出,在夕陽下幾乎透明,像是染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她像是狂風驟雨過后的海棠花,嬌艷怒放,卻又七零八落,修長的手指搭在床邊垂搭著,像是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這場景讓他想起剛才,兩個人的恣意放縱。
這一次真是做透了,身心的交融,從里到外的淋漓盡致。
陸緒章垂眸看著這樣的她,眸色變深,不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俯首下來,一手將她半抱起,另一只手拿了水來喂給她喝。
他就這么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看得他喉嚨發(fā)緊了。
待到她喝差不多了,他將水杯放下,之后托起她的下巴,細致地吻她的唇角,吃她柔軟薄唇上殘留的水意。
也實在是不可思議,那兩邊薄唇潤潤的,又軟滑,含在口中像是能化掉,又帶著動人的甘甜。
孟硯青被他吃得,陣陣酥麻涌上來,又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化開了,化到了他口中。
她便懶懶地抬起胳膊來,用手指輕戳了下他的唇角。
陸緒章被她戳得有些癢:“干嘛?”
孟硯青哼哼:“你要喝水,喝自己的,不要喝我的�!�
陸緒章看她那驕縱的模樣,便笑了,抵著她的額:“就想喝你的。”
他的聲音沙沙的,質(zhì)感很特別。
本來是沒什么力氣的,如今便覺被電到一般,心都跟著有些酥酥麻麻的。
她修長的胳膊攬住他的頸子,半垂著眼兒,將臉埋在他頸子間。
陸緒章攬著她的細腰,心都要化開了。
這一刻會覺得有些恍惚,不明白怎么了,為什么會夢想成真,甚至害怕下一刻醒來,一切都是虛無。
他低首,愛憐地親她的臉頰,親她的耳畔,又貼著她的耳邊低低地說:“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就這么一直抱著你�!�
孟硯青輕輕“嗯”了聲。
陸緒章聽得,眸色越發(fā)轉(zhuǎn)深,將她抱緊了,恨不得讓她嵌到自己的身體里。
她只是輕輕發(fā)出那么一聲,但很好聽,綿軟到仿佛蒙上了一層性感的紗。
他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足夠成熟,在工作中游刃有余,但是在她面前,只有潰不成軍,可以任她予取予奪。
他撫著她的發(fā),輕吻了一小口,才低聲道:“恨不得吃了你,把你吃下去�!�
孟硯青卻仰起臉來,她臉上泛著一層薄紅,她笑看著他:“還想要。”
陸緒章眸底波瀾不驚,不過聲音卻已經(jīng)發(fā)啞了:“想要什么?”
孟硯青水潤的眸底有嫵媚浮動:“你�!�
這個字說完后,仿佛是在已經(jīng)滾燙的干草上“滋啦”一聲擦起了火柴,陸緒章的眸底瞬間被點燃,變得火熱而濃烈。
兩個人視線肆無忌憚地交纏著,目光都變得無法移開,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弦繃緊了,明明才喝過水,但彼此喉嚨卻變得干澀起來。
在視線良久的膠著后,陸緒章終于舔了舔唇,低聲道:“這次,你在上面?”
孟硯青微仰著臉:“可是我沒什么力氣了�!�
很無辜的聲音,在這朦朧的恍惚格外撩人。
陸緒章扶住她的腰,聲音溫柔沙啞到了極致:“沒關(guān)系,我會扶著你�!�
*
晚間時候,寧助理來了,提著食盒來的。
不過陸緒章沒讓他進家門,只打開門接了食盒。
隔著門縫,寧助理看到了陸緒章,他烏發(fā)略有些散亂地垂在額前,身上只胡亂批了一件襯衫,頸子間還有些觸目驚心的紅痕。
這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誰能想到,那個在風云際會國際場合既溫文爾雅又能鋒芒銳利的陸緒章,竟然還能這樣!
關(guān)鍵江湖傳聞,他陽痿!
寧助理簡直不敢去想,只能趕緊告辭。
誰知道陸緒章卻叫住他,吩咐道:“你給亭笈打個電話,問問他情況,今晚別讓他過來搗亂,就說——”
他淡淡吩咐:“就說有事,不在家�!�
寧助理垂著眼,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時打發(fā)了寧助理,陸緒章提著食盒進了房中,關(guān)好門后,他才打開食盒,抱了孟硯青出來。
兩個人洗漱過后,先吃飯,寧助理做事很靠譜,飯菜都是從首都飯店特意點的,色香味俱全,也是孟硯青喜歡的。
陸緒章剝了一顆蝦,喂給了孟硯青,孟硯青沒客氣,吃了。
陸緒章突然道:“剛才沒傷到你吧�!�
孟硯青:“�。俊�
陸緒章黑眸無聲地看著她。
猝不及防的,孟硯青臉紅了。
兩個人雖然玩得很花,但飯桌上,很一本正經(jīng)的,他突然這么說,場合不對。
她便淡淡地道:“還行吧……”
剛才確實有些承受困難,她在上面,這就顯得尺寸過大,很生猛,到了最后,她根本坐不住,但他不許,只能是被他顛著罷了。
她輕哼了聲,抬眸看了他一眼,給他一個評價:“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至于你——”
陸緒章黑眸濃稠,看著她,問:“哦?我如何?”
孟硯青:“日引月長,已蔚為壯觀,倒是勞我好一番辛苦�!�
陸緒章聽這話,動作停下,就那么靜默地看著她。
孟硯青調(diào)皮地挑眉:“嗯?怎么了?”
過了半晌后,陸緒章才深吸了口氣,啞聲道:“等會饒不了你�!�
*
當晚,兩個人鬧騰到半夜才歇。
以前其實也得到過,但總覺得不踏實,明明那溫香軟玉就在懷中,但他心里不踏實不安定,再是狂浪,也總怕?lián)Р蛔 ?br />
如今踏實了,喜歡得要命,真是恨不得一口吞下她,或者被她吞下,當這種喜歡到了極致,又恨不得一起死在床上才好呢。
第二天,他自然是班都不想上了,有什么可上的呢,都是爾虞我詐的虛偽,還是摟著心愛的人醉生夢死好。
就在這兩個人肆無忌憚的時候,陸亭笈卻感覺很不好。
他本來打算晚上過去母親那里,誰知道寧助理卻打來電話,說是孟硯青不在家,讓他今天先不用過去。
他有些詫異,待要細問,結(jié)果寧助理支支吾吾的,只能罷了。
他他到底是有些不安,總覺得好像要發(fā)生什么事,以至于這晚,他眼皮總覺得跳。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來,他惦記著,便匆忙過去了。
誰知道他起來的時候,就見母親正好從房間中出來。
母親穿了一件寬松的水藍真絲長袍,襯得肌膚如雪,一頭秀發(fā)垂在薄薄的肩頭,整個人慵懶無力的樣子。
她坐在歐式沙發(fā)上:“你怎么一大早過來了?”
她聲音略有些啞,感覺仿佛哪里不對。
陸亭笈擔心地道:“母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硯青略靠在沙發(fā)上,淡聲道:“還好,只是昨晚沒太休息好�!�
陸亭笈卻已經(jīng)看到了孟硯青頸子間的紅,他濃眉皺起:“你被蚊子咬了,這是被蚊子咬了?過敏了?怎么這么嚴重,去醫(yī)院看看吧?要不抹點藥?”
孟硯青:“……”
她深吸口氣。
這一刻,她完全理解為什么陸緒章有時候會和這兒子過不去,就是很沒眼力界嘛!
她只好道:“也沒什么,只是被蚊子咬了而已,估計很快就好了。”
反正入秋了,她可以穿高領(lǐng)毛衣遮掩住。
陸亭笈還是有些擔心,不過看孟硯青并不在意的樣子,只好不提了,一時便問起上學(xué)的事來。
他已經(jīng)入學(xué)了,在學(xué)校里混得倒是風生水起。
他長得高高大大的,用現(xiàn)在的話就是帥氣時髦,在大學(xué)里很受歡迎,現(xiàn)在還參加了籃球隊和演講隊,也參加了學(xué)生會。
孟硯青聽著,不免有些好奇。
兒子雖然長得高,乍看以為不小了,很有迷惑性,但實際本質(zhì)上并不成熟,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呢。
她便問道:“有沒有女學(xué)生喜歡你?”
陸亭笈:“別提了,有三四個女生都給我寫信,說要和我一起學(xué)習一起進步!”
孟硯青這會兒徹底清醒了,為人母的警鐘敲響,之前那些慵懶無力全都煙消云散。
她忙問:“然后呢?”
陸亭笈:“我就拿著信,跑過去問她們一個問題�!�
孟硯青:“嗯?”
心里卻想著,她兒子并不是徹底的傻帽,至少還知道人家姑娘想的是男女朋友問題,而不是真正的“一起學(xué)習一起進步”,他要是拿著一摞書扔給人家讓人家好好學(xué)習,她真得哭一哭了。
陸亭笈道:“我問她們年紀啊,問她們多大了!結(jié)果她們要么比我大三歲,要么比我大四歲,我就說,我可不信女大三抱金磚,我還小呢,未成年!你們這么大了,想找我談對象,那不是禍害祖國大好花朵嗎?”
孟硯青:“……”
她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無力地撫了下額,想著兒子說得也對。
只是不敢想,那被他指著鼻子說“你要禍害祖國大好花朵”的姑娘是什么心情,估計人家恨不得把自己寫的情書直接扔地溝里!
陸亭笈又道:“現(xiàn)在大學(xué)里都是搞對象的,一對一對的,他們約會都要喝咖啡跳舞,反正挺無聊的,我已經(jīng)想過了,等你上了大學(xué),我得多陪你轉(zhuǎn)轉(zhuǎn),誰要是敢對你有什么想法,先讓他們嘗嘗我的拳頭!”
孟硯青頷首:“……行,我看行�!�
陸亭笈:“還有那個謝閱,這小子最好放老實點,他敢沾你半點便宜,我絕對饒不了他!”
孟硯青聽著,點頭,心里卻想著,那你親爹呢?
誰知道正想著,就聽到旁邊門響。
陸亭笈正想說起地質(zhì)學(xué)院的校風問題,誰知道就見母親臥房的門被開了。
他驚訝,疑惑地看過去,就見父親從里面走出來。
他怔了下,無法理解地看著父親。
父親明顯是剛睡醒,只隨意穿著一件真絲睡衣,頭發(fā)略有些凌亂,睡衣頸子那里的扣子沒系上,里面露出紅痕來,那紅痕——
他驚訝,看看母親,再看看父親。
那紅痕和母親的如出一轍。
這兩個人?
他嘴巴張大,一時沒法合上。
為什么父親會在母親房間中走出來,他們,他們——
陸亭笈震驚到完全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第124章
來啊互相傷害啊
陸亭笈深吸口氣,整個人無法反應(yīng),他腦子現(xiàn)在還是木的。
陸緒章卻很是淡定的樣子。
他好整以暇地走出來,仿佛很隨意地坐在了孟硯青旁邊。
那個距離,是很親昵的距離,明目張膽地向這個兒子彰顯著一個事實:你爹你娘在一起了。
之后,他望著兒子:“你不是也要去學(xué)校嗎,盡快洗漱,等會準備吃早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