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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孟硯青和謝敦彥倒是聊了好一番,聊國際珠寶市場,聊香港珠寶行業(yè),也聊大陸的發(fā)展前景。

    十年前孟硯青對這些自然耳熟能詳,這十年她飄著,見識多在四九城,四九城外的許多事也就是偶爾聽那么一耳朵,知道得并不多。

    好在她人在首都飯店,這邊訂購的報紙囊括了各方面,她翻著那些舊報紙沒事就看看,現(xiàn)在對國際珠寶行情也算是了解。

    再說還有霍君宜,霍君宜才從國外回來,也了解了不少國外行情。

    于是很快兩個人談到了珠寶制造業(yè)轉(zhuǎn)移問題,現(xiàn)在珠寶制造正向亞洲轉(zhuǎn)移,泰國、印度和中國香港正迅速崛起,而中國香港必然輻射深圳地區(qū),深圳憑借著各種優(yōu)惠政策以及廉價的地皮人工優(yōu)勢,必然能在世界格局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當然也聊了具體細節(jié),以及將來的合作模式等,看得出,聊到最后,謝敦彥對孟硯青已經(jīng)很是敬佩倚重了。

    畢竟在如今的大陸能找到這么一位對世界珠寶格局了如指掌,又會賞寶鑒寶,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女性幾乎是不可能的。

    對,她還是一位女性。

    珠寶行業(yè)到底是針對女客戶居多,一個女性將會更懂得女人。

    兩個人聊了很久,又談妥了接下來的合同安排。

    鴻運珠寶公司的大陸區(qū)負責人主要負責廣東一帶的生產(chǎn)加工制造,兼具負責將來的大陸市場開拓工作——當然這一切都還是空白。

    謝敦彥的意思,關于他們的合作事項暫時保密,他需要和香港總部方面做好協(xié)商,等一切都敲定了,再進行公布。

    孟硯青只略一想,便明白了。

    謝家嫡庶之間只怕是競爭得厲害,只說這大陸的代理權,估計也存在一些微妙的內(nèi)部較量,那所謂的“大陸分公司負責人”手中有多少實權,都是未知數(shù),而謝敦彥對那位負責人到底有多少信任,現(xiàn)在看來更是玄。

    羅戰(zhàn)松自然是極為精明的人,也實在是會鉆營,但他找上了這“大陸分公司負責人”,到底是棋差一招。

    那負責人再怎么樣,也是一個外人,比不得謝敦彥這位正經(jīng)原配夫人的嫡出太子爺。

    對此,孟硯青倒是不用細想,這么一個大陸代理權,謝敦彥還是能爭取到,反正那是他要做的事情,而她則是設法做好首都飯店的柜臺租賃權就是了。

    兩個人相談甚歡,謝敦彥打算送孟硯青離開機場,不過孟硯青卻不想讓他送,她借口要等一位朋友,讓謝敦彥先走了。

    送走了謝敦彥后,孟硯青為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重新衡量了這件事,之后才準備離開機場。

    她已經(jīng)談妥了鴻運珠寶,接下來就要拿著鴻運珠寶這邊的承諾去找首都飯店要柜臺了。

    有了鴻運代理權,她可以爭取到首都飯店最好的柜臺,而有了首都飯店的柜臺,她可以和鴻運談到更好的價格,兩邊這么一湊,事情就妥了。

    至于羅戰(zhàn)松,他找大陸方面的負責人,確實管用,但再管用,也抵不過這位謝氏少東家。

    *

    孟硯青當即回去找了首都飯店找了彭福祿,和她說起自己和鴻運珠寶的合作情況,表示只要他們馬上和她簽訂柜臺協(xié)議,她就可以立即拿出鴻運珠寶的代理協(xié)議,并拿出鴻運珠寶黃金飾品供應協(xié)議。

    彭福祿一聽,自然覺得不錯,要知道現(xiàn)在物價上漲了,老百姓工資高了,對珠寶特別是黃金的需求增大,黃金開始漲價了。

    不但如此,一部分老百姓也開始追求時髦了,比如衣服,大家都知道要港版的好看

    據(jù)說深圳中英街可以買到香港品牌的黃金首飾,那些有中英街門路的就可以給大家?guī)ж涃嶅X,一個個都發(fā)大財了。

    如果首都飯店能夠引進香港的黃金飾品,那對他們來說自然是錦上添花的事。

    雙方這么談起來,自然一拍即合,孟硯青也提到了香港品牌黃金飾品在大陸銷售的資格問題。

    彭福祿道:“這次我們開辟專柜也是上面允許的,要試著進行多樣化經(jīng)營,在改革開放中開辟新的路子,既然深圳可以辦一個特例,有一個中英街,我們首都飯店也可以嘗試新的模式,這個我來找路子,走通上面的渠道,設法拿到經(jīng)營許可證就是了�!�

    孟硯青等得就是這句話。

    其實就她的了解,她知道首都飯店既然想開柜臺,柜臺想多樣化,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并不存在什么困難,所以才敢在謝敦彥面前夸下�?冢聦嵶C明賭對了。

    只要雙方都見到好處,必然彼此也都愿意讓步,她東邊一撮合,西邊一忽悠,這事情就成了,最后首都飯店和鴻運珠寶出錢出力,她正好空手套白狼。

    這邊首都飯店走著審批流程,那邊鴻運珠寶也開始擬定合同。

    孟硯青這個中間撮合的,也開始琢磨著下一步的行動。

    那天陸緒章打電話問起她的進展,她也就提到:“你看我接下來還有別的打算,還得考大學,我肯定沒時間一直看店,所以我得找一個人,你幫我想想,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嗎?”

    其實她是想著,以后可以吸收王招娣胡金鳳她們幫自己看店,慢慢地把她們培養(yǎng)起來。

    畢竟她們有首都飯店做服務員的底子,已經(jīng)有了基本的服務意識,且有些英語底子,以后可以和各種人打交道,這樣她們跳到珠寶店來做銷售人員,還是比其它新人強。

    當然最關鍵的是,她既然要做這一塊,那就必須有自己足夠信任的門店掌柜,這幾個她知根知底比較信任,都是可以發(fā)展培養(yǎng)的。

    不過現(xiàn)階段來說,她需要一個懂行的,一個有經(jīng)驗的來幫她坐柜臺。

    王招娣她們肯定不行,沒法給她撐臺面。

    陸緒章聽了后,卻是道:“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孟硯青:“誰?”

    陸緒章:“你還記得,以前經(jīng)常去咱們家走動的那個胡悠藍嗎?我們結婚后,她還時常過來看你�!�

    孟硯青心里一動:“她?她現(xiàn)在在哪兒呢?”

    這胡悠藍可是一個能耐人,四十年代末,她才十幾歲,就開始闖蕩北平城了。

    她讀過書,識字,還會英語,很會來事,認了陸家奶媽當干媽,就靠著這個,時常出入陸家。

    解放前陸家是響當當?shù)拇髴�,稍微沾邊就能撈些好處,一來二去的,她開了一家小店,賣一些精巧花邊,當時陸家照顧她生意,她背靠大樹好乘涼,她自己又精明能干,在廊坊二條開了一家小門臉,賣些從別處收來的喝揉貨,倒是也能掙一些錢。

    解放后,日子自然不比以前,她越發(fā)攀著陸家這門關系,時常上門走動,她處事伶俐,但是也不會顯得太趨炎附勢,分寸拿捏得恰恰好,做事又周到,陸家人倒是不反感她。

    她這買賣一直做到六十年代末,世道突然變了,她趕緊收了生意,又給自己改名字,本來好好的胡悠藍她改成了胡愛華,也算是響應了時代潮流,竟躲過一劫。

    孟硯青病逝前,那時候陸家其實也受了沖擊,地位大不如前,但她知道孟硯青病重,還特意去探望過,依然是禮數(shù)周到。

    就憑這個,孟硯青還是念她一個好的。

    這世上八面玲瓏的人多得是,但有些人,你哪怕知道她在巴結討好有所圖,但只要存著幾分良心,就依然還能結交。

    陸緒章道:“之前母親去世,她特意過來,我還見過。她現(xiàn)在沒什么事,早早退休了,四處閑逛,無所事事的,那天我和她聊過,她說是想找個事干,可惜成分不好,沒什么機會,現(xiàn)在年紀大了,不知道做什么�!�

    孟硯青:“太好了,我去找她!”

    這胡愛華以前專收喝揉貨的,何為喝揉貨,就是那些走街串巷收各家雜貨的,收了后賣給她,她再從中挑揀,找出里面值錢的金邊銀邊剪下來,熔煉了再賣給別人掙錢。

    偶爾她也能靠著眼力界好歹撈一些珍稀物件發(fā)個小財。

    這樣的人,可是從垃圾堆里撿寶練出來的,眼力沒得說,關鍵是八面玲瓏開店絕對沒問題。

    當然還有一個,她沒兒女,自己五十多歲了,這個年紀屬于還算有些體力繼續(xù)干一番事業(yè),但通常來說不會野心勃勃另立門戶的。

    真是再好不過的一女掌柜了!

    第70章

    下金蛋的雞

    孟硯青大致打聽了胡愛華經(jīng)常出入前門一帶,當下便也過去那邊逛逛。

    前門聚集了大把的老字號,解放后公私合營,都是國有單位了,各大品牌經(jīng)營發(fā)展得好,如今改革開放,這邊熙熙攘攘都是人。

    這里各樣物件都有,竟然也有珠寶首飾,孟硯青看了看,古董大部分都是清末或者民國后的,不是什么好年份,也有蘇繡、顧繡和蘇杭絲綢等,除此還有各樣珠寶首飾。

    至于那些珠寶首飾都是做工精細的樣子貨,時新,鑲工精美,不過用料卻不實誠,這都是賺外國人錢的。

    她這么看了一遭后,想著自己開一個香港黃金的柜臺,到底是獨一無二的,到時候就算賺不到外國人的錢,但中國人肯定是烏泱泱來買。

    她隨意逛著,逛到了瑞林祥綢緞莊,倒是看中了一套真絲軟緞被面,一看就是好的,她以前都是用這種被褥,睡著舒服,不會覺得咯。

    她有些喜歡,但也說不上多喜歡,反正現(xiàn)在她的床鋪都是陸緒章?lián)Q過的,最好的了,睡著也舒服,就不想浪費那個錢了。

    她這么看著的時候,便要出去店面,誰知道一抬眼,就見掌柜旁邊坐著一個老太太,赫然正是那胡愛華。

    當下也是意外,本來沒指望,不曾想她就在這里。

    那胡愛華顯然也在看著新進的那一批蘇緞,孟硯青從旁看著,見她剪著柯湘頭,穿著一件絳紫色薄絨線兩用衫,下面是燈芯絨長褲,這身打扮不算多新潮,但就五十多歲老太太來說,算是很時髦了。

    孟硯青從旁聽著,聽那意思,胡愛華想和掌柜買一些碎布頭,打算把這些布頭拿回去拼接成個門簾。

    孟硯青聽著這話,約莫意識到,現(xiàn)在胡愛華經(jīng)濟條件不會特別寬裕了。

    想想也是,經(jīng)過那十年,她這樣的能全尾全須地活著就很好了,哪還能像以前一樣手頭闊綽。

    那胡愛華這么挑揀了一番碎布頭,滿載而歸,結果一抬眼,便看中了孟硯青看的那件軟緞被面,她看了好一會,才道:“這個做得可真好�!�

    孟硯青便從旁道:“是還不錯,這位嬸真是好眼力�!�

    孟硯青這一說,胡愛華看過來,一看之下,便驚到了。

    她驚訝地望著孟硯青。

    孟硯青禮貌地笑笑,是陌生人那種含蓄友善的笑意。

    胡愛華卻忙叫住她:“這位女同志,你,你——”

    她竟說不出什么來。

    實在是太像了,關鍵是,那孟硯青已經(jīng)去世十年了,而眼前姑娘看著也就二十歲上下,怎么想怎么不合常理。

    孟硯青道:“嬸,怎么了?”

    胡愛華見孟硯青不像認識自己的樣子,只好道:“女同志,你姓什么,我看著你像極了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孟硯青道:“我姓孟,叫孟硯青�!�

    胡愛華一聽,驚訝不已,狐疑地道:“你叫孟硯青?”

    孟硯青頷首:“原先叫孟建紅,后來家里人給改的,說是隨著一位有福的親戚取的�!�

    胡愛華聽這話,陡然明白了:“你知道新街口的陸家嗎?你們本家有個姓孟的嫁給他們家�!�

    孟硯青:“當然知道,我們是祖上聯(lián)過宗的親�!�

    胡愛華恍然:“那我明白了,怪不得呢,你和她長得可真像。”

    不過竟然取了一個和人家一樣的名字,這小算盤打得有點噼啪響了。

    孟硯青便笑了:“是,別人都說我和她長得像,因為這個,我也打小學學珠寶首飾,想著以后做這個買賣呢�!�

    胡愛華:“那怪不得,說起來,我和她可是熟得很,那可真是一個大美人,性情又好,學問又好的,可是年紀輕輕的——”

    她搖頭嘆息:“可惜了,可惜了!”

    孟硯青便也跟著嘆了一聲:“我聽我家里提過,是挺可惜的,她死得不是時候,再多撐一兩年就好了。”

    胡愛華:“說得可不是嘛,其實她多撐一年,也就熬過去了。”

    兩個人這么說著,竟憑空多了幾分親近,于是孟硯青便約了胡愛華去一旁的咖啡館喝咖啡。

    其實這咖啡很貴,都是供應外國人的,胡愛華看孟硯青闊氣,自然是喜歡,她就喜歡這些時髦的,奈何手頭窘迫。

    兩個人坐著喝咖啡時,胡愛華也是機靈人,她和孟硯青聊了幾句后,很快就套出來許多話,知道孟硯青是香港珠寶公司在大陸的總代理,而且還在首都飯店包了一個柜臺。

    她驚嘆不已:“看不出呢,年紀輕輕的,這么能干,有本事!”

    孟硯青只笑笑:“運氣罷了,說起來,也是多虧了陸家那邊,我和那沒了的親戚長得像,借了她的光�!�

    胡愛華聽著便笑了,笑得意味深長,她贊賞地道:“這是一樁巧宗,我聽說陸家那位,可是一直惦記著,這不,前頭的那個走了十年了,他還是沒結婚呢�!�

    兩個人這么聊了一番,散的時候,胡愛華說好了趕明兒再過來找孟硯青,她有一個床圍子送給孟硯青用,孟硯青自然應著。

    她知道,不需要自己做什么,胡愛華會順著桿子往上爬。

    用陸家狐假虎威,再拿首都飯店柜臺做噱頭,胡愛華肯定抓住這個機會。

    別看這老太太五十多歲了,但她是舊社會闖蕩出來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做柜臺有經(jīng)驗。

    孟硯青自己各方面都不差,什么都懂,但她唯獨有一樣不好,到底是自小富貴千金大小姐做慣了的,嫁到陸家也是被千嬌百寵的,雖說如今沒了往日架子,但讓她站在柜臺前四處逢迎說好話,她還真做不到。

    胡愛華就有這個本事。

    *

    連著兩天,她都忙著和謝敦彥接觸,和謝敦彥初步敲定了合同。

    謝敦彥自然有專門的律師來處理這些,相比之下,孟硯青就顯得勢單力薄了。

    以前陸家有不少法律學大部頭著作,陸緒章喜歡讀,她偶爾也讀讀,雖然都是死板條例而不是什么實務,不過舉一反三,她倒是多少知道一些,不至于吃大虧。

    當然光有這些還不夠,恰好這個時候霍君宜邀請她共進午餐。

    她現(xiàn)在自然沒這閑心,忙著搞大事呢,霍君宜便問起來,她也就說了現(xiàn)在的情況。

    霍君宜一聽這個,也是意外。

    他知道孟硯青的打算,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但他的想法還停留在“認為可以搞搞”。

    這幾天他忙著珠寶展覽會的工作,這邊珠寶展覽會也才剛結束,他也想著問問她情況,看看怎么開展工作,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已經(jīng)和謝家少東家談妥了,竟然要簽合同了。

    他意外:“這么快?這才幾天?對方就決定了要簽?你確定?”

    孟硯青:“是,他能做主,他打算盡快簽了�!�

    她大概明白,謝敦彥這也是在搶,搶著把這件事辦妥了。

    霍君宜聽著,抿唇笑了,他有些慚愧地道:“我明白了�!�

    他是在國有企業(yè)待習慣了,在這種系統(tǒng)內(nèi),辦一件這種大事需要寫報告申請,需要等待上面審批,一層層審批后再執(zhí)行,做事效率非常慢。

    這種整個大陸的合作代理從有意念到簽合同,估計怎么也得幾個月了,哪可能想到人家竟然幾天就決定要簽合同。

    他笑著說:“是我習慣了國有企業(yè)的低效率了,現(xiàn)在改革開放,和港澳臺同胞打交道,還是得多適應。”

    孟硯青:“慢慢來吧,時代會變,人的思想也會變�!�

    當下霍君宜便找了律師,幫著孟硯青一起研究合同。

    他們珠寶進出口公司自然有些和港澳臺企業(yè)打交道的經(jīng)驗,對于這種合作的注意事項也多少知道,那律師幫著孟硯青反復研究,最后總算敲定了合同。

    那天和謝敦彥簽下合同后,一切塵埃落定,孟硯青也松了口氣。

    再過幾年,國內(nèi)珠寶市場政策逐漸放開,她手握香港珠寶獨家代理權,到時候就是嘩啦啦的錢財進賬,當然了她現(xiàn)在下手早,等于小成本或者無成本提前套住一塊大肥肉。

    這也是撿大漏了。

    拿著那鴻運珠寶獨家代理權,她又和首都飯店談柜臺問題,包括門面裝修,經(jīng)營資格證書等,這些自然都由首都飯店負責,他們愿意付出一些成本引來這只金鳳凰。

    最后談判焦點在于柜臺的位置,畢竟他們將有五十多個柜臺,誰占據(jù)什么位置這都得掰扯情況,最惹眼位置和不好位置能差出很多。

    然而在這一塊,首都飯店卻并不讓步,畢竟目前和他們談的商家有王府井,也有菜市口百貨大樓,更有一些上海老牌商家,這些一個個都是國有企業(yè),架子大得很,如果柜臺位置不好,那就是下他們面子,他們肯定不干。

    孟硯青自然也據(jù)理力爭,如此拉鋸一番后,最后終于談妥了一處位置,比王府井百貨大樓的柜臺稍次一些,但相對也是中上位置。

    孟硯青還算滿意,不過還是根據(jù)這個又再次要求,要求他們在抽成方面做一些讓步,這事情談到這里,對方也是沒法了,只好向上面審批,認了。

    至此,孟硯青手握首都飯店柜臺的合同和鴻運珠寶的代理合同,這就是能下金蛋的雞,她覺得自己以后可以躺著數(shù)錢了。

    這時候,胡愛華也過來給她送床圍子了,她趁機提起自己的需要一個掌柜,雙方自然一拍即合。

    于是很快談妥了工資待遇,也會按照銷售金額給胡愛華適當?shù)奶岢�,談妥后,由胡愛華全權負責,這柜臺緊鑼密鼓地張羅起來。

    這件事辦得迅速而隱秘,前后也不過幾天功夫罷了。

    這天,謝敦彥要離開北京,他顯然也很是春風得意。

    香港珠寶公司和大陸的合作目前主要是三來一補,在深圳一帶加工,加工過后再進行外銷,而大陸這邊市場對于香港珠寶公司來說,那就是一片荒蕪的□□。

    現(xiàn)在大陸正在改革開放,未來如果經(jīng)濟發(fā)展的話,這么大的人口基數(shù),將是一塊非常有潛力的市場。

    在其它香港珠寶公司還被大陸市場保護政策擋在門外的時候,他竟然能將鴻運珠寶的店鋪開到了首都飯店的柜臺,讓中國最有實力的八方來客看到他們的品牌,這就已經(jīng)贏了。

    這件事甚至已經(jīng)和是否掙錢沒有關系,更多的是廣告,是對市場的試探。

    所以當他終于和首都飯店以及孟硯青簽訂了三方協(xié)議后,他也松了口氣。

    他知道這是自己在家族內(nèi)部的一塊基石,也許他的兄弟開辟了歐美對準了亞非拉,但他至少把中國大陸這片市場給牢牢地盯住了。

    因為這個,在塵埃落定后,他顯然也想好生慶祝下,正式公布。

    于是他在山海酒樓擺下宴席,要正式公布這次的合作事宜,參會者除了鴻運珠寶在大陸地區(qū)的相關人員外,也包括首都飯店的彭福祿、中國珠寶進出口公司的工作人員以及其它一些相關職能部門的政府官員。

    因為霍君宜也要過去,本來霍君宜約著孟硯青一起過去的,不過因為柜臺布置問題,胡愛華要和孟硯青商量,所以她倒是晚了一些。

    好在首都飯店外面永遠都有出租車,她便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過去山海酒樓。

    這山海酒樓也是北京城數(shù)得著的了,她過去的時候,酒樓整三層都被包了下來,裝扮得金碧輝煌不說,還掛了紅底金字的慶祝條幅。

    她進去酒樓,過去一樓大廳,便要按照指示牌拾階而上,誰知道這時候,卻看到了一個老熟人,羅戰(zhàn)松。

    孟硯青認出來,站在羅戰(zhàn)松身邊的正是鴻運珠寶大陸區(qū)負責人孫經(jīng)理,兩個人顯然很熟,正在那里低頭嘀咕著什么。

    聽著那話語,孫經(jīng)理想把羅戰(zhàn)松引薦給謝敦彥,羅戰(zhàn)松也精心準備了禮物?

    這人……想多了。

    顯然這位得益于對未來幾十年的先知優(yōu)勢,確實是能搞不少事情的。

    他本來也確實可以搞出不少事情來

    。

    但是可惜,他遇到了自己,既然遇到了自己,總歸還是棋差一招。

    那羅戰(zhàn)松乍看到孟硯青,也是一愣,之后便笑了。

    他從口中拿出煙來,輕輕吐了口:“這不是孟大小姐嗎,怎么,不在首都飯店當服務員了,跑來這里了?”

    他是故意這么說,想在那孫經(jīng)理面前貶低一把孟硯青。

    孟硯青眼神淡淡的:“羅先生,好巧,又遇到了�!�

    羅戰(zhàn)松噗地笑了,他沒說話,只是看了眼孫經(jīng)理。

    那孫經(jīng)理見此,擰眉:“這就是那位孟小姐吧?”

    羅戰(zhàn)松:“是。”

    孫經(jīng)理如有所思地看了眼孟硯青,便懂了。

    他笑著說:“孟小姐過來這邊是?”

    孟硯青:“鴻運珠寶少東家在這里擺下宴席,我也過來湊個熱鬧。”

    孫經(jīng)理哈哈一笑:“這得有邀請函才可以進入,孟小姐,你有邀請函嗎?”

    孟硯青笑道:“我確實沒有邀請函,不過我朋友就在里面,是朋友請我來的。”

    羅戰(zhàn)松嗤笑一聲:“你以為這里是首都飯店,還有人護著你,隨便讓你進出嗎?這是香港企業(yè),不是俯首聽令的國企了!”

    他這么說著,恰好霍君宜出來了。

    霍君宜作為中國進出口珠寶公司的代表,那孫經(jīng)理自然頗為敬重,畢竟這進出口公司掌控著大陸地區(qū)的珠寶進出口配額。

    孫經(jīng)理殷勤地上前打了招呼,笑著和霍君宜說話:“霍主任,怎么出來了?”

    今天的霍君宜穿著筆挺的深藍西裝,打了領帶,年輕俊朗。

    他略和孫經(jīng)理頷首,便笑著對孟硯青道:“我想著你差不多應該到了,便出來接你�!�

    孟硯青笑道:“我是不是來晚了?”

    霍君宜:“不晚,正好,走吧,我陪你進去�!�

    那羅戰(zhàn)松見此,微怔了下,之后便明白了。

    在那珠寶展覽會上,好像孟硯青就和霍君宜勾搭上了?

    她可真行,竟然連這個關系都走通了!

    孫經(jīng)理也是意外,他看都這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可能被羅戰(zhàn)松坑了。

    看來這孟小姐有些關系門路?

    一時霍君宜陪著孟硯青過去宴會廳了。

    孫經(jīng)理蹙眉,看了眼羅戰(zhàn)松:“這個珠寶進出口公司的霍先生,他可是主辦了珠寶展覽的,我聽說他在進出口公司說話很有分量?看上去孟小姐和他很熟?”

    羅戰(zhàn)松笑了聲:“不過仗著女色罷了,她就這點能耐�!�

    孫經(jīng)理有些將信將疑。

    他想著剛才孟硯青的樣子,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灰色羊絨大衣,系了樣式別致的圍巾,整個人看上去美麗知性,說話也篤定從容,就讓人感覺很有氣場。

    她不像是羅戰(zhàn)松口中的那種人。

    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jīng)和羅戰(zhàn)松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當下只能道:“走,我們上去吧。”

    第71章

    猝不及防的相遇

    三樓已經(jīng)裝扮得金碧輝煌,前面還設置了展示臺,是鴻運珠寶的發(fā)展歷程以及輝煌成就,霍君宜陪著孟硯青過去后,謝敦彥忙起身相迎。

    他笑著和孟硯青握手,先給身邊人都介紹了孟硯青,不過沒提合作事宜,這個要等下正式宣布。

    周圍人等,知道的自然明白,不知道的難免疑惑,不知道孟硯青是何許人也。

    他們見孟硯青實在是時髦漂亮,她這么一出現(xiàn),幾乎在場所有的男女目光都在她身上了,且看她和謝敦彥仿佛很是熟稔,難免猜著,是不是男女朋友。

    而孫經(jīng)理也很快帶著羅戰(zhàn)松入場了,他們進來后,看到孟硯青竟然坐在謝敦彥身邊,也是倏然一驚。

    要說孟硯青和霍君宜熟,他們也就認了,畢竟是大陸方面內(nèi)部的關系,孟硯青自己有背景,認識個把人不算什么,再說霍君宜也不過是珠寶進出口公司的一個主任罷了。

    可謝敦彥不一樣!

    羅戰(zhàn)松大皺眉。

    他當然知道那首都飯店珠寶柜臺的生意,沒想到孟硯青竟然和謝敦彥勾搭上了,這么一來的話,那豈不是孟硯青這個事就辦成了?

    她辦成了的話,會不會給自己使絆子?

    以羅戰(zhàn)松的意思,他是想和鴻運珠寶公司合作,拿到他們珠寶的代理權,這樣自己就能借雞下蛋,在大陸進行珠寶的生意了。

    雖然如果鴻運公司給首都飯店柜臺供貨,也不至于影響自己太多,但讓孟硯青占了這個大便宜,終究心里不痛快。

    現(xiàn)在看著孟硯青和謝敦彥這么熟,他皺起了眉頭,他坐在那里,便在心里打著腹稿,想著等會和那謝敦彥說話,他該怎么說服他。

    自己擁有來自未來的經(jīng)濟知識,對將來有足夠的預判,也看過一些這方面的論文,英語又好,他對于說服謝敦彥這么一個香港生意人還是很有信心的。

    恰好這時候,孫經(jīng)理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頓時明白了,也是跟著孫經(jīng)理上前。

    孫經(jīng)理先和謝敦彥打了招呼,之后便將羅戰(zhàn)松引薦給了謝敦彥。

    羅戰(zhàn)松很是篤定地笑著說:“希望有時間能和謝先生細聊�!�

    對于謝家的種種家族斗爭,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完全可以在里面攪和一把,讓謝敦彥對他死心塌地信服,從此成為他最大的助力。

    謝敦彥并沒太放在心上,微頷首,客氣但是略顯疏淡地打了招呼,這時候又有其它客人過來,謝敦彥便又將孟硯青介紹過去。

    羅戰(zhàn)松看著站在謝敦彥旁的孟硯青,越發(fā)疑惑,想著謝敦彥怎么這么看重孟硯青,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時候,人差不多來齊了,先由孫經(jīng)理進行了幾句開場白,大家鼓掌,之后是謝敦彥講話。

    他先大致講了講了鴻運在深圳的發(fā)展和布局,以及鴻運對中國市場的信心,最后終于宣布道:“今天有個重要的事向大家宣布,就在三天前,我們鴻運珠寶公司決定和孟硯青小姐合作,由孟硯青作為我們珠寶公司在大陸的產(chǎn)品總代理�!�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那羅戰(zhàn)松臉色瞬間變了。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說孟硯青已經(jīng)拿到了鴻運珠寶的供貨協(xié)議,可以把鴻運珠寶的門店開在首都飯店,這個他信,畢竟孟硯青還是有些能力的,畢竟看上去孟硯青和謝敦彥這么熟稔的樣子!

    但是如果說她直接拿下鴻運在大陸的產(chǎn)品總代理,這?

    他無法理解。

    這其實是超脫于時代了!

    畢竟如今的大陸珠寶市場其實是半封閉的,比如黃金,那就是內(nèi)外涇渭分明,是不可能隨意買賣的,至于其它珠寶玉器也是需要審批的。

    可以說大陸的珠寶市場就是國有企業(yè)的天下,還輪不到這些港澳企業(yè)插這么一腳。

    他就是想仗著這點信息差,提前預訂了這鴻運珠寶的代理權,如此一來,他就能坐擁一只會下蛋的雞,等到瓜熟蒂落,他就能發(fā)大財了。

    結果——

    孟硯青竟然直接簽了鴻運公司在中國大陸的總代理,那他還能撈到什么!

    這個女人已經(jīng)把他的路都給走了!

    他不敢相信地望向孟硯青,實在無法理解,她到底怎么搭上了謝敦彥這艘船的!

    而孟硯青,在那掌聲中,起身,笑著和大家打了招呼。

    三層足夠暖和,她只穿了一件淡米色羊絨裙,嬌艷雍容,站在人群中,猶如一顆瑩潤的珍珠,讓所有人眼前一亮。

    人們交頭接耳,震驚,不敢置信,不過還是連忙鼓掌。

    謝敦彥在眾人的掌聲中,滿意地坐下來,這時候宴席開始了,在觥籌交錯中,謝敦彥笑看向一旁的孟硯青:“孟小姐,我突然明白了,我們確實大有淵源�!�

    孟硯青:“哦?”

    謝敦彥:“二十五年前,我那個時候還小,爹地曾經(jīng)帶著我拜訪了一位孟姓老友,聽爹地說,這是他的恩人�!�

    孟硯青:“你說的孟姓老友,是我族中長輩,那也是我的恩人�!�

    謝敦彥笑了:“沒想到我們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

    孟硯青舉杯,笑道:“所以,希望上一代的交情能夠在我們這里延續(xù)�!�

    謝敦彥和她碰杯:“我相信,一定能!”

    *

    宴席結束時,孟硯青準備離開,結果一起身,倒是有不少人都圍過來,彭福祿也在,一疊聲說恭喜,還有其它一些眼熟或者不眼熟的。

    當然更有人好奇,不明白孟硯青為什么攬下這么一攤子。

    有些知道根底的,明白她才是真正一窮二百,她到底是怎么拿下這鴻運珠寶大陸代理權的。

    對此,孟硯青也只是笑著客氣幾句,這時候恰好霍君宜也要離開,便陪著她一起出去。

    等到終于走出山海酒樓,大冬天,外面冷冷清清的。

    霍君宜笑著說:“我送你回去吧,我們單位的車就在那邊。”

    孟硯青:“其實不用了,這邊有出租車等著呢,我打一輛車——”

    這么說著,她就看到了一輛車恰恰好停在她面前。

    霍君宜微怔,疑惑地看過去。

    那是一輛紅旗轎車,那輛車的型號和車牌都在彰顯著車子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在這片大陸上,有些車牌是金錢無法辦到的,作為這個系統(tǒng)內(nèi)的一份子,霍君宜自然明白。

    他正疑惑著,就見車窗落下,他和男人的視線對上。

    他的心便陡然一頓。

    定睛看時,在光影和黑暗交融之處,那墨黑的眸子中有著平靜到讓人畏懼的審視。

    他下意識地明白,這并不是一個普通人。

    這時候,就聽身邊的孟硯青道:“你怎么過來了?”

    言語之親昵,讓他意外。

    他側首看過去,卻見孟硯青正笑看著對方。

    他越發(fā)疑惑,便看向那男人。

    男人臉上的審視已經(jīng)蕩然無存,換上了一幅溫潤的笑容。

    他笑望著孟硯青:“下班后,想到你在這里,便順便過來等一會,怎么,我來得不巧?”

    說完,他的視線再次落在霍君宜臉上。

    他依然是笑著的,不過那笑里卻帶著涼淡的打量和研判——這是一種看似溫和,但其實能帶給人很大壓力的目光。

    孟硯青便笑著道:“那我介紹下吧。”

    說著,孟硯青先給霍君宜介紹了陸緒章,當孟硯青介紹的時候,霍君宜便陡然明白了。

    怪不得呢。

    這個人他聽說過,也算是當今的風云人物,曾經(jīng)出席過幾次重要的國際會議,據(jù)說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外交手段了得,但是關鍵時候又能言語犀利當仁不讓,總之此人屢立大功位置關鍵前途大好。

    只是,此人此時看著自己的目光,那分明是蓄而不發(fā)的敵意。

    他沉默地聽著孟硯青向陸緒章介紹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孟硯青對自己是有一點好感的,而這位陸緒章竟然對孟硯青有好感?

    這時候,陸緒章笑望著霍君宜,道:“麻煩霍先生了,不過就不勞霍先生送她回去了,我這里正好順路。”

    他笑得涼淡,言語客氣中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疏冷。

    霍君宜抿了抿唇,看向孟硯青。

    孟硯青其實并不覺得有什么,對于陸緒章的行為,她是默許的。

    她想談對象,這沒錯。

    但是她不可能因為談對象和自己兒子疏遠,所以將來的對象就得接受她有一個像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的干兒子。

    至于這個干兒子的爹——

    她如果談對象了,自然會和他保持距離,更為疏遠一些,但是一些接觸估計是不能避免的。

    這樣的話,那就趁著這窗戶紙還沒捅破,及早把一切展示給對方。

    反正能接受就進一步發(fā)展,不能接受就君子之交淡如水。

    所以孟硯青笑著和霍君宜說了再見,之后當著霍君宜的面,大大方方地上了陸緒章的車。

    兩個人都是坐在后座的,陸緒章側首,淡看了孟硯青一眼。

    孟硯青若無其事,一臉坦然。

    陸緒章看向窗外,微抿著唇,不再說話。

    有司機在,有些話不太適合說,還是回家說吧。

    第72章

    相約

    靜默地進了家門,兩個人進入客廳,打開燈,坐下來。

    最開始大家都不談霍君宜,很自然而然地說起家常。

    孟硯青:“亭笈呢,今天怎么不見人影?”

    陸緒章:“過去父親那里了�!�

    孟硯青笑道:“怎么突然想起來去接我?”

    陸緒章:“天不早了,不放心你,我也沒想到正好撞上那位霍先生,真是不巧�!�

    孟硯青并不在意:“也沒什么……”

    陸緒章抬起眼皮,仿佛不經(jīng)意地道:“他不會誤會吧?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孟硯青聽著,挑眉,看著陸緒章,之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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