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思緒蹤跡詭秘,流竄回剛才的場景。
少年骨骼如野蠻向上的麥苗,生長得快,在長身體的同時,心里那點欲望也同樣橫生。他心猿意馬地想著剛剛的對視。許是下雨的緣故,室內(nèi)空氣中氤氳著濕氣,連帶她的那雙亮而有神的眼睛也染上了濕意,眼波下帶著毫不躲避的直白。
像幽深的大海,而他就是在浪靜風恬的海上航行的小船,突遇前方?jīng)坝坷顺保幌伦訉⑺藗徹底。
他不懂那直白代表著什么,也猜不透,只有驟然加快的心跳在提示他,不能再繼續(xù)看下去了,不然一定會將他晦澀的秘密和盤托出。
他只能佯裝鎮(zhèn)定自若,狼狽地撇開眼。
對視什么的,太嚇人了。
他承認,他的心理素質(zhì)很不好。
·
運動會的那一周,每個人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
薛理科偷偷摸摸帶了兩副牌來,他特意把幾個人的位子都挪到班級區(qū)域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排被綠絨大傘似的樹蔭遮蓋著,是整個操場里為數(shù)不多曬不著太陽的地方。
陳覺非坐在一邊不想動,他低頭光明正大地玩著手機。
附中是不允許學生帶手機的,但是在運動會的這幾天,帶手機的學生不計其數(shù),班主任也適時大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是玩手機,其實是在準備十月底的CMO聯(lián)賽。
上學期期末,陳覺非被岑柯逼著參與中國數(shù)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預賽,美其名曰進了預賽就等于半只腳踏進清北大門,想不到這大門背后還有層層門檻,預賽之后是聯(lián)賽,聯(lián)賽之后是決賽,決賽之后還要集訓。
用于真意的話來說,陳覺非這是歪打正著進了聯(lián)賽。每次這個時候,陳覺非都會一臉拽的不行的樣子,輕描淡寫地提點她注意用詞。
蔣英語拿著六根烤腸,遠遠望去像一束花,小胖子興沖沖地跑過來,臉上肥肉都在抖。他把烤腸一一遞給他們。
于真意奪過原本要給陳覺非的那一根,她一手拿一個:“他不吃的,他不吃的,給我好了�!�
眾人:“......”
于真意咬了一口烤腸,面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淀粉腸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烤腸。我要是考不上大學就擺地攤賣淀粉腸去!”
張恩儀贊同:“純?nèi)獾碾y吃,淀粉腸好吃�!�
蔣英語和張恩儀為了那烤腸爭辯起來。
于真意湊過去看陳覺非的手機屏幕,看到那復雜的題,才想起這件事:“你什么時候去�。俊�
陳覺非:“本來是九月中旬,但是今年推遲到十月底�!�
于真意咬了一口烤腸:“我今年拿不到男子三千的金牌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明年也沒有運動會了嗚嗚�!�
陳覺非把目光落到她臉上:“我的錯。要不我讓姜衡下來,我去替他?”
于真意趕緊拒絕,她只是開個玩笑,怎么能讓陳覺非去跑步呢。
“顧卓航你怎么回事啊,我出的是J,你拿3壓我,跟我開玩笑呢!”薛理科咒罵。
于真意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回牌面中。
顧卓航慢吞吞地哦了聲,把3收回,隨手扔了個Q。
操場上的大喇叭正在呼叫著男子組3000米決賽。
張恩儀一下子沒回過神:“怎么就突然決賽了?”
薛理科皺眉:“大姐,您第一次參加運動會啊,三千要是有決賽預賽還讓人咋活?”
張恩儀難得沒跟他計較:“那顧卓航是不是要去了?”
顧卓航點點頭。
“男子三千之后就是女子三千吧?”張恩儀問。
于真意拿出包里的短褲:“顧卓航,我跟你一起去�!�
她想提前把褲子換好。
兩個人一起往檢錄處的方向走。教學樓在檢錄處的前面,顧卓航?jīng)]往那里走,反而跟著于真意一起往教學樓走。
“你不去檢錄嗎?”
“去洗把臉�!�
于真意哦哦應(yīng)著。她在廁所換褲子的時候,廁所門外正好站著幾個女生。
于真意邊換褲子邊隨意地聽她們說話。
“上次那個學長,為什么沒有加你的Q.Q呀?”
“不知道,但是他也沒有拒絕申請。”
“那就是忘了或者沒看到吧,你要不再加一次?”
“可是如果他就是不想加的話那不是很尷尬嗎�!�
“尷尬什么呀,是追到他比較重要還是尷尬重要?”
女生沉思片刻,最后說:“追到他重要!膽小鬼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我不能做膽小鬼!”
于真意換完褲子出來的時候,外面幾個女生一晃而過,她只能看清最后那個女生的側(cè)臉,黑發(fā)上別著一個嫩黃色的檸檬發(fā)夾。
于真意照著鏡子,把頭發(fā)盤成高高的丸子頭。
她出來的時候,有些驚訝顧卓航居然站在門外等她,他靠著墻,低頭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鑰匙圈,因為那出眾的外貌而在一眾走來走去的學生中顯得有些突兀。
“你不走��?”
顧卓航嗯了聲:“怕你出來沒看見我。”
于真意笑著回答:“不會的,我沒看見你的話我肯定知道你是去檢錄了呀�!�
“你剛剛和陳覺非說的金牌是什么?”
于真意啊了聲,然后反應(yīng)過來:“他去年拿的男子三千金牌送給我了�!�
顧卓航?jīng)]再說話。
兩人往檢錄處的方向走,于真意稍稍落在后頭。
“真真�!彼蝗换仡^,叫她的名字。
“嗯?”
“我不太擅長長跑�!�
于真意微微愣神:“沒關(guān)系啊!盡力就可以了,我覺得不管什么項目,只要能參加,就已經(jīng)超級厲害了�!彼肓讼�,又說,“我就不回班級了,我在跑道外給你加油!”
顧卓航定定看著她,手里的鑰匙圈被他不斷捏緊,不自覺地想要再說些什么,大概是因為壓低了聲線,在旁人聽來透著冷漠,可實則暗暗隱著緊張。
“那你別走�!�
像幼稚又沖動的小孩急于得到一個在旁人看來并不那么重要的承諾。
“好�!庇谡嬉庹f。
第16章
裁判在起跑線處吹口哨,跑三千米的男生依次排開,隨著哨聲和槍聲響起,所有人沒有猶豫地往外沖。
三千米是比拼耐力的項目,前半段顧卓航跑在中間,于真意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腕,索性和其他人一樣就地坐下。志愿者以為她是各班派來的代表,把冰水遞給她,于真意拿過冰水的時候,正好看見薛理科他們晃晃悠悠地過來,陳覺非走在最后頭。
“真真,幾圈了啊?”張恩儀坐在她身邊。
“我也不知道�!庇谡嬉庀掳椭г谙ドw上。
前幾圈的時候,顧卓航始終跑在前五名的位置,任周圍人加速也影響不到他自己的步子。
周圍有女生在說這個跑在前面的男生好帥,于真意贊同地點點頭,而且哪里不擅長長跑了,這不是很擅長嗎。
最后兩圈的時候,只有他和霍凡在角逐。
蔣英語往嘴里塞了口薯片,看熱鬧不嫌事大:“去年是陳覺非和他爭第一,結(jié)果他輸了,今年還是我們班的人和他爭第一。你說,他要是輸給顧卓航,是不是要對我們班都有陰影了?堂堂一個體育生,連著兩年都沒奪冠�!�
“我就見不得一班那幫體訓隊的男的,每天下午都光著膀子在操場上裝逼�!毖砜评浜�。
張恩儀:“切,那是福利好不好�!�
薛理科:“那我光著膀子的時候你怎么不說這是福利?”
張恩儀:“大哥,我要看的是八塊腹肌的高中生,你就算了吧。”
薛理科不服:“媽的,我有腹肌的啊,你要不要看?”
張恩儀捂著眼睛:“薛理科耍流氓,救救我。”
“......”
裁判搖鈴,到了最后一圈,兩人幾乎是在裁判搖鈴的一瞬間,都開始沖刺。伴著這明顯的沖刺,操場上如同滴入冷水的油鍋,一下子炸開。
運動會的長跑是枯燥和冗長的,所有人最期待的不過是最后一圈的沖刺,幾乎是每個人的視線都落在跑道上。
于真意和張恩儀麻利地站起來,和周圍的女生一起尖叫吶喊著。
薛理科對陳覺非說:“哥,你要是腿沒斷,這歡呼聲也有你一份。”
陳覺非拍拍著他的肩膀:“那你給我歡呼一個?”
顧卓航幾乎是和霍凡一起沖的線,最后判定下來是霍凡先過線。
“嘖嘖,你瞧這哥們皺成抹布的臉,如果第一不是他,他絕對會哭出來你信不信?”蔣英語看著遠處的體育生,沒忍住調(diào)侃道。
兩個人在后頭嘻嘻哈哈地笑著。
岑柯在一旁激動萬分,連連豎著大拇指。顧卓航?jīng)]回班級的區(qū)域,他就地坐下,陳覺非拿過一邊的冰水,遞給他。
顧卓航接過:“謝謝。”
于真意在一旁又興奮又緊張,她扯了扯衣服。張恩儀在研究她的丸子頭好像有些松,一會兒建議她扎馬尾算了,一會兒又說劉海跑起來往兩邊撇很難看,不如夾起來。
姜衡剛從三千米的場上下來,他癱坐在地上研究參賽表的空隙里看著兩人:“姐姐,你跑步去的還是選美去的?”
于真意沒搭理他,她把劉海擼起來,低頭看著陳覺非:“放下還是夾起來?”
陳覺非仰著頭,正對著陽光,有些刺眼,他抬頭遮住陽光。逆著光,于真意兩手都把劉海往后薅,露出光潔白皙又飽滿的額頭,臉頰兩側(cè)因為被太陽長時間曬著,像蘋果一樣通紅,她睜著大眼睛,認真地問。
陳覺非身子往后仰了仰,手肘支著草地:“怎么樣都好看。”
就這么一句話,萬年厚臉皮于真意突然紅了臉。
張恩儀皺眉,目光在兩人之間梭巡,直到于真意站在起跑線上時,她都沒明白,就這么幾個字有什么值得臉紅的?
多得是人說于真意好看,她以前不都一臉傲嬌揚著下巴說那還用你說,今天這副嬌滴滴的模樣是怎么回事?
比賽開始,于真意采取去年的跑法,開始的時候她就跑在中間位置,到中后半段時,在她前面的人都已經(jīng)體力不支,于真意慢慢加速。
女子三千進行到一半,男子三千的分數(shù)已經(jīng)全部出來了,主席臺前正在舉行著頒獎。教導主任將獎牌發(fā)給參賽選手。
最后一圈,于真意的體力逐漸耗盡,她微微張著嘴,喉嚨里像是堵上了砂石,難受又令人窒息。
額頭上的汗珠順著滾下來,滾到眼睫上,滴落進眼睛里,有些刺眼,頭發(fā)也黏在了臉側(cè)。
她隨意地抹了一把,感受到身后女生急促的呼吸聲,她咬咬牙,用盡全力向前沖刺。
第一。
在沖線的那一刻,她全身脫力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張恩儀懷里。
三班的男生女生都圍上來,岑柯和楊巧君把水遞給她,于真意現(xiàn)在嗓子像冒了煙一樣,但是她一點都喝不下,話也說不出來。楊巧君輕輕拍著她的背,周圍歡呼聲圍繞不止。
陳覺非彎身拿過一旁沒有拆過的冰水,食指和中指用力,單手旋開瓶蓋。他的目光落在被眾人簇擁圍繞著的于真意身上,正要等人群散去再往前走,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陳覺非回頭,是五六個女生,最中間的那個女生手里拿著一瓶青檸味的波子汽水。
她滿臉羞紅,伸出手,把汽水遞到陳覺非跟前,表情羞赧又期待。
操場上人頭攢動,裁判正在播報下一場比賽的檢錄,跳高跳遠的地方擠滿了圍觀的人,平時沉穩(wěn)嚴肅的班主任為學生破了記錄拿了第一而興奮不止,歡呼吶喊。十月最后的蟬鳴在運動會上落下帷幕,即使天氣仍然燥熱不止,但是時間證明,夏天可能真的要結(jié)束了。
于真意直起身子,喉嚨里的干澀之意絲毫未退,她的眼前有很多人,可她就是透過這么多人,一眼看見了人群外的陳覺非。
她看見那個女生低著頭,把汽水遞給陳覺非。
眼前突然走過一群去沙坑處看跳遠的人,擋住了于真意的視線。
所以她只能看見那個女生黑發(fā)側(cè)邊別著的嫩黃色的檸檬發(fā)夾。
莫名的,她想起廁所里聽到的那段對話,完整的對話她已經(jīng)忘記了,她只記得最后一句——
膽小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她們說的那個人就是陳覺非啊。
膽小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在心里重復了一遍。
于真意掙扎著從張恩儀的懷里起來,她跺了跺酸脹到幾乎在輕微發(fā)抖的腿,慢慢走向陳覺非。
“真真�!鳖欁亢秸驹谌巳和�,灼灼目光對上她的。
于真意:“怎么了?”
少年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混著汗水,他扯了扯衣領(lǐng),摘下脖子上的銀牌,眼睛彎彎,瞳仁黑如溪水底部的黑曜石,澄澈又干凈,原本看人一貫冷淡的眼神里帶著影影綽綽的柔和,無聲又濃烈的情緒釋放著。
他把獎牌遞給她:“只拿了銀牌,你要嗎?”
因為不擅長跑步,所以只拿了銀牌。
也不知道你是否需要銀牌。
操場上喧鬧的聲音仿佛一瞬按下靜音鍵,于真意在恍惚之中,聽見他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那邊,女生遲遲沒有等來陳覺非的回應(yīng)。半晌過后,抱歉的聲音落在她的頭頂:“不好意思,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是再分明不過的疏離感。
女生怔愣,臉變得更紅。
聲音輕緩不急,像和煦春風,又像秋日潺潺溪水,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足了她面子。
同伴扯了扯女生的衣角,女生回過神來:“這樣啊,那不打擾學長了。”
女生和同伴一起往回走,走到一半,她又回頭,似是不甘心:“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陳覺非沒有絲毫猶豫,他說:“是�!�
女生再一次遺憾地笑笑,和同伴離開。
陳覺非轉(zhuǎn)身的時候,看見于真意站在離他不過幾米的地方。兩人的目光恰逢其時地相撞,說不清是不是今天的太陽太猛烈,眼底都是簇然升起的燃燒著的火焰。
于真意兩手捏著衣角,臉上升起的紅暈還沒有散去,蔓延到脖頸。因為長跑過后,頭發(fā)有些亂糟糟的,碎發(fā)貼著頰邊。
已經(jīng)是下午,太陽西沉,少年逆光而站,短發(fā)干凈利落,光沿著線條流暢的臉部輪廓暈染開。于真意站在他的陰影里,視線被他和他身后的瑰麗晚霞涂抹。
她就站在原地,先開口:“陳覺非,我是第一�!�
看,今年你沒參賽,沒有拿到第一,所以我拿到了。
陳覺非挑了挑眉梢,眼神熾烈,點漆的眼睛里像漆黑天穹里藏進了盈千累百的星星,幾近讓人溺斃其中。他伸出手,把冰水遞給她:“嗯,我們真真是第一。”
天空突然掠過一道飛機的身影。
轟鳴聲連續(xù)不斷地傳來。
于真意沒接,她又張了張口,但是那聲音刻意放輕,又被轟鳴聲湮沒。
陳覺非沒聽到,他挑挑眉,似乎在問她剛剛說了什么。
于真意搖搖頭,話語間全然是矛盾:“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說吧。”
因為還不太確定,所以下次再說吧。
飛機飛過,一瞬之間沒了蹤影,只留下一串白色的長線,像絳紅色晚霞中的一抹點綴。
第一天的運動會結(jié)束了。
岑柯和楊巧君招呼著大家把椅子搬回教室,明天早上再搬回來,學生們叫苦不迭。
于真意站在后頭,看著走在前面的陳覺非,他一手拿著自己的椅子,另一只手拿著于真意的。
陳覺非走到一半,沒聽見她嗚嗚泱泱的說話聲,回頭見她還站在原地,短促笑了下:“跟上啊,我還以為你丟了呢。”
于真意大步跑到他身邊:“才不會丟呢�!�
·
后頭男生打打鬧鬧,一段路走得很慢,和前面的大部隊走散了,中間隔著好幾個班。岑柯在前面大聲喊叫著,讓這幫男生走快些,男生們調(diào)皮得很,毫不在意。
姜衡興奮地走到顧卓航身邊:“航哥,我就知道你是在謙虛,什么不擅長長跑,不是還拿了個銀牌嗎?”
顧卓航?jīng)]說話,拎著椅子走在一群人身邊。
薛理科又問:“哥,銀牌給我看看唄,我聽說今年的材質(zhì)跟去年的不一樣,而且還換了個設(shè)計�!�
顧卓航從口袋里拿出獎牌丟給他:“送你了�!�
薛理科傻眼了:“哥,你這樣我會以為你暗戀我的�!�
幾個男生在一旁笑成一團。
顧卓航?jīng)]辯駁,眼皮冷淡地垂著,目光落在緋紅的塑膠跑道上,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少女的悅耳聲音,帶著輕靈笑意:“我已經(jīng)有一枚金牌了,不需要啦�!�
顧卓航的視線凝在她臉上,陽光熱烈又刺眼,眼前模糊了一瞬,使得他沒法分辨清楚,不需要的到底是獎牌,還是人。
他看了眼打鬧的男生群,輕描淡寫道:“隨便吧,都一樣�!�
第17章
運動會放學早,于真意早早地吃過晚飯之后回了房間。她以為跑完三千米之后能很快睡著,卻不想失眠到凌晨兩點。
她把一切歸結(jié)為窗外蟲鳴擾人清夢,可是已然夏末,哪來的什么蟲鳴。
輾轉(zhuǎn)難眠,她索性起來看,手機屏幕上的燈映在她臉上,神經(jīng)慢慢放松,最后她也不知道幾點才睡著。
幸好運動會期間,教導主任不會在門口查遲到。她和陳覺非慢悠悠地往學校里走,中途還買了兩塊油墩子。
自從陳覺非單方面覺得他的腿好了之后,于真意就把自己的小電驢丟進車庫里,讓它再一次積灰。
車道上摩托車飛馳,陳覺非拽著她的衣袖,讓她走在里面。
手剛碰上她的胳膊,于真意條件反射般掙脫開,離他半米遠。
陳覺非:“?”
陳覺非:“你干嘛?”
于真意知道自己反應(yīng)大了點,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躲開,于是她開始慌亂地找補:“你你你你沒事碰我干嘛?”
陳覺非皺眉,陰陽怪氣道:“你是大豬草?”
于真意知道大豬草,一種可怕的巨型植物,碰一下就會對皮膚產(chǎn)生嚴重傷害。
她不明白了,這世界上這么多一碰就能讓人受傷的植物,他怎么就非要給自己整個這么難聽的名字?
她惡狠狠道:“沒錯,你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
陳覺非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頸,輕輕鉗制住她,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他俯身,唇似乎和她的耳朵貼得很近,于真意聽見他輕嘆一聲。
“哦,拜托了于真意,就讓我死在你的手里吧�!�
·
上午的接力結(jié)束之后,于真意還有一個跳遠的項目,田賽不如競賽來的刺激,圍觀的人也少。和于真意一起參賽的同班同學還有江漪,她看見于真意來,不由冷哼一聲,離她遠遠的。
按照比賽順序,于真意在最后一個,她挽著張恩儀的手,沒由來得就和她說起上學路上的事情。
于真意氣憤:“你知道嗎,這人居然說我是大豬草�。�!”
張恩儀贊同:“陳覺非太過分了!”
于真意哭唧唧:“就是啊,我昨天晚上都沒有睡好,一直在想他,他倒好,居然這么說我�!�
張恩儀正要接話,她敏銳地抓住于真意話里的盲點,她眼神銳利,上下端詳著于真意,一連串問題如激光炮似的。
“你在想他?”
“你為什么想他?”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想和他干什么?”
于真意突然語塞,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站在于真意前面的是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她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又很快轉(zhuǎn)過頭去,輕聲和同伴嘟囔:“惹......有點色.情......”
于真意滿腦袋黑線,這兩個女生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小嗎?
“不是,我單純......單純睡不著而已......”
張恩儀又打量了她一眼:“你們早上還說什么了?”
于真意如實回答:“我說你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他說那就讓他死在我手里吧�!�
前頭女生再次回過頭來,她搖搖頭,拖長聲調(diào):“惹......太色.情了......”
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