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跑堂的心道，今兒換了個小廝啊，難怪不認(rèn)識了。
他上前一步：“是王爺?shù)搅耍煺�！�?br />
小廝撐開一把油紙傘，撐著過去。傘上繪制著江南山水。在這嚴(yán)冬的北風(fēng)，倒是一副風(fēng)景。可惜，雪太大了，很快，也就看不清楚到底是個什么畫兒了。
小廝施舍似得丟了二兩銀子給跑堂的。
跑堂的接了，腰彎的越發(fā)低了：“快請，今兒天兒冷的邪乎�！�
這樣的客人來了，跑堂的不是不敢大聲喊的，人家來，你悄沒聲接進(jìn)來就是，萬萬不敢聲張。
老鴇子見了英親王，也不大敢過來，只是笑瞇瞇道：“綠腰今兒可沒客人，正歇著呢�！�
燕子期嗯了一聲，便徑自上樓去了。
自有小廝在下面付錢。
上了樓，還要上樓。整個三樓，就住著綠腰和她的兩個奴婢。
一到了三樓，就見綠腰穿著一身狐貍毛的斗篷，站在門外，看著他：“我就覺得你來了，你果然來了。”
燕子期緊走幾步，過去牽著她的手：“這么冷，外頭站著做什么？”
“剛出來，不冷。雪下得好，我看看雪。”明月樓里外三座樓。往下看，就是燈紅酒綠，襯著白雪，說不盡的看頭。
進(jìn)了屋子，綠腰將自己的斗篷先解開遞給奴婢，又把燕子期的大氅解了遞給奴婢道：“來的正好，溫著好酒呢�！�
“聞見了，一到了天冷，你就愛喝幾口。”燕子期笑道。
他與綠腰相識三年整了。
這三年里，有他最不如意的兩年。
于綠腰，相識情人，更多時候，只是知己。至少，他們發(fā)乎情止乎禮。
“我今兒一早，就覺得你要來，早早預(yù)備著，果然你就來了。來�！本G腰素手纖纖，從小火爐上端著紅泥酒壺，倒了一杯酒遞給他。
淡淡的酒香，一聞就知道是極品佳釀。
燕子期喝了一杯下肚，就覺得酒的熱氣一下子就蒸騰了，渾身都熱乎了。
“你這里，還是一如往常，這次，許久不來了�！弊源蜓嗤醴D，朝中事情多的不得了，又要安排皇兄登基的事，自然是走不開的。
“你忙碌甚好�！本G腰笑道。以前他無事可做，倒是成日里泡在這，可惜，他自己不高興。果然，男人啊，還是要忙起來的。
“你近來可好？”燕子期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問道。
“好，有什么不好呢？成日里被人追著，心情好了，就談一曲唱一曲，心情不好了，我就躲在這閣子里看書作畫，過的很是悠閑�！本G腰淡淡的道。
她狹長的眉眼中帶著一絲愁緒，可惜燕子期看不出。
“王爺好么？聽說王爺有側(cè)妃了？還有孕？”綠腰道。
“是啊。”也不知道為何，他不愿意提起這事，總覺得，與綠腰不該說這個。
“下個月，就是皇兄登基，只怕又要忙，倒是最近還算是有空，你上次說的那個琵琶，我叫人找了，下次來，就給你帶來�！毖嘧悠诘馈�
“好，你帶來，我給你彈一曲，你也很久不曾聽我的琵琶了�！本G腰道。
“是啊，今兒，聽你唱歌吧�！毖嘧悠谕笠豢�，笑盈盈的看著綠腰。
綠腰不語，起身洗手之后，坐在琴前。
淡淡的琴音，淡淡的歌聲，雪夜里也傳不出多遠(yuǎn)，明月樓實在不是個清凈地方。
只是這三層閣樓里，淡淡的琴音帶著絲絲縷縷的哀怨，一點一點的彌漫開。
她唱：君所愁兮，我盡知。我所愁兮，君不理。
君所憂兮，我盡知。我所憂兮，君不知。
唱著唱著，眼淚就那么落了下來，打在琴弦上，一下子就碎的零落。
青樓女子，與王公貴族，本就不該遇見。遇見了，就是一場錯。從無例外。
“綠腰，你愁什么？你憂什么呢？”燕子期已經(jīng)微醺，他呢喃著問。
綠腰看著他漸漸入睡，也問自己：“綠腰，你愁什么？憂什么呢？”
第590章
花凋
燕子期再來明月樓，是七日后。
這一日，沒有雪，明月樓一如既往的紅火。
他上了三樓，就見綠腰坐在欄桿邊上，又在看著遠(yuǎn)處。這一次，是白日里。
“今兒又看什么？雪也沒了�！毖嘧悠诘馈�
“今兒，等你�！本G腰起身，笑了笑。笑容里有種如釋重負(fù)，卻輕易不肯露出絲毫來。
“給你帶來了琵琶�！毖嘧悠谟H自捧著，遞給了綠腰。
綠腰接過來笑道：“我成名多年，接過的禮物不知凡幾，可卻沒有你給的，這也是第一回�！�
琵琶外面，抱著銀色的錦繡套子，她打開，就在外面欄桿上，輕輕撥弄起來。
能聞聽綠腰姑娘的琵琶，是多少人的夢想，在屋里也就罷了，今兒就在這三樓上頭彈奏，不多時，樓下就安靜了下來。
綠腰的琵琶，比之琴更妙。
叮叮咚咚，響徹在冬日的明月樓。
她一身的粉色衣衫被北風(fēng)吹動，連帶著發(fā)絲飛揚著。這一幕，直到多少年之后，還有人津津樂道。
神仙下凡的風(fēng)姿啊。只是那琵琶聲太過凄婉，像是叫人心里都要往外淌淚一般的心酸。
“你的琵琶越發(fā)精進(jìn)了�！毖嘧悠诓恢罏楹�，這一次，真的聽出了悲傷二字。不知道這悲傷，源于何處。
他心里想著，以后還是不要來了。但凡綠腰有所求，他幫著就是。這樣，真的會耽誤了綠腰，綠腰今年，也有二十三歲了。要是能遇見良人，也該有個結(jié)局。
“進(jìn)去吧，我冷了�！本G腰收起琵琶，沒有像以往一樣笑，只是淡淡的。
燕子期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不過，他沒有多想。跟著綠腰進(jìn)了屋里。
依舊是暖香滿室，一切都沒有變化。
“你沒看過我的凌波舞吧，總想給你跳，總也沒給你跳，今兒就看看吧。”綠腰忽然笑道：“我換衣裳去。”
眾人皆知，當(dāng)年綠腰姑娘一曲凌波舞，那是著一身七彩絲衣。而今日，她換了一身雪白的紗衣。冬日里難免突兀。
但是，對于她的舞姿，卻還是極為美妙的陪襯。
婢女親自操琴，彈起一個調(diào)子。就在屋子里，綠腰輕輕一甩衣袖，開始跳起來。
凌波舞之所以叫做凌波舞，是因為跳起來的時候，如同在波浪中飛舞一般，說不盡的縹緲曼妙。
白衣翻飛處，綠腰臉帶著笑意，或是急或是緩，或是起，或是浮。之間白衣與黑發(fā)，漸漸看不清面目。
一曲畢，綠腰緩緩的喘息，看著燕子期：“可還入你眼么？”
“這舞，我此生僅見�！毖嘧悠谟行┿叮瑢嵲谑敲�。如同一朵云，捉摸不定的美。像是隨時就會隨風(fēng)散去一般。
他深深的看著綠腰，像是想深深記住她一般。他忽然不明白，認(rèn)識這么多年來，何以今日，才覺得綠腰就是綠腰呢？
“來，喝酒吧，我還未盡興，今日的琵琶極好，一會我給你彈別的曲子�！本G腰笑道。
像是一個得了好玩具的小女孩一般，迫不及待要展示。
酒過三巡，綠腰起身，有些搖晃的抱起了琵琶。
又是叮叮咚咚的聲音，這一次的曲子，燕子期從未聽過。
琵琶聲后，是綠腰的歌聲。
她的歌喉素來是清雅的，帶著些冰雪的寒意唱到：“別離君，妾自苦，一別不見春深故。別離君，妾自苦，一別再見荒草冢，妾以隨風(fēng)故。”
燕子期心里，一種酸澀，苦悶，聽著綠腰凄婉的歌聲，只能越發(fā)多喝了幾杯。
綠腰繼續(xù)唱：“別離君，妾自苦，留也留不得，去也舍不得。別離君，妾自苦，昔年歡笑極多無？別離君，妾自苦，請君多飲一杯酒，聽妾展歌喉�！�
“敬君一杯酒，勸君莫要走。君不知歸處，寒涼處處有。”
等綠腰的琵琶歌停止，燕子期已經(jīng)呆呆的坐了很久很久。
綠腰放下琵琶，走過去，端起酒：“君且隨意，妾自傾杯�！�
說罷，一杯已經(jīng)冷了的酒就下了肚。
燕子期也端起自己的酒一飲而盡。
“今日的酒，分外烈。綠腰，想離開么？回家鄉(xiāng)去�！毖嘧悠趩�。
“不想。不要過問我那么多，也不要幫我那么多，我要的，你不能給，你給的，我不能要。”綠腰決絕轉(zhuǎn)身，淡笑道。
“可你就在這里一輩子么？”燕子期放下酒杯道。
“王爺�！本G腰叫了一聲：“不如，我們再喝一杯吧�！�
燕子期多少話，也被這一句，都打斷了。
他下定決心，以后……不再來。綠腰的心思，越發(fā)明顯了。
綠腰將冷了的酒重新放上了小火爐不多時，酒香再次溢滿了屋子。
她拿起來給各自酒杯都蓄滿：“綠腰流落風(fēng)塵，諸多不得已之處。這幾年認(rèn)識你，三生有幸�！�
說著，就將酒一口喝盡。
燕子期心里是有痛的，綠腰是何等聰慧，只怕只言片語中，就知道他以后不再來了。
“你……保重，什么時候有事，叫人來，我會幫你�！毖嘧悠诟闪艘槐疲鹕�。腳步頓了頓，到底還是出了門。
綠腰無動于衷，只是將酒壺拿起來，給自己的酒杯蓄滿，想了想，又給燕子期的酒杯蓄滿。
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燕子期那個酒杯：“你到底，還是走了呀。三年了�！�
“你這又是何苦？值得么？”先前彈琴的奴婢進(jìn)來，半跪在她身側(cè)輕聲問道。
“你說呢？你走吧，天地之大，你自然有無數(shù)去處。”綠腰道。
那奴婢深深看了她許久：“其實，你也可以走�！�
“我累了。不想走了，就此別過吧�！本G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就道。
奴婢起身，輕輕搖頭：“情之一字，果然害人。永別了�！�
“永別了。”綠腰也說，不過，她是對燕子期說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綠腰輕聲呢喃。
隨即，她又笑了：“你不是不知，你是不要。也罷，就算你要，我也給不起啊……”
這一夜，明月樓的綠腰姑娘去了。一杯鶴頂紅，一身染血的白紗衣……
第591章
定罪
下午繼續(xù)審，萬家人依舊是打了雞血一般，將與他們有關(guān)的官員們一一供述出來。
萬守業(yè)有種奇異的快感，萬家是完了，但是，好多人都完了啊。
一連三日，萬家被審了個清清楚楚。
早朝上，燕子歸道：“萬家的事情，已經(jīng)清楚了，可有人為他們求情？”
下面鴉雀無聲，誰敢？這可是攝政王親自抓的，他們是有多愛萬家才會求情？
“既然沒有，那么本王就親自定罪�！毖嘧託w起身：“燕子康之罪，不必再說，奪去他所有的爵位，交給宗人府，則一處地方思過去吧�！�
“萬守業(yè)，萬宗，萬豐，凌遲。萬歷，萬齊腰斬。萬家九族之內(nèi)，男丁全部斬首。京城內(nèi)女眷白綾絞殺，別處女眷可發(fā)還本家。萬氏女賜白綾�！�
只有京城之外的萬家媳婦們，才能活下來。只要是萬家女子，還是要殺。
所有人都預(yù)料到了�？梢哉f……預(yù)料的到的比這個慘烈、
他們以為會只是一句話：九族之內(nèi)，雞犬不留。
當(dāng)今真是好手段啊！這樣一來還不是滅了萬家滿門？只是留下婦孺有什么用呢？萬姓子孫還是絕了�。〔贿^，這樣一來，傳出去，萬家只是殺了男丁，攝政王留下了女眷啊。這就是仁慈��！
畢竟，萬家可是什么都做了，說起來，不也跟著燕子初謀反過么？還有什么不能殺？
燕子歸又坐下：“萬家供述之事，本王基本查實�！�
這一句說出來，底下多少人低頭，心里跟貓抓似得害怕。
“本王尚未登基，這些事也都是陳年往事。只要這些事以后不再有，那么本王也不介意一筆勾銷�！�
“曹六�！毖嘧託w叫了一聲。
“哎！”曹六就帶著四個太監(jiān)，抬著一大箱子的卷宗出了萬象殿。
“就在這萬象殿外，一把火燒了就是。過去的事，本王不追究了。以后要是敢再犯，你們自己知道下場�！毖嘧託w道。
眾人忙道：“臣等誓死追隨王爺！”
隨著萬象殿外一把火，所有臣子的心思都算是安定了，感激的，后怕的，不管什么心思，至少大家都認(rèn)清楚一個事實，攝政王手段著實厲害啊。
萬家人被押赴刑場的路上，被百姓扔雞蛋，扔臭菜葉子。
倒不是每個百姓都被迫害過，實則是人性有時候也是惡的，有些人單純只是為了體驗一下打一下當(dāng)朝世家權(quán)貴的感覺罷了。
到了刑場，一共是九十七個萬家男子。
為首的就是萬守業(yè)，萬宗，萬豐，萬歷，萬齊。再往后，是他們的兒子，孫子。
年紀(jì)最大的，是已經(jīng)九十歲的萬家旁枝，只因也是在京城里的。年紀(jì)最小的，是襁褓中的孩子。不過那就不會帶到刑場了，都在府里就已經(jīng)處死了。
這里帶來的孩子，最小也是七八歲的。
曹六親自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萬家受歷代大胤皇恩，爵位，官位無一不高，萬家不思報恩，反而不知足�；锿首颖茖m造反�；锿锶丝�，謀害親王郡王。多年來，貪贓枉法，無惡不作。欺上瞞下朝野中無不受其陷害，阻擋。實乃十惡不赦。本王甚為痛心，幾番忍耐，仍不見萬家悔改。今日終于下定決心，除去此等家族。萬家百年，受盡皇恩，然則卻是大胤毒瘤也！今日除之也為警醒世人，驚醒朝臣。萬家實乃算前車之鑒也！”
這幾乎是親民的圣旨，叫百姓們很是有好感，怒罵萬家的聲音也越發(fā)高漲了起來。
午時三刻一到，首先是已經(jīng)被虐的站不起來的萬守業(yè)，被綁在柱子上行刑。
凌遲啊，百姓們可不多見。一般來說都是十惡不赦者才被凌遲呢。這萬家是謀反過的，還謀害親王郡王，這就是十惡不赦了。該！
隨著萬家人的慘叫，劊子手們手快極了。
但是再是快，也比不過腰斬和砍頭。
不管他們?nèi)绾伟Ш�，怒罵，恐懼，那鍘刀還是一個個落下來了。
就因為要一日之內(nèi)砍這么多人頭，許多鍘刀都是趕制的。白花花的閃著光，看著就叫人毛骨悚然。
砍頭也就罷了，一刀下去，人就斷氣了。
腰斬卻不是如此。
人是心跳沒了，才是死了。也就沒知覺的。
但是腰斬，是從腰部截斷，腸子流了一地，可是一時半會卻斷不了氣。雙手無事，人還掙扎著往前爬。身后留下一道血痕、
其實，人一旦到了這個時候，反倒是不疼了。
創(chuàng)面太大的時候，人都是懵了的。只是茫然的往前爬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萬守業(yè)被凌遲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拖著半個身子爬，禁不住老淚縱橫，又是肉疼，又是心疼。
可惜堵著嘴，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嗚的哭。
刑場上，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嗚嗚的哭聲，以及還在看頭的聲音。
像是人間地獄。
有的孩子被大人帶來的，這會子也都被捂著眼睛不敢看。
大人們又是怕，卻還想看的，也是不忍的直閉眼。
這樣的場面，幾年前看過一回，就是楊家滿門被斬了和柳家滿門被殺了。還有簡家男丁。
這一轉(zhuǎn)眼，就好些年過去了。輪到了當(dāng)時很是赫赫揚揚的萬家。
世事無常啊。
百姓們不禁心里為自己的身份竊喜，他們是沒有身份，但是他們永遠(yuǎn)不會犯下這種九族被誅滅的罪過啊。
百姓，也有百姓的好處呢。
直到最后一個犯人被砍頭之后，這里就只剩下受刑的萬家父子三個了。
而萬家本家里，女眷們都被白綾絞殺了，孩子們也都被處死。萬家家仆，親近的一律絞殺，低等的就都賣出去。
一時間，赫赫揚揚了一百多年的萬家，就這樣樹倒猢猻散了。在沒有起復(fù)的可能性。
這一日，萬婧媛跪在她自己的閣子里，哭的聲嘶力竭。
她想隨著萬家一道去的，可是她居然沒自盡的勇氣。萬家對她是疼愛的，今日起她就成了沒有家的人，這萬象宮，哪里是家呢？
“爹，娘！女兒無能啊……”
第592章
大廈傾
萬家祖籍衢州，不過大萬守業(yè)的爺爺輩，就已經(jīng)都搬來了燕京城。就連祠堂也都一并搬來了。衢州有的，只是祖墳和老宅子罷了。
萬家嫡支在燕京城的宅子，就在正陽大街上。
雖說比不得紅樓夢中榮寧二府占據(jù)了一整條街的宅子，起碼也是高樓連苑起。占據(jù)著很大一片地方。
朱紅色的大門不似以往一樣，難以進(jìn)入。
今日這里，站滿了京城步兵。
一個個都是拿著刀劍，守著外門。里頭也是一片雞犬不寧。
男人們早就被拉走了，女眷們也被關(guān)在各自的屋子里，已然給了白綾�？献员M的就自盡，不肯的，就要被勒死。
因為有孩子，所以孩子們要處死，都用了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也不必太痛苦。
萬太師的夫人早就過世了。自然不必受這個折磨。
萬太師的七個妾室，年紀(jì)最大的，已經(jīng)六十多了，正是如今萬家后宅里頭，算是說的上話的一位。
她一生無子，兩個女兒都是早早出閣，嫁的都不錯的。
萬太師嫡妻過世之后，基本后宅的事就是她管著，實則算是萬氏家族妾室里頭混的不錯的一位了。
她知道今日躲不過去，也不猶豫，接了白綾就上吊自盡了。六十歲了，再要活著還有幾年呢？
這七位妾室里頭，有五十歲的兩個，也是萬太師早年間的妾室。三十歲的兩個，二十來歲的一個，還有剛到二十歲的一個。才進(jìn)門兩年多一點。
她們年輕，自然不想死，一個個都是被勒死的。
萬家的媳婦們里頭，只有萬宗的妻子是自盡，平日里她最是沉默寡言，因為自己出身不及幾個弟妹，所以從來都是低頭過日子的。今日卻是她有勇氣自盡。
素日里那些趾高氣揚的弟妹們，卻一個個哭天抹淚不肯就死。
只一個上午，這宅子里頭該死的，就死了個干干凈凈。
萬家抄家，是燕子鳴，燕子期。疾風(fēng)凌風(fēng)親自執(zhí)行，四人分幾組，畢竟京城中萬家人不少，宅子也不不少。
這主宅就是燕子鳴和凌風(fēng)。
“真是該死！這萬家私庫里的銀子，比之燕王也不少了�！绷栾L(fēng)道。
當(dāng)初燕王死了之后，所謂皇宮里，金銀寶貝就算是不少了，可是比之萬家卻顯得微不足道了。
“萬家是幾百年的世家旺族了，有些金銀也不足為奇，只是這般多，實在是超乎所料。有的東西，甚至是貢品。萬家死的不冤枉�！毖嘧峪Q道。
“是啊，有些東西，怕是宮里都沒有呢。世家制衡真是不行了。”浪費嘆道。
“這里且要抄呢，要細(xì)細(xì)記錄，我們可不能疏忽了�！毖嘧峪Q認(rèn)真道。
“明郡王辛苦，自然是如此，咱們今兒是抄不完了，先把大頭記錄在案，然后再細(xì)細(xì)的分類吧。”凌風(fēng)笑道。
結(jié)果，真到了傍晚的時候，別處都差不多了，大家都來這里幫忙。
整箱的金銀元寶，金銀錠子，整箱的田莊地契，商鋪地契，以及各處的宅子地契。
以及整箱的玉石，珠寶，珍珠。
名人字畫，古董擺件。從金玉到珊瑚，從瓷器到木雕。那可真是無奇不有，無有不精。
這是最貴重的，還有女眷們的首飾，光是庫存，就比內(nèi)務(wù)府里準(zhǔn)備給后宮娘娘們的還多。都是歷年的樣式。金銀玉瑪瑙粉翡翠珍珠點翠等等。
還有綾羅綢緞，各種極品上品，精品材料的。就算是萬家年年四季新衣裳，這些綢緞，也夠這個宅子里頭的女眷們穿著到死了�？上攵卸嗌�。
還不提其他零碎東西，可想萬家是過的什么日子了。
蘇棉和燕子歸看了遞上來的清單，都是搖頭。
蘇棉道：“難怪當(dāng)日萬婧媛剛進(jìn)府的時候，換著花樣的穿衣裳，戴首飾，還看不上我的�？梢娝且娺^好東西的�！�
那時候，萬婧媛一天換幾套啊，都是家里帶的，哪一樣不是精品？那一身不是好料子？
“幾代人的貪污，自然有了這些，就是裹著金子出來，也是骯臟的。”燕子歸扔下冊子黑著臉道。
“不要生氣了，處置都處置了，還生氣做什么？不值得。王爺以后好好的管制，以后就不會有這樣的世家。來年考評以后，能力不行的就都回家種地去了，以后世家沒有本事，還做官么？”蘇棉笑著道。
“就你知道。”燕子歸抱著她笑道。
萬家被清理了好幾日，才徹底清理好了。
此時門戶大開，當(dāng)兵的也都撤了、
有膽大的想發(fā)財?shù)某弥股M(jìn)去，想要揀點什么的，都感嘆，這萬家實在是太有錢了，都被抄了一遍了，看著還是金碧輝煌的。
他們好幾個進(jìn)去，小心翼翼的四處看。
“咱們就算是揀個鼻煙壺也是好的。拿出去就是值錢東西！”萬家的啊，還能有便宜貨？
幾人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在萬家宅子里轉(zhuǎn)悠。實在是大，走著都能迷路。到底也撿了先亂七八糟的東西。
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要天亮了。
幾人回頭看暮色里的萬家宅子道：“你們說這宅子怎么處置呢？”
“自然是賞賜給別的大官兒了，還能給你不成？你還想把宅子撿了走不成？走吧！”
幾人笑呵呵的走了，以后住進(jìn)來的新官兒保證還貪污。不貪污不行啊，這么大個宅子，得養(yǎng)著多少奴仆啊，不然掃地都得累死。
養(yǎng)著奴仆就得花錢，沒錢哪成�。窟�不得貪污么？
不過，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次日一早，就有一對兵馬再次來這里，這一次抄的更徹底，直接拆了……
就是萬家蓋房子的木頭，都是極好的，自有人分割。
直拆了半個月，才趕著拆完了。彼時，已經(jīng)即將十二月了，整個燕京城里，都是一副喜氣洋洋，因為攝政王要登基了啊！登基之后，肯定有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誰不高興啊？
哦……有人不高興，蘇老三唄，確切的說是蘇老三一家子不高興。
蘇棉早就發(fā)話了，那一對雙生子姐妹要給蘇老三留著，所以萬家抄家的時候，那一對姐妹就被帶出來了。
第593章
齊人之福不好受
蘇老三做夢也沒想到，他家里第一次迎來圣旨，會是這樣的內(nèi)容。
就在萬家抄沒之后的第五天。蘇暮在家里膽戰(zhàn)心驚的時候，就見宮里的太監(jiān)領(lǐng)著兩個熟悉的面孔，并一隊侍衛(wèi)進(jìn)了蘇家。
“蘇暮接旨�！惫τ牡�。
蘇暮忙領(lǐng)著一家子，跪下：“草民蘇暮接旨�！�
那公公清清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暮勤奮上進(jìn)，本王心甚喜。特賜夫人兩位，與胡氏同等地位。限兩年內(nèi)皆要生出子嗣，若是不能，欺君論處。欽此！”
公公自己都想笑，這叫什么圣旨？
蘇暮都傻了，他看著公公身后那一對姐妹，心里直叫苦，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么？
“這……這是攝政王的意思還是……還是王妃的意思啊，這……這我們老爺可是王妃的親叔叔啊�！焙辖Y(jié)巴著，還是問道。
“喲，夫人……哦不，是大夫人是責(zé)怪王妃？”公公依舊笑著道。
“胡言亂語！萬萬不敢萬萬不敢……”比起胡氏的不能接受來，蘇暮至少不至于痛苦。
胡氏幾番要說話，想想自己還有兒子，到底忍了，這兩個小狐媚子，她不愁收拾。
她此時，絲毫沒有想到她叫這兩個女子來京城的意思。那可是要分蘇棉的寵愛的，如今淪落到她頭上就如此接受不了�？梢娙诵膿Q人心，她是絲毫不在乎蘇棉的。
送走了太監(jiān)和侍衛(wèi)，蘇暮看著那一對姐妹花，就愁了。
三年，都要生……他不是年輕小伙子了……這要是生不出來呢？哎……
“老爺，我們可是按著夫人的禮儀進(jìn)府呢，如何安頓我們呀�！苯憬阗R秋蟬問道。
從萬家還能活著出來，她們都要感謝上蒼了。不都是做小妾，如今不能進(jìn)宮，伺候了蘇暮，雖然差的多，這蘇暮沒有官職啊。可是他有銀子。
“什么夫人！有我在，我看你們兩個狐媚子哪個做的了夫人？”胡氏怒沖沖的來道。
“喲，表姨這是怎么了？這可是圣旨說的啊，又不是我們愿意的，一開始不也是表姨帶我們來的？”賀秋意道。
“狗屁圣旨……”
“閉嘴！”聽到胡氏胡言亂語，蘇暮喝道，這話要傳出去，一家子都要死了。
胡氏到底沒敢再說，但是還是道：“老爺，您要是看著這個家敗了都甘心，您就寵著這對狐媚子吧！”
蘇暮還沒說話呢，就近賀秋蟬笑道：“怎么會散了？你不就是兩個兒子么？我們兩個人一起，四個八個也是生的出的。再說了，就你那兩個兒子，不成器的緊。這一下得罪了攝政王，來年的科考能過么？要是過不去怎么辦��？我們生下兒子，也不過十幾年就能為咱們房頭爭光了不是？”
“姐姐說的對，表姨也歲數(shù)不小了，一直攔著表姨夫納妾算是什么事�。咳缃裎覀兛墒菙z政王賜下來的，你想大罵我們，那可不能夠。”賀秋意道。
說實話，這一生表姨夫叫的蘇暮心里直癢癢。
他沒有妾，也不見得就沒有別的女人，但是這種輩分的是絕沒有的。
被賀秋意這么一叫，他有種****的快感。
橫豎已經(jīng)是他的女人了，還能怎么地？不寵著也得寵著，不然怎么生孩子�。�
生不出孩子，那可是欺君之罪！
“你們……老爺！”胡氏一直和蘇暮關(guān)系都很好，她雖然徐娘半老，偶爾撒個嬌什么的，蘇暮也都認(rèn)。
但是也看是什么時候，比如這會子，她就是撒嬌，怎么比得過兩個年輕水嫩的姑娘呢？
尤其是……在萬家被調(diào)-教了幾個月的姑娘。
賀秋意和賀秋蟬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妖嬈的魅惑，蘇暮又不是什么心志堅定的人，哪里能禁得住誘惑呢？
這會子，就不說他覺得老妻如何了�；究梢哉f根本看不見老妻了。
“表姨夫，人家累的很，先去表姨夫房里歇歇行不行？”賀秋意察言觀色，就知道蘇暮愛聽什么，忙湊過去柔聲細(xì)語道。
“走吧。”蘇暮還是一本正經(jīng)，但是眼神卻已經(jīng)很是著急了。
賀秋意和賀秋蟬笑著一前一后跟著蘇暮往前院去。
獨留下一個胡氏站在當(dāng)?shù)貧獾囊獨⑷恕?br />
回了后院，就見兩個兒子也是一籌莫展。
“娘，這可怎么辦？來年科考本就……不好過，這一來，只怕是越發(fā)沒戲了�！遍L子蘇桉道。
“可不是么。早知道還不來京城呢�！碧K栢也道。
“對呀，我那賢妻就不錯，娘非得攛掇著爹叫我休妻……可憐她年紀(jì)輕輕就沒了�！碧K桉埋怨道。
“當(dāng)時你怎么滿口贊成？這會子來怪我了？”胡氏本就是一肚子氣，這會子哪里聽得兒子抱怨？當(dāng)時就怒了。
“不孝子！你們也不說家里來了兩個狐媚子，該如何是好！還一味的抱怨！”
“還能如何？沒聽那圣旨說？要是生不出孩子，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您不是在乎兒子們，還不忍了？”蘇桉皺眉不耐煩道。
他們都自身難保了，誰還有心思管爹的妾室如何如何？
“你們……真是狼心狗肺！”胡氏氣的大叫。
“得了吧！娘比我們好多少？心疼四姐姐，就叫五姐姐替她嫁進(jìn)楊家，不就是覺得五姐姐木訥，四姐姐靈活能成大事？帶著四姐姐不就是想叫她進(jìn)烈王府？那可都是娘的親閨女，您對親閨女不也是狠心的？您到是叫您的女兒回來幫忙��！疼愛我們，您就求五姐姐去！指不定就是一條路呢�！碧K栢道。
蘇栢年紀(jì)小，說話自然口無遮攔，這可算是戳了胡氏肺管子了。
她氣的幾乎沒有背過氣去，還是蘇桉拉著蘇栢出了門，這才算是好了。
“冤孽啊！”胡氏坐在榻上，哭出聲來。
外頭奴婢們小聲道：“這叫什么事�。俊�
“誰說不是呢，好在我快出府了，這地方可呆不得了。你們家生子就算了，不是家生子的，趕緊想法子走吧，不定什么時候，就被連累的命都沒了，想想萬家那些奴婢吧�！�
第594章
番外：燕子康
燕子康的出生，著實算是無心。
凝妃的身世，其實比之燕子歸生母更加不不堪。
凝妃的祖母，是南疆前朝公主的幼女。
凝妃實際上是她祖母逃到了大胤的南疆前朝余孽。
所謂余孽，就總有一種想要復(fù)國的心思，比如最出名的什么獨臂神尼，什么朱三太子。再比如慕容復(fù)。
他們終其一生就為了復(fù)國。
可是此復(fù)不是彼覆。
顛覆一個國家，可能幾年就夠了，而復(fù)國，基本沒有人做到的。
何況已經(jīng)是幾代之后了呢？當(dāng)初的迷香，就是這位南疆前朝的某個孤臣孽子家的玄孫女了。
迷香手里的人，就是他們復(fù)國所有的資源……可惜卻還不在凝妃手中。
各種緣由，如今都已經(jīng)不可考證了。最起碼有一點是肯定的，燕子康手里，沒有什么南疆前朝勢力，不然也不至于這么慘。
南疆的前朝，皇族姓移。
也是綿延了四百多年的朝代，一朝也就敗落了。
其實到了凝妃這一代，早就沒有人追究她們了。只要不自己跳出來說自己是誰，就不會有人管他們的。
所以凝妃早就有了大胤朝的身份，甚至父親還是個小官兒。
她也得以選秀進(jìn)宮。
最初的時候，她也是做了好幾年的御女。因為長得算不得多么美。
她祖母逃走的時候，是嫁給一個村夫的，為了生存嘛。
那位村夫長得極丑，卻是個憨厚的好人。
這樣一來，有個長相不佳的祖父，她父親就不好看，女兒隨了父親的多，雖然她祖母和母親都是好看的，她也難免繼承了祖父和父親，不能說丑吧，反正在宮里實在算不得好看的女子。
故而一直不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