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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想要裝作同大人一樣成熟,卻偏偏拿捏不好火候,反而變得老氣橫秋。

    賀衍舟甚至可以想象手機那端,稚氣未脫的男孩裝模作樣以大人口吻跟他聊天,一下沒忍住竟自己笑出了聲。

    「之前說要送你彈殼,我讓服務社幫忙穿好了繩,你看怎么給你比較方便?」

    小石頭興奮起來,直接問他:「視頻嗎,賀隊長,我想現(xiàn)在就看一看」

    賀衍舟猶豫兩秒,不知道該不該背著姜霈與小石頭見面。但他轉(zhuǎn)念想到今晚商禱的表現(xiàn),似乎在有意鼓勵他與小石頭私下交往。

    商禱未挑明的言外之意顯而易見。

    姜霈沒有看錯人。即便感情破裂婚姻關(guān)系解除,商禱也依然希望姜霈能有一個幸福的歸宿。

    想到這兒,賀衍舟摁下視頻通話的摁鈕。

    小石頭幾乎是秒接,明亮的一雙眼睛雀躍著出現(xiàn)在屏幕上:“賀隊好。”他原本盤腿坐在地上,還專門挺直腰板對著鏡頭敬個禮。

    “你好,姜砥同志,”賀衍舟也沖他敬禮,接著從抽屜中拿出那枚彈殼給他看,“就是這一枚,能看清嗎?”

    小巧的彈殼在燈光下泛著金褐色的光暈,小石頭湊上來,眼巴巴看了一會兒,問賀衍舟:“這枚子彈真的打中過壞蛋嗎?”

    賀衍舟點頭,臉上的表情肅穆起來:“是一個劫持了七名人質(zhì)的綁匪,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務,也是我第一次擊斃敵人,這就是當時擊斃他的那枚彈殼。”

    小石頭眼中的敬仰和崇拜濃濃的溢出來:“賀隊,你真厲害。”

    賀衍舟笑著搖一搖那枚彈殼:“我讓服務社穿了一根紅繩,你可以掛在鑰匙上,也可以戴在身上。”

    小石頭說:“過幾天外公要送我回梅州,等我回去可不可以當面送給我?”

    當面嗎?也許還能再有一次名正言順同姜霈見面的機會。

    賀衍舟點頭:“當然可以,那就等你回來跟我聯(lián)系�!�

    小石頭高興的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乳牙。

    賀衍舟收好彈殼,小石頭跟他閑聊:“賀隊你從哪里找到我的微信?媽咪給你的嗎?”

    賀衍舟放松的半躺在床上,頭枕住左臂:“是你爸給我你的微信號,”他說,“今晚我遇見你爸爸媽媽,跟他們一起吃了晚飯。”

    小石頭有些驚訝:“你也認識爹地?”

    賀衍舟說是,斟酌了下措辭解釋給小石頭:“我跟你爸爸媽媽從前都是朋友,只是這幾年他們在美國,我沒有跟他們見過面。”

    “是這樣,”小石頭深信不疑,“我剛才也跟爹地視頻了,爹地已經(jīng)回酒店,明早就會回美國�!�

    提起商禱和姜霈,賀衍舟始終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奇怪,并不似尋常的離婚夫妻。

    他開口試探:“你爸爸媽媽感情怎么樣?我今晚跟他們一起吃飯,感覺他們之間相處的非常融洽。”

    小石頭點頭:“爹地和媽咪從來不吵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直都很快樂�!�

    “那為什么會分開?”賀衍舟疑惑。

    小石頭剛要開口,身后閉著的房門從外面推開,伴著一聲“該睡覺了,石頭�!苯叶Y的有些蒼老的面容就這樣毫無預兆的跟賀衍舟碰面。

    手機兩端的人都愣了,只有小石頭未有察覺,回頭跟姜忠禮說:“等我跟賀隊長視頻完就睡,外公�!�

    十幾年沒見過了,姜忠禮已經(jīng)完完全全從財大氣粗的中年人變成了一個老年人,兩鬢灰發(fā)斑駁,連原先覺得高大的身軀也有了些佝僂彎曲的跡象。

    賀衍舟先開口:“姜叔,好久不見。”

    姜忠禮嘴唇翕張幾下,面容略顯僵硬,隔了幾秒才微微點頭:“小舟�!�

    他又覺得詫異:“你怎么……”

    賀衍舟知道姜霈與姜忠禮并不親睦,不好猜測姜霈會如何解釋兩人的重逢,于是只含糊帶過:“我在梅州的部隊,前陣子偶然碰見姜霈�!�

    話說到這里姜忠禮已然明了,他點點頭,顯然不愿意繼續(xù)同賀衍舟交談,只喚小石頭:“早點睡�!�

    姜忠禮關(guān)門出去,小石頭繼續(xù)剛才被打斷的回答:“媽咪說分開不代表她和爹地吵架,他們只是有了不同的計劃要分別去完成�!�

    賀衍舟又問:“那你媽咪為什么要把你從美國帶到梅州來?”

    男孩子的情緒明顯低落下去,垂了頭說:“……都是因為我。”

    錦書難托(九)

    秋雨纏綿,窗外是氤氳的烏云。姜霈泡一杯姜湯紅茶窩進沙發(fā)里看老電影。

    熒幕上陽光明媚,在故事結(jié)尾,嫩綠草坪上少年男女正一同種下一株無花果樹。

    是那部《怦然心動》,過去十幾年,姜霈大概已經(jīng)看過三四十遍。

    結(jié)尾熟悉的旋律響起,姜霈的手機也隨著震動起來。

    是田迦葉的電話:“在家?”

    “嗯,”她懶懶應一聲,“有事?”

    田迦葉語速快的像子彈,沒什么前后邏輯,雜亂無章的噼里啪啦順著電波射進來:“我要去相親,但怕尷尬,所以說要帶個朋友。對方也說正好帶朋友一起認識一下,姜老師你能不能江湖救急?”

    姜霈坐直身子,反問道:“你媽媽介紹給你的那位軍官?”

    “對對對,”田迦葉顯然已經(jīng)火燒眉毛,“對方說臨時確定五點后有空,正好他在市里,所以問可不可以見一面,如果不愿意的話就再另約時間。我想擇日不如撞日,你可不可以幫幫忙?”

    姜霈轉(zhuǎn)頭看一眼墻上掛鐘,時針指在“四”的下緣。

    她眉心微皺:“你不是不愿意相親?”

    田迦葉無奈:“我確實不愿意,不如當面同他解釋清楚,早早了斷這樁麻煩事。省的總半懸未決,讓我媽整日催促。”

    “你可以直接在電話里跟他講明,”姜霈說,“不一定非要見面�!�

    田迦葉無奈:“原本我是想要在電話里直說的,但對方說話非�?蜌猓蟻砭拖雀业狼钢耙恢睕]有時間同我聯(lián)絡,姿態(tài)放的很低。我被他說的不好意思,怎么也開不了口直接拒絕。我想,畢竟抗拒的一方是我,總歸要見個面講清楚吧,也算是體面一些,不要被人說太沒禮貌。”

    她哀求:“姜老師,姜教授,你行行好,一定幫我。我在梅州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朋友,你就當做日行一善,OK?”

    姜霈喉嚨干澀,好似一團爛棉花堵在嘴里。

    屏幕漸黑,姜霈在那塊黑暗的屏幕上看見自己模糊的臉。

    那張三十歲的,成熟的臉。

    田迦葉說的對,總歸要體面講清楚。半懸未決不是長久之計。

    “好,”姜霈聲音微微嘶啞,好似干涸到布滿裂紋的土地,“你等我收拾一下�!�

    ----------

    晚餐約在一條胡同小巷的最深處,是田迦葉選的地方。

    姜霈下了出租車,田迦葉正在巷口便利店的門檐下等她。

    她舉傘踩過低洼處的水漬走到田迦葉身邊,示意她來傘下:“怎么選了這里,”姜霈抬眼向巷內(nèi)張望,雨滴淅瀝,只朦朧看見深巷處一團模糊的光暈,“這里面真的有飯店?”

    田迦葉接過傘柄,身子朝姜霈貼了貼:“同事帶我來過一次。這里清凈,人又少,我可不想被人看見我在相親,”她有些緊張,“畢竟我要來拒絕人家,還不知道對方會是什么反應,約在人多的商場有些尷尬�!�

    姜霈下意識接話:“他很溫和,會尊重你的選擇。”

    田迦葉猛然轉(zhuǎn)臉看她,訝異道:“你怎么知道?”

    姜霈這才頓覺失言,遮掩說:“你說對方跟你講電話的時候十分客氣,并且姿態(tài)放的很低,我想,應該是個溫和的人�!�

    田迦葉不疑有他,點頭笑起來:“是了,忘了你是做什么的。姜教授是心理學教授,推測這種事情不在話下。”

    兩人進院子,外面看著不過是普通民宅,里面竟別有洞天。

    院內(nèi)一幢兩層小樓古樸別致,斗拱飛檐下的燈籠被雨霧籠罩,將周圍一團正斜斜刺下的細雨映照出破碎明亮的光點。

    廊下收傘,服務生推門出來照應。田迦葉說了房間號,服務生領兩人從環(huán)形樓梯拾級上二層。

    姜霈邊走邊看,粗略數(shù)數(shù)整座樓里不過四五間房,檀香幽靜,倒真是個能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田迦葉定的房間在東側(cè)盡頭,還未開門就已經(jīng)聽見門內(nèi)隱隱有談話聲傳出來。朦朦朧朧,聽不真切。

    服務生抬手示意她們進去:“已經(jīng)有客人先到了。”

    田迦葉來過一次,直接跟服務生說按標準上菜,沒有需要不用進來。

    服務生應一聲轉(zhuǎn)身離開,田迦葉對著緊閉的門扉自己深呼吸兩口氣。

    姜霈面孔平淡,可手掌已經(jīng)無意識的握緊提包包帶,圓潤的指甲摳住掌心嫩肉,頓頓的刺痛隨著心跳有規(guī)律的蔓延四散。

    “嘩啦”,推拉門被田迦葉推開,賀衍舟略顯不耐的眉眼隨著門縫的寬敞逐漸在眼前明晰。

    靠門一側(cè)的男人先站起身,是石韞玉。

    “是田小姐吧?”他先笑著伸手,“我是石……姜老師?!”

    石韞玉顯然驚訝,下意識側(cè)頭看賀衍舟,又轉(zhuǎn)過臉來驚喜難掩:“姜老師跟田小姐是朋友?可真是巧,”他又重新向田迦葉介紹,“我是石韞玉,淮東武警總隊特戰(zhàn)一中隊的指導員,跟姜老師也認識�!�

    田迦葉剛才的緊張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擊退,她視線在兩邊轉(zhuǎn)了一圈,咧嘴對著石韞玉直樂:“早說都是熟人,我也不至于緊張兮兮大半天。”

    賀衍舟定定看她,眉宇俊朗舒展,剛才還尚存一絲的不耐煩已被驚訝和歡喜徹底取代。

    “姜老師,好巧。”他頷首示意。

    姜霈有些發(fā)愣。

    她臉上的怔忡不是裝出來的,因為她忽然發(fā)覺這場相親宴的主角更像是石韞玉。

    姜霈還未有反應,田迦葉已經(jīng)拉她落座。座位臨窗,正好跟賀衍舟相對。

    石韞玉熱絡替兩人斟上茶水,向田迦葉簡短介紹自己如何會跟姜霈相識。

    他又撓撓頭,頗覺不好意思:“早就說要見面,只是我這邊一直沒有找到合適機會。今天其實也很匆忙,因為正好在市里公干,結(jié)束的早,便臨時起意想約你一起坐一坐。打電話之前沒考慮那么多,掛了電話才覺得唐突,實在是抱歉�!�

    田迦葉的相親對象果真是石韞玉。姜霈這會兒有些摸不著頭腦,若離異帶一個女兒的是石韞玉,那她在商場看見的那個女孩是誰?還是說石韞玉和賀衍舟都是離異,并且都有一個女兒?

    看她愣神,賀衍舟從桌上拿枚橘子剝了皮遞到她面前:“還以為姜老師事忙,沒想到有空出來赴宴。”

    姜霈接了橘子,語氣淡淡:“再忙也得吃飯�!�

    橘子是新橘,汁水在口腔迸裂,略帶一絲酸澀與苦意。

    “有空吃飯卻沒空回微信?”他的語氣倒是比橘子還酸一些,惹得田迦葉和石韞玉側(cè)目。尤其是石韞玉,臉上揶揄的笑容就快要繃不住。

    “忘了,”她有些無語,“給我發(fā)微信的人太多,我沒空一一回復�!�

    “商禱走了?”賀衍舟突然換了話題。

    “嗯,”姜霈抬眸看他一眼,“走了�!�

    這下輪到田迦葉驚訝:“你也認得商禱?!”她又一臉震驚轉(zhuǎn)向姜霈,“商禱來過?怎么沒聽你說。”

    “他前些天到梅州有公事。”姜霈顯然不愿多談,瞥一眼賀衍舟,眼中有警告的意味。

    田迦葉原以為賀衍舟跟石韞玉一樣,也是因為學生跳樓那件事才剛剛認識姜霈,眼下聽見賀衍舟說起商禱,心中疑惑,不知道賀衍舟跟姜霈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想要張口發(fā)問,正好服務生推門進來上菜,還未出口的話堪堪停在嗓中,沒能繼續(xù)問下去。

    田迦葉看著對面兩個男人,問要不要點些酒。

    石韞玉擺手:“我酒量不行,老賀又從不喝酒,況且我們晚上還得回部隊,也不讓飲酒�!�

    從不喝酒。

    姜霈敏銳捕捉到這四個字,抬眼看對面的人,視線卻跟他在半空相撞。她匆忙移開視線,低頭繼續(xù)吃橘子。

    田迦葉性格直率,既然都是熟人,話便更容易說出口。等服務生退出去,田迦葉朝石韞玉開口:“指導員,我這個人性格大大咧咧,不太喜歡拐彎抹角,有什么話我干脆直說。”

    石韞玉點頭:“應該的,你說。”

    “這場相親是我媽撮合的,但我本意并非如此。雖然我確實年紀不小,但我也確實還沒做好走進婚姻的準備,”她略感抱歉,“在這件事情上抗拒的一方是我,所以你可以直接把問題都推到我身上,我完全同意。”

    石韞玉顯然松一口氣:“既然你坦誠,那我也可以直說。當初離婚并非是我主張,所以我也沒有重新開始下一段婚姻的念頭。跟你一樣,答應這次相親也是因為我媽催的緊,再加上我媽媽跟你媽媽是老同學,有幾十年的老感情,直接回絕不太禮貌,這才同意跟你見一面�!�

    “太好了,”田迦葉神情輕松,跟見面前的苦大仇深形成鮮明對比。她端起面前茶杯,“以茶代酒,祝你今后一切順利�!�

    她大方直率,石韞玉也樂意交這個朋友:“謝謝,也祝你一切順利�!�

    今晚最大的麻煩解決,屋內(nèi)氣氛一下變得松快起來。

    四個人年紀相仿,又都是外鄉(xiāng)人,田迦葉一一掃過對面兩人的二維碼,笑說今天這趟不虧,又能結(jié)識兩個新朋友。

    姜霈心中的疑團依然未解,只沉默的坐在一旁,跟屋內(nèi)氣氛格格不入。

    賀衍舟知道她仍有心事,于是挑挑眉直接開口:“姜老師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銳利明亮,好似有刺穿一切的魔力。

    屋里另外兩個人也齊刷刷看向姜霈,姜霈想不出什么借口,只能硬著頭皮回答:“上個月,我在商場看見過你。你那時帶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在玩卡丁車。那是……”

    賀衍舟只看著她卻不回答,眼底的笑意逐漸濃重。

    石韞玉從一旁接過話:“那應該是小桃子,我女兒。上次她媽媽送她來探親,正趕上我事情忙,便拜托老賀帶著桃子玩了幾天。她最喜歡坐卡丁車,每次出門都要玩。”

    賀衍舟漆黑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他眼睛望著她,唇角含笑:“姜老師以為那是誰?我的女兒嗎?”

    石韞玉哈哈笑起來:“從我認識他到現(xiàn)在,他可連戀愛都沒談過�!�

    原來是這樣。

    姜霈的心忽然輕盈起來。

    錦書難托(十)

    *

    多徹底

    別停留

    幻想總會有偏差

    ——鄧岳章《不做情人》

    *

    雨滴淅瀝而落,敲擊在木頭的窗棱上,發(fā)出沙沙悶響。

    石韞玉正點開手機相冊給田迦葉看桃子的照片,賀衍舟修長的手指弓起,敲一敲桌面:“姜霈�!�

    “嗯?”她抬眼看他。

    賀衍舟低聲問她:“巧克力還有嗎?”

    姜霈搖頭,把嘴里的橘瓣咽下去:“石頭沒在家,所以沒買新的。你還要?”

    賀衍舟‘嗯’一聲,眼神明亮:“十幾年沒吃到了,還是原來的味道�!�

    明明是句普普通通的話,不知怎地姜霈聽出了些別的旖旎味道。她強迫自己擺正快要偏航的思想軌道,清清嗓子:“我把代購微信推給你。”

    她伸手去拿手機,卻被賀衍舟一把摁住手腕�!安挥�,”他說,“我不能隨便加境外代購的微信。”

    他手掌依舊干燥溫熱,緊緊扣在腕上,傳導過來屬于賀衍舟的身體溫度。

    “哦,”姜霈心不在焉,“那怎么辦�!�

    “等你下次買的時候多買一盒,我去找你拿�!�

    “嗯,也行�!彼S口應下,眼睛看著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掌。

    他的手掌寬大,骨節(jié)勻稱修長,手背上有幾道青筋在皮膚下賁張虬起,堅硬的骨頭和待發(fā)的力道隱在其下,好似輕而易舉就能擰斷姜霈細細的手腕。

    他仍不松手。

    “冷嗎?”賀衍舟眉頭微聚,“連手腕都這樣冰,”說著用另一只手拿走還剩三分之一的橘子,又推給她一碗熱筍湯,“喝點熱的�!�

    看她不動,賀衍舟又低聲問:“不愛喝嗎?”

    姜霈無奈,微微用力撤了撤自己被扣住的手腕,輕聲嘀咕:“你要先把我的手放開才行呀�!�

    賀衍舟這才反應過來,抿唇笑著松開手。

    田迦葉結(jié)束對可愛女孩照片的瀏覽,發(fā)覺身邊兩人好像在密切交談,于是轉(zhuǎn)過頭去眼神八卦:“你們在聊什么?”

    “沒什么。”

    “沒什么�!�

    異口同聲的回答讓賀衍舟和姜霈自己都愣了一下。

    姜霈跟他對視一眼又匆忙移開視線。低頭飲湯,唇齒之間一片鮮甜,惹得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筍湯好喝心情也快樂。姜霈好似回到年輕蓬勃的十七歲,悄悄藏住一個屬于他們共同的秘密,心中脹滿輕盈的空氣。

    ----------

    只是簡單吃飯,所以散場比一般的酒局都要早。

    四個人沿巷內(nèi)的石板路向外走,姜霈穿著高跟鞋落在后面,賀衍舟很自然的放緩腳步與她同行。

    這會兒雨暫時停歇,只有兩側(cè)圍墻上仍有水珠滴落,砸進低洼處發(fā)出一聲聲蕩漾的輕響。

    前面兩個人在聊彼此母親的趣事,共同話題是打開話匣子的鑰匙,田迦葉時不時發(fā)笑,跟石韞玉聊的投機。

    賀衍舟的身體隨著步伐的走動逐漸靠近姜霈。他身量很高,即便姜霈穿著高跟鞋,肩膀也才到他手臂位置。

    “你一直以為我離過婚還有一個女兒?”賀衍舟低沉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從耳朵上緣傳下來,惹得姜霈半邊身子微麻,下意識朝另一側(cè)躲閃半步。

    地面崎嶇,又剛下過雨,一塊碎爛的青石板被雨水浸泡松動,姜霈一躲閃,高跟鞋卡進石縫中,身體猛然踉蹌一步。

    賀衍舟眼疾手快,姜霈的一聲驚呼甚至還未沖出喉嚨,他已經(jīng)長臂一伸緊緊撈住她的腰,將她安穩(wěn)摁進自己懷中。

    巷口正好有幾輛摩托結(jié)伴橫向駛過,引擎轟鳴,蓋住姜霈堪堪停在半截的驚呼。田迦葉絲毫沒有聽見身后的動靜。

    石韞玉倒是警覺,回頭一眼瞥見身后是這副情形,毫不遲疑的又立馬轉(zhuǎn)頭回去繼續(xù)與田迦葉聊天,好似根本無事發(fā)生。

    “躲什么?”他的手臂就橫箍在姜霈的腰上,堅實的肌肉輪廓甚至都清晰可感。

    姜霈推他不動,擔心田迦葉會發(fā)現(xiàn),倉皇低聲喝他:“松開�!�

    賀衍舟真的松了胳膊放她自由,但依舊亦步亦趨,離她不過咫尺。

    她扭頭氣鼓鼓瞪賀衍舟,他卻舉起手表示自己無辜:“應激反應,我只是怕你一跤摔進泥水里�!�

    姜霈不理他,徑自朝前走。

    賀衍舟在姜霈身邊發(fā)出悶悶的笑聲。姜霈猛然停住腳步,昂臉看他:“笑什么?”

    賀衍舟搖頭,臉龐正經(jīng),笑意卻從眼睛中溢出:“姜霈,跟你分開的這十二年里,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結(jié)過婚,甚至連領導戰(zhàn)友給我介紹的對象我都沒有見過,全找借口推脫掉�!�

    姜霈臉上漫上一層熱意,幸好巷內(nèi)昏暗,黑夜能遮蓋那層紅霞。

    她轉(zhuǎn)頭又繼續(xù)朝前走:“我并不關(guān)心,”姜霈還不忘刺他一句,“看來你這十幾年過得也不怎么有趣�!�

    “確實,”賀衍舟承認,“有趣的生活自十二年前結(jié)束,但幸好,它又從今年重新開始了�!�

    姜霈沒有回答,只是腳步變得飛快,高跟鞋將石板路敲擊出連串的脆響。

    四人在巷口分別,田迦葉開車帶姜霈離開。

    姜霈上了車伸手去拉車門,賀衍舟已經(jīng)在外側(cè)扣住門框。

    “若是確定了小石頭回來的日期,記得告訴我一聲,”他說,“他跟我約好要當面拿彈殼�!�

    姜霈剛想拒絕,賀衍舟又說:“你如果沒空,不如我直接跟小石頭聯(lián)系見面�!�

    拒絕的話在舌尖轉(zhuǎn)了一圈,姜霈的臉色冷下去。

    “你不可以單獨跟小石頭見面,我是他媽媽,你跟他聯(lián)系必須經(jīng)過我,”她頓了頓,不情愿的應下賀衍舟的請求,“我會再跟你聯(lián)絡�!�

    賀衍舟得償所愿,將車門替她關(guān)上。

    車子駛離街邊,田迦葉立馬八卦兮兮的轉(zhuǎn)過頭來:“姜小霈,你從實招來,賀衍舟跟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姜霈后仰在副駕駛座位上疲倦的捏住鼻梁,長長呼出一口氣:“葉子,希望我講完這個故事之后,你不要罵我是個瘋子�!�

    ----------

    姜霈站在樓下,一直等田迦葉的車尾燈消失在視線范圍內(nèi)才轉(zhuǎn)身回家。

    電梯里只有她自己,看著不斷上行的紅色數(shù)字,姜霈腦中回響起剛剛田迦葉的話

    ——

    “你早在勾引賀衍舟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只不過你那是年紀小,又被事情失去掌控的恐慌感籠罩,所以你才沒有發(fā)覺吧�!�

    “瘋子?我為什么會覺得你是個瘋子?姜霈,作為朋友我只有心疼�!�

    “我看得出他沒忘掉過你,既然你已經(jīng)離婚,賀衍舟也是單身,為什么不能試一試?”

    “叮咚”一聲電梯抵達,梯門快速敞開,截斷了姜霈的思緒。

    她進家門還未來得及開燈手機就開始震動,姜霈摸出一看竟是姜忠禮的電話。

    “爸,”姜霈喊他一聲,伸手摁開玄關(guān)燈光,“有什么事?”

    姜忠禮說:“石頭剛睡,我打算明天送他回去,跟你提前說一聲�!�

    “哦,”姜霈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一眼日期,已經(jīng)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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