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名叫安娜的女孩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你們焦不離孟,誰約我都沒有區(qū)別。”
姜霈的余光感受到騎手有些炙熱的視線,循著望過去,透過摩托車頭盔竟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姜霈的臉色逐漸變得驚訝。
騎手低頭摘下頭盔,隨意抹一把理成短刺的頭發(fā)。等他抬起臉,出現(xiàn)在姜霈眼前的,赫然是賀衍舟那張英朗清嘉的面孔。
一枕槐安(三)
商禱自然認得賀衍舟,嚇了一跳,暗搓搓在姜霈后腰處掐一把。
安娜看見商禱的車,眼睛亮了亮,沖商禱吹一聲口哨:“弟弟要跑嗎,帶我兜一圈?”她笑瞥一眼賀衍舟,“他只帶我繞了不到半圈�!�
下一秒,姜霈把頭盔扣在自己頭上,抬腿邁上摩托車后座,朝商禱肩膀重重一拍:“要騎趕緊騎。”
商禱覺得姜霈好像在吃醋,有些得意的吹一聲口哨,在引擎的轟鳴聲中載著姜霈絕塵而去。
賀衍舟把頭盔扔回給邢同念,長腿邁下摩托車,往休息區(qū)走過去,擰了瓶礦泉水昂頭灌下。
視線邊緣,姜霈的身影隨著快速疾馳的摩托車越來越遠,最后只剩下一個細小的點在眼眶中跳躍。
一口氣喝掉大半瓶,賀衍舟才看見邢同念有些不懷好意的表情。
“怎么?”
“姜霈,你早就認識?”他做怪似的捶了賀衍舟的胳膊一拳,“我就說昨天怎么頭也不回的就沖上去了,還以為你是見義勇為,沒想到是英雄救美�!�
賀衍舟不理他,隨意坐到躺椅上,胳膊撐住膝蓋,瞇著眼睛看遠處細小的身影又逐漸變得清晰。
“還看!”邢同念大咧咧坐到躺椅的扶手上,“要追嗎?我?guī)湍悖俊彼行┓鸽y,“不過我看人家兩個人好像交情比跟你深�!�
賀衍舟截住邢同念的喋喋不休:“別胡說八道,那是我妹妹�!�
邢同念嘴巴微張,顯然很吃驚,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姜霈是你繼父的女兒?”
賀衍舟沒出聲,顯然是默認了他的回答。
“靠,世界還真小�!毙贤罡袊@。
“以后你的人你自己帶著玩,”賀衍舟沉聲警告邢同念,“還有,不許把我的聯(lián)系方式給任何人�!�
看著那輛紅色摩托車越來越近,賀衍舟站起身。邢同念沒有防備,差點失去平衡歪倒在地上。
邢同念看一眼正在一旁忙著自拍的安娜,撇撇嘴:“要不是昨天傷了手腕,你以為我愿意讓你帶,”他又放低聲,“放假回來才在酒吧認識的,你覺得怎么樣?”
“這個要認真談嗎?”
邢同念仿佛聽見笑話:“我哪個不認真?”
“嗯,每個都認真。”
邢同念看摩托車上貼在一起的身體若有所思:“你確定你妹跟商禱真的只是發(fā)小,是吧?”
賀衍舟薄唇抿得很緊,沒有回答。
轉(zhuǎn)眼間商禱已經(jīng)帶著姜霈回來,姜霈從摩托車上跳下,雙頰因為興奮而泛出一層淡薄的粉色。
她摘了頭盔甩甩頭發(fā),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陽光下像米粒一樣晶瑩剔透:“我剛才看那邊還有山地跑道,你一會兒再帶我去兜一圈?”
商禱還沒說話,賀衍舟先從旁邊開口:“不行�!�
商禱和姜霈同時看向賀衍舟。
邢同念輕咳一聲過來打圓場:“這是新車,還沒過磨合期,騎這輛帶你跑山地實在太危險。你哥擔心你嘛。”
“誰是我哥?”姜霈覺得荒唐又可笑,直接頂回去,“我媽就生我一個,我沒哥哥也沒弟弟�!�
她像顆嗆口辣椒,把邢同念嗆的說不出話。
賀衍舟抬眼看一眼商禱,目光沉沉,帶著一絲敵意,像在醞釀一場狂風驟雨。
商禱不由自主的別開視線,心虛的縮了縮脖子,覺得今天約姜霈來騎車實在不是上策。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家?”賀衍舟問姜霈。
姜霈無所謂的搖搖頭:“玩夠了再回�!�
安娜聽見他們講話也跟著湊過來,身子往賀衍舟身上越貼越近:“你不要這么兇嘛,妹妹想多玩一會不是很正常?”
KTV,摩托車,金發(fā)辣妹。
賀衍舟這兩天帶給她的沖擊遠比前九年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
天下烏鴉一般黑,就連賀衍舟也不可免俗。
姜霈忍不住開口:“我都不知道你還會騎摩托車,看不出來,三好學生也愛玩這種東西�!�
邢同念替賀衍舟解釋:“他哪算什么‘會’,只是我今天手腕不舒服才讓他臨時代勞�!�
姜霈把玩著手里的頭盔,漫不經(jīng)心問賀衍舟:“你想讓我現(xiàn)在回家?”
賀衍舟說是。
姜霈沖那輛黑色摩托努努嘴:“你跟商禱比一圈山地,你要是能贏他,我立馬就回家�!�
商禱只覺得平地一聲雷:“啊?”
姜霈瞪他一眼,商禱把想要拒絕的話硬生生咽回去,默默接受這場莫名其妙的比賽。
關鍵時刻邢同念站在賀衍舟這邊。他輕輕搖頭,示意賀衍舟拒絕:“沒勝算�!�
姜霈大度:“半圈也行�!�
賀衍舟不理會邢同念暗示的眼神:“你說話算話?”
“當然,”她回答的篤定,看賀衍舟毫不猶豫拿了頭盔邁腿上車,姜霈忽的有些發(fā)虛,“你怎么不問問如果你輸了我要做什么?”
他扣好頭盔,腳底一蹬,引擎的轟鳴聲瞬間掀起一陣音浪。
“我不會輸,”賀衍舟看她一眼,聲音在頭盔下激蕩出一些余音的共鳴,“一會兒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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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摩托車絕塵而去,邢同念又把賀衍舟拋到腦后,忙不迭的去拿水遞給姜霈:“喝點水吧妹妹�!�
姜霈接過水:“你跟賀衍舟是高中同學?”
邢同念點頭:“三年同桌,”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是體育生,他是尖子生,難為他不覺得我是累贅,高三也每天抽時間講題。沒衍舟我考不上大學�!�
安娜正在一旁跟人講電話,笑聲咯咯的像脆鈴。
姜霈昂昂下巴:“這是你女朋友還是賀衍舟的?”
邢同念擺手:“都不是。我們上周才在酒吧認識,只是朋友。”
好像年輕又不諳世事的女性總能激起男人好為人師的隱藏屬性,邢同念還沒張嘴,姜霈已經(jīng)預設出他的說辭。
“別總跟你哥劍拔弩張,有些事情你是當局者迷,但我看衍舟是真的想幫你,”邢同念遠眺那條山地賽道,目光有艷羨,“國防大學,能進這里面的,哪個不是十全十美的棟梁?”
看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完美男人落進令人不齒的倫理困頓中,會不會很有意思?
太陽逐漸西沉,兩輛摩托車一前一后順著賽道出現(xiàn)在眼前。
逆著光,姜霈直到很近才發(fā)現(xiàn)前面那輛居然真的是賀衍舟。
姜霈愿賭服輸,干脆利索拿了包:“回家�!�
賀衍舟摘了頭盔,額上浸了一層薄汗,嘴唇有些發(fā)白:“我開車來的�!�
他抬腿下車,腰側(cè)一小塊洇濕的痕跡落進姜霈眼中。
深灰色的短袖上顏色并不明顯,周圍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可那片濕痕尖利無比,只狠狠刺中姜霈。
姜霈一腳踢在商禱的新摩托上:“快點�!�
商禱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乖乖下車跟著姜霈離開場地。
商禱送姜霈到小區(qū)門口,蔫蔫開口:“往后我得在家寫作業(yè)了�!�
“行,”姜霈干脆利索,“拜拜�!�
別墅區(qū)遠離鬧市,生活配套一應俱全。姜霈進門的時候路過醫(yī)務室,腳下一頓轉(zhuǎn)身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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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霈進家門,保姆拎著塊百潔布正蹲在玄關打掃衛(wèi)生。見她這時候回來,只簡單喊一聲小霈,接著朝她皺眉做幾個表情。
保姆在姜家多年,當初還是姜霈的母親聘請了她,即便后來柳芳萍三番五次想要辭退她也沒能成功。
姜忠禮還不算良心全無,知道相較于柳芳萍來說,也許保姆對姜霈的真心更多一些。
這也許是所有半路夫妻的悲哀。
看見保姆的神情,姜霈升騰起不太好的預感。沒等她轉(zhuǎn)身離開,姜忠禮已經(jīng)鐵青著臉從書房走出:“又干什么去了?”
姜霈連編謊話的興致也沒有:“跟商禱去騎摩托車了�!�
姜忠禮把文件袋重重摔在餐邊柜的臺面上:“要不是我臨時回來取文件,還不知道你又出去野。姜霈,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昨晚我說的話全都當耳旁風是嗎?”
姜霈滿不在乎:“商禱約我在先,我只是去履約,難道你要我言而無信?”說到這兒她輕笑一聲,“我忘了,言而無信是你的基本操作,作為你的女兒,我也應該學的爐火純青才是�!�
姜忠禮暴跳如雷:“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姜霈不甘示弱:“我應該什么態(tài)度?你難不成還指望父慈子孝?那也得父先慈,子才能孝!”
保姆用來打掃衛(wèi)生的雞毛撣子就放在旁邊,姜忠禮順手抄起往姜霈劈頭蓋臉打過去。
保姆早先看見父女兩個起齟齬已經(jīng)悄悄躲開,這會兒聽見外面動了手,再往外趕著護姜霈已經(jīng)來不及。
雞毛撣子細長的桿抽在皮膚上,先泛起一陣刺骨的癢,而后是腫脹的熱感,最后才是尖銳的泛痛。
姜忠禮的本意只想嚇嚇姜霈,但她不躲,只梗著脖子站在原地,真的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兩下,讓姜忠禮又氣又心疼。
他就這么一個獨生女兒,雖然父女不親睦,可他也還沒鐵石心腸到這種地步。
“你出去瘋玩玩傻了?不知道躲?”
姜霈眼里盡是譏諷和冰冷:“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得心甘情愿的接受。我照做了,怎么你還是不滿意?”
透過姜霈倔強的臉,姜忠禮好像依稀看見發(fā)妻年輕時的輪廓。他開始心虛慌亂,下意識壯起聲勢為自己壯膽。
雞毛撣子又被高高揚起來:“再嘴硬試試,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育你�!�
撣子帶著劃破空氣的聲音疾馳而來,可想象中尖銳的劇痛卻沒有如約而至,撣子在半空被一只大手猛然攥住,動彈不得。
“姜叔,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氣打人�!�
賀衍舟回來了。
賀衍舟的出現(xiàn)給了姜忠禮臺階。他扔了雞毛撣子,沉默著拿起文件袋離開家門。
賀衍舟皺眉看姜霈胳膊上明顯的紅腫印記:“賭氣也不能搭上自己的身體。”
姜霈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上樓。
夏日天黑的晚,外面已華燈初上。保姆怯生生過來同賀衍舟打招呼,問他:“今晚煮幾人份的晚餐?”
賀衍舟說兩份:“我媽小夜班,在醫(yī)院吃�!�
他上樓,看見姜霈臥室房門緊閉,不由自主在最后一級臺階上頓住腳步。
賀衍舟盯著那扇門出神,幻想房門后的姜霈現(xiàn)在會是什么神情。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些什么,身上猛然泛出一層潮熱的汗珠。
他急忙回房,把汗液裹挾著灰塵的衣服脫下來扔進臟衣簍,順手在醫(yī)藥箱里拿一片酒精棉片和防水藥布到浴室去沖澡。
等他清爽出來,發(fā)現(xiàn)書桌有一瓶幫助傷口快速愈合的藥膏憑空出現(xiàn)。
是姜霈。
賀衍舟覺得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充斥在整個胸腔內(nèi),似熱又酸,脹得厲害。
他有了些莫名的沖動。
也許姜霈現(xiàn)在需要人的安慰。
賀衍舟憑本能打開門,等他走到姜霈門前,發(fā)現(xiàn)房門并未掩緊。
鬼使神差的推開那道縫隙,屋內(nèi)未點燈,夜色籠住整間臥室,房中安安靜靜,并沒有姜霈的身影。
難道又出去了?
賀衍舟的沖動泄了一多半。
幸好她不在,沒看見他這樣貿(mào)然的姿態(tài)。
賀衍舟轉(zhuǎn)身要走,卻忽然聽見一陣細碎斷續(xù)的嗚咽聲在房間的最深處飄過來。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進,可那一聲聲時斷時續(xù)的細小嗚咽聲卻像鉤子,勾住他的三魂六魄,讓賀衍舟借口夜色朦朧做掩飾,輕而易舉的理智全無。
賀衍舟循聲而去,在離衣柜兩米的地方停住腳步。
柜門沒有關好,晦暗中能看見一截灰藍色的衣角悄悄從縫隙伸出。
躲在衣柜中哭泣的人只能是姜霈。
賀衍舟像一個撞破巨大秘密的無恥小偷,鬼祟撕開姜霈喬裝堅硬的外殼,偷窺到姜霈的脆弱。
他口干舌燥,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支撐起一絲僅剩的清明逼迫自己離開。
衣柜里,姜霈抬起臉透過衣柜的縫隙朝外看。
雙眸清澈平靜,沒見一絲波瀾。
一枕槐安(四)
*
仿佛一顆心自己懂得思想
逃過我控制
自作主張
——彭羚《無人駕駛》
*
商禱在暑假剩下的時間里幾乎銷聲匿跡。姜霈偶爾在群里看見搞怪的表情包隨手轉(zhuǎn)給他,但他回復的并不及時。
一周后柳芳萍作為組長,帶隊參加醫(yī)院組織為期半個月的鄉(xiāng)村義診。姜忠禮更不必說,自從父女吵架之后就沒回來過,姜霈也并不關心他又每天歇在誰的紅紗帳里。
家里終于只剩賀衍舟跟姜霈。
這段時間姜霈可以稱得上‘洗心革面’,早早起床用早飯,學習認認真真,溫馴到賀衍舟開始懷疑那個跟姜忠禮大吵大鬧的人是否真的是姜霈本人。
衣柜內(nèi)破碎的哭泣似乎只是賀衍舟在黃昏時分的一場幻夢。
月落日升,那個脆弱的姜霈被永遠鎖進衣柜里。
柳芳萍離家后姜霈照常早起,出房門的時候看見賀衍舟的臥室門大開。他應該剛洗過澡,正站在桌旁拿起那瓶藥膏。
姜霈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慵懶惺忪:“你也剛起?”
“我已經(jīng)跑完五公里了,”賀衍舟看她一眼,見姜霈身上只罩了一件寬大的黑
T,一雙修長瑩白的腿扎的人眼睛痛,又別過視線去擰藥膏,“我媽不在家,你多睡會也可以。”
“學習是為自己,又不是為你媽,”她大喇喇倚住門框,“賀衍舟,你媽在我這里還沒這么大面子。”
姜霈對柳芳萍的敵意一直都在明面上,賀衍舟垂著眼眸:“隨便你�!�
說完他不再有動作,側(cè)過頭靜靜看著姜霈。
姜霈被他看的發(fā)毛,不自覺的直起身子:“干嘛?”
“我要涂藥膏�!�
姜霈一頭霧水:“所以呢?”
賀衍舟無奈:“你確定繼續(xù)站在這里看?”
姜霈無語:“賀衍舟,你身上是比別的男人少些東西嗎?這么怕我看�!�
“姜霈,好好說話�!彪m然語氣嚴厲,但賀衍舟的耳廓肉眼可見的泛起紅色。
姜霈忽的朝他走過來,伸手說:“給我�!�
“給你什么?”
“藥膏,”姜霈說,“不是傷在側(cè)腰嗎,我來替你涂�!�
賀衍舟甚至有些磕巴:“不、不用了,”他很快恢復自然,“我自己就可以�!�
賀衍舟的抗拒中夾雜著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防備,讓姜霈感到尊嚴受挫。
姜霈從未想過賀衍舟潛意識中對自己的排斥竟會如此濃重。
“你不放心我?”她有些氣急敗壞,“這瓶藥膏還是我買了偷偷放在你桌上的。好心幫你,難不成還會害你?”
賀衍舟定定看她片刻,忽的笑起來,從善如流的將藥膏塞進姜霈的手里。
“怎么會不放心你,”他笑著看她,眼睛亮的厲害,“我對你一直很放心�!�
他主動掀起上衣,露出腰側(cè)一道細長的傷口。姜霈沒近距離觀察過,這么一看還真嚇了一跳。
傷口不大,但很深,中間有再次撕裂后又愈合的痕跡,看著就痛。
姜霈低頭用棉簽取了一塊藥膏,先放在手背上用指肚的溫度揉搓化開,忍不住埋怨賀衍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逞能�!�
“因為想把你帶回家�!彼f的平靜而篤定。
姜霈覺得幼稚:“我玩夠了自然會回家。你這樣很掃興,商禱很久不理我了�!�
“我就是想他離你遠一些�!�
姜霈以為自己聽錯了,抬臉詫異看他:“什么?”
“沒什么,”賀衍舟倒是云淡風輕,好像剛才說的不過是最尋常的話語,頓了頓他又說,“姜霈,我的假期一共只有三個星期,現(xiàn)在還剩三天�!�
姜霈低頭用食指抿了一點藥膏,伸手輕輕觸碰賀衍舟腰側(cè)的皮膚:“你們有些慘,天氣這么熱才只休息二十天……”
姜霈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指尖下肌肉緊實,是一種姜霈完全沒有過的新奇觸感。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那根細嫩的手指摩挲其上,對比出一種無法說明的旖旎況味。
這是姜霈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異性的身體。
即便缺少實踐經(jīng)驗,可姜霈依然知道賀衍舟的身體無論在誰的審美標準中都會屬于‘美’的范疇。
是一種濃烈的、直觀的、充滿力量和雄性氣息的美。
腹肌緊實,輪廓明晰,溝壑向下延伸進運動褲的邊緣。
姜霈不由自主的吞咽一下口水,無痕的視線仿佛變成魔鬼的觸手,不由自主引誘著她想去探尋那個未知又刺激的神秘世界。
明明受傷的是賀衍舟,可姜霈的指尖確有種被灼燒到微微發(fā)痛的錯覺。她心如擂鼓,有些做賊心虛,不敢抬起臉讓賀衍舟看見她緋紅的雙頰。
可姜霈不知,賀衍舟并未比她好多少。他亦渾身僵直,目不斜視,生怕視線偏離控制,透過姜霈彎腰的衣領看見里面渾圓飽滿的曲線。
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年,直到今日才彼此發(fā)覺真的與往日不同了。
藥膏其實并未涂得妥帖,指尖麻的厲害,甚至開始微微發(fā)顫。姜霈窘迫,陡然收回手指,拽一張抽紙假裝手背上殘留的藥膏難擦:“涂好了�!�
賀衍舟的呼吸也早亂了方寸,倉皇放下上衣沒頭沒尾的說了句謝謝。
幸而樓下保姆喚他們吃早飯的聲音傳上來,暫時將兩人從這種無法破局的不自然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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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早飯,保姆問姜霈可不可以請兩天假。她說侄女結(jié)婚,想要回家參加這樁喜事。
保姆是姜家的保姆,賀衍舟有分寸,對這種事情從不開口,姜霈點頭說可以。
姜霈看的分明,姜忠禮和柳芳萍的婚姻早已岌岌可危,說不準哪天就會分崩離析。
姜忠禮從來不缺女人,這幾年愈發(fā)猖狂,連最后的體面也不愿意施舍給柳芳萍。而柳芳萍性格古板,做事一板一眼,想來也早就忍耐到了極限。
姜忠禮當初娶柳芳萍只有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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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長相嫵媚,嫵媚到可以讓姜忠禮愿意忽略她無趣的性格。
只是再好的飯吃久了也會膩,就像姜霈的生母一樣,一樣明媚璀璨的嬌花,依舊只得到被拋棄的結(jié)局。
這樁半路婚姻還能維系到今天,只是因為柳芳萍暫時還不愿意松口離婚。而她不愿離婚的原因在姜霈看來只有一個,那就是‘錢’,跟當初她厚顏無恥介入有婦之夫婚姻的理由一樣。
每想一次,姜霈心里對柳芳萍的恨意就更多一分。
彼時姜霈尚年輕,還不明白用自己做誘餌的代價。她只盤算著讓賀衍舟意亂神迷,卻忘了自己也只是一具肉體凡胎。
可半途而廢從來不是姜霈的風格,即便當年十七歲的她能未卜先知,知曉未來他們會一起落進無間地獄摔得粉身碎骨,她也絕不會中途收手。
親手把高高在上的賀衍舟拉下神壇,親手打碎柳芳萍全部的希冀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