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特別是顧夷嘉的身體,嫁到城里,只怕要受到的眼光更多,還不如留在村里呢,大家知根知底,不會說什么。
顧二嬸沒有因為這些是長輩就不敢吭聲,她哼道:“你們這是嫉妒我們嘉嘉能被城里的主任看上�!�
老人們噎了下,想罵人,又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一個大娘生氣地道:“既然你這么喜歡,不如你自己去嫁那什么主任!”
顧二嬸是個渾不吝的,張口就道:“如果人家姜主任看得上我,我二話不說就嫁了�!�
離婚她都愿意嫁。
周圍的老人不禁搖頭,這個孟大花啊,都一把年紀了,還這么的不著調,當年顧老二就不應該娶她的。
顧二嬸是個不在意世俗名聲的渾人,就算被人譴責,也沒放在心里。
這些她不痛不癢,繼續(xù)轉頭勸說顧夷嘉。
顧夷嘉默不作聲地聽著,突然問:“二嬸,姜主任給你們什么好處,讓你們這么積極地勸我?”
顧二嬸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怎么勸她,突然聽到她開口,腦子沒轉過來,一個不察嘴巴就禿嚕了出去。
“也沒什么,就是姜主任答應,如果你嫁給他,他會給你堂哥弄個城里的工作名額……”
周圍的人聽到這里,轟的一聲爆開了。
桂花奶奶氣得將手里正在納的鞋底砸了過去。
顧夷嘉大受打擊,她的臉色蒼白,艱澀地說:“二嬸,你們原來是為了姜主任給的好處,不惜將侄女推進火坑?”
說著,她捂住心口,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連顧二嬸都頭皮發(fā)麻,以為自己將她氣暈了。
上次顧明月氣暈顧夷嘉的事可沒過去多久,雖說后來寶花說是個誤會,但傳到最后,不少人仍是認為是顧明月氣暈的。
她忙跳起身叫道:“什么火坑?這是幸福窩!”
顧夷嘉垂眸,難過地說:“可我不喜歡他,而且姜主任只是看中我這張臉,一旦……我嫁過去又會有什么好的呢?二嬸,難道你們要為了姜主任給的好處,要逼我嫁不成?我、我……”
說著,她眼睛一閉,軟軟地往后倒。
一個坐在附近的大娘趕緊伸手摟住她,給她撫心口,擔心她真的氣暈過去。
其他人怕她真的出什么事,紛紛大罵顧二嬸。
顧二嬸就算臉皮再厚,被一群長輩指著鼻子罵,還有人直接去找大隊長來,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明白,這明明是好事啊,為什么顧夷嘉不答應?
看她這副要氣暈過去的模樣,好像自己對她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一時間,顧二嬸差點就炸開了。
第17章
大隊長以為發(fā)生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趕過來。
等了解完事情的過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被兩個老嬸子扶著的顧夷嘉。
小姑娘臉色蒼白,顯然被親人為了一個城里的工作名額逼婚的事受了打擊,神色很萎靡,眼瞼微垂,可憐兮兮的模樣。
王姑來給她說親時,她也明確地拒絕過,她并不喜歡那姜主任。
既然不喜歡,就不嫁,這沒毛病!誰說城里人來說親,他們村里的姑娘就要上趕著嫁?
大隊長心里是偏著顧夷嘉的,不僅是因為顧夷嘉是大隊的社員,也因為她有個能干的兄長。
其他人不清楚顧明城在部隊的情況,他心里卻是清楚的。
顧明城非常能干,如今已經是團級干部,這可是他們大隊的榮耀。要不是顧明城不喜張揚,給妻兒和妹妹帶來太多的注目和打擾,這事早就傳得到處都是。
是以大隊里也十分照顧他的妻兒和妹妹,哪里容得旁人欺負他們。
更何況,這次的事本就是顧二嬸和顧家不地道,竟然為了一個城里的工作名額逼侄女去嫁。
有本事就自己去弄個城里的工作名額,趴在侄女身上吸血算什么?
大隊長板著臉,朝顧二嬸訓道:“咱們大隊的姑娘不想嫁就不嫁,沒有逼婚的道理!孟大花,你要是敢拿外人的好處,逼咱們公社的姑娘嫁,我馬上通知公社那邊,讓公社通報批評你!”
顧二嬸嚇得臉都白了。
雖然現(xiàn)在的情形沒有幾年前那么嚴重,但她仍是記得當年那些住在牛棚里,被拉到臺上、每天都要被批的人是什么模樣的,如果她也被拉上去,只怕顧二叔就會和她離婚,兒女們也不會搭理她。
顧二嬸灰溜溜地離開。
被親人打擊到的顧夷嘉也被人送回家,不少人同情地看著她。
雖然他們覺得姜進望的條件挺好的,可顧夷嘉的顧慮也有道理,如果對方只是看中她的臉,誰知道能不能長久?更不用說她這身體確實不適合結婚,無法保證時間一久,對方會不會后悔。
很快,南山公社又有了新的傳聞。
城里那個鋼鐵廠的姜主任,竟然為了能娶到顧老大家的小閨女,許給顧家人一個城里的工作名額,讓顧家人對顧夷嘉逼婚。
這下子,就連隔壁大隊的社員都好奇起來,這顧夷嘉到底長得有多好看,竟然讓那位姜主任如此大手筆地想娶她回去?
陳艾芳聽到這消息,幾乎氣瘋了,直接拎著掃帚去顧二嬸家,將她家打砸一通。
顧二嬸坐在地上,嚎得驚天動地。
“陳艾芳,你竟然敢砸我家,我叉你#¥%!……”
聽到這里的動靜,左右鄰舍的人紛紛跑過來看熱鬧。
陳艾芳要是怕她,就不是陳艾芳了。
有人來攔她,但她的動作利索,砸得也快,等顧家二房的其他人回來,她已經砸完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于曉蘭和三房的人也聞訊趕過來。
看到這里的情況,于曉蘭和三房的人大吃一驚,神色頓時有些不好。
陳艾芳敢來砸二房,還有什么是她不敢砸的?
陳艾芳絲毫不懼這群顧家人仿佛吃人的眼神,冷著臉說:“我將話放在這里,哪個敢再跑到嘉嘉面前胡說八道,我會一個個打過去!”
她銳利的眼神掃過顧家所有的人。
顧家人都被她這副狠厲的模樣嚇到。
這陳艾芳是個狠的,說到做到,只怕到時候真的會直接過來砸了他們的家。
“你、你這個……”顧二叔氣得要死,不知道怎么罵,最后跳著腳道,“我要讓明城休了你!”
陳艾芳哂笑一聲,“二叔,都什么年代了,男女只有離婚,沒有誰休誰之說!還有,我要是打電話給明城,你覺得會是明城和我離婚,還是他直接來找你們聊聊,你們是怎么欺負他妹妹的?”
聞言,眾人都不吭聲。
顧明城遠在千里之外的部隊,部隊的假期少,一年到頭都不回來一次。
久而久之,他們幾乎要忘記顧明城同樣不是個好惹的。
惹到陳艾芳時,最多家里被她砸一次,但惹到顧明城……
不少人打了個哆嗦,特別是顧家的那些堂兄堂弟們,只覺得身上的骨頭好像都在疼。
他們曾經犯渾時,都被顧明城這個年紀最大的堂哥用皮帶抽過,真的是往死里抽。
說到底,他們還是怕顧明城的,萬一陳艾芳真的將顧明城叫回來……那樣的后果,他們不敢想。
陳艾芳拎著掃帚回到家時,便見顧夷嘉帶著兩個孩子站在門口,一臉擔心地看過來。
她朝他們笑了笑,輕松地道:“不用擔心,以后他們不敢再來了�!�
寶花頓時松口氣,一臉崇拜地說:“媽媽好厲害,以后我也要像媽媽一樣!”
“千萬別!”陳艾芳趕緊道,“你媽我這樣做其實是不對的,只是非常時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如果是講道理的人,她并不需要如此,但那群顧家人……
陳艾芳暗暗搖頭,還是用掃帚吧,這個用起來最順手,打了他們,也不敢吭聲。
寶花似懂非懂,表示不解。
“你不用現(xiàn)在明白,長大后就明白了�!标惏祭麄冞M屋。
顧夷嘉倒了一碗井里冰鎮(zhèn)過的綠豆湯給她解暑,說道:“嫂子,謝謝你,又讓你操心了。”
她是真心實意的,覺得這個嫂子實在太好了。
原主有這樣的嫂子,才能順順利利地活到現(xiàn)在;但也因為兄長和嫂子實在太好,才會讓她越發(fā)的愧疚,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們。
如果沒有她,嫂子早就可以隨軍,帶著孩子和兄長團聚。
顧夷嘉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盡快養(yǎng)好身體,至少不能再這樣病懨懨的,出趟遠門都沒辦法。
她要讓嫂子能帶孩子隨軍,與兄長團聚,不再分居兩地。
不過在此之前,還得解決姜進望。
有陳艾芳這次發(fā)飆,或者說是威脅,終于沒有人敢來顧夷嘉面前嘰嘰歪歪。
顧家所有人都十分安靜乖覺,就算是羨慕顧夷嘉能被城里廠長之子看上的那些堂姐堂妹們,也沒敢說什么風涼話。
她們其實也挺怕顧明城這位年紀最長、也最能干的堂兄。
顧夷嘉并沒有太過高興,也沒有放松警惕。
只要想到原主的命運,她心里就不踏實。
可惜這具身體實在不好,限制太多,不然她早就直接動手解決,而不是總要裝暈。目前為止,裝暈是她最拿手的活兒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她的身體怎么樣,往那一暈,更沒人會懷疑。
誰讓原主病弱的形象根深蒂固呢。
顧夷嘉開始思索如何解決姜進望,只要他仍是想娶自己,就算她沒有步上原主的命運,只怕日子過得也不順遂。
她可不想時常被人騷擾。
這次陳艾芳鎮(zhèn)住了顧家人,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萬一姜進望又用利益誘使顧家人,屆時不知道顧家人會做出什么來。她不能賭人性,不能等到事到臨頭時才去應對。
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根源上解決。
姜進望就是這一切的根源。
顧夷嘉想了好幾天,決定去一趟縣城。
她和嫂子說:“嫂子,大哥的衣服我已經做好了,我想去縣城的郵局寄給他,順便再給他寫封信�!�
陳艾芳聽后,點頭道:“確實,要給你哥寫信了�!�
寶山寶花兄妹倆聽后,高興地去找信紙和郵票,要給爸爸寫信。
等他們寫好信,顧夷嘉也將給兄長做的衣服抱出來,和信放到一起。
“嘉嘉,等星期天我和你一起去縣城,屆時一起寄�!标惏家贿呝N郵票,一邊說。
哪知顧夷嘉道:“嫂子,不用了,明天萍萍姐要去縣城買東西,我和她一起去�!�
陳艾芳愣了下,“和萍萍一起去?”
“是的,還有大隊的其他人呢�!鳖櫼募握f,“大隊要送山貨去縣城,我可以坐拖拉機去�!�
陳艾芳聽后,沒有阻止。
如果有大隊的社員一起去的話,倒不需要擔心。別的不說,他們大隊還是挺團結的,知道顧夷嘉身體不好,多少都會照顧她。
以往顧夷嘉也是自己一個人去縣城的,只不過上次中暑的后遺癥太大,身體就一直不好,她才會這么緊張。
第18章
第二天,吃過早餐后,顧夷嘉牽著侄女寶花一起去了黃奶奶家。
今天她要去縣城,不好帶著寶花,便將寶花寄放在黃奶奶家。
黃萍萍已經收拾妥當,正在等她,見她們過來,說道:“快快快,拖拉機要出發(fā)了,咱們趕緊過去�!�
黃萍萍不僅是個精明干練的,同時人也很細心,知道顧夷嘉的身體不好,不能過度勞累,雖然嘴上催得厲害,實則走得極慢,怕累到她。
兩人來到村口處,發(fā)現(xiàn)拖拉機已經等在那里,大隊長正叫人往拖拉機上搬東西。
東西都搬完后,黃萍萍拉著顧夷嘉一起上了拖拉機。
拖拉機里的東西多,能坐的只有一個角落,這次去縣城的有好幾個男社員,只有黃萍萍和顧夷嘉兩個姑娘。
黃萍萍和大伙非常熟悉,這次去縣城,她也要一起去送貨,順便幫忙記賬,等做完這些,再去百貨商場買東西。
所以顧夷嘉這算是蹭了黃萍萍的方便,才能坐公家的車去縣城。
車上的社員對顧夷嘉的態(tài)度都很友好,知道她的身體不好,還朝司機說:“康六,你開慢點啊,咱們不爭那么點時間�!�
康六還沒開車,聞言轉頭朝他們道:“知道�!�
顧夷嘉知道這些人是在照顧自己,不吝嗇地朝他們笑,“謝謝康六哥�!�
康六被她的笑容晃了晃,那張曬得黑黝黝的臉有些發(fā)熱,結結巴巴地說:“不、不必,反正路挺平的,不用開太快……”
周圍的人噗地一聲笑起來。
只是,等顧夷嘉轉頭朝他們笑時,他們也有些頂不住。
顧夷嘉的身體不好,以前除了去學校外,大多時間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在大隊走動,她被陳艾芳保護得太好,大隊里的那些年輕人就算知道她長得好看,也不敢湊得太近,都是遠遠看著。
直到現(xiàn)在,近距離接觸,才知道顧家這小閨女長得有多好看。
黃萍萍看這群男人傻呆呆的模樣,提醒道:“該出發(fā)了�!�
男社員們面紅耳赤地轉過身,假裝忙碌起來。
幸好他們臉上的膚色黑,就算臉紅,應該也看不出來吧?如此自我安慰著,不少人仍是偷偷地看顧夷嘉。
只見黃萍萍正在叮囑她什么,她也認真地聽著,唇角含著笑,漂亮得無法形容,如果這世界上有仙女,應該就是像顧夷嘉這樣的。
這是顧夷嘉第一次坐這種拖拉機,難免有幾分新奇。
原主的記憶不算,記憶始終隔著些東西,不如親身體驗。
南山公社離縣城近,修了一條路,雖然比不上后世的那些柏油瀝青大路,倒也比很多地方的好,拖拉機行駛在上面,并不怎么顛簸。
顧夷嘉覺得還好,等到下車的時候,雖然腿有些軟,但精神還算好,也沒有頭暈胸悶氣短之類的。
看來這段日子,她努力養(yǎng)身體、每天散步是有用的。
黃萍萍見她精神還算好,便也放心了,說道:“我們先要去送貨,你……”
她正想說讓顧夷嘉去國營飯店那邊等他們,那里有地方可以坐著休息,等會兒大家順便一起去吃個午飯,就聽到顧夷嘉說:“萍萍姐,我先去郵局寄東西,等會兒在百貨大樓那邊等你們,我也要去買些東西。”
縣城也有百貨大樓,不過在縣城中心那邊,比較遠,需要坐縣城的公車過去,坐車公也是要錢的,很多人都舍不得費這錢。
是以公社的人來縣城,一般都是直接去附近的供銷社那邊買東西。
黃萍萍猶豫,“你一個人行嗎?”
“怎么不行?”顧夷嘉笑道,“我以前一個人來縣城讀書,也沒見不行��?”
原主雖然是個病秧子,但也是一個人來縣城讀書的,只是她的身體不好,時常要請病假�?v使如此,仍是將高中讀完了,而且成績不錯,可見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子。
現(xiàn)在的顧夷嘉更是沒問題了。
黃萍萍想了想,也沒再堅持,仔細地叮囑她,讓她如果累了,一定要找地方休息,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找公安。
顧夷嘉好脾氣地應著。
和黃萍萍他們分別后,顧夷嘉便去郵局寄東西。
寄完后,想到家里的郵票快要用完,她又買了一版郵票,特地看了看現(xiàn)在發(fā)行的郵票,因以前她對集郵不感興趣,也沒弄清楚哪些在以后變成絕版可以賣錢的,決定不去發(fā)那個財了。
反正只要等到八十年代,全國經濟騰飛時,是頭豬都可以飛起來。
如果那時候她還好好地活著,賺錢的方式多得是。
顧夷嘉在心里琢磨著,慢吞吞地離開郵局。
今天她依然戴著一頂寬大的遮陽草帽,草帽上有一束簇攢在一起的精致花枝,寬大的帽檐遮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精致的鼻子和嘴唇,讓不經意瞥見的人想入非非。
戴著草帽的姑娘身姿纖細窈窕,一頭黑發(fā)編成兩條有些蓬松的辮子,垂落到胸前。她穿著白襯衫,襯衫下擺插入藍色的長裙之中,掐出極細的腰肢,行走間,裙擺微微揚起,劃過充滿歲月氣息的街道。
街上不少人的目光漸漸地被吸引。
明明尚且看不清楚這姑娘的面容,單看這一身氣度和身姿,便讓人怦然心動。
突然,顧夷嘉感覺到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視線,下意識轉頭看去。
她看到不遠處的巷子口前,站著一個高大冷峻的男子,他的身姿挺拔有力,有如一株生長在懸崖邊的青松,身上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的浩然氣勢,配上那套綠軍裝,便知道這是一名軍人。
陽光太刺眼,顧夷嘉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不過心里生出幾分好感。
想來這個年代的人,只要看到這身標志性的綠軍裝,都會心生好感的。
那人的視線掃了過來,然后轉頭看向另一邊。
顧夷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街頭那邊有幾個舉止輕浮浪蕩的年輕男子,也是俗稱的街頭混子、街溜子,正朝她看過來,露出流里流氣的笑。
顧夷嘉的眉頭微蹙起,她可沒忘記,原主會死得那么慘,就是被縣城里的一群街頭混子欺辱。
“顧同志!”
顧夷嘉收回視線,走到公車站,正要坐公車去百貨大樓,聽到這道驚喜的聲音,轉頭就看到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姜進望。
姜進望長得高高瘦瘦的,五官還算端正英俊,看得過去,加上家世背景,在世人眼里,也算是這個時代的高富帥了。
可惜,顧夷嘉實在看不上這人。
先不說她看過劇情,就算沒有,姜進望這種油頭粉面的男人,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來之前,顧夷嘉還想著,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姜進望,沒想到這么幸運。
她來縣城兩次,都遇到這人,不得不說兩人之間還是有點緣份的,或者說就像是劇情一直努力地將他們捆綁在一起。
姜進望大步走過來,驚喜地看著她,“顧同志,你怎么來縣城了?”
其實他挺想見顧夷嘉的,可惜顧夷嘉極少來縣城。
今天能在縣城遇到顧夷嘉,他覺得這是兩人之間的緣份。
雖然他也可以去南山公社找她,不過心里多少明白,南山公社不是自己的地盤,只怕去到那里,那些社員不會給他好臉色,能不能見到顧夷嘉,還不一定。除此之外,以他的身份,多少有些端著,只有女人上趕著討好他,沒有他去討好一個女人的道理。
這也是他請王姑出面說親時,人沒有親自到的原因。
他可是城里人,還是鋼鐵廠的主任,要是對一個鄉(xiāng)下女人這么上趕著,多沒面子��!當然是要讓女方上趕著。
至于對方的拒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覺得肯定是彩禮出得不夠多。
這些鄉(xiāng)下人就是貪婪,看顧家人的表現(xiàn)就知道了,雖然他出得起豐厚的彩禮,但也不想養(yǎng)大了這些鄉(xiāng)下人的胃口。
顧夷嘉看他一眼,然后義正詞嚴地道:“姜同志,我們沒關系,請你離我遠點,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姜進望先是呆了下,從見到她的喜悅中清醒過來,這才想起,顧夷嘉幾次三番拒絕自己。
他的心頭掠過幾分陰翳,看顧夷嘉的眼神多了幾分意味不明。
姜進望上前幾步,來到她面前,說道:“顧同志,別急著拒絕我,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只要你愿意嫁給我,不管你提出什么條件,我都會滿足你!”
他自信地說,覺得憑自己的身份,一個鄉(xiāng)下的姑娘,還滿足不了她的條件嗎?
顧夷嘉深吸了口氣,蒼白著臉,虛弱地說:“你不要再靠過來,你再靠近,我就要喊了�!�
姜進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說這種話,特別是當看到她滿臉拒絕地往后退時,那張讓他無比喜歡的美麗面容上露出厭惡之色,他的腦子一懵,下意識地上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耍流氓啊——”
顧夷嘉張口就叫。
姜進望沒想到她竟然會叫耍流氓,雙瞳因為震驚瞠大。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往旁扯了過去。那力量之大,姜進望就像個小雞崽一樣,整個人往后摔倒。
在姜進望摔下去時,顧夷嘉的手臂還被他抓著,差點被他帶著摔倒。
幸好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托住她的后背,穩(wěn)住她的身體,并用巧勁將姜進望抓著她手臂的那只手掰開,在她站穩(wěn)時,又迅速地收回手。
這一連續(xù)的動作一氣呵成,前后不超過三秒鐘,絕對不會引起誤會的那種。
顧夷嘉驚魂未定地抬頭,瞬間看到一張俊美而冷峻的臉。
第19章
顧夷嘉難得有些愣。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容貌俊美,眉峰如寶劍出鞘般鋒利,渾身散發(fā)著一股鐵血硝煙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特別是他的眼神,幽深冷冽,被他看一眼,便有一種心底隱藏的所有秘密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之感,令人不覺心慌。
顧夷嘉心弦微顫,視線一飄,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套綠軍裝,不禁又仰頭看了看他的臉,發(fā)現(xiàn)他長得非常高。
在南方一帶,很少能看到這么高的人。
她兄長顧明城已經算是很高的了,這人估計比顧明城要高一些。嫂子陳艾芳也是女性中難得高挑的,有一米七左右,兩口子都很高。
相比之下,原主可能是自幼身體不好,身高實在追不上他們,導致她顯得有些嬌小,特別是在這男人面前,更顯得嬌小柔弱。
顧夷嘉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些。
男人淡淡地看她一眼,目光隨著她微微挪移的身影移了移。
這時,摔懵的姜進望從地上跳了起來,惱羞成怒地罵道:“你是誰?做什么�。俊�
好端端的,突然被人掰著肩膀扯飛摔出去,是個男人都不會覺得高興。
只是當他對上那男人極具壓迫感的眼神時,難免有些氣弱。
看到旁邊的顧夷嘉,姜進望又覺得被嚇到的自己很沒面子,越發(fā)的惱怒,厲聲道:“就算你是解放軍同志,也不能當街動手吧?”
男人還沒說話,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公安帶著個小年輕過來。
“發(fā)生什么事?”
年紀大的公安先是看了一眼軍裝男人,然后看向姜進望和顧夷嘉,看到顧夷嘉時,不由愣了下,很快便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倒是那年輕公安,被顧夷嘉的臉晃了下眼睛,又覺得不妥,趕緊收回視線。
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街上的不少人,紛紛停下腳步,朝這邊看過來。
這時,軍裝男人開口,聲音如他身上的氣質,格外的冷冽,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他對這位女同志耍流氓!”
誰?誰耍流氓?
兩個公安下意識地看向姜進望,又看了看顧夷嘉,頓時了然。
年輕公安想,長得這么好看的女同志,怪不得會引來一些心術不正的男人耍流氓。當然不是女同志的錯,人長什么樣,是爹媽給的,只能怪那些男人禽獸不如,把持不住自己。
當即年輕公安上前,一把扣住姜進望的手,將他扯遠一些,冷哼道:“耍流氓是吧?讓你去牢里耍個夠!”
他最厭惡這種對人家女孩子耍流氓的男人,見一個就捉一個。
姜進望氣急敗壞地道:“我沒有耍流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還不放開我!”
年輕公安一身熱血,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義的事,哪里會在意他是誰?
“我管你是誰,耍流氓就是不對!”說著,他就要將姜進望押回公安局。
姜進望發(fā)現(xiàn)這年輕公安簡直就是個愣頭青,情急之下,脫口道:“我沒有耍流氓,這是我的對象!”
聞言,在場的四個男人紛紛看向顧夷嘉。
兩個公安一臉詢問,軍裝男人面無表情,姜進望一臉期盼,相信顧夷嘉不會這么狠心,真的讓他以流氓罪被公安帶走。
顧夷嘉臉色蒼白,看起來柔弱極了,她靠著公車的站牌,虛弱地道:“我不是他的對象,我和他不熟,只見過幾次面……”
她默默地垂下頭,一臉害怕和難堪的模樣。
世人都有憐憫弱小的心理,光是看她這副模樣,周圍的群眾已經腦補出漂亮的姑娘被騷擾的情形,頓時不少譴責的目光看向姜進望。
“這個男同志,看著挺體面的,怎么做出這種事?”
“就是啊,人家女同志都說和他不熟,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耍流氓�!�
“這小閨女長得實在好看,也不怨這男同志會做這種事……不過耍流氓確實是不對的,要是遇到一個認識的漂亮女同志就要對人家耍流氓,那些女同志還敢出門嗎?”
“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誰知道這些體面人心里有多齷齪�!�
……
圍觀的群眾指指點點,聽得姜進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當然,最讓他受打擊的,還是顧夷嘉的話。
他又驚又怒,并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公安帶走,急急地道:“顧同志,我真沒有對你耍流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如果你不滿意彩禮,咱們還可以再商量,一千夠不夠……”
聽到他的話,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顧夷嘉,以為她是不滿意彩禮不愿意嫁這男同志。
不管姜進望這話是故意還是無意的,瞬間,兩個公安心里生出了一種厭惡感。
他這不是將人家姑娘架在火上烤嗎?這讓其他人怎么看她?難道真是因為不滿意彩禮就不嫁?甚至進而污蔑他耍流氓?
顧夷嘉的臉色越發(fā)的蒼白了,一副氣得快要暈倒的模樣。
她悲憤地說:“不是彩禮,我和你真的不熟,我也不想嫁你!誰規(guī)定只見過一次面,就要答應嫁給你的?我已經拒絕了媒人的說親,我家人也沒同意,希望姜主任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也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
說著,她的身體晃了晃,看得周圍的人膽戰(zhàn)心驚。
這女同志不會是氣得要暈倒了吧?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的身體并不好,不僅是那過于單薄的身姿,臉蛋也不像時下的姑娘那般紅潤健康,朝氣逢勃。
她的膚色蒼白,唇色極淺,更襯得那眉眼烏黑如墨,宛然如畫,整個人就像一尊白瓷娃娃似的,精致而脆弱。
眾人懷疑的視線不禁收了回來。
人家女同志都這么說了,應該不會有錯,更何況,剛才確實也有人看到,是那男同志先動手要抓人家姑娘的手。
年輕公安心里惱火,看到顧夷嘉這副模樣,他都要擔心她承受不住倒下去。
于是他不讓姜進望再啰嗦,直接拽住他,“走,和我們去公安局一趟!”
姜進望自然不肯去,但他一個坐辦公室的,缺乏鍛煉,哪里是這種經常巡邏鍛煉的小年輕的對手,被那年輕公安輕松地拽走了。
見姜進望被年輕公安帶走,周圍的人也自動地散去。
現(xiàn)場只剩下那年長的公安和軍裝男人,以及靠著車站牌的顧夷嘉。
年長的公安關切地道:“顧家妹子,你沒事吧?”
顧夷嘉虛弱地朝他笑了笑,“謝謝魏局長,我沒事的。”
她扶著車站的站牌,雖然看著虛弱,其實并沒有要暈倒的意思。
在公社大隊,對付那些極品,可以直接暈倒,效果比自己親身上場要好;不過而在這縣城之中,周圍都是陌生人,暈倒反而是下策,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她心里還是有主張的。
這年長的公安姓魏,是縣城公安局的局長,也是顧明城曾經的戰(zhàn)友。后來因傷退下來,選擇轉業(yè),兩年前從省城那邊調到這里任職,成為縣城公安局的局長。
曾經顧明城回家探親時,帶著妻女和妹妹去拜訪過魏局長,顧夷嘉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魏局長覺得,她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對于戰(zhàn)友顧明城這位妹妹的身體,他也聽顧明城提過,據說小時候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能活到現(xiàn)在實屬不容易。
他沒想到,今日會在街上遇到她,正好她被人騷擾,要是顧明城那小子知道這事,只怕要氣炸。
想到這里,魏局長暗忖,不管剛才那家伙是誰,既然落到自己手里,都不能讓他輕易好過。
不說別的,對女同志耍流氓就是不對的。
魏局長道:“顧妹子,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你嫂子在家呢�!�
顧夷嘉感激地道:“不用了,我還要去百貨大樓買東西,就不麻煩魏局長和嫂子了�!�
魏局長見她堅持,沒再說什么,只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公安局或他家找他。
顧夷嘉感謝魏局長后,終于正眼看向站在魏局長身邊的男人。
“這位同志,先前謝謝你了�!彼苁钦\懇地說。
男人垂眸看她蒼白的臉,眸色幽深,說道:“不必客氣�!�
正好這時公車來了,顧夷嘉趕緊道:“魏局長,車來了,我先走了�!�
她快步登上公車,轉頭又看了他們一眼,朝他們揮了揮手作別,裙角消失在公車門邊。
兩人仍站在那里,目送她上車。
顧夷嘉隔著車窗,下意識地又看向街邊一身綠軍裝的高大男人,驀地對上他暗沉冷冽的目光,心臟微悸。
這位軍人同志雖然長得好看,但身上的氣息實在太過兇戾,就像是從戰(zhàn)火中拼殺出來的鐵血冷酷的機器,那種硝煙彌漫的氣息,仿佛浸過鮮血和戰(zhàn)火,教人不敢直視。
不過毫無疑問,這樣的軍人,其實也是受人敬重的。
正是因為有他們,在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衛(wèi)著他們的國家,負重前行,百姓才有現(xiàn)在安寧的日子。
魏局長看著公車消失在街道前方,轉頭看向身邊的高大男人,笑道:“封凜,好久不見!你小子幾時來南懷縣的?”
封凜冷冽的面容緩和幾分,沉聲道:“有任務。”
聞言,魏局長識趣地不再問,轉移了話題,“剛才的事,多虧了你,否則老顧他妹就要被人欺負了�!�
封凜眸光微動,不著痕跡地問:“她是老顧的妹妹?”
“就是她!”魏局長笑道,“你也聽老顧提過,是不是很意外?我們都知道老顧有一個十分寶貝的妹妹,但沒想到,她長這么漂亮,我家那口子說,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是吧?”
他家那口子還嘀咕過,許是因為是天上的仙女,所以凡間容不下她,遲早要將她收回去的。
封凜沒說什么,和他一起去了公安局,一邊道:“老顧知道我這次南下,會路過這里,托我給他的家人捎些東西�!�
“這樣啊,交給我吧,我?guī)湍闼瓦^去。”魏局長體貼地說道。
他是知道封凜這人的,就像個殺戮的機器,心里沒有任何私情,只有部隊和戰(zhàn)場,其他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讓他去幫人送東西,其實是為難他了。
聽他特地提這個,魏局長便以為他是想將東西交給自己,讓自己幫忙去送。
哪知封凜卻道:“不用,東西不多,我去就行。”
魏局長:????
魏局長驚異地看他,懷疑他轉性了。
不等他猜測,就聽到封凜道:“剛才那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要好好地查一查�!�
言下之意,只要查出做過什么違法亂紀之事,絕對不能放過。
魏局長知道他的意思,“這是自然,我可不怕委員會的那些……老顧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子,絕對不能輕易放過�!比缓笥謬K了一聲,“只怕老顧還不知道,竟然有男人想娶他的妹妹,要是知道……”
說到這里,他又搖了搖頭。
老顧曾經和他說過,以他妹妹這樣的身體,并不適合結婚。
因為沒有男人會愿意娶一個體弱多病、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可能病逝的姑娘,或許會因為顧夷嘉的好容貌,確實有男人愿意娶,但娶了不代表會對她好。
那還不如不讓妹妹嫁,自己養(yǎng)她一輩子。
看剛才那男人,明顯就是看上了顧夷嘉的美貌,只怕得到手后,不會好好珍惜。
封凜沒有說話,目光看著前方,一雙眼睛極黑極沉,就像蟄伏在暗處的狼,隨時可能兇狠地撲向敵人廝殺。
魏局長也習慣他這副德行,很快就轉移話題。
顧夷嘉來到百貨大樓后,找了個地方坐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