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聽了我的話倏地冷下眼神，“怎么？你想告訴他們？”
“我的好兒子，我承認你這兩年有變好的趨勢，但是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先天情感障礙疑似反社會人格的你，還是相信我？”
他威脅我，但是我大松了一口氣。
這說明魏家并不知道，他們是無辜的。
心中的滋味難以描述，幾乎是死里逃生的感覺。
我擦掉臉上的血，仰起頭來看他，多年的偽裝刻入我的骨骼，心臟充斥人類骯臟的情感，情緒早已如同驚濤駭浪，但我說話的語氣居然還是平靜的，“你不怕他們有朝一日會發(fā)現(xiàn)？”
或許是我表面的平靜讓他放松了警惕，他笑了笑，傲慢又略帶幾分嘲諷地跟我說：：“他們的情感都是很平凡的，凡夫俗子必然不能理解我的感情，當(dāng)然也就不存在發(fā)現(xiàn)，所以你如果打算對他們說也是沒有用的，沒有人會相信你，你媽都不會。”
“今天來也是為了告訴你，你是我的親兒子，我可以容忍你這一次，把這件事解決好，不要讓家里鬧矛盾�！�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媽認為你是個怪物，但是你這兩年的轉(zhuǎn)好讓她很欣慰，別讓她失望了。”
我是個怪物，那你又是什么？
你也配叫我怪物？
我握住他的手腕，極盡狠辣地給了他一拳。
在我的人生路上，我最先學(xué)會的是愛惜生命，然后是學(xué)著像正常人一樣擁有感情，我先學(xué)會了愛情，然后基于此我不學(xué)自會擁有了很多種情緒和感情。
羞澀，激動，思念，還有憤怒，嫉妒，占有欲，后來我還感受過害怕和失落。
現(xiàn)在是心痛和仇恨。
這兩種負面的情緒沖擊我的大腦占據(jù)我的軀體，讓我滿身戾氣兇狠可怕。
那時候我還是個少年，而他已經(jīng)是一個成年男人，但是我打起架來狠戾而不要命，我感覺不到疼痛，被打倒也會迅速爬起來。
最終我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在地上，看著他血管爆起呼吸困難。
他掙扎著身體，眼睛爆紅，努力想要呼吸，像曾經(jīng)被我殺死過的魚。
死？
這個字眼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死了，我會為他償命，那我也會死。
我驟然松開了他。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我舍不得阿臻，我還想回到他身邊。
我想他，我想見他。
那天我應(yīng)該是把我父親扔在那里，自己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后我卻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沉迷于我的愛情。
我變得患得患失，變得時而焦躁，時而憤怒。
我不知道我父親回去之后會怎么對付我，但是我必須做點什么來保護阿臻和我自己。
我不能讓他如愿。
那幾天我想了很多人，最終，我將我的目標定在了我舅舅身上，他繼承了家里的家業(yè)和我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并且他擁有溫家的一部分不小的股份，如果他能夠幫我，那他一定是很有力量的。
但是我沒有任何證據(jù)，并且他知道我不是正常孩子，就像我父親說的，他不會相信我的。
最少需要一個能夠讓別人相信我的證據(jù)。
如果一個人有骯臟的欲望又有足夠用來支撐的錢和權(quán)勢，那我不認為他一定會只針對一個對象，我覺得他肯定還做過其他見不得人的事。
事情只要做下了，就會有痕跡，就會有人知道。
我嘗試著去尋找，但是短時間內(nèi)無從下手。
這十幾年來，我很少感受到強烈的情緒波動，現(xiàn)如今各種負面忽然全部一股腦涌上我的心頭，這讓我陷入陌生而強烈的情感難以自拔。
我變得很焦躁，一定要每時每刻都盯著阿臻才能放心。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很開心地準備回家的禮物。
每天一有時間就拉著我去購物準備東西，累了就偷偷避開所有人主動抱我，然后在我的胸前抬起頭來，用眼神示意我也抱他。
我們在角落中相擁，好像這樣就可以緩解疲憊。
那時候我只有在他這里能夠得到短暫的快樂，但是我知道他是很脆弱的，我們的快樂也是很岌岌可危的。
每一天我都在擔(dān)憂，我那個魔鬼一樣的父親會蠱惑魏家人，會拆散我們，會傷害阿臻。
精神的折磨之下，我變得極端，不擇手段，不顧一切……
無論是怎么樣的方法，只要能先給我爭取到反抗的時間。
“……我看錯你了�！�
“你們都給我滾！”
“爸爸媽媽我錯了……”
我成功了，魏叔叔絕對不會再同意和明儀的聯(lián)姻。
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我的心臟這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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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兩天會多更一些，應(yīng)該18號就完結(j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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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溫明承（5）
從魏家回到家之后，我父親勃然大怒。
他打了我母親一耳光，怨她沒有教育好我，又給明儀打電話不準她今晚回家。
之后他將我拽到一樓的辦公室摔上房門。
那天是元宵節(jié)，當(dāng)時還沒有煙花禁令，室外都是鞭炮聲，煙花綻放時絢麗的光線也大方地落進我家。
他不久前和我打架沒打贏，今天又在魏家下不來臺，當(dāng)然是怒到了極致，挫敗到了極點。
我看到他用鹿筋鞭抽我的時候眼珠布滿血絲，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跳動，向來維護的體面和從容都蕩然無存。
我任他打了一會兒，等他累了我便抬手抓住他抽過來的皮鞭，用拇指指背將唇角的血跡擦去，向他笑：“爸，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他陰沉地看著我說：“我后悔沒在你小時候掐死你�！�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真是一件讓人遺憾的事，”我走向前去，那時候我們的身高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我和他視線平視，“爸，你付出了那么多本就不該你付出的心血，這個家總要有人為此得利的不是嗎？”
“我讓魏叔叔生氣了，拜托你努力勸勸他，如果他發(fā)火也希望你不要有怨言，畢竟咱們家這么多不堪入耳的怪人怪事本來就是配不上人家的，況且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他們信不信我是一回事，聽沒聽過和聽了什么感覺是另一回事�！�
我把他手中的鞭子抽出來扔出去，看著他充滿憤怒的臉，我意外發(fā)現(xiàn)他早已經(jīng)沒有了年輕時的俊美，細看之下皺紋橫生，眼睛渾濁，情緒也難以自控。
這讓我忽然想起朝歌暮宴醉生夢死這兩個成語。
他年輕時候曾經(jīng)也是能謀善斷光輝有為的人物，后來在紙醉金迷聲色犬馬中享樂半生，人到中年被骯臟的情感和欲。望纏身變得自負昏庸，以至于在我這個剛成年的兒子身上栽了跟頭。
我從他身旁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您了爸，去給兒子說親吧�！�
*
他被迫拉下老臉去給我求情還是有用的，假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可以正大光明和阿臻相見了。
我?guī)缀跞账家瓜胨寄畛杉玻墒钦娴囊姷剿臅r候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他瘦了好多，肉眼可見的消瘦，臉頰上豐潤的肉感消了下去，唇色偏淡泛白，下巴都瘦得有些尖，那天很冷，他的身體套在寬大的羽絨服里，整個人看起來很單薄脆弱。
見到我后他彎起眼睛向我笑，顯然也是很想我的，他笑的時候眼底流光溢彩，“明承�！�
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心臟仿佛被絞緊又碾爛撕碎，我也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人心中難受的時候，想要偽裝出笑容是一件很難的事。
以前我的偽裝那么得心應(yīng)手，是因為我那時候沒有心。
沒有心的人不會覺得痛苦，我也確實很少感到痛苦，當(dāng)然就不會因為被我爸打罵而難過。
但是他不應(yīng)該的。
他的家庭和諧幸福，父母都很愛他，他應(yīng)該像他料想的一樣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過團圓的節(jié)日，吃媽媽親自烹飪的菜，每天嘴巴不閑著，臉頰飽滿健康快樂。
而不應(yīng)該像我一樣在劍拔弩張的家庭氣氛中度過節(jié)日，更不應(yīng)該這么消瘦蒼白。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他會變成這樣？
這不對。
我好像做錯了什么……
那天我?guī)诒臼型媪撕芏嗨郧白钕矚g的地方，吃了他愛吃的東西，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和以前一樣見到喜歡的小吃就要吃兩口，見到感興趣的東西就偷偷上手摸一摸。
吃飯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他的飯量，可能是因為剛吃過零食，他沒吃很多但是食欲看著還是不錯的，我夾給他的東西都吃完了。
那時候我只覺得一個人心中難過，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所以我很怕他會傷心，我想讓他快樂。
他能吃能喝，開開心心，我懸著的心也終于可以放下來一些。
我是在傍晚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的。
在咖啡店等飲品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認出了我們走向前來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