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離開的這三年,江肆似乎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更多了,頭發(fā)也更加花白了。
“小花,老大說你會來,我還不相信,你真的肯回來我身邊了�!�
看到我,江肆面露驚喜,還想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臭烘烘的味道隨著他的動作接連涌向我的鼻子,我一言不發(fā),看向他身上蓋的被子。
黑黢黢的堆積在一起,被面看其起來像干燥到極點的黃土一般,稍微一搓就能搓出來泛著味道的灰塵。
聽老大說,給江肆找了五六個護工了,但是沒一個護工能夠待夠一個月的,全都是半路就跑了,還有的甚至連錢都不要就跑的了。
現(xiàn)在江肆已經(jīng)被好幾個家政公司給拉黑,一個護工都請不到了,這才把我叫了過來。
我其實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但親眼看到如此邋遢無助的江肆,我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
畢竟,從前的江肆是個有名的鋼琴家。
三年前,我發(fā)現(xiàn)江肆和初戀盧雪已經(jīng)偷偷在一起好幾年了,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
我悲痛欲絕,忽然想起來,原來他所說的每一個要給學(xué)員培訓(xùn)鋼琴的夜里,都是在陪著盧雪,和她談?wù)撊松写枨偎嚒?br />
而三個孩子是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他江肆從來沒有洗過一個尿布喂過一口飯,到最后我去離婚的時候,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跟著我。
我想帶走還在上高中的老三,我承認(rèn)是有一種養(yǎng)兒防老的思想在作祟,有個孩子在身邊,老了不至于過得太差。
我苦苦哀求老三,我希望他能跟我走,可老三卻寧愿自己一個戶口本都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你為什么不愿意跟媽走呢,媽這么些年虧待你了嗎?”我發(fā)出質(zhì)問。
老三戴上不知道從哪弄過來的套在頭上的大耳機,面帶不耐煩。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東西,土的要死,一點都比不上盧阿姨,還很啰嗦,怪不得我爸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你!”
2
盧阿姨?
是盧雪吧。
我自嘲似的笑了笑,終于心死了。
我只當(dāng)是盧雪見過他們兄弟三個幾面,買了些好處,后來跟江肆離婚,盧雪帶著那個孩子前來接江肆,在我面前趾高氣揚時,我才知道,家里莫名出現(xiàn)的玩具,吃食,衣服,還有成謎的零花錢,都是盧雪偷偷給的。
“你應(yīng)該在電視上見過我吧,我和江哥很熟的,這個是我兒子,今年二十五歲,怎么樣,是不是比你的孩子要漂亮許多?”
七十歲的盧雪比我小三歲,看起來卻比我年輕十歲。
穿著緊身旗袍,凹凸有致的身材根本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臉上只有少數(shù)的細(xì)紋,彎眉大眼紅唇,能看得出來,從年輕時期就是美人。
反觀我,一身灰塵仆仆的素衣,頭發(fā)只是用皮筋簡單的低扎在腦后,腳上穿的還是自己做的布鞋,粗糙的手和皮膚,使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齡農(nóng)村婦女。
可我的丈夫,江肆,是全國有名的鋼琴家。
去民政局離婚,他穿的像是去頒獎典禮似的。
一絲不茍的灰白的頭發(fā),合身無比的西裝西褲,和锃光瓦亮的皮鞋。
他們站在一起,才像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而我只是旁觀他們幸福的一個路人。
“江哥,我們走吧,以后再也不用偷偷地和我見面了,也不用再面對這個黃臉皮了�!�
盧雪對我的嘲諷,江肆沒有為我辯解幾句。
就那般看著我像小丑似的,站在他們面前。
那時候的他肯定想不到,只是短短三年。
我還是那副樸素的模樣,而他早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模樣。
3
我掀開江肆的被子,惡臭味使我犯嘔。
我立即打開窗戶透透氣,床上的江肆終于有了些不好意思。
“上一個護工來,好像已經(jīng)五六天了,我也記不清了,沒人來照顧我�!�
這話頗有些可憐的意味,江肆似乎在向我撒嬌。
“你那初戀呢?”
江肆不說話了,難以啟齒般的,憋紅了一張臉。
不說我也知道,雖然我看不懂那花花綠綠的手機,但是我有時候會聽到別人講。
什么著名表演藝術(shù)家盧雪婚內(nèi)劈腿啦,什么孩子不是丈夫親生的啦,還有什么盧雪和其前夫糾纏不清啦。
我住的那個小區(qū)樓下,一堆老頭老太太也不知道在哪看的,說的可多了呢。
江肆的體重比我想象中的輕,我只是稍微用了些力氣,便把他抱到了輪椅上,床上只留下泛著腥氣和臭氣的被褥。
成團成團的排泄物粘在被褥上,光是看著,就想用酒精洗洗眼睛的程度。
“老貳剛結(jié)婚,還在他丈母娘那,老三還在上大學(xué),老大工作又忙,只能讓大兒媳婦給我送點飯來,其它的什么也不管�!�
我眼冒金星,那照他這么說,沒有護工的這五六天,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度過的?
我簡直難以想象,他從前不出名的時候,每天都要噴摩斯穿皮鞋,甚至我們生活在農(nóng)村,他指甲里都沒有一點的泥垢,現(xiàn)在怎么會淪落在這個地步。
換了新的床單被罩,給江肆洗了臉?biāo)⒘搜老戳嗽瑁量偹闶怯悬c從前那般容光煥發(fā)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