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手指搭在下頜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著,接道:“還是亮色更襯你,顯得整個人沒那么不近人情。”
被搶了活兒的導購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沈方煜,見過陪朋友買衣服來夸好看的,真沒見過這么夸的。
可讓導購更沒想到的是,那個試衣服的男人聽了這番話,還真就同意把這件衣服給買下來了,包衣服的時候她還在納悶,分神的時候一抬頭,卻撞見了沈方煜看江敘的眼神。
被看著的那個男人無知無覺,而看著人的那個男人似乎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多纏綿。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正分著神,男人突然輕輕敲了敲柜臺,遞給她一件黑色的衛(wèi)衣,壓低聲音道:“把這件也包起來�!�
“��?”
沈方煜掃了一眼因為不耐煩等他付款,已經走到門口的江敘,又對銷售補了一句:“麻煩快一點,別讓他發(fā)現(xiàn)了�!�
導購:“?”
在商場逛了一圈,兩人都很效率,最后大包小包買了一堆寬松的毛衣和衛(wèi)衣,估計至少能讓江敘穿到懷孕六個月。
走出去的時候,沈方煜接了個電話,掛斷電話,江敘望過去,沈方煜對他說:“走,帶你去看月嫂�!�
“月嫂?”
“嗯,”沈方煜說:“到時候我來照顧你,不過孩子還是月嫂帶更專業(yè),我打聽過了,現(xiàn)在月嫂也能直接雇一兩年,我想著要是合適,就多雇一段時間,這樣咱們上班的時候,也有人看孩子�!�
帶孩子不是輕松的事情,江敘之前也想過請月嫂,沒想到沈方煜居然這么早就開始聯(lián)系了。
“你是不知道,”沈方煜說:“現(xiàn)在A城這月嫂可復雜了,什么金牌銀牌鉆石牌,都得提前半年就預定上,跟醫(yī)院建檔一樣,不然人家就沒檔期了,比大明星還難請呢�!�
“還都是雙向面試選擇,跟咱們當年選導師似的,我跑了幾家會所,挑了一個我覺得還挺好的,今天正好咱們有空,她也有空,家政中心那邊通知我們過去面試�!�
“那我們的情況……”江敘欲言又止,畢竟他們這樣的家庭,恐怕全國找不出第二例。
“你愿意說實話嗎?”沈方煜問,見江敘沉默他又道:“如果不愿意,我們就不說生孩子的人是你,至于月嫂怎么理解是她自己的事,我選人的時候調研過,把喜歡八卦的那些都篩出去了,今天面試的這個,也不是會閑言碎語的人�!�
江敘聽他說完安下心來,兩人到家政中心的時候,那位月嫂已經在了,工作人員把三人帶到會議室里,給雙方添上茶水。
“江先生,沈先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那月嫂看著面容溫和,約莫三四十歲的模樣,“我叫包念,干月嫂這一行有八年了,一直在A城�!�
她拿出自己的簡歷、體檢報告和各種證書,還有以前的雇主們給她寫的評價和推薦信,推到兩人眼前,厚厚的一沓文件條分縷析,事無巨細。
專業(yè),實在是專業(yè)。
江敘甚至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在面試報考他研究生的學生。
然而他顯然也是被面試的那個,包念笑道:“請問您二位能否告訴我你們的關系?”她說:“我不是好奇,只是了解一下會更方便我工作,我知道之后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江敘和沈方煜對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一時竟有些不太好解釋他們究竟是什么關系。
江敘:“同事。”
沈方煜:“朋友�!�
思量半晌,兩人同時開口,包念一愣。
江敘:“朋友�!�
沈方煜:“同事�!�
對視一眼,兩人又同時改口。
包念:“……”
她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沒有追問,只道:“好的,大概明白了,那兩位對我還有什么疑問嗎?”
……
江敘和沈方煜都很有效率,包念也不是廢話多的人,半個小時后面試結束,雙方都很滿意,訂了初步的預訂合同。
包念不在家政中心坐班,三人簽完合同一起出來,包念禮貌地向兩人道別,“那就半年后再見了。”
沈方煜看了江敘一眼,對包念客氣道:“你家在哪邊,我們順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包念指著不遠處向他們走來的男人,“我丈夫來接我了�!�
沈方煜點點頭,和江敘準備離開,剛邁開步子,背后突然被人拍了拍,他一轉頭,就看見了包念挽著的丈夫——缽仔糕店的老板。
臥槽,這也能碰見,世界也太小了!
沈方煜暗叫不好,然而想裝作沒看見已經遲了。
“果然是你!”顯然缽仔糕大哥還記得他,一把就拽住了他。
“真是巧,居然在這兒碰見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你是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孩子生病,多虧了有你送的停車卡,給我們省了一大筆錢,”他轉頭對包念說:“老婆,他就是給我送停車卡的那個人。”
“這么有緣分?”包念說:“多謝沈先生�!�
沈方煜干笑了兩聲,沒搭腔。
缽仔糕大哥其實還想問問沈方煜那短命老婆的事兒,但是想著那天沈方煜都說的那么嚴重了,多半他那老婆也不在人世了,見沈方煜沒說,他也識趣地沒提,而是好奇地問包念道:“你怎么知道他姓什么?”
包念不知道沈方煜胡謅的那段故事,對丈夫解釋道:“剛剛沈先生和我簽了一年的月嫂合同,是我的新雇主�!�
“月嫂?”缽仔糕大哥愣了,他望向沈方煜,臉上的熱情逐漸消失,一點一點變得冰冷。
“哎你是不是人啊,老婆剛死就和別人好上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老婆和家政中心的招牌,一臉看人渣的憤怒,嫉惡如仇道:“居然連孩子都有了?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江敘:“?”
“你什么時候有的老婆?”他問。
沈方煜氣若游絲道:“你聽我解釋……”
“你是他熟人吧?”缽仔糕大哥一副大嗓門,見到江敘開口,他也跟著道:“正好你也來評評理,你說說你這朋友干的什么事?”
他越說越來氣,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就一個多月前吧,他來我店里買缽仔糕,那會兒我都打烊了,本來沒想賣給他,結果他說他老婆快死了活不過那晚上了,就想吃一口缽仔糕,我還以為他多深情呢。”
他憤憤不平道:“結果他現(xiàn)在老婆才死了幾天啊,墳頭草都沒長出來吧,他就來請月嫂了?”他插著腰指著沈方煜的鼻子,“我現(xiàn)在懷疑你老婆是不是就是讓你給氣死的�!�
一個多月前……江敘反應速度極快,腦子一轉就算出來那缽仔糕是買給誰的了。
好家伙,他就是那短命老婆。
他瞪了沈方煜一眼,眼神鋒利得能殺人,后者心虛地笑了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江敘深吸一口氣,對那氣頭上的大哥說:“你冷靜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他老婆沒死�!�
“沒死?”大哥說:“那懷孕的……也是他老婆?”
江敘不太想回答,無奈沈方煜拼命給他使眼色,一個謊總要無數個謊來圓,江敘也知道當時沈方煜是為了給他買缽仔糕,才攤上現(xiàn)在這么個“渣男”的罵名,于是嘆了口氣,自暴自棄地“嗯”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替沈方煜解圍:“對,是他老婆�!�
沈方煜的眸光突然顫了顫。
大哥愣了愣,瞬間轉怒為喜,“弟妹好福氣啊,居然能死里逃生!”他拍了拍沈方煜的胳膊,“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是我誤會你了,真是對不住,你別忘心里去啊,大哥錯了�!�
沈方煜沒有立刻回答他,他讓江敘那句“是他老婆”震得頭皮發(fā)麻,一時沒回過來神。
明知道江敘是在幫他解圍才這么說,這句話還是莫名進了他心里,讓他覺得心里毛躁躁的,像是有小羽毛擦過去一樣,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是,”江敘在旁邊涼涼地回答著缽仔糕大哥:“還是多虧了濟華婦產科的沈醫(yī)生,妙手回春。”
他刻意咬重了“沈醫(yī)生”三個字,原本是奚落沈方煜的意思,可沈方煜聽進耳朵里,莫名就覺得耳垂燒的慌。
“行了,別再問了�!卑铒@然比她丈夫要有眼力勁兒,再者現(xiàn)在沈方煜是她的雇主,她聽這兩人三言兩語,只覺得情況似乎挺復雜。
按她以往的工作經驗,越是復雜的雇主情況越是不要問的好,“少八卦多做事”才是家政最大的賺錢秘訣,她只管賺錢,雇主的私事她一點兒也不想多知道。
“孩子該餓了,我今天好不容易能回家,咱們早點回去吧?”
“哦對!”缽仔糕大哥一拍腦門兒,“那我們先走了�!彼麑扇说溃骸昂⒆釉诩业戎��!彼f完又帶著歉意對沈方煜說:“這次真是不好意思,下回你和弟妹一起過來店里吃缽仔糕,要吃多少都行,大哥免費請你們�!�
眼見著缽仔糕大哥和包念走遠,江敘終于忍不住道:“你這么會編怎么不去說書呢?”
“你一會兒要我去說書,一會兒要我去追債,你到底想讓我干什么職業(yè)?”
江敘白了他一眼。
缽仔糕大哥走了,沈方煜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放心,”他說:“我做醫(yī)生也能養(yǎng)活你和孩子,雖然不能大富大貴,至少餓不死�!彼J真道:“我覺得醫(yī)生的收入還是比說書和追債高。”
“誰要你養(yǎng)活?”
“沒有人要,”沈方煜說:“我自己想養(yǎng),”他看著江敘,“那你讓不讓我養(yǎng)你?”
江敘安靜了片刻,“嘁”了一聲,“你養(yǎng)你短命老婆去�!�
“好,”沈方煜搭上他的肩,“今晚就去買缽仔糕,買紅豆的,不過你不能吃多了,小心又腸痙攣�!彼氖种疙槃荽钤诮瓟⒉鳖i附近,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側頸。
江敘的手肘突然往后一撞,沈方煜驟然吃痛被頂開,一抬眼發(fā)現(xiàn)江敘的側頸紅了。
“怎么回事?”
因為江敘皮膚白,那片紅格外明顯。他伸手想去看看情況,卻被江敘一掌拍開。
江敘突然加快了腳步,沈方煜莫名其妙地追上去,“是不是過敏?”
江敘趕在側頸的溫度燒到臉上之前捂住了沈方煜的嘴,沒等沈方煜一句“謀殺”喊出來,江敘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來電人是他母親。
江敘食指放在唇邊,給沈方煜比了個“噓”的手勢,轉頭對電話道:“怎么了媽?”
電話那頭傳來搓麻將的聲音,“沒什么事,就是跟你嚴阿姨一起打牌呢,她說聽新聞說,國外有個男人能生孩子,我不相信,她讓我打電話問問你,說你們大城市醫(yī)院里的肯定知道,小敘呀,這事兒是真的不?”
江敘看了沈方煜一眼。
“是真的。”
他抿了抿唇,把M國那個病例的大致情況跟母親說了一遍,江母在電話那頭驚詫道:“這么說還真有這事?這可太稀奇了�!�
“你看我就說是真的吧�!眹腊⒁痰穆曇艋熘閷⒙曇煌皇者M話筒,“你還非要問小敘,你家小敘忙著呢。”
“是啊是啊,”江母笑了,“大醫(yī)院就是忙,沒辦法�!�
“哎呦,我們家兒子想這么忙都沒機會呢,還是你們小敘有出息,年紀輕輕就在大城市扎了根當了主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的?”
“哎,”江母頗為矜持地笑道:“他自己努力,我小時候就沒管過他。”
江敘:“……”
“媽,沒什么事我掛了�!�
“好好好,你去忙吧。”
麻將聲里電話被掛斷,江敘有點無奈。他爸媽是真心疼他對他好,但他爸媽也是望子成龍,借子耍威風的典型。
江敘其實并不愿意成為他父母的談資。
“哎,”沈方煜突然叫他,“你有沒有想過……借著這個機會跟你爸媽坦白?”
江敘神色頓住。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至少現(xiàn)在M國的病例在前,他父母也會更容易接受男人可以懷孕這個事實。
而且,他其實是想說的。
手術有風險,江敘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平安地離開手術臺,他希望在這之前能給他的父母一個心理準備,而不是讓年過半百的二老驟聞噩耗。
另外,如果他手術成功,和孩子都好好的,那他也總有一天要帶著孩子去見他的爺爺奶奶。
但他不太敢說。
M國那個病例不止在科研圈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它的特殊性和國人喜聞樂見看熱鬧的愛好,網絡上也掀起了一陣討論的熱潮。
大多數人是尊重祝福,但也有人發(fā)表著一些類似于“不男不女”,“怪物”,“惡心”這樣的言論。
他有點擔心一直以來把他視作驕傲的父母,無法接受他們的兒子變成“怪物”。
旁人的言論他或許不會放在心上,但江敘不太想聽到父母說那樣的話。
“沒事,”沈方煜碰了碰他,“想說就說,我陪你一起回去,你什么時候再調休,我跟人換了班和你回B市,跟你父母當面說�!�
“你不怕……”
“我打算提前去骨科掛個號,”沈方煜說:“然后再去買份保險�!�
江敘欲言又止:“這算不算騙保?”
沈方煜想了想,配合道:“那我去定制一套防彈衣?”
江敘讓沈方煜給逗笑了,剛剛心里那點兒不快和壓抑也散了,他望著沈方煜,很輕地“嗯”了一聲。
“那給我也訂一套吧�!�
第53章
“喲,敘哥,你這是要重回校園?”
脫下外套,于桑一眼就看見了江敘穿在里面的亮橙色衛(wèi)衣,“這不像你風格啊�!�
江敘瞥了沈方煜一眼,后者轉過身來對于桑道:“好看嗎?”
“好看。”于桑下意識接了話,說完才發(fā)現(xiàn)問他的人是沈方煜,他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看向沈方煜,又把探尋的眼神落回江敘臉上。
“江老師!”邵樂在門口叫他。
江敘沖邵樂點點頭,趕在于桑腦袋里冒出問號前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一頭霧水的于桑拍了拍腦門,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幻聽了吧�!�
“什么事?”江敘問邵樂。
邵樂把一沓文件遞給江敘,“今早從下級醫(yī)院轉過來的病人,懷疑是原發(fā)單側卵巢癌�!�
“有轉移嗎?”江敘看了眼B超檢查單。
“在之前的醫(yī)院排過轉移灶,暫時沒發(fā)現(xiàn)�!鄙蹣穯枺骸拔覀円倥乓槐閱�?”
江敘沒回答他,先快速翻了一遍病例,而后略蹙眉道:“患者只有十七歲?”
年紀太小了。
江敘又拿起CT片子,對著光看了看,半晌,他把CT片子放回袋子里,又一頁一頁翻了翻之前的檢查結果。
“就這些?”他問邵樂。
“患者給的只有這些,”邵樂說:“我看了差不多該做的檢查都有,B超顯示囊性病變,CT增強回聲區(qū),確實像惡性腫瘤�!�
江敘把B超單子拿給邵樂看,“你覺不覺得邊界輪廓太清晰了,囊腫壁血流很豐富�!�
“��?”
江敘對邵樂道:“問問病人有沒有消化道癥狀,給她開加急的胃鏡和結腸鏡檢查,再做一遍B超,讓醫(yī)生著重看一下沒腫塊的那邊卵巢。”
“江老師……”邵樂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懷疑他們誤診?”
江敘有些沉默,他看了一眼邵樂,把文件資料遞回給她,“只是排除一下,希望是我想多了,患者來了嗎,我去看看�!�
“來了�!鄙蹣钒奄Y料都收了起來,準備帶他去病房。
“江敘!”一個熟悉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的腳步。
江敘聞聲抬眼望過去,發(fā)現(xiàn)叫他的是顏華,她今天換了一身淺灰色的風衣,身邊站著個染著綠毛貼了滿胳膊紋身貼,只穿了件潮牌無袖背心的姑娘。
挺個性。
顏華拽著小姑娘走到江敘面前,她見邵樂跟在江敘身邊,兩人像是有工作的模樣,于是問了句:“在忙?”
“去看個病人。”江敘說:“什么事?”
“協(xié)會一個病人,”顏華指了指身邊的女孩,“沈方煜在嗎,你要是忙,我找他也一樣。”
他們參加的那個女性權益保護協(xié)會里,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都是生了病的人,婦產科這種患者全是女性的科室更是常常涉及到。
以前顏華也經常帶病人過來,不過打扮這么特立獨行的還是頭一位。
“他剛剛在,”江敘看了眼女孩胳膊上紋身貼都擋不住的雞皮疙瘩:“你先帶她去辦公室吧,外面冷。要是找不到沈方煜,我一會兒就回來�!�
“行�!�
眼見著江敘和邵樂走遠,顏華拍了拍身邊女孩的肩,“走。”
女孩沒動,跟被釘在原地似的不肯挪步,顏華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小姑娘這才動了。
“多大人了,走路還非要牽著�!�
綠頭發(fā)的姑娘偏開臉,顯然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回答顏華。
敲開辦公室的門,沈方煜正好站起來接咖啡,看見她來,沈方煜意外道:“顏華?”他順口夸道:“你這件衣服挺漂亮�!�
說完,他的目光落到顏華牽著的女孩頭頂,欣賞了半秒那頭飽和度極高,綠的如同青青野草的頭發(fā),點了點下巴,問道:“你妹妹?”
“謝謝,”顏華笑了笑,指著沈方煜對小姑娘介紹,“這是沈醫(yī)生,也是協(xié)會的成員。”
小姑娘聞言掀了掀眼皮,極其敷衍地給沈方煜分了半個眼神,刻意夸張的眼線顯得格外奪人眼球。
“你這紋身貼多少錢一張?”沈方煜望著她胳膊上的小豬佩奇說:“還挺特別。”
“誰告訴你是紋身貼,”小姑娘下巴抬得老高,就差拿鼻孔看人了,“我找人紋的�!�
沈方煜看了看顏華的風衣,又看了看小姑娘的玫紅色背心,“穿這么少不冷?”
“我剛也說要帶她去買衣服,她說什么都不肯,非要穿這個,”顏華看起來對她的沒禮貌也有些無奈,不過她的語氣顯得略有些焦急,“先別說這些了。”
她解釋道:“這小丫頭叫任瀚,是自己聯(lián)系我們協(xié)會的,說她宮外孕,又沒人管她,我雖然沒學過醫(yī),也知道這個病很嚇人,鬧不好還會死人,我趕緊就帶她過來找你了�!�
雖然協(xié)會一直在進行宣傳,但畢竟財力有限,大部分接受幫助的人在被幫助前,都很少在網絡上搜索相關的訊息,也不知道協(xié)會的存在,這個女孩顯然是個很新潮的姑娘,知道自己在在網上尋求幫助。
而且奇怪的是,當顏華和任瀚見面后,她說什么都不肯去醫(yī)院,一直尾巴似的跟著顏華,讓顏華陪她吃飯陪她玩游戲,走路還得牽著她。
顏華知道宮外孕不是鬧著玩的,不得不冷下臉來威脅任瀚,要是她不去醫(yī)院顏華就不管她了,任瀚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情不愿地跟著顏華來了醫(yī)院。
“宮外孕?”沈方煜蹙了眉,看了一眼正在吹自己額前劉海的女孩,任瀚見他望過來,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不耐煩道:“看什么看?”
沈方煜:“……”
眼前的姑娘神采飛揚趾高氣昂,就是牙齒時不時打打寒戰(zhàn),凍感冒倒是有可能……宮外孕?
別說宮外孕了,沈方煜懷疑她甚至能去跑個一千五百米。
“做過檢查嗎?”
任瀚說:“不告訴你�!�
“任瀚脾氣不太好。”顏華欲言又止,“她年紀還小,才十七歲,你別跟她計較�!彼忉尩溃骸皯摏]做過檢查�!�
“做個陰道B超吧�!鄙蚍届戏畔驴Х�,輕飄飄道:“不用去門診掛號了,我?guī)闳ゼ痹\�!�
“等等——”任瀚突然拽住顏華的袖口,躲在她身后,“陰道B超……是什么?”她單是聽這個名詞就覺得有點疼,“不會要把檢查儀器伸進去吧�!�
“是,但準確性高,有過性生活一般推薦陰超�!�
任瀚嘴唇凍得發(fā)抖,討價還價道:“不能做腹部B超嗎?”
沈方煜拿一次性的杯子給她接了杯熱水,任瀚接過去捧在手心,謹慎地看著他。
“腹部B超需要喝水憋尿,膀胱充盈之后才看得清,”沈方煜一本正經地嚇唬她:“你現(xiàn)在隨時都有可能輸卵管破裂,情況很危急,我們不能用你的生命冒險�!�
“我也沒那么危急……”
“宮外孕還不危急,那什么危急?”沈方煜作勢起身。
色厲內荏的任瀚慫了,連連搖頭,“我怕疼,我不能做�!�
“我會跟B超醫(yī)生說讓她小心一點�!�
任瀚一著急口不擇言道:“我不想做,我沒有性生活!”
沈方煜挑了挑眉,“那你怎么懷的孕?”
“……”任瀚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顏華,又望向沈方煜,最后一咬牙道:“我……我說錯了,行,我做,我做還不行嗎?”她從顏華背后站出來,一臉英勇就義的神色。
沈方煜和顏華對視了一眼,顯然顏華也琢磨出不對味兒來了。
“那走吧�!鄙蚍届弦诲N定音,走在最前面。
顏華配合地拉著任瀚跟上,任瀚還在扯她的袖口,“真的要做那種檢查嗎,我不想做,我看別人做的檢查都是腹部的。”
“沈醫(yī)生是專家,你要相信他,”顏華氣定神閑地安慰道。
直到到了檢查床前,任瀚心如死灰地躺上去,眼睛一閉,咬緊了牙關。
檢查室的女醫(yī)生和沈方煜對視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衣服掀起來一點。”她對任瀚說。
感覺到衣料摩挲,腹部被袒露在空氣中,驟然一涼,任瀚整個人抖若篩糠,一點兒之前的戾氣也沒有了,蹭花的眼線看著還有點可憐巴巴的。
然后保暖過的耦合劑落在了她的腹部,她猛地睜眼,看見急診影像學的檢查醫(yī)師把B超探頭放在她的腹部滾動,而沈方煜正在看屏幕中的畫面。
“你騙我!”任瀚生氣地坐起來,情緒顯然很激動。
沈方煜望著屏幕的眼神卻有些凝滯。
“躺回去�!彼f。
“我不檢查了!”任瀚氣憤地站起來,氣鼓鼓地瞪著沈方煜,“我沒懷孕行了吧,我騙你們的,我就是想找個人關心我!你們都不想理我!”
沈方煜聞言偏過頭,望著她半晌,又說了一句,“躺回去�!�
任瀚還想再說點什么,被他的眼神震住了,那個神色明明也沒有多威嚴,卻莫名讓她有點怵,最終任瀚還是一跺腳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