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霍越澤便自以為貼心地提出建議道。
霍宵征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這大傻子救了寧寧,他救了寧寧。
再睜眼,霍宵征揚(yáng)起唇角:“你還是個病人呢,怎么照顧妹妹。來,寧寧,跟爸爸去趟公司。”
已厭倦打工生活的霍歸寧有些糾結(jié)。
不想去,想陪著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不去的話,自己會胸痛。
霍歸寧突然想起,昨天被關(guān)在地下室的時候,自己也胸痛來著。
但后來,好像對著霍越澤的到來,胸痛發(fā)作并沒有以往強(qiáng)烈了。
霍歸寧的眼睛一亮,爬起來,走到床尾,示意霍宵征低頭。
霍宵征照做。
只聽霍歸寧輕聲說道:“爸爸,我發(fā)現(xiàn)哥哥陪著我的話,胸口也不會痛�!�
【第
48章
對姑姑有點(diǎn)愛,但不多】
新年的第二天。
有媒體拍到霍氏的總裁一臉冷若冰霜地從安貞兒童醫(yī)院出來。
有消息稱,是霍氏集團(tuán)近期的股票波動太大,霍氏股東集體給霍宵征施壓所導(dǎo)致的。
而真正的肇事者,此刻正窩在霍越澤的病床上,一臉認(rèn)真地給入睡后的霍越澤畫肖像。
正值上午十點(diǎn)。
霍婧推開門,便看到霍歸寧沐浴在冬日暖陽之中,神色虔誠地描繪著。
被畫人則躺在床上,一頭雜亂的卷毛,頭頂白繃帶,張著嘴,口水橫流。
開門聲引起了霍歸寧的注意。
她輕聲喊道:“姑姑!”
霍婧看了眼辣眼睛的大侄子,伸手抱過她,放在沙發(fā)上。
“讓姑姑看看,沒事吧?”
霍歸寧出事的時候,霍婧正在國外參加一個活動。
活動結(jié)束后,她才看到霍歸寧出事的消息。
所以,一下飛機(jī),她便立刻來醫(yī)院探望霍歸寧。
霍婧的神色還帶著些疲倦,眼底還帶著些紅血絲。
霍歸寧笑容軟軟:“我沒事的啊�!�
她看上去明媚又可愛,霍婧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霍越澤呢?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嚇?biāo)牢伊�。�?br />
霍婧問的是霍越澤的情況,眼神卻絲毫不想落在他身上,隱隱還帶著些嫌棄。
霍歸寧并未察覺。
她把自己被抓后,怎么咬斷膠帶,霍越澤又是怎么帶著自己逃跑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霍婧說了。
“本來我很害怕的。但哥哥來了之后,我就一點(diǎn)都不害怕了!”
霍婧有些唏噓。
“你真勇!”霍婧夸道,說完,又往霍越澤的方向瞥了眼:“霍越澤也挺有種!”
霍歸寧嘿嘿直笑,一個勁兒地夸霍越澤,直夸得霍婧心里有些不對味起來。
“寧寧,看,這是姑姑從F國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霍婧遞給她一個大大的藍(lán)色禮盒。
禮盒很大,霍歸寧小小的手并不能抱得下:“這是什么呀姑姑?”
霍婧笑了笑,示意她拆開。
霍歸寧依言照做。
掀開禮盒蓋,撕開覆蓋在外的包裝紙,一條紅白色長裙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wow……”
霍歸寧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贊嘆。
是她上次給霍婧畫的血色長裙同款。
“姑姑!你把它做出來了!”霍歸寧雙眼亮晶晶。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霍婧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準(zhǔn)確來說,不是姑姑做的,是姑姑找別人做的,做了兩條�!�
霍婧伸手比了個二:“姑姑也有一條!”
霍歸寧笑得更甜了:“我們有同款了!”
她的長發(fā)被編成了兩條小辮子,垂在胸前。公主切的劉海下,一雙大眼睛熠熠生輝。
霍婧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fā):“以后,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同款�!�
霍越澤的聲音在倆人身后,幽幽地響起:“姑姑,我的禮物呢?”
霍婧眼神有了片刻凝滯。
電光火石之間,她大步走到床前,一把薅住大侄子的頭,來回?fù)u晃,咬牙切齒道:
“姑姑連夜趕回來就為了看望你,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禮物嗎?”
霍歸寧還沒來得及阻止,霍越澤卻因?yàn)槌惺懿涣斯霉贸林氐膼�,“哇”地一聲,又吐了�?br />
霍婧和霍歸寧雙雙被趕出病房。
霍婧也沒料到這一出。要不是她為了躲避狗仔,臉上還戴著口罩。
剛才差點(diǎn)也吐了出來。
她有點(diǎn)尷尬地提議道:“要不,姑姑帶你去吃冰淇淋?”
今天陽光正好,室外溫度卻并不低。
霍歸寧沉默幾秒:“姑姑你回去休息吧�!�
霍婧頭一次被小孩姐嫌棄,尷尬地笑了兩聲:“行吧,那姑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霍歸寧敏銳地察覺到霍婧的情緒變化,她軟軟道:“姑姑,你眼睛好紅。要在家好好休息哦。”
霍婧眼底盈滿感動,她嗚咽一聲,上前就想抱住小孩吸一口。
霍歸寧看著她身上的污穢,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備受傷害的霍婧在朋友圈哀嚎,哭訴自己被侄子侄女傷害得好深。
遠(yuǎn)處的霍宵征看到后,覺得心氣順了不少,處理工作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霍歸寧被醫(yī)生嚴(yán)令禁止進(jìn)入霍越澤房間。
她有些無聊。
好在午休過后,霍宵征便回來了。
他帶著霍歸寧,再次來到心理醫(yī)生的辦公室。
原本因?yàn)樵┑年P(guān)系,心理咨詢的時間是在下周。
但因?yàn)榻壖苁录粝鲹?dān)心會給霍歸寧留下新的陰影,便約了謝零落,想讓她對霍歸寧進(jìn)行心理疏導(dǎo)。
謝零落欣然應(yīng)允。
霍歸寧坐在熟悉的辦公室,心底仍不可自抑地緊張起來。
謝零落一如上次一般,沒穿白大褂,穿著一身休閑服,低飽和度的藍(lán)色,很安撫人心。
“新年快樂,寧寧。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謝零落的笑容也很溫柔。
霍歸寧小小的一只,坐在柔軟的米色沙發(fā)上。
她穿著淺紫色的毛衣和淺卡其色的毛呢褲,腳踩一雙雪地靴,白色的羽絨服放在一旁,被霍宵征疊得整整齊齊。
霍歸寧乖乖問好,沒有回答近況,反而問她:“爸爸不是把我的情況告訴你了嗎?”
這話說的就有些攻擊性了。
謝零落神色不變,眼神冷靜:“哦?你很介意爸爸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嗎?”
霍歸寧知道她指的是自己被綁架的事。
但她這么問,霍歸寧只能搖頭:“也不是。”
“嗯?那你為什么看上去有些生氣?”
霍歸寧自己也說不上來。
“是因?yàn)榘职植唤?jīng)過你的同意,便把你的經(jīng)歷告訴我,讓你感覺自己沒有被尊重嗎?”
謝零落的聲音不疾不徐,語氣還很溫和。
仿佛不帶任何惡意,只是客觀的想要知道她的感受。
霍歸寧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頭。
謝零落沒有催她,只是靜靜的等她的答案。
溫柔又堅持。
霍歸寧敗下陣來,有些泄氣道:“我只是覺得,這樣會顯得我很沒用�!�
這倒是謝零落意料之外的答案。
謝零落問:“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沒用呢?”
“被綁架的時候,我明明知道那個叔叔是個陌生人,還是跟著走了�!�
“我還連累哥哥受了傷。”
“這難道不是很沒用嗎?”
【第
49章
記得愛自己】
這是謝零落沒有想到的。
所謂成熟,和一個人的經(jīng)歷有很大關(guān)系。
經(jīng)歷得多,看事情就會更全面,處理起來也更面面俱到。
這種時候,就會有人夸你成熟。
5歲的霍歸寧,遭遇自然比同齡人更多。
謝零落能理解,在某些方面,她比同齡人更細(xì)膩,更成熟,想得自然也會更多。
謝零落最初接觸她的時候,設(shè)定的治療目標(biāo)是讓她成為一個符合年齡的兒童,享受兒童時期的快樂。
現(xiàn)在看來,距離目標(biāo)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但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感嘆。
謝零落短暫的出神過后,沒有急著否定霍歸寧的感受,而是問她:“你覺得有用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霍歸寧有些疑惑:“標(biāo)準(zhǔn)?”
謝零落換了個說法:“在你看來,遇上被綁架這種事,怎么樣才算是有用的人呢?”
霍歸寧有些喪氣:“像我哥哥那樣,勇敢、大膽、力氣還大,就很有用。”
霍宵征已經(jīng)把事情經(jīng)過大致告訴過謝零落。
所以謝零落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誰。
“那你知道,哥哥途中其實(shí)有機(jī)會,找人借電話直接呼救嗎?”
霍歸寧當(dāng)然不知道,她震驚的搖了搖頭:“如果哥哥打了電話,是不是就可能不會傷得那么重��?”
謝零落笑容溫和:“也有可能啊。”
頓了頓,她問道:“你的哥哥出現(xiàn)了這種失誤,你會覺得他很沒用嗎?”
霍歸寧立刻否定了。
“沒有,哥哥已經(jīng)很勇敢了!他肯定是太急了,所以……”
霍歸寧的聲音在謝零落溫柔的眼神中越來越弱……
“你很聰明�!敝x零落真心夸贊道:“相信你現(xiàn)在也意識到了吧?你很輕易就理解了你的哥哥,并原諒了他的失誤�!�
“那么寧寧你自己呢?”
霍歸寧心神一震。
這是她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寧寧你也做得很棒啊。出那么大的事情,換做是我,肯定都會哇哇大哭不知道該怎么辦。”
“但是你很勇敢的扯斷了膠帶,在哥哥摔倒后,你也保護(hù)了哥哥,對不對?”
霍歸寧眼眶有點(diǎn)泛紅,這種想哭的情緒不僅因?yàn)橹x零落的話,還因?yàn)樗那笆馈?br />
15歲那年,她確診癌癥。
在那之前,她是作為舞蹈特長生被培養(yǎng)的,父母希望她未來能考進(jìn)舞蹈學(xué)院。
她的母親身體一向不太好,父親時常出差在外。
她的童年、甚至少年時期,都缺乏一些溫情。
父親很愛母親,唯一的溫情全給了母親。
小時候,她很渴望父親的親近。
但母親在生下她之后,身體不好,父親一次次地教育她,希望她不要太吵太鬧,乖一點(diǎn)。
等到母親緩過來之后,前世的她也已經(jīng)過了向父親索要擁抱的年紀(jì)。
她家條件并不會差,但她還是早早的學(xué)會了獨(dú)立。
洗漱、簡單的吃食、獨(dú)自上下學(xué),去別的城市參加考試……
久而久之。
她成為了父親心目中、能獨(dú)當(dāng)一面的女兒。
又或者說,她成為了至少能不給母親添亂的女兒。
確診癌癥之后。
疼痛擊潰了她的心防。
母親時常陪著她,但她謹(jǐn)記父親的教誨,不敢在母親面前表現(xiàn)出痛苦的樣子,讓她擔(dān)心。
而父親……
有一次,她的化療后遺癥非常嚴(yán)重,嘔吐讓她整個人精神崩潰。
她淚流滿面,想要父親抱一抱自己。
那時候的她,十八歲了。
和成年人一般無二的女兒,以及不茍言笑的父親。
已經(jīng)很難跨越時間,進(jìn)行這種溫情又陌生的動作。
那一天,儀器的聲響似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她的父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會過去的�!�
父親委婉的拒絕像給了她一記耳光。
那一瞬間,她不僅羞恥,還又痛又恨。
她恨自己不能死去,恨自己運(yùn)氣為何那么差,茫茫人海,為什么偏偏是自己得了癌癥。
現(xiàn)在想來,她的前世,幾乎全是硬撐。
“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網(wǎng)絡(luò)上調(diào)侃的一句話,落在她的現(xiàn)實(shí)里,幾乎是災(zāi)難。
她習(xí)慣了去看眼色,習(xí)慣如何權(quán)衡利弊,做出會讓父親滿意的決定。
父親希望她獨(dú)立、自主、落落大方,她就努力變得獨(dú)立、自主、落落大方。
她已經(jīng)忘了如何求助,更別提愛自己。
霍歸寧竭力忍住身體的顫抖,這一刻,她不是里的“霍歸寧”。
謝零落沒有出聲,她靜靜地看著霍歸寧哭泣,適時地遞上紙巾。
霍歸寧忍著哭腔,勉強(qiáng)扯出一抹歉意的笑:“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
謝零落把她的雙手?jǐn)n在手心:“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你可以哭出來�!�
悲傷的時候,最怕聽到有人安慰自己。
霍歸寧也不例外。
聽到謝零落的話,她雙手捂住臉,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在霍歸寧看不見的角落,謝零落神色復(fù)雜。
一場大哭過后,霍歸寧一如往常的,因?yàn)檫^分疲憊而睡了過去。
謝零落推開隔壁的門,在霍宵征面前坐下。
霍宵征見她神色凝重,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怎么了,寧寧的情況很嚴(yán)重嗎?”
謝零落笑著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霍宵征疑惑。
“之前沈時言有提到過,寧寧可能有精神分裂,這你是知道的吧?”
霍宵征點(diǎn)頭。
“未來的治療中,我可能會對她進(jìn)行催眠治療�!�
“催眠?”
謝零落點(diǎn)頭:“寧寧的防備真的很深。迄今為止,她從未主動提起過往的任何事情�!�
“但凡說起,都語焉不詳�!�
“不透徹的了解過去,就沒辦法引導(dǎo)她解開自己的心結(jié)�!�
霍宵征眉頭緊鎖:“非要催眠嗎?”
謝零落笑了:“當(dāng)然不是�!�
“如果你們能讓她放下心防,那完全用不到催眠療法�!�
回程路上,霍宵征腦海中一直回想著謝零落的話,霍歸寧醒了都沒能察覺。
“爸爸?我們回來了嗎?”霍歸寧叫了他好幾聲。
霍宵征回神,抱著他走進(jìn)了霍越澤的病房:“嗯。”
霍越澤半躺在病床上,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紅潤。
見到妹妹,他開心地?fù)]了揮手。
霍歸寧還有點(diǎn)蔫,但依舊打起精神和霍越澤打了聲招呼。
倒是霍宵征,遞給他一串鑰匙。
“這是什么?”
霍宵征言簡意賅:“聽說一直想要這款超跑,看到了,就給你買了�!�
霍越澤發(fā)出土撥鼠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