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牙子詫異的看著面前的銀票。
問都不問,開口就甩出一百兩銀票給她的人,還真是少見。
米婆子低下頭,一臉憨厚老實的問,
“姑娘要買什么樣的人?”
她穿得不太好,還有濃濃的口音。
今回是第一次把人賣到帝都城里來。
大戶人家用人都是有講究的,米婆子手里的人再好,也賣不進大戶人家里去。
紀長安上下打量著米婆子身后,穿著破爛的幾個小丫頭。
那些小丫頭一個個面黃肌瘦,眼神渴望的抬著頭,望著紀長安。
“我要八個小丫頭,一個會算賬的先生,一個會做膳食的廚子。”
紀長安的說的人,米婆子手里除了四個小丫頭,其余都得去找。
她一臉抱歉的看著紀長安,大概這筆生意是做不了了。
“人你慢慢的找,這四個丫頭我先帶回去�!�
一百兩銀子不多,可是買十個人綽綽有余。
這些年,大盛朝天災人禍不斷。
米婆子帶入帝都城的小姑娘,全都身世悲慘至極。
要么家中窮得都要餓死人了。
要么家中生了太多女娃,要賣了女兒養(yǎng)兒子的。
這些小丫頭知道好日子來之不易,會更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wěn)日子。
換句話來說,她們比起紀府那些家生子,更懂得感恩。
而且米婆子手里的人,都是從外地來的。
沒有帝都城的人,也少了很多帝都城里的人情羈絆。
米婆子詫異的看著紀長安。
她沒料到自已第一天進入帝都城,就把手里的丫頭賣光了。
“那,那小姐留個住處,剩下的人我盡快找來,就直接送到小姐的府上去�!�
紀長安相信米婆子,這個人牙子老實巴交的,與別的人牙子不同。
她有良心。
紀長安留下了紀府的地址,捏著四個小丫頭的賣身契往回走。
她的衣襟處,黑玉赫突然動了動。
它伸出蛇信子,輕舔著紀長安的脖頸。
走在路上的紀長安停下腳步,感覺到脖頸處的癢麻。
她捏了捏黑玉赫的七寸,讓它收斂一些。
眼一瞥,就見西集拐角的角落里,跪著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丫頭。
那個丫頭年紀大約十四歲,低著頭,跪也沒什么跪樣兒,看起來身子軟趴趴的。
她的頭上插著一根草,表示要把自已賣了。
紀長安的細腰上,黑玉赫的蛇尾滑動。
紀長安往前走一步,它的蛇身就收攏一點兒。
還好紀長安穿在外面的外衫夠大,否則黑玉赫在她的身上動的這般厲害。
早就教人瞧出端倪了。
它的意思是要紀長安買了這個丫頭?
紀長安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黑玉赫的意思。
她走過去,地上原本無精打采的青衣小丫頭,立即扭著身子抬起頭來。
“大小姐,我不要工錢,每天只要一個雞蛋就能養(yǎng)活。”
青衣丫頭的眼神中透著渴望。
紀長安噗嗤一笑,她當這是誰呢,原來是青衣啊。
只是青衣上輩子來到她身邊的時間是五年后。
五年后的青衣是個十四歲的丫頭。
現(xiàn)在的青衣跪在這里賣身葬父,依舊是十四歲的模樣。
她今日出門尋人牙子時,還在想著,與米婆子再接觸一段時間,就讓米婆子去尋尋青衣的蹤跡。
紀長安的眼眶有點兒濕潤。
上輩子青衣這個大傻丫頭,自從來到她的身邊伺候后,果真一個銅板的銀子都不要。
她只要吃雞蛋就行。
后來青衣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渾身赤裸,丟在護城河里。
紀長安悲痛萬分的將青衣安葬,發(fā)誓要找出殺害青衣的兇手。
但最后給青衣下葬的時候,卻不見了青衣的尸身,棺槨里只盤著一條死掉僵硬的青蛇。
紀長安將青衣從地上扶起來,看著青衣那隱隱泛著綠光的眼睛,
“好啊,一天一個雞蛋不夠,跟了我,管你夠本�!�
她充滿了憐愛的摸了摸青衣的頭,將她后領子里插的草丟了。
好多令人疑惑的點。
但紀長安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家里都能養(yǎng)著一條充滿了靈性的鎮(zhèn)宅黑蛇了,那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青衣的眼睛里迸發(fā)出光彩,嘿嘿,雞蛋,雞蛋管夠。
君上果然沒有騙她。
大小姐就是這世上最最好的人。
青衣扭著身子,軟趴趴的往大小姐靠攏。
突然接觸到大小姐衣襟里的黑蛇。
青衣頓時站直了。
“走吧,我們回去�!�
紀長安拉著青衣的手,丫頭一扭一扭的,以著非常不自然的姿勢,一步步走回了紀府。
她帶著一個奇怪的丫頭,和四個渾身臟兮兮的小丫頭回來。
整個紀府都轟動了。
管家匆匆的趕過來,捏著鼻子,滿臉都是嫌棄的看著青衣和那四個小丫頭,
“這,這不合規(guī)矩啊�!�
紀長安根本就沒理這個管家,帶著人走回了自已的院子。
滿院子的丫頭都默不作聲。
尤其是添香,臉上的神情都快變成冰塊兒了。
“你們四個去打水,將自已身上洗洗,從今兒起,你們就在我的房里伺候�!�
紀長安吩咐四個臟兮兮的小丫頭,手里還牽著青衣的手,
“月銀就比照著大丫頭的發(fā)。”
添香冷笑一聲,“大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紀長安看都沒看添香一眼,她松開了青衣的手,
“青衣,有人對大小姐不敬,要怎么做?”
青衣一扭頭,一把抓住添香的頭發(fā),就往墻上撞。
第8章
以往你們沒有規(guī)矩,那我今后便教你們規(guī)矩
第8章
紀長安知道,這世上有很多的精怪。
只是帝都城里的人根本無緣得見。
她相信青衣就是其中的一個。
因為這個大傻丫頭明明看起來十分瘦弱,看起來還憨憨傻傻的。
但力大無窮。
打起人來,青衣就是往死里揍。
紀長安不喊停,她就不會住手的那種。
有青衣在,她一個人能頂好幾個打手。
添香被撞的頭破血流,她一開始還能破口大罵。
可沒撞幾次,添香就只能哭哭啼啼的求饒了。
這些紀府里,伺候紀長安的丫頭,日子就是過的太好了些。
她們大多都是紀家的家生子,從小過得日子,堪比尋常人家里頭的大小姐。
甚至比那些大小姐都還要富裕闊綽。
在紀府里伺候紀長安,她們個個十指不沾陽春水。
陡然看見添香被打得頭破血流,滿院子的丫頭都被駭住了。
有丫頭要轉身去紀淮那兒告狀。
曾經的紀夫人溫柔賢淑,學富五車。
紀淮當然也希望紀長安像她阿娘那樣,端莊大方,舉止有度。
他不會想要看到這樣一個紀長安的。
但紀長安給她帶來的四個小丫頭早就叮囑過了。
一回她的院子,就關上院子的門。
“跑什么?”
紀長安人站在屋檐下,看著要去通風報信的丫頭。
她指著那個丫頭,吩咐青衣,
“打她�!�
青衣丟下頭破血流的添香,又去揍那個通風報信的丫頭。
慘叫聲和哭聲響起。
紀長安坐在了屋檐下的美人靠上。
她摸了摸正盤在她身上睡著的黑玉赫。
看吧,這條黑蛇不愿意替她咬人,自然有人愿意聽她的話。
青衣把添香和那個打算去報信的丫頭,打的奄奄一息,然后邀功一般扭著腰身湊到了紀長安的身邊。
“自從王嬤嬤被氣病了之后,我深覺不能再放任你們下去了�!�
“以往你們沒有規(guī)矩,那我今后便教你們規(guī)矩�!�
“看到添香了嗎?往后誰再說話沒有規(guī)矩,添香便是你們的下場�!�
一眾丫頭們噤若寒蟬。
不管她們是真的服氣,還是假的服氣。
這一會兒誰都不敢再和紀長安對著干了。
地上的添香一動不動,眼角都是淚水。
她一個大丫頭,在紀府被當眾這般毆打,內心的羞恥多過于她頭上的傷。
很快,紀長安帶回來的那四個小丫頭守著閨院的門。
另外兩個小丫頭把添香和被打的另一個丫頭,送回了房。
到了晚上的時候,紀長安沒有睡。
她的腰上,黑玉赫的蛇身在扭動。
而外屋的青衣,正對著面前的一碗雞蛋雙眼放綠光。
嘶哈,嘶哈。
紀長安摸著黑玉赫的蛇頭,
“你今兒晚上睡暖閣可好?”
她將衣衫的系帶解開,褪下外衫,試圖將纏在她腰上的蛇尾拿下來。
但黑玉赫非但沒有動,蛇尾還纏住了紀長安的一條腿。
紀長安臉頰微紅,“你別亂纏�!�
她將蛇尾拿起,強行的將黑玉赫從她身上解下來,放在暖閣上。
四個剛剛買來的小丫頭,很快就上手了。
紀長安給她們取名叫立春、谷雨、驚蟄、春分。
她們在浴房中準備好了熱水,一切都不需要紀長安去吩咐。
很快,立春四個與紀長安原來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人,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大小姐,有人要溜出院子報信。”
青衣的手里提著一個丫頭,身后跟著驚蟄與雨水。
兩個小丫頭的手里提著燈籠,而青衣手里提著的丫頭,嘴里塞了一團破布。
也不知道青衣是從哪里找來的這團布。
“嗚嗚嗚嗚……”
青衣手里的那個丫頭,一臉的氣憤與惶恐。
她拼命的想要從青衣的手里掙扎出來。
但青衣抬腳,往那個丫頭的膝窩處一踢。
那個丫頭便跪在了地上。
紀長安人還坐在浴桶之中,她的肌膚賽霜欺雪,烏黑的長發(fā)落在水中,絲絲縷縷漂浮在溫熱的水面上。
她微微偏頭,看著被青衣抓到的那個小丫頭,慢條斯理的彎著紅唇笑道:
“怎么著,你覺得我這里白天關著院門,晚上就放松警惕了?”
處理了添香,和白天那個要去告狀的丫頭之后。
紀長安就把立春、谷雨、驚蟄、春分四個丫頭叫到了房里。
她清楚明白的告訴這四個剛剛買來的丫頭,現(xiàn)如今她在紀家,沒有一個能夠交付后背的人。
所以這四個丫頭必須辛苦一些,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給她將這院子盯死了。
“你在我的身邊伺候,也有十幾年了吧。”
紀長安從水里站起身。
立春立即拿起旁邊的衣服,披在紀長安的身上。
紀長安赤腳從浴桶之中走出來,她冷眼看著被壓在地上跪著的丫頭,
“十幾年都沒把你這個白眼狼給養(yǎng)熟,你們這些人,還擋不住我剛剛買來的這幾個�!�
紀長安與紀淮的院子里,比篩子都還要不如。
各個勢力,各個方面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他們父女倆的院子里塞人。
紀長安記得面前的這個丫頭,與聞夜松的大嫂雙青曼關系極為要好。
雙青曼這個人,上輩子不僅指使了王嬤嬤,壞了紀長安的名聲。
還往紀長安的身邊塞了不少的人。
雙青曼更擅長的是,將原本紀長安身邊的人,拉攏到她的身邊來。
今日白天時,雙青曼就來了紀府,想要來探探王嬤嬤。
結果在紀長安這里吃了一個閉門羹。
以雙青曼的心機,她當然會覺得不放心了。
所以雙青曼迫切的想要知道,在紀長安的院子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然而今日,紀長安回了紀府之后,就緊閉了自已的院門。
想要透露消息給雙青曼的人,就只能夠晚上偷偷摸摸的,從紀長安的院子里潛出去。
紀長安面無表情,濕漉漉的發(fā)絲在她肩頭垂落,泅濕了他她肩頭的衣衫。
都說這帝都城里的第一美人是紀長安,這話是沒有說錯的。
即便紀長安現(xiàn)在冷著一張臉,在浴桶熱水繚繞的霧氣中,她依然美的讓人窒息。
“既然那么想要出去,青衣,把她與添香,還有白天那個吃里扒外的丫頭,都送到米婆子那里�!�
被破布塞住了嘴巴的丫頭,跪在地上,拼命的搖頭。
第9章
本君可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
第9章
也不知道青衣是怎么辦到的。
她很快就將添香那三個丫頭,送出了紀府。
甚至紀府的那一些家丁和管家,誰都沒有意識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又賣掉了三個丫頭。
米婆子剛剛要出城,她收了紀長安的一百兩銀子,心里時刻惦記著這件事。
她的心里樂滋滋的,只覺得自已的運氣分外的好。
原先在鄉(xiāng)下的時候,很多她的同行都對她說,帝都城這個地方不好站穩(wěn)腳跟。
那些大戶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養(yǎng)著家生子。
那些家生子比起縣老爺家里的小姐,都還要威風。
但是米婆子第一次進帝都城,就將手里的小丫頭全部賣掉了。
她走路都是飄的。
夜色朦朧之中,青衣把三個被打的傷痕累累的丫頭,交給米婆子,
“大小姐說,讓你把這三個丫頭賣了�!�
米婆子在鄉(xiāng)下做了幾十年的人牙子,她看人相當的準。
一眼便知道添香這三個丫頭,是因為在大戶人家里頭犯了事,被賣出來的。
這樣的丫頭,要往大戶人家里頭發(fā)賣,便不太好賣了。
但是鄉(xiāng)下的莊稼漢特別喜歡這樣的丫頭。
她們細皮嫩肉的,在大戶人家里頭好水好米的養(yǎng)著。
比起鄉(xiāng)下那一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粗野丫頭,不知道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