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陸上瑜是被一股炸得焦香酥脆的魚香味熏醒的,人醒了,魂還沒醒。
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看見一雙銀筷子夾著炸小黃魚伸到自己鼻子前。
這不過拇指大的小黃魚還保留著下鍋時的狀態(tài),是十分吉利的鯉魚躍龍門的姿勢,那是香味撲鼻,加上藏雅樓大廚的手藝加持,教人食指大動。
陸上瑜:“?”
隨著筷子的遠(yuǎn)離,她把斗雞眼正回原位,可算看清了主謀者誰。
笑意吟吟的葉慈把第一條小黃魚笑納了,還好意思說:“不錯,好吃。”
陸上瑜:“......”
原來她以為自己夠流。氓思維的,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陸上瑜外還有葉慈!
當(dāng)即怒起,拍案搶筷子,順便把碟子上剩余的小黃魚全部扒拉過來。
就算不怎么喜歡吃魚也得搶,狐貍吃什么魚啊,就該啃自己的大尾巴去!
葉慈被人奪了筷子也不氣惱,雙手平放在桌上,好心提醒道:“上瑜你嘴巴邊上是不是有口水啊,擦擦吧。”
還沒開始吃魚,陸上瑜下意識一抹嘴巴,怒氣加倍:“沒有!你騙我!”
葉慈笑道:“哦,那就是我看錯了�!�
“......”陸上瑜就跟護(hù)食的老虎崽子似的,扒拉著小零食,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相信大尾巴狐貍的話了。
“你這是欺君之罪,我大度,提前赦你無罪�!�
葉慈抬手合十,表示謝陛下隆恩。
真是跟厚臉皮斗那就是要更厚臉皮,陸上瑜自認(rèn)修煉不到家,遺憾收手。
吞下嘴里的東西,陸上瑜才問:“你怎么去那么久,只拿點東西和買點炸魚花那么長時間。”
“你不知道?”葉慈訝然反問。
陸上瑜懵懵:“知道什么?”
葉慈眼神一軟,用手帕揩掉她嘴邊殘渣,將本來的話改口說:“也沒什么,藏雅樓里生意熱鬧,我不欲開特權(quán),就排隊等了一會�!�
什么冷情多疑,薄情寡性,孤獨(dú)終老等這類評價還是別給她聽見比較好,火氣一上來能把整座鄭王府給揚(yáng)了。
“也是,不是著急時候就不開特權(quán),上行下效,容易歪曲風(fēng)氣�!标懮翔みB連點頭,眉眼微垂的樣子乖得很。
葉慈沒忍住,抬頭搓搓龍頭。
然后就發(fā)現(xiàn),脾氣再硬的人頭發(fā)也還是軟的。
......
年年歲,年年冬。
時光轉(zhuǎn)瞬即逝,好像昨日才是泰和一年,轉(zhuǎn)眼就是泰和二年。
正好是女皇陛下十八歲,出孝期的一年,也是她正式親政的第二年。
陸上瑜不再龍袍內(nèi)穿孝服,改回正常的里衣。
如今的葉慈已經(jīng)是掛名攝政王,有虛名而無過多的實權(quán),但誰也沒有看輕她的意思,還是老老實實的把人供著。
畢竟人家是主動上交權(quán)力,想淡出朝堂的,就沖著淡泊名利的氣度,世間上還有幾個人做到這樣從容?
捫心自問,滿朝文武沒一個敢站出來斬釘截鐵的說我能。
不能,真的不能啊。
攝政王乃一片丹心日月可鑒的真忠臣啊。
陸上瑜卻不太樂意這樣,直接擺駕長陽王府,把象征權(quán)力的王印放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聲音沉沉,屬于帝王的氣勢散發(fā),氛圍都凝滯住了,見者下跪,可見她是真動了怒。
事實上長陽王府的庭院里跪了一溜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
都在想:見證了君臣反目的自己是會被滅口呢滅口呢還是滅口呢?
好可怕,這叫什么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葉慈的視線滑過她的臉,又落在裝著王印的木盒:“我沒什么意思啊�!�
然后就聽陸上瑜的聲音放軟,委屈巴巴道:“你這樣是想不管我的嗎?”
“當(dāng)然不是�!比~慈抬手倒茶,醇濃茶香彌漫開。
在場的十幾個人,包括陸上瑜,嚴(yán)尚宮在內(nèi),就聽著文治天下,武定乾坤的葉慈說。
“突然想做賢內(nèi)助了,我這輩子什么都干過,就是沒干過賢內(nèi)助。”
所有人不可避免的嘴角一抽,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荒謬。
無法比喻的荒謬感在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很想大不敬地喊大夫來看看她們的殿下是不是腦子發(fā)熱了。
正這樣想著,陸上瑜的掌心已經(jīng)在了葉慈白凈光潔的額頭上。
眉心微蹙,陸上瑜嘟囔道:“也沒發(fā)熱啊..嚴(yán)尚宮借你的頭給朕一用�!�
嚴(yán)尚宮恭恭敬敬的半蹲。
葉慈:“......喂�!�
想不通嚴(yán)尚宮為什么會去配合這種小把戲。
陸上瑜不玩了,揮袖道:“爾等退下。”
等庭院里的人都退干凈了,陸上瑜一屁股坐在對面:“這下總可以說了吧?”
氤氳的霧氣模糊了眼前人的眉眼,陸上瑜沒來由有點慌,伸手揮掉白霧,露出對方清晰艷麗的眉眼。
好像怎么多年過去,葉慈一直都是長這樣,從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如今天下太平,在上瑜的治理下河清海晏,不負(fù)先帝所托,我也該功成身退。”
陸上瑜一個字都不信:“你說實話。”
葉慈目露滄桑:“累了,每次上朝都有一幫人給我介紹對象�!�
陸上瑜:“對象?下棋的對象怎么了?”
葉慈誠實補(bǔ)充:“不是下棋的對象,是成親的對象�!�
她也是沒想到,自己還有被催婚的一天。
這幫老頭子不舍得把嫡長子嫡長孫許出去,但是家大業(yè)大的,嫡次子嫡次孫也不是不行的。
于是......結(jié)果可想而知。
其實葉慈更加懷疑是不是這幫人老成精的老頭看出了什么,不敢動日漸強(qiáng)勢的陸上瑜,打算分而化之,先來搞定她來了。
陸上瑜明白過來了,火從心起,掌心拍案:“老小子爾敢?!我都沒張嘴要人呢,一個個敢截我的胡!”
葉慈:“?”
說完,霍然起身,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
但是......
“陛下!你攝政王印沒拿走!”
葉慈惋惜道:“這小孩怎么這樣著急,把王印收回去,不就能強(qiáng)搶民女,把我搶進(jìn)宮了嗎?跟他們對線做什么��?”
進(jìn)來收拾東西的紫凝:“......”
葉慈攤手:“我剛那句賢內(nèi)助暗示的還不夠明顯嗎?”
紫凝:“......”
紫凝:“呵呵,您說的極是�!�
怪不得來往的朝臣總是感嘆陛下作風(fēng)越發(fā)圓滑,感情問題是出在她們主子身上。
......
事實還真是葉慈預(yù)料的那樣,他們看出了頭頂兩位流動的情。愫,不是瞎的都能看出來。
眼里的情意是關(guān)不住的,幾乎溢于言表。
幾個老大臣一合計,要不離間計來一波,但必須保持住懷柔的態(tài)度,以柔克剛。
什么集體死諫,百官罷朝,聯(lián)名上書,都不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只會讓統(tǒng)一天下的女皇陛下覺得這件事非做不可。
陛下還是年輕人嘛,可能就是圖個新鮮感,年少時期的感情哪能長存啊。
自以為很懂的他們就開始暗戳戳搞事,包括但不限于給葉慈介紹青年才俊,明里暗里委婉勸說。
結(jié)果葉慈反手交出王印,可把他們看傻了,不知情的還在贊嘆攝政王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
高風(fēng)亮節(jié)個屁!
別以為我們沒看出來,攝政王這是把自己洗刷干凈了,后顧無憂了,隨時準(zhǔn)備入宮,好做位中宮娘娘。
于是,次日不用等陸上瑜發(fā)怒,群臣自發(fā)上表讓攝政王歸朝,說試衣者不能少了銅鏡為鑒,陛下不能少了攝政王啊。
都想那攝政王這個身份成為桎梏,掐斷這種“不臣之心”。
然而沒用,葉慈一再退讓,愿自降一品王爵,為二字郡王,成為二代長陽王。
陸上瑜不允,便立皇太弟陸上鳴。
帝無王儲,恐動搖國本這一個說法都給堵死了。
不是要太子嗎?這不就有了!
而且才三歲,能當(dāng)兒子養(yǎng),還不怕年紀(jì)相差近分權(quán)。
迫不及待入宮的葉慈安靜等著陸上瑜徹底收攏全部勢力,這是她送給陸上瑜的十八歲成人禮。
群臣:“......”
該說不說,活該她能統(tǒng)一天下,這思維靈活到自己自愧不如,這股圓滑勁,狐貍精見了都要喊祖宗。
成人禮陸上瑜沒要,表示心領(lǐng)了,請你繼續(xù)回歸朝堂在他下邊站著。
不光心情好,還能洗眼睛,自帶平心靜氣的效果。
大臣們還想再掙扎一下,結(jié)果宮里傳來消息,八十歲的太皇太后終于薨了。
陸上瑜一掐大腿,疼得眼淚汪汪的,當(dāng)堂表示她要給老太太守孝。
三年時間,一天都不能少!要是在期間成婚,那可是大不孝之罪名!史書工筆將如何看待她?一代帝王還要不要面子了?
群臣:“......”
這都能給你逮到機(jī)會,服了。
這場無硝煙的戰(zhàn)爭只好偃旗息鼓,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太皇太后受到任何傷害。
吳丞相幾次退休未果,還是站回了朝堂上,說到底還是舍不得。
所有人多沒有把請求立正君的背后原因明說,但懂的都懂。
時間越久,看著兩人還是這樣過著,好像真的就沒有那么難受,還產(chǎn)生其實這很正常的想法。
最先被感染的就是吳丞相,由于他經(jīng)常用是男是女不重要,更重要是人品好,要一心一意的理由安慰自己。
于是在自家小孫女面色羞紅的跟自己說有喜歡的人時,吳丞相脫口而出:“是哪家的小姐還是公子啊,家世權(quán)勢不重要,得人品正�!�
小孫女目瞪口呆:“......��?小姐?”
吳丞相:“......你就當(dāng)祖父剛剛什么都沒說�!�
這邊的吳丞相尷尬著,試圖在全家上下面前蒙混過去。
今天是泰和三年的元宵節(jié),全家大小都在這了,包括他的老妻,個個目光如炬看著吳丞相。
那邊是火樹銀花,滿月高懸,地上摩肩接踵,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不知是誰家開始放的煙花,一朵又一朵燦爛煙火上升,在空中開出璀璨耀眼的盛世花朵。
看入迷了的女童一手抓著兔子燈籠,一手揪著小裙子,就撞上了一雙修長人腿。
女童撞疼了腦袋,順著青色衣裙往上看,便看見一張終身難忘的面孔。
小小年紀(jì)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看見的人,比她好看的沒她有氣勢,比她有氣勢的沒她好看,便是集天地靈氣而成,得天獨(dú)厚的秀麗女子。
“小孩怎么半天不說話?撞疼腦袋了?”葉慈笑道。
陸上瑜努力平息身上的雞皮疙瘩,從出宮開始就被葉慈護(hù)在懷里走,半點是沒沾到外人。
照葉慈的話說就是她家小孩不能被人家挨到,要是毛病犯了受不了,跑去洗十幾次澡,皮都要搓掉了。
沒想到在嚴(yán)密的保護(hù)下還能殺出一個攔路虎,堂堂女皇陛下栽到一個小豆丁身上了。
“這燈會上熱鬧的很,一個小孩在外邊跑,不怕拐子把你抓了?”陸上瑜彎腰看她。
葉慈一面把兩人拉出人群往清凈地方走,一面說:“你對自己治下的皇城守衛(wèi)那么沒自信?”
“這哪能一樣,事無絕對�!标懮翔u頭:“萬一出事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女童還保持著呆呆的姿勢,來回看兩張驚艷的臉。
漂亮大姐姐,還是兩個。
葉慈摸摸下巴,說道:“這小丫頭怎么跟色。迷幼年版似的,盯著你目不轉(zhuǎn)睛的�!�
“你當(dāng)人人是你,還是我人見人愛?”陸上瑜把人一推,溫聲問:“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我差人送你回去�!�
女童心說我還是更喜歡綠裙子姐姐,紫衣服的姐姐看我的樣子眼睛都在冒火。
十分像她晚上賴在娘親懷里不肯走,非得要跟娘一起睡,爹爹在一邊渾身冒酸氣的感覺。
那種...熟悉的被搶娘子的酸氣。
“......”女童含糊的報上自己名字。
陸上瑜聽不清:“什么?晉安?”
葉慈忽然看向女童,眼帶疑惑。
女童放亮了聲音:“金安,朱雀巷金府就是我家,我是金府的小六�!�
陸上瑜就知道是哪一家了,揮手招來最近街邊偽裝成糖畫娘子的梟衛(wèi),一指小童。
說:“朱雀巷金侍郎家,四年前才得的小孫女,快給人送去�!�
“是�!�
金安舉著小兔子燈籠:“我能不能把這個送.......”
面容普通的女梟衛(wèi)抱著小孩就走,全然不顧金安戀戀不舍的樣子。
可把葉慈看笑了,前世深柜恐同,今生倒是放飛自我,凈盯著漂亮姐姐看了。
猜燈謎太簡單,她們倆去就是亂殺,決定改道找新的樂子。
此去不遠(yuǎn)處就是放河燈的河道,人少了不少,顯得較為清凈,各色花燈通過一雙雙手放在河中,帶著落筆人的祈愿和祝福遠(yuǎn)去,在虔誠的目光中越飄越遠(yuǎn),往水源盡頭去,飄到天上去,將祈愿與祝福送達(dá)神明手中。
她們倆也不能免俗,跟著寫了各自的愿望,將手中花燈放在河面上。
春風(fēng)徐徐,楊柳依依,伴著河岸邊的歡聲笑語,吹向更遠(yuǎn)的地方。
陸上瑜在閉眼合十祈愿,葉慈只是擺了個動作,眼睛只看著身旁之人。
本有想趁著佳節(jié)出來結(jié)緣的年輕公子想前來搭訕一二,在今天一切都是特殊的,結(jié)果一看這旁人插不進(jìn)的氛圍。
哪還能不知道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呢,只要搖著扇子,黯然退場。
這些事情都發(fā)生在兩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托陸上瑜執(zhí)法嚴(yán)謹(jǐn)?shù)母�,不論是誰犯錯都得論罪處置,也不用來一場護(hù)衛(wèi)逼退惡霸的戲碼。
陸上瑜一睜眼,就對上了葉慈含笑的雙眼,心跳快了一瞬。
“祈愿要心誠,你只看著我做什么?”
“有你就夠了,祈愿不祈愿也沒什么所謂�!�
陸上瑜臉皮薄的本性不改,或者說在特定的人面前,自動變得喜怒形于色,現(xiàn)在她臉色紅的能跟一邊做工精致的紅燈籠媲美。
葉慈湊前一步,肩膀挨著肩膀:“你花燈紙條里寫的什么?”
陸上瑜不為美色所動,板著能嚇壞一幫大臣的臉:“不告訴你,說了就不靈了�!�
“你執(zhí)掌天下,萬國來朝,還會有沒把握的時候?”葉慈就是想逗一逗她,一點就炸毛的小脾,多有意思。
陸上瑜側(cè)過臉,緋紅的脖子暴露在她眼下:“我又不是力能通天的神明,有怎么可能事事有把握?”
嗯,破案了,除了跟盛朝有關(guān)外,就是跟自己有關(guān)系。
突然很想吻她,像前天晚上一樣哭得臉色緋紅,早朝的時候都是沙著嗓子說話的。
嚴(yán)尚宮的干女兒還問陛下是不是著涼了,嗓子不好,要給她請?zhí)t(yī)。
把陸上瑜氣得,臉上像是又刷了一層胭脂,紅紅粉粉的,像是一只成熟多汁的水蜜桃。
要是換了別人,這樣缺德的愛侶是要被嫌棄的,也就陸上瑜認(rèn)了死理,怎么樣都不愿撒手。
怎么可能撒手,這是當(dāng)初一見鐘情,就安排好往后余生的人。
忽然,陸上瑜肩膀一緊,被人推進(jìn)人跡罕至的暗巷中,后背抵上這座人家的墻上。
幸虧這家是座富商府邸,不用弄臟陸上瑜的衣服。
不過她也無法說話,唇上一熱,蜻蜓點水一樣,一縱而逝。
鬧得人心頭癢癢,難耐地緊了緊圈住她脖子的雙臂,也不顧這是哪里了,急切的暗示什么。
偏偏這人就是以挑撥她為樂,一下又一下的點吻,就是不深入,舔糖葫蘆不吃山楂一樣,在鮮紅豐潤的唇上淺嘗輒止。
明知道十八歲前裝出來的了的矜持端莊面孔全是假的,這才是原本面目,一股一股的冒壞水,陸上瑜還是上鉤了。
山火蔓延般,干枯草地變得一觸即燃,也想熱烈的燃燒起來。
被壓制的人不耐煩這樣過于純潔的親吻,想反客為主。
反倒是得償所愿的被鎮(zhèn)壓住,山火在肆意掠奪,在人的唇上燒,在人的身上燒,蔓延到心里,燒得漫天紅光,對周遭一切的感官都變得模糊,耳邊唯有黏糊的水聲。
都不愿意就此停止,奈何身體不上道,成功在熱情中耗光所有的呼吸,不得已氣喘吁吁地分開,免掉這對愛侶被憋壞的結(jié)局。
“你知道我在花燈上面寫什么嗎?”葉慈一手順著她的后背,一手擦去唇上的痕跡,到后來就是眷戀似的撫摸。
頂著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陸上瑜暈暈乎乎的搖頭,雙唇微張,敏感的上顎還殘存著剛剛的力道,直教人頭皮發(fā)麻。
“我在上面寫,我愛你...”
頭頂煙花炸開了,截斷后半句話,陸上瑜的心已經(jīng)跟著心花怒放了。
那道聲音再也不能清晰地響在耳邊,字字句句都往她心里刻,筑成不朽的碑。
“我是說,我愛你,上天為證,永不相棄。”
第174章
番外一
剛開始的時候,
對陸上瑜最大的阻礙反而是吳丞相。
吳禛,年輕時三元及第,中年官拜丞相,
到老了就是三朝元老,
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
還是清流之首,人生是大寫的一帆風(fēng)順。
這三樣無論哪一樣拿出來,
都閃瞎人眼,再昏庸的上位者都得給他三分薄面,更何況陸上瑜又不是昏庸君主。
他的意見不一定得全盤采納,但總能說到皇帝耳邊,
讓她留心一二分。
在朝堂里混亂幾十年的老臣往往不那么的剛強(qiáng),
比起直言直諫,
更擅長用懷柔政策達(dá)成自己的目標(biāo)。
眼看著效忠年輕君主已經(jīng)年滿十八歲了,
若非是重孝在身,換做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早該成婚,
再不濟(jì)也該定下一門合適的親事了。
他是沒想到啊,女皇陛下看著少年老成一人,頂著一身孤獨(dú)終老的脾氣,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皇城才俊無數(shù),
偏偏看中最不應(yīng)該的攝政王。
可把差不多跨進(jìn)八十歲門檻的老頭愁得夠嗆,晚上說夢話都在說這件事。
老妻不堪其擾,
清晨起身的時候詫異道:“什么?陛下屬意的中宮人選是攝政王?她們不是關(guān)系不好嗎?”
吳丞相:“這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歷了,她倆關(guān)系好著呢!”
吳夫人比丈夫年長兩歲,
記性已經(jīng)不怎么好了,
聽的一出是一出。
現(xiàn)在她就深以為然道:“哦,
聽你的描述,
是該好到同一張床上去了。”
吳丞相頭都要大了,一邊讓小廝給自己系腰帶,一邊說:“我就是為這事糟心啊�!�
吳夫人無所謂道:“年輕人自有姻緣,你不管管自家孩子的姻緣,怎去管陛下的呢?”
吳丞相接過象牙笏,耐心說:“要是攝政王是男兒身,老朽才不管拆人姻緣的事情,問題是陛下一心對攝政王,中宮不立,皇儲更沒著落,恐動搖過本啊�!�
吳夫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哦!對,陛下與先帝一般,同為女兒身,沒法生啊。”
吳丞相:“對。”
“你還挺操心的�!崩咸_了眼的表情,嘟囔道:“不過玩得真花啊,我見猶憐這個典故還給我見著活的�!�
吳丞相:“......”
精明了一輩子的老妻,臨老了反而掰扯不清楚最基本的事情了。
眼看時間不夠了,吳丞相捧著官帽就走:“不跟你說了�!�
當(dāng)日上朝,群臣恭敬垂首,老老實實地議政。
恰逢葉慈上奏,內(nèi)容挺正常的,就是雨季將至恐爆發(fā)洪水,南方某地官員上奏請求朝廷撥款修一修大壩跟橋,以免造成嚴(yán)重后果。
說話的聲音清冷沉穩(wěn),字字入耳,如玉珠滾盤般清脆動聽。
最上首的女皇也就這個請求提出問題,兩人一問一答,下邊文武百官都垂首聽著。
光聽聲音就是正經(jīng)嚴(yán)肅又端正。
站在最前排的吳丞相想松松脖子,一抬頭,就看見了正經(jīng)外表下泄露出的捉狹一面。
陸上瑜看葉慈的眼神,就跟要把人吃了似的,直白露骨,帶著青春萌動的熱烈,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想。
——真不是攝政王帶壞陛下的?
在這種不被世俗認(rèn)同的感情中,大多數(shù)人對年長者的感官較為苛刻,認(rèn)為一定是年長的一方設(shè)的誘惑。
換而言之,吳丞相這也是熊孩子的熊家長思維,千錯萬錯,錯的絕對不是自家小輩,肯定是別人帶壞的。
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好想有點想錯了。
察覺到下面投來的目光,陸上瑜瞬間恢復(fù)高深莫測的端莊面孔,可眼里深藏的情緒怎么都藏不住,滿滿是勢在必得。
并在葉慈抬頭的時候,唇角彎出一個繾綣的弧度,聲音低而緩:“那就照愛卿的意思去做吧。”
落在其他人耳里就是威嚴(yán)端正,但配合那眼神,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是明晃晃的調(diào)情。
反正葉慈的背影是頓了頓,好像承受不住似的,彎腰一禮。
“臣遵旨�!�
退到一旁的動作,稍稍急躁,怎么看都想誠惶誠恐。
吳丞相動了動胡子,忽然覺得有點牙酸。
來人啊!怎么有人可以在朝堂上調(diào)情啊!陸氏先祖在上,這還有沒有天理�。�
有時候他真想把手里的象牙笏給扔了,這官他不當(dāng)了!
或許是真覺得自己討嫌,下朝后吳丞相前往正信殿打算跟女皇陛下聊聊致仕的事情。
都七十九歲了,也差不多了。
至于不當(dāng)眾提出來是不想給大家留下自己是拿捏女皇陛下的印象,他這種身份的,言行舉止都有人費(fèi)心去揣摩,不想弄巧成拙。
才到大殿門前,等著小宮女進(jìn)去通報。
沒過一會,小宮女滿臉通紅地出來了,表情有點奇怪:“陛,陛下說讓您進(jìn)去�!�
心事重重的吳丞相沒注意小宮女的表情,邁了進(jìn)去。
才到屏風(fēng)前,就聽見清掃桌面的聲音,茶杯摔落桌面,筆架翻滾,咕嚕嚕的滾了一地,還有那一摞又一摞的奏折全攤地上,不用進(jìn)去就知道里面有多激烈。
處理奏折的桌案前邊好像有模模糊糊的兩個人影,正一個壓著一個不讓動。
吳丞相直覺不妙,想離開了。
屬于葉慈的聲音說:“剛是不是有人通報了什么?”
陸上瑜的聲音少有的黏糊,但不缺壓迫:“怎么?不給親?朕允許你離開了嗎?”
葉慈有點沙啞,像是在努力穩(wěn)定什么:“不是,你剛讓誰進(jìn)來了?”
衣料摩擦的聲音,桌案移位,那肢體撞上桌子,發(fā)出好大一聲響。
快要昏厥的吳丞相就聽見自己一心認(rèn)定性情純良的陸上瑜霸道至極的說:
“要敢進(jìn)來,那正好。大不了朕就去昭告天下,用最盛大的儀式迎你入宮,大大方方地從皇宮大門抬進(jìn)來!”
......
想致仕沒說成,估計是收的刺激太大了,吳丞相直接病了。
只好告假不朝,沒想到第二天陛下親臨丞相府,來探望他來了。
其實老頭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跟自己和解,就是覺得難受,身體倒是沒太大的問題,能下床見人。
陸上瑜表情難得有點尷尬,想來是知道了昨天那個慌亂的老頭是誰。
誰知道自己只是玩點情。趣,
第一回
照民間畫本子里的內(nèi)容說話,就撞上了迷茫的老頭。
但,臉皮只在特定的人面前薄的陸上瑜還是來了,她決定將計就計。
于是,吳丞相就聽見她說:“實不相瞞,此事并非是葉慈引誘,而是朕逼迫葉慈�!�
吳丞相:“她性格如此剛烈,能答應(yīng)?!”
陸上瑜混不吝道:“她愚忠,朕說什么都能答應(yīng)。”
吳丞相:“......”
也是,沒點愚忠在身上的都不會答應(yīng)這種事情。
吳丞相突然腰板挺直:“且慢,陛下您說是您先主動的?”
陸上瑜就知道達(dá)成目的了,點頭道:“是啊。”
“......”丞相忽然又覺得自己可以了,頭也不疼了,精神也不疲乏了。
陸上瑜假裝乖巧,雙目誠懇:“朕喜歡她好多年了,好不容易磨得人答應(yīng)了……差點逼得她丟出王印,想要脫身�!�
想到前幾天葉慈當(dāng)堂上交王印的樣子,就一陣?yán)⒕�,沒想到人家不是把自己洗刷干凈準(zhǔn)備入宮,是迫于無奈想尋個清凈。
那哪里是得逞的笑容啊,分明是強(qiáng)顏歡笑。
總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出了這個解釋好像就沒有其他的理由了。
吳丞相又問:“那將來儲君之位又該如何是好?”
陸上瑜一攤手:“這事朕當(dāng)然曉得,會圓滿解決的�!�
吳丞相半信半疑,等過了幾天,他就聽見上邊的女皇宣布立胞弟陸上鳴為皇太弟。
真是徹底沒話說了。
......
但是陸上鳴并不是一個靠譜的皇太弟。
從他十歲撞見葉慈把她姐壓在樹上,終于恍然大悟這兩位是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才肯改口叫葉慈姐姐這一點看出來。
這孩子就是十足的倔驢,純正的陸氏特產(chǎn)。
這股倔強(qiáng)的勁,真的太像他認(rèn)定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外公了。
陸上瑜一直都鬧不明白陸上鳴的思維模式,直接且單一,往往能饒暈滿腦子彎彎繞繞的人。
葉慈就安慰她,或許這孩子就是大智若愚。
她勉強(qiáng)信了,但抓周的時候看他不抓印璽,不抓筆,不抓書,抓個錘子的時候,她就明白陸上鳴這瓜娃子實在不簡單。
等到他開蒙后,陸上瑜的預(yù)感就實現(xiàn)了。
關(guān)于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這件事上,他毫無興趣,反而對解說機(jī)關(guān)術(shù)的雜書愛不釋手,舉一反三。
如果不是陸上瑜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他很有可能就跑出宮去拜個老機(jī)關(guān)師為師。
也不是不可以,但未來國君學(xué)這個未免太不靠譜了。
不少人都認(rèn)為這是奇技。淫。巧,不入流的行當(dāng),而且儲君癡迷這些就是玩物喪志了。
上朝的時候朝臣們是勸了一遍又一遍,陸上鳴依舊不改。
對著一個說他這是下九流勾當(dāng),儲君不可為,太有失身份了的老頭說:“沒辦法,我抓周抓了個錘子,喜歡這些不是很正常的嗎?”
老臣:“......”
陸上瑜:“......”
硬了,拳頭硬了。
于是叛逆的皇太弟再度迎來了帝王震怒,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往葉慈身邊跑:“大姐姐救我!我姐姐要?dú)⑽�!�?dt class="g_ad_ph g_wr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