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垂下憂愁的雙眸,掩蓋其中的情緒。
她輕輕搖頭,鬢邊步搖輕蕩,襯得她越發(fā)花容月貌:“北盛還是他的心頭大患,這般病重還惦念著�!�
其實奕王也覺得他六哥的執(zhí)念太重了,之前發(fā)動戰(zhàn)爭就太過急切,某次還說漏嘴,說什么三年后南鄭不安。
能有什么不安的?
對面的北盛皇帝今年也才十六歲,再加上攝政王在旁虎視眈眈,免不了花上數(shù)年收復(fù)朝堂。
再說了,她得守孝吧?得成婚吧?成婚后得孕育子嗣吧?少說北盛皇帝得有十年騰不出手來,六哥這一招先發(fā)制人,沒把人制住,還變相讓北盛朝堂上下擰成一股繩了。
想到如今局面,奕王對臥床不起的六哥有了怨念。
奕王嘆道:“陛下一意孤行勢要拿下北盛,奈何身體不佳,操勞過度導(dǎo)致舊疾復(fù)發(fā)而中道崩殂,實在得不償失。”
于貴妃又不說話了,只看著池魚發(fā)怔。
奕王沒話找話講:“不知這封國書是否能得到北盛皇帝的回應(yīng),想必她也不欲再興戰(zhàn)事,自是皆大歡喜�!�
于貴妃低頭露出哂笑,抬起眼時卻笑得萬般柔情,不甚艷麗的眉眼卻叫滿室生光。
“……”奕王直接看呆了。
于貴妃輕聲道:“北盛陛下她自然是”不會答應(yīng)的,她做夢都想統(tǒng)一天下。
尤其是看見落款之后。
北盛武肅皇帝,她做夢都記得這個謚號。
奕王告辭離去,于貴妃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傲然若梅。
“歷史的車輪還在轉(zhuǎn)動,或許中間會出差錯,走了一點彎路,目的地卻不會改變。”
回到飄著藥味的宮殿,于貴妃坐在床邊,盯著十余年愛人的睡顏,眷戀與怨恨混雜,叫人觀之心驚。
但宮殿里除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她俯身湊在南鄭皇帝耳邊,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呢喃:“陛下,您終究還是面臨您最害怕的結(jié)局了�!�
沉睡的男人還是一動不動,對外界發(fā)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
泰和元年,五月北盛女皇不允議和,再起戰(zhàn)事。
六月,南鄭內(nèi)亂,接連敗退。
七月,連退五城,退守三百里。
九月,兵臨城下,南鄭無力抵抗,再次遞國書求和,女皇再度不允。
九月末,南鄭一片人心惶惶,群臣上諫投降,皇帝當(dāng)堂吐血,終是不愿妥協(xié)。
十月初,皇帝再度病重,其太子澄身著白衣,于城門跪降,愿俯首稱臣,為北盛附屬國。
這封措辭充滿忐忑不安的投降國書再度遞往北盛朝堂。
盯著下首灼灼目光,陸上瑜終允。
泰和年間,女皇頒布詔令,讓南鄭皇族入朝參拜,降帝尊為王爵。
血都吐了幾回,就是死不了的南鄭皇帝又吐一次血,在一片呼天搶地中,于貴妃手疾眼快往皇帝嘴里塞救命丹藥。
并眼淚汪汪道:“陛下!您可千萬不能有事��!”
皇帝對上貴妃的淚眼,剛想安慰她,定定看了幾息,終于反應(yīng)過來,雙目一瞪:“賤人……是你!”
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不想當(dāng)亡國之君的少年太子著急不已,拼命催太醫(yī)快診治他的父皇,上下亂成一團。
誰都沒想到小打小鬧般的開始,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收場。
第169章
如何養(yǎng)成帝王18
葉片泛黃的秋天,
一輛輛來自南鄭的馬車踏入了北盛皇城的大門。
噠噠的馬蹄聲踏碎了鐵蹄下的落葉,如同南鄭皇族碎了一地的驕傲,即便到了現(xiàn)在他們還是沒能從那場圍城之戰(zhàn)中冷靜下來,
變得杯弓蛇影。
浩浩蕩蕩的隊伍引來了不少北盛城百姓的圍觀,
早就聽說女皇陛下收復(fù)失地的消息,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熱鬧。
至于南鄭是不是真的被收復(fù)的失地......
誰在乎呢,女皇陛下的詔令是這樣說的,
他們就這樣宣傳,總比趁人之危說法好聽多了。
于是,北盛城內(nèi)萬人空巷,全都擠在寬闊的主街道上,
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
慶賀著本朝大獲全勝。
城內(nèi)紅綢飄蕩,
明亮喜慶的紅色連成一片,
形成歡樂的海洋。
與歡樂的海洋相對應(yīng)的便是南鄭人如喪考妣的臉色,但亡國了跟死了爹娘也沒什么區(qū)別。
這般想著,
躲在馬車里緊緊拉著簾子的他們更加怨恨當(dāng)初做下決定的南鄭皇帝,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何會走到如今下場。
走在最前頭就是南鄭皇帝的車駕,上面插著南鄭的旗幟,
但圍觀的人左看右看,
發(fā)現(xiàn)這樣不像是皇帝規(guī)制,倒像是王侯的規(guī)制。
懂行的人都在大聲說:“還挺會做人嘿,
直接換成王侯的車駕給自己留了臉面�!�
“求著歸屬我朝,可不得機靈點,
不然以后可沒有好日子過。”
諸如此類的言辭,
聽得人青筋直爆,
卻又無可奈何。
最顯眼的不是面色如碳的南鄭皇帝,
而是一派安然的于貴妃,跟那些未知下場嚶嚶哭泣的后妃截然相反。
她好像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下場如何,并且對眼前的慘景樂見其成,眼里暗藏笑意,有人看過去的時候又跟著其他人裝出哀愁的模樣。
讓她相伴十余年的皇帝都想不到自己的貴妃還有這等變臉功夫,又偏偏殺不了,反而被所有人認為他瘋了。
此刻,于貴妃與幾個后妃坐在同一輛車中,一身月白的素色衣裙,臉上未施粉黛,甚至還有心情撩開簾子往外看去。
外面的光和議論聲傾瀉進來,讓好幾位后妃不住躲藏,生怕自己被外邊的人看見。
王皇后憤怒道:“于氏,你這是在做什么,還不快將門簾放下!”
于貴妃并不為所動,唇角微翹。
“這有什么的,這里已經(jīng)不是講究男女大防,閨閣少女與庭院婦人不能出門見生的南鄭了...還不如把袖子放下來,吹吹風(fēng)曬曬太陽更舒坦點�!�
王皇后氣憤不已:“即便如此,你這般拋頭露面,巧笑獻媚,可還有身為南鄭人的骨氣?”
于貴妃柔聲回復(fù):“王氏,你還以為你是南鄭宮廷里的王皇后呢,在這指使誰呢,我愛干嘛干嘛�!�
眼尾一挑,她譏諷道:“何況我從來都不是南鄭人�!�
“你...”王皇后驚奇地瞪著乖順了十幾年的于貴妃,就跟第一天認識她似的。
以前她自持相府嫡女,對于雙含這個奔來之妾是不怎么看得起的,就算是陪伴皇帝共度患難又如何,榮寵無雙又如何。
還不是身無外物,無子傍身,她的兒子是皇帝長子還是當(dāng)朝太子,未來她就是太后。
至于未來的于雙含還不是任由她拿捏,她也不知道皇帝為什么那么信任這個除了臉沒任何用處的貴妃。
現(xiàn)在南鄭國滅,什么中宮皇后什么相府嫡女都是虛名,能否安然無恙活著都是一樁難題。
車內(nèi)的氛圍又陷入沉默。
外面的議論聲還在繼續(xù),字字句句清晰地傳入耳。
“喲,第二輛車里的就是南鄭后妃吧!還真漂亮啊�!�
“笑嘻嘻的,她怎么不哭�。俊�
“果然是沒見識的,還在不住打量咱北盛城,石蓓哲繁榮驚呆了吧�!�
于貴妃忽然說:“這么多年過去,這北盛皇城跟以前好像也沒什么差別�!�
“你怎么知道的,你來過?”一人突然問。
于貴妃回頭望去,是個不過十七歲的后妃,身上還是鮮亮的鵝黃衣...怎么了?我又說錯話了?”她結(jié)巴道。
見于貴妃突然回頭看她,單純的雙眸中露出一些驚懼,她還沒給后宮的苦悶消磨完身上的靈活勁,像春日里翩躚的蝴蝶。
于雙含忽然有些恍惚,將近三十歲的她身心俱疲,在歲月的傾軋中變得麻木又狹隘,已經(jīng)忘記了十七歲的自己是什么樣子的,那張青春的臉早就變得模糊。
可惜自己不會素描,不能畫下自己的臉。
十七歲的自己是為高考志愿而煩惱呢,還是為壓軸題而煩惱呢。
于雙含:“你......”
馬車停了,狠狠一顛。
鵝黃衣裙的小后妃還在驚訝的看著她,稚氣未脫的面孔滿是無措,柔軟的頭發(fā)梳成婦人的發(fā)髻。如果南鄭還在,或許再過幾個月,纖細的腰肢會孕育出孩子。
成功讓于雙含如夢初醒,放開了抓著門簾的手,留下幾道抓痕。
她彎著腰,第一個踩著腳凳走下馬車。
他們停在了皇宮偏門,主要皇族都將住在皇宮行云宮中,剩余的不緊要人等都會住在城中稍遠的驛站中,舉行受降儀式時才會被傳召進宮。
驚慌的人群不住打量著周圍,對暗含嘲諷的視線躲避不已。
當(dāng)然還有人注意到最前面的人,驚訝地看了看,小聲說道:“那個女人居然穿著親王服,竟是這般僭越�!�
北盛和南鄭同根同源,規(guī)制都是大差不差,只不過北盛尊火德,尚紅,南鄭自認同宗,乃北盛兄弟國便是尊土德,尚黃。
因此能清楚知道她發(fā)冠上的游龍和衣襟上四爪團龍紋是親王才能享有的紋樣,冒用者當(dāng)誅。
“還有不少穿官服的女人,他們北盛國的女人還能這樣拋頭露面的?”
“看她們的身形都是沒生過孩子的,難道不用成親的嗎?家中父兄也允準這樣放肆?”
她們低聲說著,嘴上習(xí)慣性批判眼前這一幕,來尋求在陌生之地的歸屬感,看向前方的眼神卻是暗含驚奇和艷羨。
于雙含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最前面的人吸引了,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于雙含忽而恍然,低聲說道:“這就是晉安郡主,一閃而逝讓人懷念不已的將星啊�!�
她真的想不明白,本該死在揚安十九年的人為什么還活著。
后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晉安郡主死亡之謎,各種流派和傳言滿天飛,都在研究究竟是誰毒殺的她。
主流認可的是北盛明景皇帝陸昭動手的,也有另一派的學(xué)者認為她是因為過于暴烈的脾氣死于黨爭,有各種各樣的說法。
尤其是她的導(dǎo)師堅持認為明景皇帝不是真兇,列舉諸多證據(jù)證明,說她不可能會在臨終前因為一些傳言就去毒殺功臣為自己的后代鋪路。
不說別的,就從西境的嘩變就能看出來這并非明景皇帝的本意,不然她一定會留有萬全之策。
葉慈并沒有死亡,西境也沒有嘩變,北盛也沒有陷入動蕩,結(jié)果卻沒產(chǎn)生太大的變化。
比如南鄭還是走上了亡國之路,武肅皇帝提前統(tǒng)一天下。
“啊,她看過來了�!�
不僅看過來了,還走過來了。
于雙含從回憶里回神,心說以晉安郡主之死為論文選題的室友慘了,穿來前她都快寫完了。
她不愿去考慮時間流速的問題,只想給自己找一點樂子,不斷回憶能讓自己跟后世聯(lián)系起來的事情。
要痛苦清醒,不要隨和麻木。
“南鄭王,久違�!比~慈停在為首的南鄭皇帝面前,一張嘴就是把人從帝尊降為王爵。
姣好的容色好似從未變化過,還是這樣明烈,唇角正微微翹,笑意不達眼底,赤紅的親王服在日下生光。
南鄭皇帝面色蒼白,見到葉慈也繃著臉皮,本就身體不好的他長途奔波,消瘦得不像個青壯年。
“不知攝政王有何事?”他看著葉慈,目光平靜到麻木,聲音沙啞道。
來落井下石?嘲笑折辱?
實際上他并非不想出言譏諷幾句,一是尊嚴不允許他在鄰國親王面前尖酸刻薄,二是他實在沒有了力氣。
那些人都怪他逆行倒施,傾舉國之力攻北盛才招致南鄭亡國的。
殘害手足,一意孤行,窮兵黷武...樁樁件件都是他的罪,只是早來和晚來的區(qū)別而已。
別說他不樂意搭理葉慈,他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也是面色忿忿不平,敢怒不敢言。
不過是亡國之君,沒什么好計較的。
“無事。”葉慈笑意更甚,目光滑過他脖頸上的自戕未遂留下的刀傷,在緊密的衣領(lǐng)下下半遮半掩,轉(zhuǎn)身離去。
本來沒有任何跟他敘舊的打算,她只是來履行攝政王的職責(zé),順便看看他的下場,給原主一個交代。
落井下石就沒必要了,也不稀罕。
況且......
眼角余光瞥見一閃而逝的嫩綠身影,葉慈嘴角的笑意變得真心實意幾分,加快腳步往正信殿走去。
想來她的小陛下又要在心里跟自己較勁了,偶爾吃點小醋是無傷大雅情。趣,但是讓她一直不高興反而不好,傷感情。
......
嫩綠衣裙的宮女單膝跪在下首,事無巨細地匯報她的職責(zé)內(nèi)容。
不遠處的鳳鳥香爐白煙裊裊,散發(fā)著提神的淡香。
聽到那句“攝政王與南鄭王交談兩三句時”,上首的人終于有了反應(yīng)。
擱下筆,陸上瑜手撐著臉,仔細聽她匯報的內(nèi)容。
下首的宮女頂著皇帝緊盯的視線,從陸上瑜毫無波動的臉上看不出她的情緒如何。
宮女是潛伏的的梟衛(wèi),經(jīng)過訓(xùn)練,即便如此嘴上的話仍不作任何停頓,繼續(xù)面不改色地匯報。
好一會后,才終了。
陸上瑜這才發(fā)話:“朕知曉了,不用...算了,你退下吧�!�
“是。”宮女平靜的面容毫無波動,躬身退出。
等人走后,陸上瑜趴在桌上,長長呼出一口氣,精致的眉眼耷拉。
揪下白紙一角,往上吹,目光便碎紙片飄飄忽忽地往桌子上落。
陸上瑜自嘲打破道:“有時候啊,我都覺得我這顆心跟這紙片一樣,飄飄蕩蕩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尋得到著落�!�
嚴尚宮沒跟笑,眼看著陸上瑜對這段感情越發(fā)癡迷,也有點愁了。
“風(fēng)姿猶存南鄭王,哼!”陸上瑜又說。
嚴尚宮:“......”
穩(wěn)重如嚴尚宮都頂不住了,調(diào)侃道:“陛下,您聞見沒有?”
陸上瑜:“什么?”
嚴尚宮忍笑:“您沒聞見嗎?御膳房打翻醋缸的味道都傳到正信殿來了。”
陸上瑜:“......”
這什么人啊真是!
嚴尚宮擔(dān)心別人給惹毛了,陛下還是要面子的。
又說:“攝政王殿下不過是履行職責(zé)去安排那一眾亡國臣罷了,陛下又何必掛懷?”
陸上瑜也說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就是聽說南鄭王跟晉安郡主的一段舊情,既然能跟男人有過一段情,不就意味著她對男子有感的可能性更加大。
一想到這件事陸上瑜就渾身不自在,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泛著酸意。
她認為就算沒有南鄭王陸修之,還會有王修之,陳修之,楊修之......各種修之,總之不會是陸上瑜。
“深知他們再無半分可能,可是人總會對初曉情愛的對象格外在意,形成心口朱砂痣,再見一面時說不準會念著舊情,下意識網(wǎng)開一面呢?”迷茫的聲音訴說著,像是想詢問一個答案。
“這...不瞞陛下,我...”
陸上瑜隨意揮手:“你不懂,懂了也不敢說,朕知道的�!�
“奴婢愚鈍,陛下恕罪。”
嚴尚宮的一生都奉獻給兩代帝王,看盡宮中的癡癡怨怨,心腸早就磨硬了。
陸上瑜發(fā)完牢騷,繼續(xù)提筆批閱奏折。
什么陸修之不是她應(yīng)該苦惱的事情,往后那些朝臣上奏請求立正君才是真的麻煩事,區(qū)區(qū)陸修之。
一邊心底默念區(qū)區(qū)陸修之,一邊處理奏折,腳邊桌邊還堆一摞處理完的,實在是繁忙。
過沒一會,就聽宮人通傳求見。
“快宣!”
陸上瑜把把筆一扔,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度,連忙把筆踢到桌下,等人走了再去撿,用另一支筆批閱。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哪里不對,疑心自己這樣會不會形象不好,臉側(cè)癢癢的,就以手摸摸耳邊,摸到鬢邊的花朵。
“陛下什么時候有簪花的興致了?”葉慈一進來,就看見她鬢邊的小紅花。
忽然想起南鄭那邊的習(xí)俗,他們不論老少都喜歡簪花,高雅的山茶,高潔的玉蘭,孤傲的寒梅,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陸上瑜手一僵,拿下來也不是,不拿下來也不是,總不可能跟她說自己存了跟南鄭人比較的意思吧?
那多丟臉,實在有損威嚴!
葉慈看著泛上粉意的臉,目光幽深道:“挺好看的�!�
不說還好,一說就觸動了陸上瑜不愿去仔細回想的往事,質(zhì)問的話脫口而出:
“哦,我聽說南鄭王在北盛為質(zhì)也曾簪花,被殿下你邀進府中暢談……對否?”
看向葉慈的小眼神帶著凜冽寒意,滿滿都是不給解釋我就要生氣了。
葉慈:“?”
差點忘了原主對自己迷茫取向迷茫的時候干的糟心事了。
陸上瑜挺直腰身:“莫非是朕記錯了?”
這種事情必須得說清楚,哪怕沒人敢拿這件事出來議論。
葉慈目光轉(zhuǎn)移,嘴硬道:“陛下沒記錯,但這都是誤會�!�
“愿聞其詳�!标懮翔ぶ卑椎馈�
骨子里的性格是掩蓋不住的,比如從小順心順意,年少登基又不需要在強臣手底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陸上瑜是個霸道的人,想知道的事情就必須要有個結(jié)果。
很好,都這樣說了那就是不說都不行。
“......”葉慈低咳一聲,走到陸上瑜桌案邊坐下,這里被陸上瑜安排了一個專屬于她的位置。
期初朝臣們覺得僭越,勸諫過幾回,后來就麻木了,該勸勸,只是陸上瑜不聽而已。
仔細回想那位恐同與深柜并存的神奇女子,整理一下思緒。
葉慈老實重復(fù)晉安郡主的心境:“當(dāng)時他看著像女的,覺得很好看……但很快就請出去了。”
準確來說,不是請出去,是直接把人趕出去了。
并指著年輕的陸修之大吼這什么玩意丑死了,闔府上下的人都看見了,把陸修之的臉都丟盡了。
可以說是陸修之為質(zhì)多年以來,最丟臉最屈辱的一夜,剛會面的時候陸修之沒對晉安郡主這張臉翻白眼都是涵養(yǎng)在支撐著。
陸上瑜:“......?”
她敏銳地感覺她這話有歧義。
什么叫做他看著像女的才覺得很好看?
“你說這個啊,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比~慈說道,心底有點好笑,小陛下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原來是陸上瑜不自覺話給問出來了。
陸上瑜呼吸微窒,感覺自己正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邊緣上,進一步是深淵還是天堂都未定。
然后就聽見那道聲音不好意思道:“當(dāng)時年少氣盛,周邊同齡女子都早早定親,或是談?wù)撝┲械目⌒愎觽儭N覅s對她們嘴里的俊俏兒郎沒有半分興致,倒是覺得說話的她們本身才是可愛的,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就迷茫著,想不通自己是其他女子相同,想與男子結(jié)為夫妻的還是離經(jīng)叛道,要走一條與常理悖逆的不尋常路,便試驗了一番......”
聲音停頓了,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去發(fā)問,去追問。
陸上瑜心如擂鼓,秀美白皙的雙手都在發(fā)顫,為了平息這種激動的心情緊緊揪著,
舔了舔干燥的雙唇,陸上瑜故作淡然,卻又緊咬著下頜問:“那后來呢�!�
殊不知從她開口的開始,就再也沒有淡定的感覺,聲音都是緊繃的,宛若調(diào)試到極致的琴弦。
少女稍顯圓潤的臉部線條繃緊,蝶翅似的睫毛上下顫動,可以看出她究竟對這個有多在意。
葉慈忽然不忍心再渲染下去了,目光變得柔和,聲音也跟著放緩。
“后來注定我就是個離經(jīng)叛道之人�!�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好似一場驚天動地的驚雷,把陸上瑜霹得渾身一激靈,半邊身子都要麻掉了。
狂喜如沖破閘門的洪水,在肆意肆虐。
不住的反復(fù)品味這句離經(jīng)叛道,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認為離經(jīng)叛道是個寓意美好的詞匯了。
她又宛若久旱逢甘露的農(nóng)民,看見著雨水就歡天喜地,只想不管不顧地沖進了這籠罩天地的雨幕之中,恨不得仰天長笑,慶賀著這場救災(zāi)就難的及時雨,連聲祈禱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感謝你降下好心,挽救你這心如干涸地的子民,不再深陷水火。
葉慈明知故問:“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怎么會!”陸上瑜猛然抬頭,激動到發(fā)紅的眼角闖進葉慈的眼簾,聽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怎么會覺得愛卿你奇怪。”
葉慈挑眉,缺德的那根筋一抽,目露猶豫,佯裝難過:“不奇怪嗎?”
陸上瑜哪里見過葉慈露出這種表情過,直接被迷得七葷八素,心都要軟乎成棉花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喜歡女人而已,是個人都會喜歡人,這多正常的一件事。”
雙手握上葉慈的手,陸上瑜拼命壓制上翹的唇角:“你不用因為外界的目光改變自己,堅持自己的想法。你是我北盛的攝政王,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怎會被世俗目光逼退?”
好好堅持自己的想法,然后等我長大,我不信拿不下你。
被握住手的人眉眼彎彎,無形的狐貍尾巴在身后甩阿甩,活像民間畫本上誘騙人類的狐貍精。
葉·紅狐貍·慈說:“我會的,陛下�!�
第170章
如何養(yǎng)成帝王19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上瑜有意而為之,
她在禮部官員呈上來的日子中,挑中了先帝忌辰作為舉行受降儀式的日子。
提起筆,在潔白的紙張上畫下一個紅圈。
南鄭人無可奈何,
只能懦懦接受,
再如何屈辱也只能面帶順服地謝恩,
只是待說話的官員離去,就露出原本惶恐面目。
日日擔(dān)心,
夜夜難寐,心中的驚慌更甚,生怕來自北盛皇帝的鍘刀落在自己頭上。
即便如此,也只能寄希望于北盛當(dāng)任女皇是為仁善的掌權(quán)者,
在受降儀式過后就一時心軟放過他們。
可會主張戰(zhàn)爭的人有怎么可能是仁善之主?
這位在處理刺君案的時候可是發(fā)過話的,
勢必要用罪人之血祭奠先帝英靈,
絕不放過任何一個。
時隔半年余,
城中百姓仍對那行刑現(xiàn)場感到心驚膽戰(zhàn),亂葬崗的野狗嘴里的腥臭難消。
事情好像就這樣陷入的僵局,
南鄭皇族只覺前狼后虎。
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對性命感到憂慮的南鄭皇族將目光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大權(quán)在握的攝政王葉慈,如果能得到這位的庇佑,
何愁不能活命?
于是,
一無所知的葉慈總能偶遇南鄭皇族里的年輕男子,上到三十而立,
下到十五舞象之年,都想盡辦法偶遇一波。
什么斯文穩(wěn)重的,
邪魅俊美的,
追著人喊姐姐的少年都有,
真是百花齊放。
這場景看著像極了希冀承寵的后宮妃嬪們,
私底下宮人們議論的時候都是這么說的。
曾經(jīng)他們看低后妃需要與人爭寵,不夠頂天立地,暗地嘲諷女子總以色侍人。
如今地位轉(zhuǎn)換,他們又與討好爭寵的嬪妃又有何異樣?
葉慈就從一開始的莫名其妙到后來的不耐煩,反正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直把葉慈的頭都給看痛了,實在煩不勝煩,在跟陸上瑜議政的時候說起這事。
陸上瑜這才知曉此事,直接拍案而起:“竟還有此事?果然是朕待他們太仁慈,竟叫他們異想天開。”
看向葉慈,陸上瑜開口保證:“愛卿放心,此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葉慈當(dāng)然是說好,眉宇都舒展不少。
身為攝政王是真的有點忙,這些瑣事實在不屑理會,只覺得他們妨礙自己辦事,實在無聊。
也就是這幅目下無塵的姿態(tài),陸上瑜才會屢屢覺得葉慈這人是個傲氣的,難以染上人間煙火氣的。
等人走后,陸上瑜感嘆道:“前幾天還在我身邊神情惘然,言說恐世人覺得她不走尋常路,好不容易看著人有了點煙火氣,現(xiàn)在又變回了原樣,怎么就跟個鏡花水月似的�!�
嚴尚宮不知內(nèi)情,無法置評。
其實她很想說:要是攝政王真的這樣無意的話,連說都不會對陛下說,只會自己解決。
她不懂年輕人的情。趣,只是默默侍立。
但更多的只是陸上瑜的牢騷,根本沒打算有人給予她回應(yīng)。
她們這種人都是習(xí)慣了自己拿主意做決定,維持著無所不能的外像,骨子里都是自有想法的,即便心有迷茫也不會表露出來。
陸上瑜雷厲風(fēng)行,早上聽說的消息,下午就派人去罵...啊不,重申一下北盛宮廷規(guī)矩。
當(dāng)眾出言斥責(zé)幾回,命人嚴格宮闈紀律,以免賊人沖撞陛下,限制他們的自由。
這相當(dāng)于直接把他們的臉皮扔地上踩,雖說沒有直白的說他們奴顏婢膝,媚顏討好,但態(tài)度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結(jié)果他們是才發(fā)現(xiàn)葉慈是真油鹽不進,斷情絕愛誰也不愛,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
可把人鼻子都氣歪了,不知該如何置評。
這也太難搞了,難怪能獨身至今,天生就是師太的命。
圍在一塊,又羞又憤地唾罵一通后,有一人突發(fā)奇想:“難不成這攝政王是貪好女色?”
這一句話叫他們醍醐灌頂,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并一一給出例子:“她的長陽王府上只有容色貌美的侍女在侍奉�!�
“她曾說過男子如淤泥塑身般臟惡�!�
“她還拒不成親,這個年歲的女子放在南鄭長子都該開蒙進學(xué)了�!�
“你也太低估了,她年紀與北盛先帝相當(dāng),差了幾歲而已,看同輩且晚婚的北盛先帝的長女都十六了�!�
“她連南鄭第一公子都看不上,還當(dāng)面嗤道:實在矯揉造作�!�
面容英俊的男人肯定點頭:“對啊,我明明在很正常的撫琴,可攝政王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鞋底塵埃,還叫自我懷疑許久有,我有那么不堪嗎?”
眾人紛紛安慰他,沒有沒有,還是長得很不錯的。
可憐這陸世子直接給攝政王磨滅了自信心。
這幫臭皮匠認定北盛攝政王就是女兒身男兒心,不好英俊男子,反對柔美女色多幾分憐惜。
于是,葉慈看著忽然對她很熱情的南鄭貴女陷入迷茫。
這又是怎么了?
又怕又要上來勾搭真是難為你們了,可是北盛宮廷并沒有適齡的龍子鳳孫,這般賣俏也沒人看啊。
不想跟小孩計較,腦子還想著跟吳丞相議事。
只在某人面前才會有感情雷達的葉慈看一眼她們,便扭頭就走。
結(jié)果有人藝高人膽大,膽敢出口喊住葉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