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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看看吳丞相都沒穩(wěn)住心態(tài)。

    葉慈動也不動,任由他們看去,她只關(guān)心過于安靜的小陛下。

    是真是假,等吳丞相念出來就是了。

    吳丞相因?yàn)轶@訝過度而失去對表情的掌控力,在外人看來他板著臉,分外冷漠:“晉安郡主葉慈聽旨。”

    葉慈道:“臣在。”

    “……今冊爾為攝政王,賜爾王爵服制,輔佐君王處理朝政,忠心為那蒼老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內(nèi)容跟他們想象的根本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

    連一直靜止不動的陸上瑜也抬起了頭,炯炯目光看向念旨的人。

    聲音落下,葉慈道:“臣,領(lǐng)旨。”

    待念完,倒是宗親們先爆發(fā)了。

    “且慢!本王有疑!”

    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陛下怎會留下遺詔封晉安郡主為攝政王,輔佐新君處理朝政?”

    那瑞王到底是年輕氣盛,一揚(yáng)寬大的袖子:“要知道晉安郡主向來桀驁,陛下訓(xùn)誡她好幾回,本王不信姑姑會留下這樣的詔書!”

    他手一指葉慈,質(zhì)問道:“你今早就在宮里,一直沒有出宮,剛剛還讓禁軍統(tǒng)領(lǐng)聽命于你,分明有矯詔之嫌!本王要求徹查晉安郡主,還有那帝王近侍嚴(yán)尚宮是否有互通有無!”

    他們還說想看晉安郡主倒霉!

    結(jié)果沒有,她還成了攝政王了!北盛有個女皇帝就夠了,再來個女?dāng)z政王往后的朝堂不就成了婦人的朝堂?

    真想不通陸昭究竟想做什么?!

    這樣一道遺詔,真的不是陸家的江山把拱手相讓嗎!難道不是昏君所為?

    其實(shí)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這份詔書的內(nèi)容,陸昭病入膏肓都寫不出來的內(nèi)容,可事違人愿,偏偏就是封她攝政王!

    被人這樣質(zhì)疑,嚴(yán)尚宮的臉色很不好看:“奴婢侍奉陛下二十余載,一直忠心耿耿,怎會與他人互通有無,王爺不可污蔑奴婢!”

    葉慈沒說話,握著手上的詔書,忽而豁然開朗,喃喃道:“陸昭是來真的,我上當(dāng)了�!�

    但她沒有說話,屢屢發(fā)言確實(shí)有搶風(fēng)頭的嫌疑,這北盛終究是要聽命陸上瑜的。

    吳丞相卻說:“這確實(shí)是先帝親筆詔書,蓋上了玉璽,沒有修改痕跡�!�

    沉默的新君站起身,琥珀雙瞳掃過所有人,聲音沉冷道:“母親剛崩,爾等總喧嘩鬧事,眼里還有我這人?”

    氣勢再一壓,陸上瑜眉眼冷然,對上聒噪的瑞王:“質(zhì)疑母親遺詔有誤,不如你來做主?”

    見她發(fā)怒,眾人紛紛下跪俯首,齊呼:“臣不敢——”

    “不敢?我看爾等敢的很!”

    “殿下息怒�!�

    場面被鎮(zhèn)壓,可算不吱聲了。

    他們也沒想到年紀(jì)輕輕的陸上瑜還頗有其母風(fēng)范,世上道理總是如此,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只要她強(qiáng)硬起來,就沒人敢小瞧她。

    陸上瑜再道:“吳丞相繼續(xù)�!�

    吳丞相拿出第三封詔書,恭敬道:“臣遵旨。”

    第三封詔書內(nèi)容也簡單,有了攝政王外有托付兩個顧命大臣,都是安了輔佐新君的名頭。

    實(shí)際上都懂這是讓他們互相制約的道理,但沒人會拒絕這份誘惑,也明白想攬權(quán)也得顧及其他兩位,尤其是頭頂?shù)娜~慈。

    從第四封詔書開始就是交代一些瑣事。

    例如免除天下守孝三年,不禁民間嫁娶,小皇子年幼不用嚴(yán)格要求守孝。

    事無巨細(xì),一一安排妥當(dāng)。

    自此,天下縞素,換新主。

    第157章

    如何養(yǎng)成帝王6

    靈堂上的燭火沒日沒夜地燃燒跳動,

    燭淚如人哭泣般順著蠟燭柱身緩緩落下。

    這環(huán)境,讓人盯久了眼睛越發(fā)干澀,覺得周遭更加昏暗,

    心戚戚然。

    耳旁的聲音嚶嚶嗡嗡響成一片,

    哭聲,

    誦經(jīng)聲,安慰聲統(tǒng)統(tǒng)匯合成同一種無意義的嗡鳴聲,

    逐漸尖銳。

    那跪著的聽者本就無意去分辨,便更覺喧鬧,吵得頭疼。

    又不知道是誰來到她身邊跪下,悲聲勸慰。

    “陛下,

    您已經(jīng)在這跪了一夜滴水未入,

    又?jǐn)?shù)日未果腹,

    可別熬壞了身體,

    還是起身歇息一會吧�!�

    ——你看,又有人來說話了,

    等會就會說以社稷為重,叫她保重身體。

    果然,那人又說了,

    還加上幾個人輪番勸慰。

    “是啊陛下,

    您要保重身體,為北盛社稷著想,

    若是您因?yàn)槭匦⒌瓜�,將會給南鄭人可乘之機(jī)啊。”

    ——你們好吵,

    走遠(yuǎn)點(diǎn)。

    “陛下純孝,

    先帝早已言明不必嚴(yán)格守孝,

    您披麻戴孝,

    散發(fā)素面,且三日未進(jìn)餐足矣,想必先帝能感受到您的孝心。”

    ——不是作秀,只是不想動而已,沒什么興致。

    “陛下�!�

    ——又來一個了,聲音有點(diǎn)耳熟,聽著沒以前囂張。

    不過也有好處,這人來了其他人就退下了,陸續(xù)在不遠(yuǎn)處跪下,繼續(xù)為先帝守靈。

    那人對周邊的人說:“我來,諸位稍作歇息吧。”

    頓時安靜了許多。

    “陛下,臣有事回稟。”

    葉慈一身素衣,蹲下身時裙擺鋪了滿地,宛若盛放的雪蓮,素凈典雅。

    不知為何,心境麻木的陸上瑜還真清晰的聽見這道聲音了,朝那個方向微微側(cè)臉,目光仍不離那樽棺槨。

    干澀的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陸上瑜道:“何事?”

    旁邊的人一時沒說話,目光有如實(shí)質(zhì)。

    這種感覺略略微妙,敏感的陸上瑜一時分辨不出對方的情緒,不由自主扭頭看去。

    對上古井無波的雙眼,葉慈眼神清正,跟總是暴躁的印象截然相反。

    葉慈低聲道:“小皇子一天都沒見著您正哭鬧著,您要不去看看他?”

    陸上瑜緩緩眨眼,平靜的琥珀色雙瞳泛上一層水光,再仔細(xì)看又沒有。

    “上鳴又哭了?”頓了頓,她才說:“那去吧�!�

    ——弟弟還那么小,是該去看看的。

    葉慈立馬起身,對她伸出雙手:“我扶您起身,小皇子最近移居另一座宮殿,臣為您帶路吧�!�

    陸上瑜盯著那雙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時間沒動。

    一旁的女官欲言又止。

    她從小伺候陸上瑜長大,知道陸上瑜有過分的潔癥,不愿讓人觸碰,連她都鮮少近身。

    前幾天攝政王直接撲她身上的時候,可嚇壞了她們,女官都怕陸上瑜直接潔癥發(fā)作,把人給扔了。

    這事也不是沒發(fā)生過。

    當(dāng)時看在攝政王昏倒的份上是忍住了,現(xiàn)在就不一定了。

    可不給臉面也不好啊,新君還是得跟攝政王保持良好關(guān)系,至少面上得過得去。

    女官想了許多,連為陸上瑜開脫的話都想好了,時間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罷了。

    身形微動,正想上前幫忙消除些許尷尬。

    就看反應(yīng)慢幾拍的陸上瑜緩緩把手搭在葉慈掌心,用將近倚靠的姿勢借著她的力道起身。

    跪了一整夜的雙腿僵直發(fā)麻,站起身的時候微微顫抖,忽然她膝蓋一軟,直接倒在攝政王懷里,被她扶著肩膀站直。

    “陛下當(dāng)心。”葉慈道。

    陸上瑜幽幽嘆一口氣,低低的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女官沒聽清。

    葉慈語出驚人:“臣替您揉揉?”

    女官:“?!”

    不對勁,以前的晉安郡主可不會這樣說話的!難不成她成為攝政王后這般作為,是想麻痹陛下?

    女官眼睜睜看著葉慈膝蓋微曲,就要蹲下了。

    被陸上瑜扯住袖子,搖搖頭:“罷了,我慢慢走過去就好了。”

    葉慈:“我扶你?”

    陸上瑜點(diǎn)頭:“可�!�

    看著兩人背影慢慢離開,女官另一個疑惑冒出腦袋。

    不對啊,陛下為何只搭理攝政王其他人都不理會呢?

    她苦苦勸了好幾天都沒半點(diǎn)效果,石像似的一動不動。

    難道是因?yàn)樗龥]提到小皇子的原因嗎?

    葉慈沒哄騙她,小皇子陸上鳴確實(shí)是哭得不停歇,小臉通紅,不住的打嗝,臉上淚痕比前幾天又多了幾道,人中鼻涕晶亮。

    乳娘在他身邊不住輕哄,那柔軟的帕子給他擦眼淚,擤鼻涕。

    一群宮女太監(jiān)也跟著著急,現(xiàn)在特殊時期,這位小皇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但效果不明顯,小皇子該怎么哭還是怎么哭,反而更加大聲了,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都能聽見他的哭聲,好不凄慘。

    邊哭邊喊語氣黏糊的詞句,奶音和哭音混合,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乳娘也要跟著哭了,忙說:“你是想要什么?不哭不哭,小皇子不哭,你是餓了嗎?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

    “不要不要,我不要!”

    陸上鳴推開了乳娘遞過來的輔食,嘴巴大張,站他面前都能看見顫動的嗓子眼。

    乳娘又問:“那你要什么呀,跟乳娘說說好不好?”

    哭到打嗝的陸上鳴瞥到門口的人影,頓時收斂哭聲,朝門口伸手,淚眼朦朧又可憐巴巴道:“姐姐,抱……”

    眾人才發(fā)現(xiàn)陸上瑜來了,紛紛下拜,齊聲道:“奴婢參見陛下。”

    前幾日,陸上瑜封詔于靈前繼位,她們就改口叫陛下,不再喊殿下了。

    “都平身吧�!标懮翔ぶ北夹』首樱袂榫徍蛶追郑骸霸趺纯薜媚敲磪柡�,嗓子都哭啞了�!�

    陸上鳴又打了一個嗝,小短手緊緊抱著她的腰,抽抽噎噎道:“看不見……姐姐……我,我害怕,嗝!”

    “是姐姐忘了上鳴,對不起,我會經(jīng)常過來的�!标懮翔ぬ巯У亟o他擦眼淚,渾身氣息沒那么僵硬了。

    陸上鳴問:“真,真噠嗎?”

    陸上瑜點(diǎn)頭,雙手一用力,把小孩放在這懷里抱著:“當(dāng)然是真的了,我一言九鼎。”

    “什么是,嗝,是一黏就頂?”陸上鳴乖乖坐在姐姐懷里,眨巴著大眼睛。

    他只能聽明白簡短的話,后面四個字他就不理解了,不光不理解,讀音都讀不對。

    “……是一言九鼎�!标懮翔な�,柔聲解釋:“就是我說話算話,絕對不騙人的意思�!�

    “嗯!”陸上鳴使勁點(diǎn)頭,差點(diǎn)往前栽倒,被陸上瑜摟著肚子拉了回來,背靠著姐姐。

    他吸吸鼻涕,發(fā)現(xiàn)自己把姐姐的衣服蹭臟了,有點(diǎn)不好意思,抓起身旁的手帕胡亂擦擦。

    見洇濕的水跡擦不干凈,陸上鳴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就跟陸上瑜貼的更緊,試圖用自己藏起痕跡。

    陸上瑜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摸摸毛茸茸的小腦瓜,心情好了不少。

    小小一團(tuán)的陸上鳴咧嘴笑:“嘿嘿,你沒看見。”

    見他情緒可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乳娘長舒一口氣,明顯能看出她臉上的憔悴。

    想來這段時間她也不容易,小皇子不睡她不睡,小皇子睡了她也不一定能睡。

    這不,陸上鳴又拱到陸上瑜懷里,閉上眼睛假裝睡覺,這樣姐姐就能留的久一點(diǎn)。

    陸上鳴本就不是難哄的小孩,從陸昭懷孕開始就很乖,出生后只要喂飽就能安靜待一整天,嫌少吵鬧。

    陸昭還曾摸著肚子笑話過長女,說她懷著這胎根本沒什么感覺,懷著陸上瑜的時候跟揣著猴子一樣,每一天是消停的。

    鐘荀總笑說這胎肖母,定是個文韜武略的儲君,陸昭也這樣覺得的,在肚子里就那么活潑,出來了會更了不得了。

    年幼的陸上瑜就趴在母親膝蓋上聽著這些往事,手上就把玩著帝王私印,她連認(rèn)字都是拿奏折認(rèn)的。

    結(jié)果這對夫妻全都沒能看著她和弟弟長大的樣子,早早撒手人寰。

    收斂心緒,陸上瑜詢問起陸上鳴的情況。

    乳娘當(dāng)然是事無巨細(xì),一一匯報,不敢有任何欺瞞。

    陸上瑜聽罷,心中愧疚不已,又薅幾把弟弟的小腦瓜,朝葉慈投去感激的眼神。

    這幾天她沉浸在悲傷中,確實(shí)忽略了陸上鳴的感受,他還能那么小,要不是葉慈特地說了,她還真把這事給忘記了。

    其他人見她能正常運(yùn)作,但總跪在靈前守候,就更加不敢跟她提了。

    雖說陸上鳴還小不懂事,可總會有所感覺的。

    畢竟是生身母親,估計(jì)這幾天陸上鳴一直都很不安,自己這個唯一的姐姐還丟下他沒管,可不就嚇壞了。

    這般實(shí)在不應(yīng)該。

    葉慈沒邀功,轉(zhuǎn)頭吩咐宮人準(zhǔn)備些吃食過來,也不用特地叮囑,大多都是清淡至極的菜色。

    吃食端上來的時候,假裝睡覺的陸上鳴也醒了,爬出陸上瑜懷里,坐在一邊。

    他就喜歡學(xué)他姐姐的動作,他看姐姐吃,就覺得自己也餓了,喊著要吃東西。

    乳娘如蒙大赦,正要上前喂食。

    陸上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乳娘,搖搖頭:“勺子給我,我寄幾吃!”

    “這……要不是還是奴婢代勞吧?”乳娘有些猶豫。

    沒想到小皇子會這樣說,看了看沉默的陸上瑜,擔(dān)心她會誤解自己沒照顧好小皇子。

    陸上瑜倒是很好說話:“那就給他吧�!�

    “是,陛下�!比槟锇焉鬃舆f給了小皇子,因?yàn)樽雷犹�,就手捧著碗讓他能夠得著�?br />
    倒也不累手,陸上鳴一如既往的好照顧。

    因?yàn)椴惶判�,尾隨而來的女官就看見她家陛下終于用餐的那一幕,可把那顆吊起的心放回肚子里。

    陸上瑜看葉慈不動筷子,就問:“攝政王不用些?”

    葉慈沒什么感覺,正想說不用。

    隔壁的小皇子嚼吧嚼吧嘴里的食物,用小奶音問:“是啊,姨姨不吃嗎?”

    姨……姨?

    葉慈:“……你叫我什么?”

    陸上鳴很認(rèn)真,還是那口小奶音:“姨姨�!�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母親說過脾氣不好但很漂亮的葉慈是姨姨。

    “……?”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葉慈臉裂了。

    堂堂攝政王,竟輕易被小兒一語擊倒,簡直奇恥大辱!

    第158章

    如何養(yǎng)成帝王7

    不明白為什么,

    只是吃頓飯的功夫,攝政王就變得很受傷的樣子。

    正在安排禁衛(wèi)軍巡邏事宜葉慈感受到眾人打量的目光,面不改色繼續(xù)說。

    葉慈:不愿再笑。

    一整天都是帶著這種微妙的表情,

    看得大家心慌慌的,

    生怕新鮮出爐的攝政王語出驚人。

    幸好,

    臨近把先帝送入皇陵安葬的日子,攝政王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沒有任何異動。

    北盛朝臣們是松了口氣,繼續(xù)忙碌起來,尤其是禮部官員,恨不得自己變身神話哪吒,

    長出三頭六臂,

    腳踩風(fēng)火輪做事。

    另一邊,

    皇城的角落。

    趁著最近守衛(wèi)松懈,

    南鄭探子們終于找到機(jī)會將傳遞出去,放飛了專門培養(yǎng)的傳信鴿。

    迅速的飛鴿穿過洶涌河岸,

    掠過地上蕓蕓眾生,跨過山海,落在了南鄭皇宮中,

    被一雙手恭敬地敬呈御前。

    密密麻麻字跡的紙條被展開,

    看完后,那人面露笑顏。

    “果真……不出我所料。”

    南鄭這邊好不容易得到皇帝駕崩消息,

    且邊境也傳來消息,看見河對岸的北盛軍全軍縞素。

    “好好好,

    陸昭還真死了,

    朕這么多年的布置沒白費(fèi)……等等攝政王?怎么會?”南鄭皇帝先是興奮了一會,

    而后陷入迷茫:“這世上應(yīng)該沒有兩個葉慈吧?還是她騙我?”

    侍立的太監(jiān)總管疑惑道:“陛下?”

    南鄭皇帝放下疑惑,

    手指富有節(jié)奏的敲敲桌面:“沒事。”

    沉思良久,揚(yáng)手傳召大臣進(jìn)行商議,太監(jiān)總管領(lǐng)命去辦。

    “對了,”南鄭皇帝道:“告訴于貴妃,朕今夜去她那。”

    太監(jiān)總管垂眸:“是,陛下�!�

    他出去了,心中暗嘆不已。

    于娘娘在皇帝在北盛為質(zhì)時期就在他身邊的女人,從北盛回南鄭就跟著回宮,不僅如此,她是南鄭宮里無子封貴妃的特例。

    那么多年過去仍未有子嗣,陛下對她還是這般盛寵不衰,孕有子嗣的妃子都越不過她去。

    若非太后阻攔,言說于氏身份地位,不堪為后。于貴妃就該是于皇后,不過如今看來,陛下果然深情。

    議事的殿門閉了一整天,臨近傍晚才把議事的幾位大臣給放回去,各個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笑容。

    雖疲累更多的還是為皇帝的野心感到振奮,開疆拓土的功臣,沒人能拒絕這份誘惑。

    之后,南鄭皇帝便傳信至北盛,潛伏在北盛的探子展開一看,各自面面相覷。

    “這……”

    首位上的美艷女子輕吐煙圈,薄煙模糊她姝麗的五官,她慵懶道:“就跟以前做的一樣,沒什么區(qū)別,對象從母親換成女兒罷了�!�

    “說的也是�!�

    下面的人紛紛附和,各抒己見。

    若她們的恩客見了,定然認(rèn)不出這些嬌艷女子竟有這般城府,眉宇間蘊(yùn)含著狠辣殺意。

    “煙姐姐,我有個想法�!泵嫒萸妍惖呐娱_口說話。

    她一身青衣氣質(zhì)如蓮,正式樓里有名的頭牌,岑青青。

    “你說�!卑谉煃故謸蜗掳停瑢挻蟮男涔芑�,那節(jié)小臂瑩白如玉,再加上這媚骨天成的氣質(zhì),簡直叫人挪不開眼。

    岑青青道:“聽說北盛新君常年深居簡出,本來北盛先帝沒有立她為君的意思,這次是北盛臣子們別無他法,趕鴨子上架,又有傳言說過攝政王得罪過還是公主的小皇帝。由此可見,她們之間的君臣情意本就不是堅(jiān)不可摧的,何不從這里下手?”

    白煙嵐言簡意賅:“重點(diǎn)�!�

    岑青青見她聽進(jìn)去了,高興道:“兩天后就是皇帝的送葬儀式,根據(jù)消息是攝政王一手安排的,如果發(fā)生刺殺事件……你說本就不信任攝政王的小皇帝和朝臣們會怎么想?”

    不論成功與否,受到最大傷害的總該不會是她們,只會是葉慈這個攝政王。

    白煙嵐眼皮一抬。

    ……

    很快,就到了送葬的當(dāng)天,天氣晴朗,有陣陣涼風(fēng),卷起枯黃的葉片又落下,徒增寂寥。

    前往先帝皇陵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一路縞素,悲聲震天。

    路上閑雜人等通通避讓,文武百官素衣隨行,又有披堅(jiān)執(zhí)銳的近衛(wèi)守候,安排的密不透風(fēng),簡直是鐵板一塊。

    躲高樓上的人也是這樣說的:“北盛的新任攝政王也太謹(jǐn)慎了,根本沒地方下手�!�

    另一人也覺得難辦,他回答道:“將皇帝遷入皇陵需要不少時間,說不準(zhǔn)會在看守皇陵的行宮里住上一段時間,且等著吧�!�

    “通知兄弟們小心點(diǎn),北盛的攝政王可是從西境熬下來的人,切不可輕慢!”

    “是!”

    中途休息之際,身披輕甲,手臂系著白綾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穿過人群,朝葉慈行禮。

    “末將見過攝政王殿下�!�

    葉慈放下水壺,抬手道:“起身吧,可發(fā)現(xiàn)周邊有異樣?”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不出您所料,他們沒按捺住�!碧崞疬@事,禁軍統(tǒng)領(lǐng)神情微變,低聲匯報發(fā)現(xiàn)的異狀,竊竊私語的樣子落入不少人眼中。

    不少人暗暗搖頭,心說陛下還是太過年幼,不明白養(yǎng)虎為患的道理,遲早會被反噬啊。

    又看向陸上瑜的背影,她的身邊也站著一人,不知道正在說什么。

    陸昭留下的遺詔中,不僅冊封葉慈為攝政王,還任命她暫領(lǐng)禁軍指揮權(quán)。

    這一遺詔頗為危險,若是葉慈真有二心,那陸上瑜可就成了葉慈的甕中之鱉,她直接束手就擒就好了。

    有臣子本想諫言反對,但陸上瑜仍讓攝政王暫領(lǐng)禁衛(wèi)軍兵權(quán),當(dāng)眾表示對攝政王的信任。

    陸上瑜道:“母親既然留下這道遺詔,就表示她信任攝政王,我亦然。且攝政王這段時日勞心勞力,勞苦功高,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們怎可妄加揣度?豈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非君子所為�!�

    至于是真信任還是假信任,沒人能說得清,這數(shù)萬禁軍的兵權(quán)還是落在了攝政王的手里。

    葉慈過來的時候,聽見陸上瑜對身邊的人揮手,示意她離開:“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奴婢告退�!睂m女躬身退下,轉(zhuǎn)身的時候看見葉慈,驚訝一瞬,恭敬道:“奴婢參見攝政王殿下。”

    葉慈多看了她兩眼,就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放人堆里都記不住,她道:“退下吧�!�

    這時陸上瑜已經(jīng)回過頭,在葉慈行禮前搶先道:“不必多禮,坐�!�

    葉慈不跟她客氣,直接斂裙坐下:“臣有事要報,是關(guān)于守陵行宮的守衛(wèi)……”

    有時候上司的不用客氣才是真的跟你客氣,沒按照正常流程,得先推脫一二,再感恩戴德,表示自己的忠誠。

    這攝政王好大的膽子,怕不是心飄了。

    聽她說話的陸上瑜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看似一片平靜,垂下的眼眸露出詫異的情緒。

    她很想抬起頭看看說話的人究竟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陸上瑜強(qiáng)行忍住了,維持著黯然悲戚的表情。

    旁觀的人卻是皺起眉,年長的官員們個個是欲言又止,認(rèn)為攝政王此番作為實(shí)乃不敬君上。

    說完后,葉慈起身告辭,回到原來的位置。

    隊(duì)伍再次啟程,雪白的河延綿不絕的往既定方向而去。

    因?yàn)橄鹊壑挥幸晃辉缡诺恼�,早已�?jīng)躺在陪葬陵里等著帝后同葬,倒免了新君處理先帝后宮的問題。

    北盛先祖可有后妃殉葬的規(guī)定在,自陸上瑜爺爺開始要求放寬,仍有殉葬的后妃,比如無子就會納入殉葬的要求中。

    身為北盛新君的陸上瑜位于人群最前端,親自送那樽棺槨進(jìn)入皇陵,永久封存。

    石門落下的時候,一直很乖的陸上鳴突然大哭一場,任誰都哄不好,直到他哭累睡著才安靜下來。

    眾人被安置在皇陵行宮,這里條件一般,處地偏僻,堪稱苛刻,時而還會有皇親國戚被貶在此地守皇陵。

    新君駕臨,先前被貶到此地的罪人以及時代駐守的守陵人想前來請安,皆被葉慈以皇帝長途奔波,身體勞累不便接見的理由攔下。

    請安的人有些遺憾,但不敢不聽攝政王的話,在房門外磕個頭就退下了。

    房內(nèi),陸上瑜在軟塌上閉目養(yǎng)神,手撐著太陽穴,宮女太監(jiān)們在布置房間。

    就算守陵人們提前打掃過,也沒有適合皇帝規(guī)制的用品可供布置,得他們再次上手。

    臨近門邊的宮女聽見外面的對話聲,撇撇嘴。

    將爐上熱茶拎起,放在托盤上端走向陸上瑜身邊。今日天氣漸涼,再加上這守陵行宮沒有地龍全靠爐火取暖,這熱茶暖胃就很有必要。

    冒著熱氣的茶水端到陸上瑜手邊,宮女輕聲道:“陛下請用茶。”

    陸上瑜睜眼,拿過來放在手心暖手,并沒有著急喝。

    看陸上瑜昏昏欲睡,精神狀態(tài)不佳的樣子,宮女有意挑起話題,開口試探。

    就這門外的說話聲,宮女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守陵行宮的罪人前來請安是應(yīng)該的,攝政王殿下這般為您做主,不問過您就直接推脫……不是越俎代庖么?”

    在掌心轉(zhuǎn)動的茶杯停住了,氣氛凝滯。

    落在宮女頭頂上的目光如有實(shí)質(zhì),銳利如刀。

    耳旁的忙碌聲仍在繼續(xù),沒有一個人在意這邊發(fā)生什么,往來走動的聲音富有生活氣息,一派輕松。

    唯有宮女脊背發(fā)僵,微垂的頭部似有千鈞之重,壓得她抬不起頭。

    這秋日溫度明明不高,宮女卻一層層冷汗冒出來,在額頭匯聚一片,密密麻麻。

    不是說皇帝深居簡出,不通俗務(wù)好糊弄的很嗎?這氣勢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主……莫不是自己說中她的心事,讓她不喜了?

    正想著,身前的人忽然嗤笑一聲。

    宮女雙膝一軟,直接跪下,顫聲道:“陛下……”

    陸上瑜放下茶杯,似乎在疑惑:“你這是在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跪下了?”

    “奴婢仰陛下天威,如地上螻蟻般經(jīng)不住您的氣勢,忍不住臣服在您膝下,一時失態(tài)了�!睂m女強(qiáng)行鎮(zhèn)定下來,張嘴為自己辯解:“……請陛下恕罪。”

    她俯首叩頭,額頭緊貼地面,纖弱的身體已經(jīng)微微發(fā)抖,好像真的承受不了對方氣勢一般。

    “恕罪?你有什么罪,你說錯了什么嗎?”陸上瑜問。

    宮女見她真的怒了,心想這小皇帝未免太沉不住氣,片刻都不能忍,一方面又忍不住加深陸上瑜心里這根刺。

    她道:“奴婢不該說攝政王越俎代庖,不該……不該……”

    陸上瑜柳眉下壓,不悅道:“給你機(jī)會還說不明白?這舌頭要是沒有用,那便拔了�!�

    宮女汗大如豆,終于開始慌了,頻頻磕頭:“奴婢言語有失,笨口拙舌的說錯了話,請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

    磕頭磕的砰砰響,肩膀卻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仰面倒下,朦朧的淚眼對上陸上瑜陰冷的眼神。

    “你太吵了。”

    宮女咬住下唇,強(qiáng)忍著不發(fā)出聲音,泣音卻不住從喉嚨里泄出,目露驚恐。

    “沒點(diǎn)用,挑撥離間都那么低級,真把朕當(dāng)無知稚子?”陸上瑜對靜立的宮人一揮手,不耐道:“拖下去,拔了舌頭吧……動作輕點(diǎn),別讓人聽見了�!�

    “是,陛下。”

    兩個太監(jiān)上前,一個捂嘴,一個捆人,正要壓著人往外走。

    “且慢�!标懮翔ね蝗缓白∷麄�,手往后指:“走密道出去,她在前邊�!�

    她莫名不想讓人看見自己這一面,尤其是之前很討厭,現(xiàn)在感官很復(fù)雜的葉慈。

    兩個太監(jiān)不明所以,仍恭敬應(yīng)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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