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蕓蕓眾生,
修道者多如江海奔流,只不過修成大道的不過是滄海一粟。
葉慈承師命協(xié)理三月后宗門大比,料理這些瑣碎事葉慈早就輕車熟路,
不過兩天就將章程遞上了宗主案上。
心想有幾天沒見著小師妹了,
正想回去找她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雖然兩人同住一峰,
但葉慈在偏房閉關(guān),容羽不是練劍就是練劍,
倒是沒多少相見的時間。
才出議事堂大門,又被汪清章匆匆請走,路上葉慈問他有什么事。
汪清章也搖頭:“師尊只說請清慈大師姐過去一趟,并未告知內(nèi)情�!�
見了面,
葉慈見到他身后的煉丹爐才明白過來。
“師尊,
我已將清慈大師姐請來了,
”汪清章也撓頭不解:“不過您這是……”
羿雪長老站起身,
手一拍這剛清理干凈的丹爐,爐壁發(fā)出沉悶厚重的鳴聲:“玄級中品的丹爐,
是宗門里的老寶貝了,你能用順手吧?”
沒想到羿雪長老是說干就干的性子,那天說好后一頭扎進(jìn)宗門的內(nèi)庫里,
就真的去把宗門里閑置不知道多少年丹爐給翻了出來,
順帶一個煉器爐。
丹爐整體呈沉青色,沉淀著歷史的古韻,
約一人半高,兩人寬,
穩(wěn)穩(wěn)的盤踞在這不大的煉丹房內(nèi)。
“有勞長老費心了,
”葉慈走上前,
繞著丹爐轉(zhuǎn)了一圈,
用神識檢查一番,除了有些輕微磨損,保存很完好:“自然能用,只不過長老就那么信任弟子,不怕弟子把丹爐炸了嗎?”
這畢竟是玄級中品的靈器,放外界也是有市無價,給一個弟子練手未免暴殄天物。
羿雪長老無所謂一揮手:“反正這丹爐放著也是放著,這是給誰用不是用,而且玄級中品更抗炸�!�
汪清章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師尊忙活這些天不是想請煉丹師回宗門煉丹用的,而是給大師姐用的,欲言又止半晌,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三天后,煉丹房的靈火終于熄了。
羿雪長老捧著每爐成品的成功率超過八成的丹藥,震驚到半天說不出話。
“這是真的嗎?”羿雪長老喃喃道,猛掐徒弟胳膊。
汪清章嗷的一聲,根據(jù)音量估計是很痛。
羿雪長老肯定道:“會疼,那就是真的了。”
汪清章眼淚汪汪:“……”
自從拜入他門下,汪清章每天都要默念三百遍尊師重道,不然這師徒是做不成了。
容羽數(shù)了一下這滿桌的復(fù)元丹筑基丹心魔丹洗髓丹增靈丹,陷入沉思。
她換算了一下,同樣是金丹期的丹修,以最高標(biāo)準(zhǔn)線來衡量,丹修門派凌云派大弟子的每爐成品一般成功率在五成左右,有時運氣好,能到六成。
就這都被凌云派掌門大力栽培,視為他的接班人,冠以天才之名,在玄渺大陸上人人追捧,一爐難求。
到底是大師姐過分厲害,還是凌云派水分過大?
別說容羽了,羿雪長老活到今年八百一十二歲,自六歲起拜入劍宗,頭一回見到那么多上品丹藥放一塊,那丹藥散發(fā)的濃郁的藥香都要把他淹沒。
他忍不住猛吸一口藥香,結(jié)果被嗆到咳嗽,邊咳邊說:“是我野豬吃不了細(xì)糠,被丹毒污糟的肺腑接受不了這清新的氣息�!�
汪清章連忙扶住激動過頭的羿雪長老:“師尊,夠了啊,再演就過分了!”
他的好心勸諫沒得到師尊的一丁點眼神。
從脖子紅到臉上,羿雪長老熱淚盈眶:“好清慈,長老我請丹修的靈石都準(zhǔn)備好了,沒想到你是能成��!”
汪清章心說:三天前師尊說的那么信任大師姐,到頭來還是有備用方案。
葉慈:“……”
有時候她也鬧不明白,羿雪長老到底是什么成分,是真摳門還是真大方。
*
三月后,開宗門,迎接各方來賓。
葉慈作為宗主首徒自然在宗門迎接,不少修士看見葉慈后面上閃過訝然,很快就掩蓋住了。
都隨著她的指引入住安排好的地方,一路上葉慈禮遇周到,觀其身上靈氣充沛,顛覆他們之前對劍宗廢柴首徒是靠嗑丹藥堆上去的金丹的固有印象。
為人處世完全挑不出錯處,又言之有物,讓不少人刮目相看。
天衍宗宗主這次帶領(lǐng)門下弟子親至,乘著本宗門的靈舟而來,不少修士簡直避讓,足以看出天衍宗在玄妙大路上的地位。
一眼過去少說都有數(shù)十人,皆是天衍宗新生一代修士,不少人心底暗道不愧是天衍宗。
這位是重量級人物,就不能讓師弟師妹們?nèi)ビ�,葉慈眉眼含笑迎了上去。
先是行了晚輩禮,才道:“晚輩葉清慈見過天衍宗宗主,貴客遠(yuǎn)道而來光臨寒舍,已為諸位準(zhǔn)備好休憩場所,請?zhí)煅茏谧谥麟S晚輩來。”
“小友客氣了,有勞帶路�!�
天衍宗宗主是個面目柔和的中年男人,氣質(zhì)溫文爾雅并不如其他大能一般倨傲,但周身的威壓沒人敢輕視他。
緊隨他身后是他的首徒慶海道,長得俊眉修目,挺鼻薄唇,就是習(xí)慣性的緊抿嘴唇平添刻薄傲氣之感。
論樣貌,他也是玄渺大陸上的榜上有名的名門修士,論修為,是天之驕子。今年也不過六十歲的金丹修士,在容羽橫空出世前他就是大陸第一金丹,現(xiàn)在被劍宗的小弟子壓了他一頭,心下有些不忿。
見了葉慈也沒給一個好臉色,鼻孔朝天的輕哼一聲。
有人對她刮目相看,也有人看不過眼她,說的就是慶海道。
只不過慶海道的看不過眼是無差別攻擊,不喜容羽一個女劍修奪了他金丹榜首的容羽,進(jìn)而不喜整個劍宗。
葉慈一直當(dāng)他不存在,只跟天衍宗宗主說話,態(tài)度不卑不亢,只讓慶海道自己跟自己賭氣。
沒想到這位奇才就是要找點不痛快才痛快,臨到別院門口,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本來就五靈根就該勤勉修煉,看來你二百五十歲才結(jié)丹,不是為別的,就是把功夫都花在了汲汲營營上了!莫不是你們劍宗就是如此教導(dǎo)弟子的?”
最后一句就不算是單純挑刺,而是騎劍宗的臉嘲諷了。
他身后的師弟師妹們臉色微變,天衍宗宗主一貫帶著的微笑都收斂了。
“海道,為師就是這樣教你為人處世的?給葉小友賠禮道歉!”天衍宗宗主沉聲道。
慶海道自知理虧,又被師尊當(dāng)眾訓(xùn)斥,覺得面上無光,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天衍宗宗主不想第一日就鬧出冒犯主人家的事,臉色更沉,直呼全名:”慶海道,你連為師的話都不聽嗎?”
慶海道這才不情不愿低頭,硬邦邦道:“方才言語失禮,還請葉道友勿怪�!�
“沒關(guān)系的�!比~慈面不改色:“慶道友年紀(jì)尚小,還能教。其實我?guī)熥鹨埠苁菬⿶牢倚熋茫偸遣宦犻L輩勸導(dǎo)。讓她在年長幾歲再結(jié)丹她偏不,十八歲便是金丹修士,這些還是小事,就說她小時候,那股桀驁不馴的犟勁就初綻頭角了。”
葉慈越是說,慶海道的臉就越綠,明明是在嘲諷自家?guī)熜郑撬膸煹軒熋脗儏s忍不住想笑。
六十歲的金丹修士,還�。窟@年齡擱凡塵就是即將踏進(jìn)棺材的老頭了。
“她練劍的時候就愛自找麻煩,其他師兄師姐都是完成師長布置的三千字就愿意休息,小師妹偏不,平日揮劍都超過五千次了,”葉慈伸出手掌,比了個五,這輕飄飄的一下,可比耳刮子抽他臉上還疼。
天衍宗宗主瞥了一眼自己徒兒,并不說話。
“這么小的人兒,就是不聽話,就樂意拖著比她還高的劍。師尊心疼她年幼,勒令她規(guī)定時間內(nèi)休息,可她還是不停訓(xùn),半夜起來偷偷練劍�!�
葉慈收回手,笑盈盈地看著慶海道:“相比之下,慶道友可厲害多了,不用徹夜練劍,也能六十歲結(jié)丹,年紀(jì)輕輕便是金丹榜第二名,身上成就真是我輩難以望其項背�。 �
第二名就是慶海道的心中之痛,這是往他心口瘋**刀啊。
眾人:“……”
慶海道:“……”
慶海道惱羞成怒:“我乃大丈夫,不與你這小女子一般計較。今日你伶牙俐齒在這陰陽怪氣,他日試煉臺上見我定不會與你客氣!且看吧!”
葉慈道:“慶道友……”
慶海道不耐回應(yīng):“你又要說什……��!”
砰的一聲,慶海道腳上踩空,整個人撲倒在地,腦門嗑上了臺階一角,疼的他腦子嗡嗡作響。
一片陰影籠罩住他,抬頭看去,又是那可惡的葉慈:“你又想說什么戲弄我?”
葉慈笑道:“那慶道友真是冤枉我了,我方才只是想提醒慶道友小心臺階,只是慶道友走的太快,我的話沒能追上慶道友的腦子。不過我給你個忠告——下次還是用眼睛看路比較好,用鼻孔看路容易摔�!�
“噗�!�
不知道是誰笑了一聲,慶海道扭頭看去,只看見同門擔(dān)憂的臉,好像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七手八腳把他扶起來。
轉(zhuǎn)身面向一直看戲的天衍宗宗主,葉慈歉然道:“晚輩失禮了,地方已經(jīng)帶到,就不打擾尊者休整了。”
天衍宗宗主含笑跟她道別:“有勞小友,慢走�!�
如果不是真的脾氣好,那就是他能忍。
這修煉成精的老狐貍,葉慈也難以輕易看透,道別后轉(zhuǎn)身離去。
天衍宗宗主一直站門外目送她背影遠(yuǎn)去,眼里若有所思。
心說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不應(yīng)該是這樣啊,時間點……不,時間點沒錯。
“師尊,”二弟子走到他身邊:“師兄被她這般戲弄,這會不會有損我們天衍宗顏面?”
天衍宗宗主看也不看鬧別扭的大徒弟,只說:“海道一向心高氣傲,自以為天下第一,天才可以自傲,但不可自負(fù)。有人磨一磨,總比讓他在外頭栽跟頭好�!�
二弟子聽罷,深以為然,自是垂頭不語。
然后就聽他師尊用過來人的語氣小聲嘀咕:“而且劍宗的人都護(hù)短,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家大師姐被人惹了,你師兄今夜出門就會被套麻袋。”
二弟子:“……”這劍宗的人也忒沒修養(yǎng)了,怎能做非君子之事?
等會,為什么您那么熟練?
回到宗門口,該來的人已經(jīng)來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散修和小宗門讓師弟師妹應(yīng)付也可。
她便找到了安排明天抽簽對戰(zhàn)的平虛長老,要求再過目一次。
平虛長老以為她頭一回當(dāng)事,怕料理不好心里緊張,笑過后便讓她再檢查一回。
葉慈表面認(rèn)認(rèn)真真排查,實則在屬于慶海道的簽子上打下標(biāo)記,后天他不管怎么分配只會分配到她。
好叫這試煉臺上見到就不再客氣的天之驕子長長見識,明白什么叫做人生低谷,毫無反抗之力。
希望他被公認(rèn)的五靈根廢柴打敗后不會生心魔。
次日,舉行比試的是筑基組的修士們,先是幾百人的混戰(zhàn),最后逐出前一百名勝利者,再繼續(xù)抽簽對戰(zhàn)。
平虛長老宣布完規(guī)定后,場下修士個個斗志昂揚。
當(dāng)時競爭十分激烈,還沒開始前就互相防備,將身旁的修士視為頭號敵手。
于是寬闊的場地里全是嗚嗚泱泱的筑基期修士,各種顏色靈氣炸開,武器亂飛,符箓亂飛,還有個丹修扛著自己的丹爐把另一個修士拱出結(jié)界。
沒有他們做不到的攻擊方式,只有他們想象不到的。
葉慈的三師弟王清祁也是筑基大圓滿,看他以一當(dāng)十無人能敵,削飛一個又一個修士后,葉慈就放心了。
轉(zhuǎn)回視線看向臺上,其實也沒多放心。
高臺之上,幾位大能的座位一字排開,方便他們觀察下方的比試,但筑基組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沒什么人仔細(xì)看。
劍宗作為東道主,引華劍尊坐在首位,左側(cè)就是溫雅含笑的天衍宗宗主,右側(cè)是寶相端莊的天恩寺主持,再有就是凌云派長老,隱神谷谷主。
這些都是重量級人物,不怎么重量級的就有全是女修的拂雪閣,專修天乩道的天心派……
就是這個不怎么重量級的拂雪閣搞得在場諸位大能氣氛微妙,看著是沉穩(wěn)持重,就是這眼神紛紛往這兩位身上瞥。
沒人能抵擋得住探查劍宗宗主與拂雪閣新閣主之間內(nèi)情的魅力。
這拂雪閣閣主名蘇爾若,姿容姝麗,有大陸第一美人之稱,葉慈早有聽聞,今日一見,還挺名副其實的。
蘇爾若乃前閣主首徒,如今才繼位不過五年,堪堪化神期圓滿修為,放在人均合體的幾位大能中間完全不夠看。
殊不知剛到的容羽仔細(xì)打量后,又看向葉慈。
心說還是沒大師姐好看,第一美人不過如此。
容羽心里正想著,葉慈仗著師尊椅背遮擋,悄悄牽住她的手,耳邊被人輕呼一口氣,她說:“無聊了?”
容羽一時間連比衣服還紅,胡亂點頭:“嗯!無聊了,就想來找你�!�
葉慈輕笑一聲,牽著她的手,大拇指無意識的摩挲手背。
另一邊,氣氛一時間僵持不下,事關(guān)劍宗宗主,竟沒幾個人敢出聲。
又見蘇爾若楚楚可憐道:“華引,你還是不愿意原諒我嗎?”
眾人:“???”
看似八風(fēng)不動的大能們?nèi)钾Q起耳朵,眼睛已經(jīng)不由之主瞥向了冷漠以待的引華劍尊。
連葉慈都忍不住看向了她師尊,想知道她會有什么回答。
引華劍尊本不欲在這種場合讓人看笑話,架不住蘇爾若一直黏黏糊糊的語氣喊她。
從尊號到本名,再不回應(yīng)估計連小名都會被她喊出來。
“不知拂雪閣閣主有何要事相商?”引華劍尊道。
拂雪閣閣主喜出望外:“你終于愿意和我說話啦?華引我其實一直都很想你……”
眾人:“�。。 庇星闆r,絕對有情況!
劍宗宗主的冷情端肅那是有目共睹的,連發(fā)須皆白的天恩寺主持都忍不住想:原來引華劍尊真不是修無情道的!
引華劍尊:“你我并無瓜葛,請拂雪閣閣主自重�!�
眾人一副意料之內(nèi)的表情,同時心想:這陳引華果然是修無情道的吧!
蘇爾若不愿就此放棄,繼續(xù)含情脈脈道:“你明明還戴著我給你做的簪子……”
“從前是我不懂事傷了你的心,一直不敢來尋你求和,可如今我也是一門之主,不再有長輩束縛,我們還能重歸于好嗎?”
“我們說好的以此為定情信物,見此物如見面,分隔兩地之時,聊表相思意�!碧K爾若一擼袖子,露出手腕上冰藍(lán)色的鐲子,眼含期待道:“你看我還戴著你送我的鐲子呢!”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劍宗的宗主頭發(fā)上正簪著一支冰藍(lán)玉簪,模樣婉約精致,一看就不是宗主本人的審美。
大能們都在互相用眼神互相暗示,暗暗下結(jié)論:定情信物!連定情信物都有了,而且引華劍尊到現(xiàn)在還不離不棄,戴在頭上,肯定是心底還有余情!大美人都這樣求和了,引華劍尊都不為所動,陳華引你沒有心!
天恩寺主持捻佛珠,咔噠一聲表達(dá)他的贊同:陳華引沒有心。
從沒見過這陣仗的容羽整個人都呆住了,沒想到一直表現(xiàn)得斷情絕愛的師尊還有這種過往。
找到對象還是一個女修,要是師尊可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萬眾矚目的引華劍尊語氣冷淡,親手打破眾人幻想:“當(dāng)然了,這是我在冰封原九死一生找的冰魄心,有益于吸收靈氣修煉,為什么不戴?”
眾人十分遺憾:“……”
蘇爾若一噎,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當(dāng)真讓人憐惜。
已經(jīng)有脾氣急的男修士想要起身安慰她了,愣是給引華劍尊散發(fā)的威壓鎮(zhèn)壓住。
引華劍尊嘆了口氣,十分無奈。
引華劍尊在外形象一直都是冷靜持重,言行端正,這一口氣就嘆的十分難得,猶如冰川始化。
不僅是蘇爾若面露希望,其他大能們也是目露期待。
別怪他們八卦,不論多大年紀(jì)什么物種都愛看八卦,只是小輩們的八卦都沒有劍宗宗主來的刺激。
修仙途漫漫,只修今生,誰還在意這是不是兩個女修結(jié)合。
容羽下意識握緊了葉慈的手,手心微微濡濕。
唯有葉慈不動聲色的垂下眼,她知道引華劍尊的答案。
這個答案,在將來也是她走火入魔的導(dǎo)火索之一。
場下的比試還在繼續(xù),現(xiàn)在無人有心去觀看了,全都盯著兩位宗主之間的愛恨糾葛。
引華劍尊反問:“蘇爾若,你不累嗎?”
蘇爾若的臉色一白,淚水率先滾了下來。
只是當(dāng)初會憐惜,會吻掉她的人不復(fù)存在,換種說法,她依舊在,只是物是人非,會高高在上的俯視她,審視她,一如初見。
也不知是不是積壓了幾百年的情緒一朝傾瀉,引華劍尊更加的不留情面:“你一直都愛這樣,不顧任何場面就要求我做出回答�!�
“互通心意時也是,就愛在大庭廣眾之下傾訴心意,從前我愛你這份直白�?捎趾螄L不是一種枷鎖與逼迫?”
“我……我可以改!真的我可……”蘇爾若的話被打斷。
“我不在乎�!币A劍尊站起身,眉目清冷:“我不在乎你會如何,錯了便是錯了,當(dāng)初我已然說明好聚好散,你不要挑戰(zhàn)我的耐性!”
蘇爾若徹底癱在座位上,好似不認(rèn)識面前的絕情人,倉惶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
“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我說過的,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不知多少年前,藍(lán)衣女修就如此說過:“蘇爾若,既然這就是你的選擇,行,那就一拍兩散吧。我陳引華說到做到!”
雪地上的一絲殘血,可比紅梅花瓣飄落還要刺目。
蘇爾若情到激動處,撲過去拽她袖子:“我都知道錯了,你為什么還要耿耿于懷!”
她撲了個空,如今的劍宗宗主不再心軟留情。
引華劍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而且關(guān)于誰是制造者這一點……我不是付你靈石了嗎?”
眾人:“……”知道陳引華心冷,沒想到她如此心冷。
不過拂雪閣閣主這般苦苦糾纏,讓人不知說她癡情不改好,還是說她如此作為,失了一門之主的尊嚴(yán)好。
“可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呀……”拂雪閣閣主低聲喃喃。
蘇爾若眷戀而破碎的語氣里含著濃濃的不舍,有追悔,有癡迷,令聞?wù)咝乃椤?br />
恨不能以身替陳引華,把這柔弱美人抱懷里好好哄,對引華劍尊的背影也露出不滿的神情。
拂雪閣的女修們一早知道自家閣主對劍宗宗主癡戀不已,見引華劍尊不為所動,全都露出不忿的神情。
紛紛圍著她們的閣主勸慰。
葉慈冷眼旁觀,半分不可憐她。
如果從下往上仰視蘇爾若的雙眼,定能從里面看出化不開的偏執(zhí),陰狠如深淵惡鬼,這眼神在這泫然欲泣的臉上十分的格格不入。
要誰看了這眼神都不會對她產(chǎn)生憐惜之情,恨不得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
第55章
廢柴也能劍蕩山河11
現(xiàn)場氣氛怪異的很,
除了尷尬就是尷尬。
所有看著引華劍尊背影的眼神各有所思。
葉慈視線掃了一圈,其實都大差不差,不是看戲就是憐惜。
讓人窒息的沉默中,
天恩寺主持雙目微閉,
低低了念一句佛號。
唯有離引華劍尊最近的天衍宗宗主眼中飽含興趣盎然,
透著不出所料的了然。
慶海道那小子則是一臉幻滅,似乎在懷疑自己聽見了什么。
葉慈略略感受了一下,
應(yīng)該就是梆硬的鋼鐵直男第一次看見同性結(jié)合的修士從而對一貫以來的認(rèn)知產(chǎn)生的動搖吧。
總體評價:不如他師尊熟練。
恰好場下比試出了結(jié)果,打破了這不知道讓人該如何破解的沉默,平虛長老高聲宣布比試結(jié)果,念出勝出名單。
不論自家門下弟子名次幾何,
入選多少人,
全都站起來互相客套,
你來我往的,
十分之其樂融融。
簡稱——商業(yè)互吹。
只不過剛才沒有挽回舊情人成功的拂雪閣閣主隱在人后,低垂著眼簾,
不知道在想什么。
當(dāng)日下午,便是筑基期弟子一對一對戰(zhàn),隨機(jī)抽簽,
抽到誰就是誰。
為了節(jié)約時間,
分了十幾個場地分別上臺比試,又是各顯神通。只不過筑基期對于他們來說就是菜雞互啄,
可觀性高的很少,容羽這個金丹期差點看困了。
最終結(jié)果出爐,
其中獲得頭名的是引華劍尊座下三弟子王清祁,
第二名還是劍宗弟子汪清章,
第三名則是天衍宗的弟子,
第四名則是一個黑衣散修。
前三名沒多少異議,劍宗弟子一向強(qiáng)悍,大多能越級挑戰(zhàn)。但是第四名的散修還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一個散修擊敗了大部分精心培養(yǎng)的宗門弟子,穩(wěn)坐第四名,且只在天衍宗之下,他若非天賦異稟,很難說得過去。
平虛長老兼任派發(fā)獎勵,將一瓶玄級極品的復(fù)元丹放到他手上,略一打量,便看出這不過是個骨齡十幾歲的少年。
見他也是劍修,當(dāng)即起了愛才之心,便問了:“不知這位小友可有師承?”
少年劍修銀冠束發(fā),天生一雙多情目,放在這張臉上略顯陰柔,聞言,他便答:“并無,我尋到功法自學(xué)的�!�
那散修長得的面生,一身黑衣深沉如墨,肩袖與衣擺處只有少許銀竹紋修飾幾分,革帶束腰,并不覺他過于樸素,倒是襯出獨屬于他的孤傲氣質(zhì)。
平虛長老也沒計較他的輕慢無禮,心想他一個十幾歲少年在外行走,有警惕心是應(yīng)該的。
一聽他是自學(xué)的,頓時驚訝道:“你竟是自學(xué)的?若要自學(xué),這煉氣期的引氣入體就是一個大坎啊,你是什么靈根?”
少年被前輩大能這樣追問,也不覺受寵若驚,好似就是天生比其他人冷淡,他意簡言駭?shù)溃骸袄嘴`根�!�
在另一邊,葉慈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少年,多留了幾分關(guān)注給他。
聽到他回答雷靈根的時候,握劍的手一緊,心說:你可終于來了,澹臺燃。
在玄渺大陸里,因為單靈根能夠更好的親近單系靈氣,修行起來比多靈根體質(zhì)進(jìn)階更快。
因此,單靈根修士多被宗門家族重點栽培,稍次一些的就是雙靈根,但數(shù)量更多的還多靈根修士。
連天衍宗宗主自己都是金火土三靈根修士,若非他總有奇遇,他也將泯然眾人。
其中靈根分五行,也就是金木水火土,單靈根者靈氣純凈,修煉速度快。但山外有山,比單靈根更珍稀的靈根就是變異靈根,有冰系與雷系。
這兩個靈根很特別,特別到近千年來,冰系靈根只出了一個陳引華,天生劍骨幾千年里都出了陳引華和容羽兩個,雷靈根則幾千年都沒出一個,足以見出它的珍貴。
史傳擁有雷靈根這得天獨厚的體質(zhì)的修士,如不出意外,定能圓滿飛升。要是修為到一定境界,能驅(qū)使雷劫應(yīng)敵,或者吸收雷劫中的靈力化為自身修為。
因為這個操作實在太過逆天,其他修士心驚膽戰(zhàn)的雷劫怎能被人驅(qū)使,所以一度被認(rèn)為是人為杜撰的。
沒有關(guān)于這方面的記載就不代表沒有,魔尊澹臺燃身為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獨得天道恩寵,他就是難得一遇的雷靈根。
只不過他一直有意隱瞞,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雷靈根。
如今的澹臺燃已在合體期大圓滿徘徊多年,一直難以突破。
但在他滅劍宗滿門后就突破了大乘期,從此擁有驅(qū)使雷劫的能力,修為一日千里,傲視群雄,玄渺大陸上無人能敵。
獲得了更大力量的澹臺燃自然不甘心只守著一個貧瘠的魔界,目光放在了靈氣更加充沛的正道地盤上。
他發(fā)起了對正道的侵略,挑起戰(zhàn)爭,死傷無數(shù),占據(jù)更多地盤后,猶不滿足。
杜元霜眼看雙方實力懸殊,報仇無望。又一次被白萋萋用她身上本屬于小師妹的火靈根刺激到,恨意越積越深,心灰意冷之下,她選擇絕望自爆。
澹臺燃猝不及防受了直面沖擊,落下了難治的重傷。好笑的是,杜元霜的自爆才讓他真正確定這才是他要找的白月光。
失去杜元霜的澹臺燃更加瘋狂了,先凌遲白萋萋,又將她挫骨揚灰,捏碎神魂再不能入輪回轉(zhuǎn)世為人,才平靜等死。
白萋萋臨死前也不再裝模作樣,癲狂道:“澹臺燃,你自己眼盲心盲,錯把恩人當(dāng)替身是我的問題嗎?對,我是騙了你,可我本來不過是早該死了的病秧子,一朝被魔尊垂憐,你說我能有反抗的余地嗎?你敢說我當(dāng)時但凡有一句否認(rèn)你不會殺我,不會滅我滿門嗎?誰敢在你面前否認(rèn)自己是杜元霜?這你都沒看出來,你做什么魔界之主,擺出什么癡情樣給誰看,說到底你愛的不過是那張臉罷了!”
徒留魔界一地雞毛,被修真界絕地反撲,剩余魔修被驅(qū)逐入魔淵,永世不得出。
在原世界線中,白萋萋最近的身子骨越來越差,澹臺燃便抓來幾個元嬰修士血祭,終于測算出朱雀骨的線索。為了找出朱雀骨下落,便元神出竅附身在這少年傀儡身上。
結(jié)果還真被他混入了劍宗內(nèi)部,拜在平虛長老門下,成了他的關(guān)門弟子。
在劍宗尋找朱雀骨的日子里,他一次出門歷練,因為年少被分配到杜元霜隊伍里,杜元霜身為師姐,對他多有照顧。近距離接觸后,澹臺燃排除火木靈根的杜元霜是朱雀遺子的可能性。
但另一個念頭反而涌了上來,她性格和氣質(zhì)跟那個人太像了,連名字都是一模一樣�?傋屽E_燃產(chǎn)生恍惚感,可是二者之間在樣貌上卻毫無關(guān)聯(lián)。
他記憶里的杜元霜姿容清麗,在上界中沒幾個女仙能在容貌上壓她一頭,這個杜元霜卻不過是中人之姿,清秀有余,秾麗不足。
一個是長相八分相似的白萋萋,一個是名字和性格一模一樣的杜元霜,就算他明察秋毫,也束手無策。
這段時日里,澹臺燃排除了可能性比較小的杜元霜,確定了人選就是容羽。
心情從一開始的利用到最后的迷茫,直到魔界白萋萋實在撐不住了的消息傳來,澹臺燃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兩個都帶走。
到底誰才是上界的元霜仙子和下界破廟里的小姑娘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所謂的收集相似女子睹物思人行為,不過是為他發(fā)偏執(zhí)欲套上一層深情的外殼。
這廂,正如葉慈所想那樣,平虛長老激動道:“雷靈根?你竟是雷靈根,除了宗主以外,修真界多少年都沒出一個變異單靈根了,今日竟然又有一個雷靈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不知你可愿拜入我們劍宗門下?”
“好啊——”少年終于笑了,語調(diào)低緩道:“我叫杜然�!�
周圍的散修們都對少年投來羨慕的眼神,能被劍宗長老如此看重,往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世界時間線再次走動,眼看平虛長老就要拉著人去給引華劍尊過眼,葉慈當(dāng)然不能讓他輕松過關(guān),也跟著去湊熱鬧。
一回頭,就是容羽不滿的眼神,連唇邊梨渦都沒有了,肯定很生氣。
系統(tǒng)看熱鬧不嫌事大:【哦豁。】
葉慈笑容一滯:“……你什么時候來的?”
說完自己也覺得怪怪的,好像是個想要去勾搭新人被女朋友撞見的渣女。
容羽臉上還有一點沒退干凈的嬰兒肥,聞言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沒多久,不過是一盞茶時間而已�!�
葉慈:“……”
都有一盞茶時間了,她居然沒發(fā)現(xiàn)!
容羽在她這站了那么久,當(dāng)然也聽到了平虛長老跟少年的對話,一抬下巴:“大師姐對那個小師弟很感興趣嗎?”
在小師弟三個字上,容羽加重了讀音。
如果少年也入劍宗,論資排輩確實是在容羽之下,確實是該叫小師弟。
葉慈也麻爪了,從事實上來講確實是她的錯:“不,小師妹你聽我解釋�!�
她試圖挽回穩(wěn)重可靠且獨寵小師妹一人的大師姐形象。
容羽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酸溜溜的說:“你說,我聽著�!�
葉慈看他們背影都要拐彎了,時間上來不及了,一抓容羽腕子就走,打算抄近路去找劍尊。
一開口就是重量級炸彈:“那個少年身份有異常,我懷疑他是魔修偽裝的�!�
“居然是魔修?!”容羽被震撼的不輕,目瞪口呆道:“可我看他身上并無魔修氣息啊,經(jīng)脈運轉(zhuǎn)的是靈氣而非魔氣。”
葉慈直白告訴她:“因為他身懷異寶,又是從正道墮魔的修士,能自由偽裝自身靈氣�!�
容羽:“世間竟有如此異寶?”
“而且,”兩人停在了引華劍尊的洞府前,葉慈沉下臉:“他就是魔尊澹臺燃�!�
容羽瞳孔一縮。
*
少年隨著平虛長老踏入千潮殿,多年培養(yǎng)的危機(jī)意識讓他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腳下步伐稍稍一滯,很快就被他掩蓋過去,少年悄然抬眼,飛快掃過殿內(nèi)情況。
堂中劍宗宗主一人獨坐,姿態(tài)閑適的跟她兩個徒弟說話,氣氛其樂融融,也不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平虛長老態(tài)度輕快,常年耷拉著的眉眼都上揚幾分,他進(jìn)門就說:“宗主,我跟你說,今日我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苗子,就是這……”
少年正稍放下心來,就聽平虛長老一聲厲喝:“鎖靈陣起!”
說罷,他身形一動跳出陣眼,猝不及防下少年被困在原地。
少年:“……”
他腳下平平無奇的地板驟亮,玄奧的陣法啟動,少年只覺渾身如泰山壓頂般沉重,下意識驅(qū)使靈力抵抗,卻發(fā)現(xiàn)經(jīng)脈里的靈力被鎖住了。
毫無半分反抗之力,就要被人當(dāng)雞犬般殺了了事。
情急之下,少年面上露出慌亂的神色,氣憤惶恐道:“引華劍尊這是意欲何為?!伙同貴宗長老讓我這孤身少年哄騙至此,打算殺了我?我敬你是劍尊以為是正道魁首,不想也會做偷雞摸狗之事,這就是玄渺大陸第一劍宗的作風(fēng)嗎?”
引華劍尊閃身到少年面前,飲冰劍鳴不已,頃刻之間有萬千劍氣環(huán)繞少年,將他困在原地,全都泛著徹骨的寒意。
引華劍尊的聲音和她的劍氣一樣冷:“意欲何為這句話我奉還給你,我也想問魔尊你大駕光臨我劍宗,意欲何為?”
少年茫然無措:“你說什么魔……”而后啞然失笑:“你說我是魔尊也太看得起我了,還是你有什么證據(jù)?堂堂劍宗之主,總不能空口無憑就說我是魔修吧?”
“要是不信,宗主可以檢驗我身上靈力是不是魔氣!”
少年故意這般說話,一來是想激起引華劍尊的疑問,正道的人就是愛這樣裝模作樣,擺出自持身正的樣子,沒有證據(jù)不會輕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