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回手，
手?jǐn)R在后腦勺躺在了床上。
整個明莊寂靜無聲，恍惚生出以為天地間只有己身的寂寥感�？蜅４斑呍螺x皎潔，
抬頭便能對上高懸的明月，無星無云。
自從他們進(jìn)了明莊就是一個幻境，都是假的。
一個又一個謊言湊出了莫知寧的一生，到最后屬于她的那點真依然沒能抓住。
唯有今夜明月是真的。
容羽數(shù)著橫梁上棕眼，
漫無天際的發(fā)散思維，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花轎里的那一幕。
耳邊喜樂喧囂，
鞭炮齊鳴，
眼前是晃動的紅，濃郁鮮艷，
把容羽的臉都給晃紅了。
容羽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明明拿在手上的時候沒感覺出什么分量，怎么戴頭上了這般沉重。
容羽雖然愛俏，
但不如其他女修衣著華麗�，F(xiàn)在也只覺得成親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感覺不端著體態(tài)，這頭上的鳳冠就要掉了。
這樣想著，
容羽伸手小心翼翼扶住了壓腦袋累脖子的大鳳冠，這感覺還不如她頂缸扎馬步來的爽快。
忽然一只手撩開了轎簾，
有人俯身探了進(jìn)來，
把關(guān)在轎外的喧鬧聲放了進(jìn)來，
同時還有鞭炮燃放后的刺鼻氣味。
可容羽只聞到屬于大師姐身上自帶的淡香，
小小的空間全是對方的氣息，跟被她抱懷里一樣。
送來的微風(fēng)晃動了蓋頭下的流蘇，從流蘇的縫隙里能看見她拂開轎簾的手，指節(jié)修長，圓潤的指尖泛著淺紅。
周遭忽然安靜下來，容羽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有自己躁動的心跳聲。
一聲響過一聲，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般。
恍惚間自己真的好像就是等著新婚夫君撩開轎簾的新娘，總覺得等一會就是新郎官含著笑說：“娘子請下轎�！�
然而事實上卻是：“小師妹，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大師姐剛說什么了？”容羽醒過神來，抹著口脂的唇微微張開。
若是掀開蓋頭，定能看見她懵懂透亮的眼睛，只可惜這層蓋頭擋住了，看不見。
葉慈沒有追究她的走神，輕笑一聲，又重復(fù)了一遍剛剛的話。
容羽沒有聽出大師姐話里含著淡淡的遺憾，只想著她說的關(guān)于明莊一切的種種端倪。
“情況不對？我要是在這里待著，那你一個人怎么辦？”容羽拋開所有情緒，心里一著急，就想掀蓋頭出來。
“安心�！比~慈按住了她的手背，手心還帶著微涼的溫度，輕輕捏了捏：“信我�！�
只有兩個字，按葉慈她平時的表現(xiàn)不足以取信容羽，畢竟連自己本命靈劍的劍修都嫌重的全大陸只此一人。
奇怪的是，容羽就這樣被安撫住了，不動了。
突然之間，大師姐就有了讓人無條件信服她的能力，有她便讓她安心了。
容羽反拉著葉慈的手，小聲叮囑道：“那大師姐要當(dāng)心啊�！�
引來對方一聲輕笑：“好。”
容羽被她笑的耳根一陣酥麻，另一只手捏了捏發(fā)熱的耳垂，結(jié)果更熱了。
葉慈抽身離去了，伴隨著媒婆的一句：“起轎——”迎親儀隊開始出發(fā)了。
直到轎簾落下后，容羽才覺得自己剛才到底有多奇怪，哪有小師妹對師姐這樣黏黏糊糊的？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怎么還改不了愛撒嬌的毛��！
還想什么拜堂掀蓋頭喚娘子洞房花燭夜……洞，洞房？？？
且慢，打住打住打住！
哪怕自己不是修無情道的也不能這樣瞎想啊。
暗自惱怒一會后，容羽忽然又想起小時候，她長兄抱著著她說：“我見到她的那一刻，我連孩子叫什么名字我都取好了。我就知道，傾慕她，想娶她為妻，想跟她過一生�！�
終于和心上人提親歸來的長兄一貫都是穩(wěn)重寡言的形象，母親總說長兄這般沉悶，哪有姑娘愿意嫁給他，實在太無趣了。
卻不知道寡言少語的大兒子因為一腔欣喜無處發(fā)泄，全倒給了牙牙學(xué)語的容羽聽。
只不過這時候的長兄并不知道他懷里對著天空傻笑的小妹生而記事，還把他羞于啟齒的情話聽得完完全全，心里打算學(xué)會寫字后全部寫下來，給未來長嫂看。
只不過時光并沒有給容羽找個機會，屠殺和妖火埋葬了整個榮家。
她不僅記得長兄被魔修背刺在書房中，記得二姐死在給她送小點心的路上，還記得把剛破殼的她放在榮宅門口的女妖的臉，以及父親把她抱起來的表情。
所有的她都記得。
好不容易把跑歪的思緒拉回來，容羽復(fù)盤一下這幾天的經(jīng)歷，看看自己有什么遺漏。
——那個報假案把他們引來老管家倀鬼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大師姐今天這身紅衣可真好看啊……那魔修布下的結(jié)界可真難，差點他就被繞進(jìn)去了……沒想到大師姐身量這般高，以前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站一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堪堪過肩……
容羽有些難為情的翻身趴在床上，把臉埋進(jìn)手肘里，隨后思緒再次走歪。
話說今天大師姐把自己發(fā)帶當(dāng)抹額用了，還挺好看的，那條發(fā)帶好像是用自己最漂亮的尾羽織的……
等等，發(fā)帶？尾羽？我的尾羽？？戴在大師姐頭上？？？
腦袋轟的一聲，容羽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一個咸魚猛翻身，啪嗒一下?lián)Q了個平躺的姿勢，又用垂死病中驚坐起的姿勢坐直，托著下巴試圖縷清想法。
雖然之前答應(yīng)過大師姐要送她發(fā)帶，但是當(dāng)時想的就用褪下的羽毛或者翅膀那里的羽毛就好了，畢竟血脈傳承告訴她鳥族的尾羽，尤其是最漂亮的那一根都是送給……
要是她化出原型，渾身的羽毛都要炸了，大啾啾炸成蓬松毛球。
鑒于現(xiàn)在還是人身狀態(tài)，沒能炸毛，臉倒是燙到能煎雞蛋。
腦子里面無限循環(huán)尾羽做成的發(fā)帶戴在大師姐頭上，可能是幻想太過，容羽感覺聽見了發(fā)帶上鈴鐺的清脆細(xì)響。
容羽抱著頭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居然有心魔了�！�
這么一想，容羽覺得自己說的很對，完了還接著補充：“這是對我肖想大師姐的懲罰嗎？大半夜的我居然聽見大師姐的腳步聲了，我不會因此走火入魔吧？要不等宗門后跟師尊要點心魔丹吃吧……但我們宗門那么窮，師尊會有心魔丹嗎？”
容羽仔細(xì)思考后，沉默了：“……”
因為太窮而不敢有心魔的劍修出現(xiàn)了。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還在響著，容羽煩了，跳下床往窗邊走去：“要讓我知道是誰大半夜在外邊晃鈴鐺嚇我，我就拿烈楓……大師姐？”
月色下，那道人影回過頭來，金鈴鐺又是細(xì)細(xì)的叮鈴了一聲。
“小師妹？”葉慈手上托著靈石，低頭測算找方位，聽見喚聲才回頭。
“大師姐，”容羽等不及出門再下樓，直接從三樓窗戶跳了下去：“你這么晚在做什么呢？”
葉慈好笑的看著她：“有門不走，跳窗而出非君子所為�！�
“這是只是權(quán)宜之計�！比萦鸨凰Φ媚樕嫌质且魂嚢l(fā)熱，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還是容易臉紅的體質(zhì)。
開始慶幸起云出來了，擋著了一部分月光，不然依照之前的明亮度怎么會看不出自己臉上的紅暈。
居然沒否認(rèn)自己不君子？葉慈動了動眉梢，沒在此事上多計較。
她不知道容羽剛剛就在腦子里對她不君子了一番，正心虛著。
“我在布一個陣�！比~慈回答起剛剛的問題，找準(zhǔn)測算出的方位，把手上的上品靈石埋下。
容羽跟小雛鳥一樣，亦步亦趨跟著：“布陣？布什么陣？原來大師姐會布陣啊�！�
劍修崇尚一劍破萬法，很少學(xué)其他的，比如符箓陣法都是只學(xué)如何解，關(guān)于如何畫符布陣之類的，都是只學(xué)個基礎(chǔ)。
葉慈看著她亮晶晶的小眼神，笑著回答：“安魂凈化陣，安撫亡魂，驅(qū)凈魔氣。”
明莊被魔氣肆虐了十幾年，要是不把剩余的魔氣以及怨氣驅(qū)凈，恐怕百年內(nèi)都無法居住。
這名字取得夠直白的，容羽忍不住跟著笑：“那現(xiàn)在是布安魂陣還是凈化陣？”
“以免麻煩，我兩個陣合在一起布，反正不難。”葉慈解釋道：“之前在紫藤峰閉關(guān)的時候?qū)﹃嚪óa(chǎn)生了興趣，看我父親留下的儲物戒里有關(guān)于陣法的玉簡，就試著學(xué)了一手，想著今晚無事，改了改就用上了�！�
為了增加可信度，葉慈再次搬出她的渡劫期修士的親爹。
有前宗主坐鎮(zhèn)，可信度上升一半，畢竟幾千近萬歲的渡劫期修士手里有什么天材地寶都不會奇怪。
或許葉慈自己都不知道，從她一出現(xiàn)，自己的視線就離不開容羽，一直看著對方。
“你改了改？”容羽對原主并不熟悉，因此信了。
這回容羽是真的震驚了，非專精于陣法的普通的金丹修士可以單一效用的陣法已經(jīng)算厲害了，大師姐竟然兩個陣法融合在一起。
而且之前跟天衍宗的陣法修們一起去過小秘境歷練，妖獸都快到了跟前，他們連陣法都沒布好，最后得借助地級上品的靈器才能布置成功。
但看現(xiàn)在的大師姐，同樣都是金丹期，手上不過一塊上品靈石罷了，那相對應(yīng)的修士得花更多的靈力啟動陣法。
容羽：“那這不算是自創(chuàng)的新陣法嗎？要是給天衍宗的陣法修士們知道了，非得來劍宗跟師尊搶徒弟呢！”
葉慈卻問：“把我夸的那么厲害，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成功？”
“我不知道啊�！比萦鸷敛华q豫道：“好奇怪啊，但我就是覺得一定能成功，覺得大師姐你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你特別厲害�！�
真可愛啊，好想抱抱。
葉慈又去逗她，佯裝出失落的表情：“可是我是五靈根，出了名的沒天賦廢柴。要是想進(jìn)階，花出的時間要比單靈根雙靈根修士多上四五倍，必須得逐個吸收五行相對的靈氣。”
“就算花了時間也不一定能進(jìn)階成功，還會因為體內(nèi)靈氣相沖或者是窮盡壽命都無法進(jìn)階，身死道消。”
容羽余光瞥見葉慈握緊了手上靈石，發(fā)白的指甲證實她到底用了多大力氣發(fā)泄自己的不甘。
半遮半掩的明月再次拂開薄云，撒下月輝。月下美人低眉，密長的睫毛垂下，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暗自神傷的樣子連眉間都朱砂痣都暗淡了不少。
大道無情，修行一道本就是在逆天而行，能有多少修為全憑自身。
靈根天賦就是第一要求，不知有多少修士就是折在壽數(shù)上，一想到葉慈也會因為壽命問題不復(fù)人世，容羽就覺得難以忍受。
她雙眼堅定道：“不行，不會這樣的。就算上天入地，踏遍大陸秘境，尋遍天材地寶我都不會讓你身死道消，先我而去！”
容羽擲地有聲，甚至想當(dāng)場給大師姐發(fā)個心魔誓證明自己的決心。
說完，不說葉慈心情如何，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堅定嚇住，半天說不出話。
還是葉慈先打破沉默，她眼神難辨道：“原來小師妹那么在乎我啊�！�
“我……我這是……”容羽語塞，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
畢竟剛剛在客棧時腦子里就對大師姐不君子了一番，實在無法反駁，這一猶豫，還真給她想到了理由。
當(dāng)即喊了出來：“我這是同門手足之情，相互照顧不是應(yīng)該的嗎？”
葉慈終于忍不住了，閉了閉眼，握著她胳膊，把人扯過來。
容羽猝不及防撞她懷里，腦袋發(fā)蒙一瞬，就聽見頭頂傳來大師姐的聲音：“小師妹，走路當(dāng)心腳下啊�！�
順著葉慈的話低頭，果然自己腳邊有一個石頭，差點就要踩上去了。
容羽還沒緩過勁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多，多謝大師姐。”
其實她覺得大師姐喊小師妹時的語氣很怪，宗門里她就是最小的，全都喊她小師妹。
唯有葉慈喊小師妹的時候，語氣格外黏糊，就像是舌尖裹著糖球滾了一圈，才能喊出的感覺。
系統(tǒng)都忍不住了：【嘖，牙酸�！�
御劍的時候就算了，怎么一晃眼又抱上了？就這還沒兩指高的石頭還能絆到誰？
是一劍一人暴力推結(jié)界，解謎全靠莽還真毫發(fā)無傷的小師妹嗎？
葉慈從容解釋：“這是我對小師妹表達(dá)的同門手足之情。”
系統(tǒng)理智而冷靜的指出葉組長的小心機：【你就是故意找機會抱她的！】
葉慈這回倒是坦坦蕩蕩：“是��！”
系統(tǒng)被她這你能奈我何的態(tài)度氣到，口不擇言道：【以權(quán)謀私！老牛吃嫩草！哄騙小姑娘！】
葉慈：“？”
葉慈冷笑道：“我老牛吃嫩草？”
系統(tǒng)眼睜睜看著葉組長的心情值驟降，掉到了系統(tǒng)發(fā)毛的數(shù)值，但它就是學(xué)不會向現(xiàn)實低頭，本源世界當(dāng)代熱血統(tǒng)子。
就算是它以后被葉組長徒手捏爆，拿大炮轟成渣渣，扔在虛無空間飄著，它的發(fā)聲器一定還完好無損的。
沒辦法，它就是嘴夠硬，不然博士也不會挑中這個小冤種給予01這個編號，放到葉慈身邊。
依然在葉組長雷區(qū)開演唱會，系統(tǒng)嘴硬道：【你身體今年已經(jīng)二百五十歲了，任務(wù)對象剛滿十八不過三個月，相差足足二百三十二歲，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什么！她才十八啊。】
系統(tǒng)把數(shù)據(jù)擺出來，懟到她面前。
葉慈也沉默了。
還待在葉慈懷里的容羽：“？？？”
容羽心說怎么突然周圍那么冷，還越來越冷。
容羽火靈根，對溫度敏感，便說：“大師姐，這里有點冷，怨氣好足啊�！�
葉慈皮笑肉不笑道：“小師妹稍等，等會就不冷了，我會讓你暖起來的。”
容羽：“……？”
容羽突然臉爆紅：“�。�！”
大師姐在說什么虎狼之詞！
葉慈松開她，要不是活的夠長，心臟夠硬，還真被這小冤種系統(tǒng)氣出羞愧感。
二話不說就把它禁言斷網(wǎng)小黑屋了，把本源商城里最丑的數(shù)據(jù)段全套它身上，以此泄憤。
葉慈蹲下身，埋下最后一塊靈石：“我測算好了，這里是最后一處，等靈石埋好輸入靈力就能啟動法陣……你的臉怎么那么紅？”
容羽想也不想就說：“可能是天氣太熱的原因吧�！�
葉慈：“？”
剛剛說冷，現(xiàn)在說熱。小師妹到底是冷還是熱，還是火靈根修士都是這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難得的，葉慈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回到明宅，這里就是葉慈設(shè)下的陣眼所在的地方。
失去鮮活人氣的明宅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變得破落，荒草縱生，卻無活物。
那刻著明宅兩個大字的匾額被人豎著放在門邊，它見證著明家的傳承與榮光，最終歸于落幕。現(xiàn)在只黯然的在角落里放著，再次見證明宅的敗落，筆鋒犀利的明字上爬滿了蛛絲。
本來它半掉不掉的掛在門上，幾個師弟師妹為了安葬鎮(zhèn)民尸身要需進(jìn)進(jìn)出出，怕它掉下來砸到人，就被羿雪長老摘下來放一邊了。
當(dāng)初為了證明明宅的鼎盛，這一代家主修葺宅邸的同時要求工匠又多修了幾階門檻，門前足足十二階。
真真切切的高門大戶，路過的行人得仰著頭才能看清匾額寫著什么，事實上明宅確實是方圓百里內(nèi)需要仰望的存在。
拾階而上，葉慈順著洞開的大門步入，容羽緊隨其后，一路順著清理荒草的痕跡走到喜堂。
這里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全部尸身被集中安葬，只剩下偌大的廳堂，空蕩寂寥。
容羽停在了門前，看她的背影走了進(jìn)去。
昏暗漸漸吞沒她的身影，淡紫隱于黑暗，容羽莫名有些心慌，或許是大師姐表現(xiàn)的過于平靜冷淡，也或許是大師姐的突然強大。
往日里大師姐總是表現(xiàn)得安靜內(nèi)斂，說好聽些這性子隨遇而安，。
容羽看在眼里，總覺得真正的大師姐并不是這樣，還沒等她想明白真正的大師姐究竟是什么秉性，大師姐就閉關(guān)了。
修士閉關(guān)修行，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比如她剛?cè)雱ψ诘臅r候就聽說太上長老已經(jīng)閉關(guān)了百年，只為沖擊渡劫期。
直到前段時間才再次見到大師姐。
重見的那一天，她就站在破破爛爛的洞府前，紫衣翩躚，剛渡完雷劫，一頭青絲來不及打理，只好隨便用發(fā)帶束起。
她正對著廢墟摸著下巴思考，背影透著一點郁悶和苦惱。
洞府都這樣了還要打起精神回答其余師弟師妹們的問題，容羽在后面看著都忍不住想笑，笑到一半，想起大師姐閉關(guān)前的話，又默默隱在人后。
只不過，對葉慈往日的印象頃刻之間被這個背影覆蓋掉，就如灰色的影子上了色。
就是視野里唯一的色彩，只看得見她，其他什么都看不見了。
葉慈回答師弟師妹們問題的時候，容羽就一直看著她，比鉆研新劍招還認(rèn)真。
困惑了她十幾年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葉慈的本性分明是個目下無塵的人，她可以溫和恭順，事事周到，這些都是基于世俗間的對宗門首徒看法進(jìn)行的完美模仿。只不過骨子里還是帶著高傲冷漠，也不符合外界說她毫無斗志的說法。
就很突然，連引華劍尊都看不穿的本性，跟容羽一照面就給看出來了。
容羽突然有一種想法，認(rèn)為這世間好像沒什么能夠挽留住葉慈，只身而來，隨時飄然而去。
太夢幻了，比花架上的紫藤花還夢幻。
看了一會，她有點想離開了，不曾想他們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容羽想溜的心頓時熄了，把自己藏的更嚴(yán)實。
也想知道大師姐對她是什么看法，是如往昔一般輕描淡寫，還是避而不談？
結(jié)果完全相反，大師姐笑了，還用自豪的語氣肯定自己。
她說什么來著——
“小師妹？在外邊站著怎么不進(jìn)來？”
葉慈見她在門口站著出神，擔(dān)心那魔修又有什么后手，出聲問道。
“我，在這吹吹風(fēng)，大師姐你好……”容羽這才回神，對上了葉慈的雙眼，結(jié)果被葉慈握住了手，卡殼了一下，接著說：“了？”
外面風(fēng)涼，容羽沒有用靈力護體，手上的溫度就冷了，葉慈也就拉著沒放，還把另一只手拉了過來握在手心里暖著。
“嗯，好了�！比~慈的聲音落下，身后喜堂驟亮，白光沖天。
一股令人心安的靈氣從陣法中發(fā)出，以潤物細(xì)無聲的溫和安撫了亡魂怨氣，蕩平魔氣，還一方安寧。
客棧內(nèi)，打坐修煉的羿雪長老都睜開了眼：“嗯？哪方大能出門做慈善，花那么大功夫布陣？”
容羽感受著這磅礴柔和的靈力，忽然認(rèn)為自己的看法其實不太對。
能花費一整晚時間，兩座鎮(zhèn)來回走動測算方位，只為布下一個能恢復(fù)生機的陣法，哪里能算是個冷漠的人。
第53章
廢柴很能劍蕩山河9
“我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難道真的是我們劍宗的培養(yǎng)方式錯了？把法修當(dāng)劍修養(yǎng)？”
羿雪長老花了三天時間才接受劍宗首徒其實是陣法大佬這件事。
御劍的背影都帶著濃濃的憂傷。
“其實大師姐戴也很好看對不對，什么傳承不傳承的，
大師姐是人又不是鳥，
有什么關(guān)系？對，
就是這樣�！�
容羽也花了三天時間說服自己不去跟大師姐要回發(fā)帶，一來沒膽子，
二來自己也有一點點點點點點點的私心。
嗯，只有億點點。
大師姐帶著自己的尾羽，就像是打下了屬于自己的標(biāo)記。
“什么發(fā)帶不發(fā)帶的，小師妹從前幾天開始就嘀嘀咕咕什么呢？”三師兄扭頭問二師兄，
語氣里充滿鋼鐵直男劍修的不解：”我看小師妹今天的發(fā)帶跟之前的一樣紅啊。”
三師兄王清祁也是引華劍尊座下弟子，
行三。
但他在宗內(nèi)排行四，
論輩他得喊杜元霜一聲師姐，
今年不過筑基大圓滿，前段時間在洞府閉關(guān)修煉，
因此沒有一同去歷練。
二師兄邵清崇撓撓側(cè)臉，同樣小聲嘀咕：“我也不知道，她都念了幾天了�！�
“鈴鐺不一樣顏色也不一樣，
不是之前的發(fā)帶。這個是朱紅色，
鈴鐺刻的是紫藤花，之前的是胭脂紅，
鈴鐺刻的是凌霄花�！倍旁�。
王清祁，邵清崇：“……”
我看不懂，
但我大為震撼。
王清祁驚奇瞪大眼睛：“這兩個紅有什么區(qū)別嗎？不都是紅色嗎？
邵清崇：”……這你都分得清，
三師妹好厲害啊�！�
杜元霜幽幽嘆口氣：“非也，
蓋因昨日小師妹拿著兩段顏色差不多的發(fā)帶問我到底那個顏色好看，
我就記住了�！�
不然天天幾套弟子服輪回?fù)Q，從不買好看法衣的杜元霜哪里能看得出這是什么紅，那又是什么紅。
“話說大師姐人呢？”邵清崇視線掃了一圈周圍，發(fā)現(xiàn)沒有葉慈在場。
“我也找了大師姐半天，不知道去哪里了，有一招怎么使都發(fā)揮不出想要的感覺，正想找大師姐問問�！�
“今日授課的是哪位長老，好像不是執(zhí)明長老。”
“是平虛長老�！�
被眾人尋找的葉慈正前往議事堂，隨著道童進(jìn)了門，葉慈躬身行禮：“弟子見過師尊，羿雪長老。”
引華劍尊今日換了一身藍(lán)袍，顏色鮮亮，倒是看著比平時年輕不少，仍保持著不茍言笑的神情：“今日不過閑聊，不必拘束，你也找地方坐下談吧。”
跟長相相反，引華劍尊的秉性是個隨和的人。
“多謝師尊。”葉慈有的坐當(dāng)然要坐，左右一看，隨便找了個羿雪長老下首的位置坐下來了。
“羿雪跟我說了，明莊一事得以解決，還多虧了你。當(dāng)時他被攔在結(jié)界外，唯恐照料不周，要不是你機警破法，他們幾個直腦筋的怕是有的好磨�！碧峒懊髑f事宜，引華劍尊的語氣欣慰，垂下頭時冰藍(lán)發(fā)簪上的短流蘇晃了晃。
引華劍尊向來衣著簡樸，很少挽發(fā)戴簪，在原主記憶里她很少戴支發(fā)簪，多是束發(fā)戴上玉冠便了事，因此葉慈多看了幾眼。
聽了引華劍尊的話，葉慈謙虛道：“弟子不過是好運氣罷了，恰好看出了破綻�！�
引華劍尊揶揄道：“運氣好也是你是造化，修行的修士天賦好是走的長遠(yuǎn)的條件之一，運氣好也是條件之一。現(xiàn)任天衍宗宗主千年前不過多靈根弟子，連進(jìn)內(nèi)門的資格都沒有，不過是個雜役，偏生他好運氣，每到瓶頸期都會得到奇遇，步步高升從雜役到外門到內(nèi)門最后拜在前任宗主門下，成了他的關(guān)門弟子�！�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合體期的修為，繼任宗主之位，宗門麾下十余萬弟子，座下弟子近百人，更是在他的帶領(lǐng)下天衍宗近百年來都是玄渺大陸第一宗門。”
羿雪長老正在一邊擦劍，聞言，上油的動作都慢了，他沒想到宗主還會絞盡腦汁搬出現(xiàn)任天衍宗宗主過往經(jīng)歷鼓勵自己首徒。
倒是沒對宗主話里的意思有什么意見，劍宗宗主之位向來能者居之，不過也有劍修不耐煩處理宗門事務(wù)，堅決不愿繼任宗主之位的。
“弟子謹(jǐn)記師尊教誨�！�
葉慈自然也聽出來了，心底訝然引華劍尊對自己有那么大的期待，估計也是不希望首徒還和之前一樣頹然避世，深居不出。
說完這些，引華劍尊又問了其他明莊內(nèi)的情況，葉慈一一道來。
議事堂內(nèi)都是兩人的對答聲，有來有往。
也幸好引華劍尊只是想要簡單了解情況，要是深究起來，光是萬鬼長老墨謄是如何被葉慈從莫知寧的識海里揪出來這一點，都很難掰扯清楚。
畢竟金丹期修士的神識不可能強大到連跨幾大階反過來壓制住化神期的神識，這已經(jīng)脫離了天才的范疇。
一個不慎就逃不掉被搜魂的結(jié)果，這樣太麻煩，不利于執(zhí)行任務(wù)。哪怕在玄渺大陸里，沒有人能搜的了她的魂。
引華劍尊道：“……如此，為師聽羿雪說你于陣法一道還算了解，是對這些更感興趣嗎？”
說她還算了解就是過分謙虛了，分明就是精通的水平。羿雪長老又不是不識貨的人，見宗主這般委婉，心底暗道。
這事確實是得跟師門報備一下，畢竟劍宗都是劍修，有自己的師門傳承，并非不讓你有別的發(fā)展。但是你悶不做聲的學(xué)的別的，且隱瞞不報，這就不尊師重道了。
這樣一想，葉慈擺正態(tài)度，面上有些赧然：“回師尊，這不是之前弟子閉關(guān)修煉，怎么都難以精進(jìn)，看見父親留下的儲物戒內(nèi)有陣法煉器煉丹等古籍玉簡，心想也無事可做，就鉆研了一番……沒想到還真有點效果�！�
提到自己的天賦靈根，引華劍尊頓時明白了，神色更加柔和：“這也不錯，你肯學(xué)就是好事。”
至此，就不在多提了。
轉(zhuǎn)而說起三個月后的宗門大比的安排事宜，宗門里負(fù)責(zé)管錢的羿雪長老幾乎再次表演如何用自己縫的褲腰帶上吊。
之所以沒表演成功，是因為有葉慈這個小輩在，他還是要點臉的，但也沒有完全要。
羿雪長老拍著桌子哭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師姐——�。。〔皇菐煹芪也粯芬�，是咱宗門賬上真的沒靈石了！”
引華劍尊：“……”不是很想理他。
葉慈：“……”看戲，還因為沒能親眼看到羿雪長老用腰帶上吊感到遺憾。
羿雪長老頂著引華劍尊無限制亂放的劍氣，掰著手指數(shù)：“我給你算筆賬先，你看咱劍修下山替人除魔除妖動作太大，不小心劈塌了半座宅子得賠款吧？平日座下弟子打打鬧鬧傷了胳膊腿的得要買傷藥吧？要是鬧出內(nèi)傷，丹藥得備齊吧？靈劍壞了，得出靈石找器宗的煉器師幫忙修吧？這次明莊的引魂幡得虧你徒弟清慈給力，順手引渡了殘魂，不然我還得花幾百中品靈石去找佛宗的佛修們誦經(jīng)引渡……”
“這就算了！”羿雪長老的聲音越來越大，悲戚長呼：“汪清章那傻小子找倀鬼的時候把隔壁鎮(zhèn)鎮(zhèn)長的房子打塌了。給主人家道歉，還賠了一筆款讓他修房子，算起來我們這次歷練不進(jìn)沒賺到錢，還倒貼了幾十塊中品靈石！”
“要不是沒有人員傷亡，我當(dāng)場就要給他們表演一個怒斥不孝徒孫，逐出師門來挽回咱們劍宗的形象了，雖然劍宗形象也不剩多少，有一點也行啊！”
引華劍尊：“…………”手背青筋暴突，突然手癢想揍師弟。
葉慈：“……佛宗的佛修幫忙引渡還需要花靈石��？”
“……”羿雪長老哭聲頓收，用“傻孩子你說什么胡話呢”的眼神看葉慈，憐憫道：“我佛不渡窮鬼。佛修的法器都比較稀有，不是什么佛骨就是舍利，也挺費靈石的。”
葉慈：“……”
引華劍尊終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打在羿雪長老背上：“正經(jīng)些，不過讓你修一修宗門階梯還有校場的坑而已，用得著跟要了你的命一樣難嗎？”
“這還真的比要我的命還難�！濒嘌╅L老麻木臉：“要不這樣吧師姐，我看宗門隔壁城的楚館生意挺紅火的，你把我送進(jìn)去，我爭取十五天里把原來的花魁干下去。我想憑我的臉，下凡營業(yè)一夜怎么說都得一百上品靈石，再亮出我劍宗長老的身份一定能超級加倍，到時候兩百三百靈石，望高了走還能拍賣，價高者得�！�
“我什么都沒有了，唯有這干干凈凈的身體，全都奉獻(xiàn)給劍宗。萬一有什么城主的嬌蠻大小姐看上我的話，我也愿意入贅，就算沒有大小姐，隨便什么女修也行……嘻嘻。”
引華劍尊到底是個正經(jīng)人，皺了皺眉：“……你在說什么胡話？”
葉慈：“……”如果他不笑著的話，我還真信了他一心為宗門，為宗門奉獻(xiàn)自己的處男身。
好不容易被葉慈放出來的系統(tǒng)道：【我看這個羿雪長老挺期待的，他好戀愛腦啊，是不是寡瘋了�！�
胡鬧完了，繼續(xù)說正事。
若是在往年，原主都不會參與這些事，引華劍尊也不為難她，讓她自由。
這還是有一點淵源，第一年大比的時候原主剛好筑基，便與宗門其他弟子一起參與了天衍宗舉辦的大比，結(jié)果第一場就落敗。
被其他宗門弟子好一番嘲笑，說什么劍尊首徒竟然是個一招都抵?jǐn)巢贿^的廢物，要是換了別人肯定比她強，就是丟劍尊的臉。
聽的多了，久而久之原主就不愿意再拋頭露面，筑起了心防。
但劍尊今年看葉慈表現(xiàn)不錯，宗門凝聚力比之前強許多，試圖將她留下議事。
怎么說都是宗主首徒，劍宗的大弟子，當(dāng)為劍宗弟子們的表率，有些責(zé)任還是不能推脫的。
葉慈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會推脫。
等她聽完羿雪長老的報價，從沒窮過的葉慈也跟著發(fā)出了窮人的驚訝：“這么貴？還不如我買個丹爐自己煉丹！”
說完，葉慈也沉默了。
心說環(huán)境能改變一個人，真不是假的。
議事堂內(nèi)頓時一靜，引華劍尊就不說了，羿雪長老雙眼冒光：“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引華劍尊：“你都不知道我徒兒成品如何，你那么著急把擔(dān)子壓我徒弟身上？！”
羿雪長老拍案而起：“她自學(xué)的陣法都那么厲害，其他方面絕對不差！要對我們清慈有自信，她是你徒弟，你不信任她，她會有多難過�。捚鲿䥺�？”
最后一句話是跟葉慈說的。
見他實在興奮，葉慈無奈點頭：“我會�！�
羿雪長老：“行！就你了！”
引華劍尊：“張雪逸！”
羿雪長老：“我不聽！我窮瘋了！師姐你別攔著我，我這就去定丹爐，煉器爐！再窮也不能窮孩子！”
葉慈：“……”
引華劍尊抽出了飲冰，把劍鞘握手里，當(dāng)棍子用：“你小子欠抽是吧？！”
羿雪長老剛開始被引華劍尊喊本名嚇得一縮脖子，看見劍鞘就下意識捂住屁股。
余光瞥見葉慈無語的眼神，又訕訕放下手：“我已經(jīng)八百歲了，師姐你不能還跟我小時候一樣抽我，小輩還在呢，你給我點面子。”
凡間有姐弟間的血脈壓制，原來師姐弟之間也有。
葉慈表示長見識了。
引華劍尊一擼袖子：“你八千歲我都照樣抽你！”
*
玄渺大陸每五十年都會舉辦一次大比，以此考驗新一代修士的修為或能力，不少年輕修士就是在這名揚天下。
屆時千潮劍宗是主辦場地，不僅接納各大正道宗門來試煉的弟子，還有散修城的散修們，又是一番難得的盛事。
試煉的種類大約分幾大類，實際對戰(zhàn)，陣法，煉丹，煉器。其中又按修為分為兩組，筑基組和金丹組。
條件并不嚴(yán)格，只規(guī)定非魔修，一百五十歲以下的筑基期修士和三百歲以下的金丹期修士，都能參加，且不論宗門。
之后勝出的修士就能獲得探索淪華秘境的機會，不少修士就在這處逆境之中獲得了奇遇，一步登天者也有，隕落者更是不少。
一切全憑自身修為，修行一道本就是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有人能走長遠(yuǎn)，也有人曇花一現(xiàn)。
第54章
廢柴也能劍蕩山河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