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3章

    這樣的心理不斷加深,以至于當(dāng)喬治·曼森那件案子的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他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那兩位脅迫者真正的用意。于是他直接放棄了抵抗,順著所有證據(jù)錄了口供。

    最為魔障的時候,甚至拒絕被人從泥沼里拉出去。

    因為一旦拉出去,他那一家人今后的保障就沒了,又要陷入前路不明的迷茫和擔(dān)憂中,不劃算。

    他一度覺得自己非常冷靜也非常理智,甚至有點自我感動,自我佩服。但直到這時候,直到重新聽見通訊器那頭,婦人蒼老卻溫柔的聲音時,他才明白,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絕。

    他還想聽這樣關(guān)切的嘮叨,還想每周忙里偷閑去醫(yī)院看看他們,被他們拉扯著捏著手臂,說他胖了點或是瘦了點。

    他還想再聽很多年。

    那邊的人輪換了好幾個,他夢游一樣渾渾噩噩地答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面那些家人的話語上,反而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直到母親問他:“文啊,什么時候能不忙一點,抽空來讓媽看看你?”

    陳章張了張口……

    明天就要庭審了,他自己讓自己陷入了困境,能幫他一把的只有一位年輕的據(jù)說毫無經(jīng)驗的實習(xí)生,前路渺茫。

    他根本不知道這場聽審之后,自己會是什么身份,什么處境。所以他答不出來。

    對面聽懂了他的猶豫,立刻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啊。不一定要來,你忙你的,我們很好。”

    申請下來的通訊并不是隨意的,沒過多久,限定的時間就已經(jīng)到了。

    通訊截斷之后,陳章呆愣了很久,這一整晚都極度沉默,有點希望庭審遲一點,再遲一點,最好永遠不要來。

    即便他祈禱了無數(shù)遍,喬治·曼森案的庭審還是如期到來了。

    這天上午9點半,燕綏之和顧晏到了第三區(qū)刑事法庭的門口,熟練地將光腦、智能機、電子筆、文件夾等一系列東西掏出來,依次過進門安檢。

    這一次的庭審因為被害人曼森家提出申請,除了原被告及證人的家屬,不能有任何和案件無關(guān)的人來旁聽。所以這一天的1號法庭門外并沒有聚集學(xué)生或是其他公民,顯得死氣沉沉。

    因為被要求保密,所以這次進庭前還要進行一下二次安檢,說白了就是身份審核。

    前面的庭審助理沖燕綏之點了點頭,“您是?請核驗身份�!�

    燕綏之把身份卡遞過去,道:“辯護律師。”

    庭審助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顧晏,“你們是一起的?”

    “對,我記得辯護律師可以有兩個陪同名額�!�

    庭審助理指了指顧晏,“沒錯,所以他是?”

    “我的老師�!�

    燕綏之瞥了顧晏一眼,笑著這么介紹了一句。說得特別流利,一點兒心理障礙都沒有。庭審助理一點兒端倪都沒看出來,唯獨顧晏能聽出話音里打趣的成分。

    兩人推開厚重的大門走了進去。

    雖然庭審對外保密,但這并不代表法庭內(nèi)人不多,相反,旁聽席上坐的人并不少,其中有幾位一看就來頭不小,從排場到氣質(zhì)都極有壓迫力。

    如果本奇和赫西那兩位在現(xiàn)場,一定一眼就能將那幾位認出來,畢竟他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某些網(wǎng)站報道中。

    那位穿著昂貴襯衫抱著胳膊坐在一角的男人,有著灰色短發(fā)和淺藍色的眼睛,手臂隆起的肌肉顯得他強勢、嚴刻、身材悍利。盡管他的五官跟喬治·曼森并不很相像,但他確實是喬治年長很多的哥哥布魯爾·曼森,曼森家族一名鼎鼎重要的角色。

    在他身邊,則坐著好幾名保鏢,將他圈圍在中間,頗有點兒眾星拱月的意思。

    從燕綏之進門起,布魯爾·曼森的目光就滑了過來,含著打量審視的意味,如果是膽小一點的人,被那樣的眼神瞄兩下恐怕腿都發(fā)軟。

    燕綏之從他身邊的走道經(jīng)過,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將光腦放下來。

    顧晏在他后一排站定,并沒有急著坐下來,而是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道:“布魯爾·曼森在,他是個極其敏感且多疑的人,你過會兒收著點。”

    燕綏之了然一笑,“我當(dāng)然知道。演實習(xí)生而已,伸手就來——”

    他說著,身份一秒切換,在布魯爾·曼森的盯視下,對著顧晏佯裝忐忑地拍了拍心口,聲音不高不低:“怎么辦老師,要開庭了,好緊張,說點什么好聽的安慰我一下?”

    顧晏:“……………………”

    你怎么不去戲劇學(xué)院?

    第67章

    喬治·曼森案(二)

    布魯爾·曼森的目光越過五排坐席,始終落在燕綏之身上。

    對于這位曼森家的長子,燕綏之算不上熟悉,也并非全然陌生。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他們有過兩次直接的交集,一次是在一位老律師組的酒會局上,兩人碰過一次酒杯。一次是在關(guān)于一位法官的案子里,審前為當(dāng)事人采集有利證據(jù)時,兩人寒暄過幾句場面話。

    即便是這樣淺淡的交集,也能明顯感覺到布魯爾·曼森不止臉跟喬治·曼森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是位最好別惹的麻煩人物。

    燕綏之雖然正對著顧晏,余光卻注意著布魯爾·曼森的動靜。

    這種細微的差別,近出的顧晏是能覺察到的。

    “在看誰?”顧晏微垂目光看著他。

    燕綏之,“布魯爾·曼森,他一直看著這邊。顧老師,有點老師的樣子好嗎,按照正常情況你該安慰一下被趕鴨子上架的實習(xí)生了�!�

    他這兩句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其他人聽不見。從遠一些的角度來看,他就像是真的因為緊張絮絮叨叨了一氣,但又怕被法庭上的其他人聽見露怯……

    不管怎么說,總之見鬼的裝得還挺像。

    近處的顧晏更是為燕大教授的演技所折服,答:“按照正常情況我根本不會有實習(xí)生�!�

    而且某些人張口顧老師閉口顧老師說得是不是太自然了點?

    燕綏之不滿地“嘖”了一聲。

    顧晏垂眸看著他,好一會兒后突然平靜地道:“這只是一次庭審,不管結(jié)果如何,你在我這里的考核成績始終是滿分�!闭f著抬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燕綏之:“……”

    說這句的時候,顧晏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足夠后面的布魯爾·曼森聽個大概。他說完沒再看燕綏之一眼,就直接偏頭理了一下光腦和座椅,準(zhǔn)備在席位上坐下來。

    這過程中,目光和布魯爾·曼森碰上了。

    “顧律師�!辈剪敔枴ぢ瓫_他點了點頭,打了個聲得體有禮但并不算熱情的招呼。

    顧晏也點了點頭,“曼森先生�!�

    “我倒不知道這位辯護律師居然是顧律師的實習(xí)生�!辈剪敔枴ぢ值�。

    “不是�!鳖欔谭裾J得非常干脆,“準(zhǔn)確地說他是莫爾先生的實習(xí)生,我只是暫代幾天�!�

    布魯爾·曼森非常淺淡客氣地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他對這句話有什么想法,但是燕綏之和顧晏心里都清楚,這句話至少讓他放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

    布魯爾·曼森再次直切重點,道:“上次我說有機會一定要請顧律師嘗一嘗酒莊新釀的酒,你陪著實習(xí)生來天琴星怎么不提一句,抽空喝一杯酒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寒暄客套的笑,但是話里暗示的意思卻很值得推敲。

    依照規(guī)定,辯護律師和被告人是不能隨意會見受害人及其親屬的,為了避免威逼脅迫等情況的發(fā)生。這點布魯爾·曼森不會不清楚,但是他話里卻輕描淡寫地說要跟顧晏見面喝杯酒。就是側(cè)面強調(diào)顧晏不是辯護律師,不要自己搞混身份亂插手。

    顧晏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顧晏脾性在那里,回答的時候依然是不冷不熱的風(fēng)格:“事實上我這兩天剛到天琴,如果不是得看一眼庭審,我現(xiàn)在可能還在第二區(qū)治安法院的簽字桌邊�!�

    這話同樣表達了兩個意思,一是他根本沒那個國際時間陪實習(xí)生,二是他只是禮節(jié)性來聽庭審。綜合而言,就是他沒時間也沒興趣幫實習(xí)生處理這件案子,都是實習(xí)生自己獨立在辦。

    布魯爾·曼森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沖顧晏道:“好吧,不為難你了,下回一定抽出空來,我那幾瓶酒還在等著你。”

    “一定�!�

    沒多會兒,法官和控方律師也到了。

    法官燕綏之沒什么印象,倒是顧晏在他身后簡單提示了一下——

    這位頭發(fā)半白的路德法官跟顧晏和燕綏之還有點兒“沾親帶故”,他年輕時候也是德卡馬南十字律所的一名律師,只不過干了十來年后轉(zhuǎn)行成了法官。

    “路德現(xiàn)在還和所里一位大律師保持著聯(lián)系,因為他們當(dāng)年是同期生,關(guān)系還不錯�!鳖欔痰�,“后來訴訟上的交集也不少�!�

    律師和法官之間很少有關(guān)系特別親近的,但也不會絲毫沒有聯(lián)系。畢竟曾經(jīng)都是學(xué)法的,沒準(zhǔn)兒是同學(xué)、師生、校友,有些情況下會避嫌,但也不至于處處避嫌。

    有一些律師為了在訴訟上占一點先天優(yōu)勢,會想盡辦法跟法官搞好關(guān)系,定期辦點酒會混個五分熟。即便不這么干的,多年案子打下來,也總會有那么些不深不淺的交情。

    燕綏之聽見顧晏這么說也不意外,順口問了一句,“哦,是么?這是哪位大律師的朋友?”

    顧晏:“霍布斯�!�

    燕綏之:“……”

    他無語片刻,要笑不笑地問了顧晏一句,“這位沒有給人強行打0分的癖好吧?這種時候可找不到一位能打100的來救場。”

    顧晏:“……”

    他原本微微傾身還打算說點什么。一聽燕綏之把那個吃錯藥的“100分”拎出來,他又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身體,靠回在椅背上。

    “提都不能提?”燕綏之挑起眉,“別這么小氣,你本來要說什么?”

    顧晏依然沒有開口的打算。

    燕綏之想笑,“行了,你氣著吧�;舨妓沟呐笥岩矝]什么,第三區(qū)刑庭的法官歪不到哪里去,多虧當(dāng)年那位大法官帶的好風(fēng)氣�!�

    提到這個,顧晏倒是看了他一眼。

    關(guān)于天琴星刑庭那位以板正不阿出名的大法官前輩,很多法學(xué)院上課的時候都會順嘴提兩句,所以顧晏當(dāng)然是知道的。

    也許是話說得剛好順嘴,燕綏之難得提了一句自己的私人經(jīng)歷:“我接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那位大法官負責(zé)的,開庭前我跟他視線對上,出于禮貌沖他笑了笑,可他卻面無表情,托他的福,我第一次庭審就完全沒能緊張起來�!�

    那之后就更沒緊張過了。

    顧晏對這隨口拈來的事情居然表現(xiàn)出了幾分興趣,問道:“為什么?”

    “因為那位大法官全程沒換過表情,紋絲不動,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的面部神經(jīng)是不是有些問題�!�

    燕綏之這人擠兌起人來敵我不分,對別人含著一種“看小傻子”的笑意,說起年輕氣盛時候的自己同樣如此。

    不知道為什么,顧晏的表情略有點古怪。他看了燕綏之片刻,平靜地朝不遠處的小門一抬下巴,“開你的庭前會議去。”

    燕綏之收了笑,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跟法官還有控方律師一起進了法庭附帶的側(cè)屋。

    跟很多時候一樣,庭前會議依然是流程化地走個過場,很快,三人便從側(cè)屋里出來,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被告人陳章也被法警帶了進來。

    他每次出現(xiàn),都顯得比前一天更憔悴。滿臉青茬,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放棄抵抗的悲觀意味。

    明明前一天會見的時候他的精神還沒這么差,也不知道這一夜他都想了些什么,把自己想得跟吃了槍子一樣。

    燕綏之撩起眼皮朝被告席看了一眼,當(dāng)即被自己當(dāng)事人撲面而來的喪氣瞎了眼,又毫不猶豫地收回了目光。

    他一掠而過的視線,被告席上的陳章其實看到了。

    陳章也想給自己的辯護律師一點兒回應(yīng),但是現(xiàn)在的他實在打不起精神。越臨近開庭他就覺得自己希望渺茫,而這糟糕的局面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極度懊惱。

    同時他又對自己的律師心懷愧疚,本來實習(xí)生就很難打贏官司,甚至很可能因為第一次出庭太過緊張而出點洋相,他之前還各種不配合,給那實習(xí)生又增加了難度級別。

    “輸了我也不會怪你……”

    陳章看著燕綏之的身影,心里這么說道,但是僵硬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

    對于他這種精神狀態(tài),旁聽席上有人是喜聞樂見的。

    布魯爾·曼森身邊的助理低聲說道:“看那位教練碰見世界末日似的表情,可以想象那名辯護律師有多令人絕望了�!�

    布魯爾目光未動,“顧不在,只是實習(xí)生當(dāng)然掀不出什么浪。”

    事實上,他們雖然沒跟顧晏和燕綏之直接接觸,但是前些天顧晏在接受一級律師審查,以及一到天琴星就去了第二區(qū)這種事情,他們還是知道的。之前半真不假地問顧晏,也只是一種提醒而已。

    “萬一那位顧律師他就是想插手呢?”助理又道。

    布魯爾·曼森瞥了他一眼,“還記得他之前怎么安慰實習(xí)生的?‘不管結(jié)果如何’,這話基本就是一種默認。當(dāng)然,不排除他是說給我們聽的�!�

    助理:“那——”

    “但是別忘了……”布魯爾·曼森道,“他剛通過一級律師的一輪審查,正要進入公示期。最需要鋒芒的一輪他已經(jīng)通過了,這段時間里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證穩(wěn)妥。任何一位聰明人都不會選擇在公示期里接有爭議的案子,參與容易招惹麻煩的事情�!�

    助理點了點頭,立馬領(lǐng)悟了更多意思,“確實。照這么說,沒準(zhǔn)兒他的實習(xí)生接到這個案子時,他比誰都頭疼。”

    喬治·曼森案子最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放養(yǎng)實習(xí)生,讓他大膽地辯,然后順理成章地輸。該判刑的判刑,該結(jié)案的結(jié)案,皆大歡喜。

    布魯爾·曼森再沒多看實習(xí)生一眼,目光落在被告席,片刻后哼了一聲,輕聲道:“我親愛的弟弟喬治還躺在醫(yī)院,等著法庭給他一個公道呢,誰也別想把被告從這里帶走……”

    當(dāng)——

    路德法官繃著一張鋼板臉,鄭重地敲下法槌。

    庭下旁聽席位上嗡嗡的談?wù)撀曣┤欢梗腥苏笪W�,整個法庭一片肅靜。

    精心挑選過的陪審團成員就在這一片肅靜中陸續(xù)入了場,在陪審團長的帶領(lǐng)下,依照開庭流程,宣誓秉持公正。

    “被告人陳章,身份號住所位于天琴星第三區(qū)樟樹街19號,犯案時受雇于哈德蒙潛水俱樂部,是一名潛水教練�!狈ü俚恼Z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清晰,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得格外嚴肅,就連旁聽的人都能感受到壓力,更別提被告席上坐著的了。

    法槌敲響的時候,陳章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空洞的眼神看著法官,聽他念完所有的信息,然后板著臉問道:“信息是否有誤?”

    陳章?lián)u了搖頭,“沒有�!�

    “是你?”

    “是�!�

    法官又確認了一遍受害方喬治·曼森的信息,控方那邊替他確認。

    “好,那么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間了,先生們�!甭返路ü贈_控方和辯方席位分別點了一下頭,然后對控方律師道:“巴德先生,可以開始你的開場陳述了。”

    巴德看起來跟顧晏差不多年紀,作為曼森家族幾位專用律師之一,他身上透著一股天然的優(yōu)越感,并非貶義。這種優(yōu)越感讓他看起來有種盛氣凌人的效果,這在庭辯的時候并不是壞事,尤其當(dāng)對方律師氣勢不足時,很容易占據(jù)心理上的優(yōu)位。同時也會給陪審團一種信號——他的主張證據(jù)充分,事實清楚,所以才能這樣理直氣壯。

    巴德站起來沖法官點了點頭,同時沖燕綏之的方向投去一個帶笑的眼神。

    可以理解為前輩對毫無經(jīng)驗的后輩表現(xiàn)出的同情。

    “好的,法官大人。天琴星時間12月5日凌晨1點12分,喬治·曼森先生被發(fā)現(xiàn)昏迷在自己套房的浴缸中,體內(nèi)注射有H32型安眠藥,一共三支,這個劑量足以殺死一名成年男性,這種常識眾所周知。警方對現(xiàn)場進行了充分的證據(jù)搜查及勘驗,形成了一條清晰完善的證據(jù)鏈,大屏上是我方的證據(jù)目錄�!�

    巴德將證據(jù)目錄投在法庭的全息屏上,足以讓陪審團看清。

    “現(xiàn)有證據(jù)表明,陳章先生于12月4日晚由二樓房間窗臺翻下,潛入喬治·曼森先生的套房,憑借目力上的優(yōu)勢,沒有磕碰到房間內(nèi)散落的雜物,沒有驚動門外守著的服務(wù)人員和安保,進入里間,給醉酒躺在浴缸內(nèi)的喬治·曼森先生注射了上述安眠藥劑,并在明知致死量的情況下,用了整整三支……”

    被告席上的陳章垂著頭,用力揉搓了一下臉頰,巴德說的字句有些完全來自于他的口供,他親口錄下的口供。

    現(xiàn)在每聽一句,他的心臟就跟著抽痛一下,如果可以,他簡直想屏蔽聽覺,一個字都不要再聽進去。

    巴德滔滔不絕,神態(tài)自若地說了長長一段,把大致的案件原委和證據(jù)簡單羅列了一番。這期間他的目光偶爾會落在陳章身上,更多的時候是落在法官和燕綏之身上。

    對于這個案子,他毫無擔(dān)心的成分,這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流程案”——不用開庭就能預(yù)先知道結(jié)果,開庭不過是把既定流程走一遍。

    他占據(jù)了太多優(yōu)勢,經(jīng)驗上的,證據(jù)上的,甚至受害方家族力量上的……而對方呢?通通都是劣勢。

    之前他閑極無聊的時候,甚至設(shè)想過,如果他是陳章的律師,會怎么樣?不過只想了兩秒,他就放棄了這個主題,因為毫無思考的價值。他相信任何一位律師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做有罪辯護,這樣或許還能為當(dāng)事人爭取到量刑上的寬容。

    實習(xí)律師自然更該如此,這點毫無疑問。

    不過就算是有罪辯護,他也不會讓對方得逞,十張臉都丟不起這個人。

    “……以上,我方?jīng)Q定指控陳章先生蓄意謀殺。”巴德說完,沖法官點了點頭坐下。

    他理了理自己的律師袍衣擺,帶上一副禮貌得近乎完美的笑,看向辯護席,等著聽那個年輕實習(xí)生發(fā)言,并在心里祈禱:老天保佑這位年輕人,不要在法庭上抖得太明顯。

    法官路德轉(zhuǎn)向燕綏之,依然一字一頓道:“阮野先生?你可以開始你的開場陳述了�!�

    燕綏之站起來的時候,煞有介事地輕輕吐了一口氣,在眾人看來,就像是在深呼吸以緩解緊張。

    顧晏:“……”

    吐完那口裝模作樣的氣,燕大教授的演技巔峰就算過去了。他輕拉了一下律師袍的袖擺,沖法官和巴德都微笑了一下,道:“開場陳述就不占用太多時間了,我只說一句,我主張我的當(dāng)事人陳章先生,無罪�!�

    巴德:“????”

    布魯爾·曼森:“???”

    第68章

    喬治·曼森案(三)

    燕綏之的語氣太過輕描淡寫也太過平靜,就像在說某個已經(jīng)非常篤定的事實,一點兒也沒有“抖得太明顯”。

    從表現(xiàn)到語氣到說話內(nèi)容,和控方律師巴德所設(shè)想的情形完全不同。以至于他那個“禮貌得近乎完美”的笑容當(dāng)即就凝固在了臉上。

    兩秒后,旁聽席上的布魯爾·曼森漸漸緩過神來。

    助理替他說出了心聲:“這個實習(xí)生在搞什么��?”

    倒不是說那句“我的當(dāng)事人無罪”多么有震撼力,也不是這么強調(diào)一句結(jié)果就能成真,而是眾所周知的穩(wěn)妥辯法放在那里,這實習(xí)生不用,非要挑麻煩的那種,這就有點兒出人意料了。

    不過很快助理又樂了一聲,悄悄指了一下前排,對布魯爾·曼森道:“我現(xiàn)在相信那位顧先生沒有插手案子了,老板你看……”

    布魯爾·曼森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見實習(xí)生做完開場陳述后,顧晏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顧晏的后側(cè)面,看不清他的表情,當(dāng)然,就顧晏那性格來說,就算坐他對面可能也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是那個揉按太陽穴的動作充分體現(xiàn)出了他的無奈。

    “他好像對那個實習(xí)生很頭痛。”助理說,“我懷疑……他可能也不贊成那位實習(xí)生的做法�!�

    布魯爾·曼森鼻間哼了一聲,目光再次落在辯護席的時候,就含了一點兒荒謬和看好戲的意味——

    某種意義上來說,顧晏的反應(yīng)剛好讓他們放了心。

    燕綏之說完那句,沒多提別的,就沖法官點了點頭坐下來。

    事實上,他這么做開場陳述是有原因的——

    上回約書亞·達勒的案子,有酒城特有的行事風(fēng)格做背景,從法官到警方甚至到陪審團都有一點兒傾向性,屁股從開始就是歪的,開場陳述不管怎么做都會體現(xiàn)出過于強烈的對抗性,那不是好事,所以顧晏的做法最合適。

    但是這次不同,天琴星這邊比酒城要光明很多,這里律法思想更開放一些,陪審團和法官相對公正。但這就意味著,他們更容易隨證據(jù)證言搖擺態(tài)度,這恰恰是陳章處于劣勢的地方。如果控方辯護律師是個善于拿捏陪審團心理的人,他一定會在最開始直接甩出陳章的認罪口供。

    這是最容易引發(fā)態(tài)度傾向的東西,一放出來,陪審團立刻就會站到陳章的對立面,先入為主地將他擬定為有罪。之后的每一次辯駁都是一次拔河式的拉鋸戰(zhàn),巴德勝,就會把他們繼續(xù)拽向“有罪”的那端,燕綏之勝,則會把他們拉回來一點。

    但顯然,想要拉回來,要走的路更長。

    而現(xiàn)在,燕綏之?dāng)蒯斀罔F的開場陳述就是在做類似的事情,給陪審團一個先入為主的懷疑論,語句越簡短沖擊越強烈。這樣一來,巴德后面扔出證據(jù)時,陪審團心里至少會猶豫一下再站隊。

    燕綏之整理席位坐下來的時候,余光瞥到顧晏的手指剛離開太陽穴。

    他嘴角翹了一下,放松地靠上椅背,頭也不回地抬起兩根手指招了一下。

    “……”

    片刻后,后排的顧晏朝前傾身,氣息距離他的后頸很近。

    燕綏之幾乎沒動嘴唇,用極輕的聲音道:“別頭疼了,放心,我不在辯護席開玩笑。”

    他只是比較隨性,但從來不拿涉及人身自由乃至生死的審判開玩笑,他在法庭上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他的考量。

    這點顧晏當(dāng)然知道,他頭疼的根本不是這個。

    他想跟燕綏之說“你稍微收斂一點”。

    但事實上,自從裹上了阮野這層皮,燕綏之收斂的東西已經(jīng)太多了,明明有幾處房宅卻不能住,明明有大量資產(chǎn)卻沒法用,明明有數(shù)不清的朋友學(xué)生卻不方便聯(lián)系。

    翻來數(shù)去到最后,限制少一點的,居然只有法庭那張辯護席……

    燕綏之能感覺到背后的顧晏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除了呼吸的氣息輕輕落在他身后,顧晏并沒有急著開口。

    又過了有一會兒,控方律師已經(jīng)站起身,證人席上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顧晏的聲音才低低地從后面?zhèn)鱽恚澳汶S意�!�

    燕綏之微微怔愣了一瞬,又在控方律師巴德開口時回了神。

    證人席上站著的,是第三區(qū)辦案警署的一名警官,姓關(guān)。

    巴德當(dāng)然知道這種案子怎么打最容易把陪審團拉到他那邊。

    對面那個實習(xí)生不按常理出牌,自不量力得讓他很不舒坦,他打算速戰(zhàn)速決。所以他第一個甩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陳章的口供。

    看到警官身份的時候,燕綏之挑了一下眉。

    “關(guān)文驥警官,身份號辯方當(dāng)事人的口供筆錄是你簽字負責(zé)的?”巴德問。

    “對,是我�!�

    關(guān)文驥生得人高馬大,濃眉鸛眼,也許是平日里辦案壓力大,他習(xí)慣了皺眉板臉的表情,即便在證人席上也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壓迫感,這樣的警官去錄口供再正常不過了。

    “辯方當(dāng)事人陳章是在36小時內(nèi)就如實供述了所有罪行?”巴德將文字記述的口供投到了全息屏上,陳章當(dāng)時所說的字字句句都被記錄在上面,足以讓陪審團看得清清楚楚。

    關(guān)文驥點了點頭:“是的,這在我們經(jīng)手的案件中算供述非常順利的,一般而言,自認為無可抵賴的人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當(dāng)然,對此我們非常欣慰。”

    他的聲音很啞,聽得出來應(yīng)該是徹夜忙碌還沒怎么休息,眼睛里血絲很重,胡茬布滿了下巴,看起來非常疲憊。

    這人說話的方式很有技巧性,知道什么時候該斬釘截鐵一點,什么時候該委婉一點,就連對陳章的態(tài)度也表現(xiàn)得很平和,這就很容易拉到陪審團的好感,讓人對他所說的內(nèi)容更加信服。

    哪怕……他的話語內(nèi)容里其實帶了引導(dǎo)性的詞句。

    愿意相信他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下意識把那句“自認無可抵賴的人”印進腦子里。

    “除了你以外,還有哪些人參與了錄口供的過程?”巴德問。

    律師對于證人的詢問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這些信息其實他們在接觸案件資料和前期準(zhǔn)備時就知道得很清楚,他們問的每一個問題,都是說給陪審團聽。

    他們希望陪審團知道什么事,記住什么細節(jié),就會用詢問的方式體現(xiàn)出來。

    關(guān)文驥對答如流:“還有另外兩名警員,幾次口供參與人并不一樣,我是負責(zé)人,所以這幾張上面只有我的簽名,但是更完全的文件上有所有人的簽名。畢竟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口供可不能作數(shù),我們不能這樣對待陳章先生,盡管他坐在嫌疑人的位置上。”

    他不止回答了問題,還把有可能會被用來當(dāng)做漏洞做文章的部分主動解釋了一下,態(tài)度很不錯。而巴德也極為配合地找到了幾人都有簽名的頁面,然后沖陪審團的方向點了點頭。

    “錄口供的時候,辯方當(dāng)事人是清醒狀態(tài)嗎?”巴德問完,又立馬接了一句,“我是指他有沒有醉酒、吸食致幻劑、或者精神疾病方面的問題?”

    聽到巴德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燕綏之支著下巴的手指彈琴一樣敲了兩下,好看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若有所思,但是嘴角又帶著一點兒笑,只不過被手指遮住了。

    以至于巴德抬頭的時候,只看到了他瞇起的眼睛,以為他正在發(fā)愁,頓時連尾調(diào)都揚了起來,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模樣。

    關(guān)文驥搖頭否認,這種時候,他的斬釘截鐵就非常有用:“沒有醉酒,沒有吸食任何致幻劑,沒有精神疾病。事實上為了案件偵破更謹慎,我們對陳章先生做了全面的醫(yī)學(xué)鑒定。你知道的,現(xiàn)在的鑒定儀器細致到每一個方面,甚至包括陳章的夜間視力和視能度,更別說精神方面的疾病了。”

    “你們非常負責(zé),謝謝�!卑偷碌馈�

    他又順著口供供詞和陳章的表現(xiàn),問了關(guān)文驥一些問題。

    看得出來,整個一套詢問過程,巴德希望給陪審團這樣幾個印象——陳章認罪很快很順服,負責(zé)錄口供的警員完全按照規(guī)定行事,最重要的是沒有刑訊逼供,沒有壓迫,而且陳章錄口供的時候非常清醒。

    這就使得口供內(nèi)容篤實可信。

    巴德在坐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陪審團眾人的表情,看得出來,他所希望傳達的信息基本都傳達到了。

    不僅是他,燕綏之看了一眼陪審團,也覺得巴德剛才的詢問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一旦嫌疑人認罪口供敲死了,整個案子基本也就沒什么可翻轉(zhuǎn)的了。

    看,速戰(zhàn)速決。

    巴德在心里吹了個口哨。

    法官的目光重新落在燕綏之身上,“到你了,阮野先生。”

    燕綏之點頭站起身,他沒有急著張口詢問,而是先將證人席上的關(guān)文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關(guān)文驥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皺著眉瞪著他。

    “關(guān)文驥警官?”燕綏之被瞪了好幾秒后,終于不緊不慢地開了口,“我之前看過一些簡單資料,包括你的,你曾經(jīng)被警署處分過一次是么?”

    關(guān)文驥收回瞪人的目光:“……是�!�

    “我看到那次被定性為暴力事件?”燕綏之又道。

    關(guān)文驥:“……是�!�

    “因為一件案子有分歧,你跟同事起了沖突,所以各給了對方一拳?”

    “對。”

    燕綏之微笑了一下,溫聲問道:“你是個急脾氣且容易被激怒的人么?”

    關(guān)文驥:“……”

    他媽的剛提完黑歷史就扔這種問題怎么答?

    而且別說巴德律師,就連他都能從這個問題里看到辯護律師的套路——先利用一些事實讓他承認自己是個暴脾氣,接著轉(zhuǎn)到如果對方行為不合心意磨磨唧唧,他就會如何不耐煩,甚至威脅動手,再接著轉(zhuǎn)到錄口供的時候,他可能也有意無意地表露了一些,以至于給陳章造成了心理上的“刑訊逼供”效果……

    這個套路他太清楚了。

    于是關(guān)文驥斟酌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放緩了態(tài)度道,“其實不是,你如果仔細查了更多資料就會發(fā)現(xiàn),我那天狀態(tài)不好,事發(fā)前一天一夜沒能睡覺,全撲在案子上。我相信諸位都能明白,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情緒失控,有時候確實會做一些反常的事情,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不清醒,事后我連自己究竟怎么出的拳因為什么話都記不得了�!�

    他這么說的時候,見鬼的辯護律師居然非常體諒地點了點頭,最見鬼的是對方居然又順著他的話幫他說了一句,“確實如此,而且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我記得似乎是5年前的事?在第三警署?”

    搞什么?

    關(guān)文驥又有點弄不清對方的意圖了,連夜的辦案讓他這會兒腦子很不清楚,剛才巴德那樣的詢問他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所以能應(yīng)付得很好,不緊不慢。這會兒他就有點兒茫然了。

    他楞了一下,點頭道:“對,是的,沒錯。”

    他下意識應(yīng)答完,又覺得哪里不對。直到他看見對方辯護律師又點了點頭,調(diào)出了什么資料準(zhǔn)備去按播放器,他才反應(yīng)過來改口道:“�。”�,不在第三區(qū)警署,在下面東一街的初級警署。我那時候還沒有被調(diào)到第三區(qū)警署�!�

    燕綏之笑了一下,抖了抖手上的文件紙頁,道:“嗯,我差點兒就放出來了,你改得很及時�!�

    關(guān)文驥:“……”

    “所以你現(xiàn)在也是精神不濟?”燕綏之?dāng)R下了手里的紙頁,繼續(xù)問道,“你多久沒休息了?”

    關(guān)文驥辯解道:“我一直在追一個案子,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合過眼,有28個小時了吧。我剛才說過的,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不太清醒其實很正常,相信大家能理解。不過你看,我現(xiàn)在就沒有因為你翻出令人懊惱的舊案而發(fā)脾氣,可見那次真的是偶然,我脾氣不壞,而且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易爆易怒的人,總犯那樣的錯誤,也不可能被調(diào)到第三警署。關(guān)于這一點,有全警署的人可以作證,我也沒必要撒謊�!�

    他說著說著,似乎找到了憑依,因為他看見陪審團有好幾位點了點頭,看上去很贊同他的話。于是他干脆又順著把辯護律師另一條路堵死了,“另外,雖然我現(xiàn)在處于過度疲勞的狀態(tài),也許口頭上會出現(xiàn)一些謬誤,但是剛才關(guān)于口供的那些回答都是沒有問題的,因為每一點都能找到對應(yīng)的證據(jù),剛才巴德先生投放在全息屏上的那些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說完就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下巴微抬地看向?qū)γ婺贻p的辯護律師。

    經(jīng)過這么一番解釋,對方就沒法再用“暴力逼供”作為突破口,同樣也沒法用“庭上證詞不可信”來指摘剛才的問詢。

    燕綏之道:“所以全息屏上這些口供文件內(nèi)容、簽名、乃至日期信息都沒有問題?”

    關(guān)文驥:“當(dāng)然,這些提交的文件不可能出差錯,我們也不會允許出差錯�!�

    燕綏之點了點頭,直接調(diào)整播放鍵,把全息屏上的口供簡單歸整了一下,拎出每一份的抬頭和結(jié)尾,直接標(biāo)注出上面精確到分秒的時間信息,用電子筆指了一下,道:“那讓我們來看看這些絕沒有差錯的口供文件……”

    “第一份口供開始時間是天琴星時間12月7日晚上23:11:29,結(jié)束時間12月8日凌晨04:19:11,第二份口供開始時間是04:42:01,這中間隔了不到半個小時。這次口供錄了7個小時,接著隔了不到半個小時開始第三次口供……”

    “一共五份口供,每份之間的間隔最長42分鐘,最短10分鐘,我的當(dāng)事人在最后一份口供中認罪,前后歷經(jīng)36個小時整。”燕綏之放緩了語速,聽起來字字清晰,“在此之前還有抓捕嫌疑人后的一系列流程手續(xù),去掉零頭吧,一共42小時,有抓捕視頻為證,我沒算錯吧?”

    關(guān)文驥:“……沒有�!�

    “謝謝回答�!毖嘟椫裘嫉溃骸翱胤铰蓭煱偷孪壬皢柫艘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他說‘辯方當(dāng)事人是清醒狀態(tài)嗎’,緊接著就將問題細化為‘是否醉酒、吸食致幻劑、精神失�!�。”

    燕綏之笑了一下,“一個非常巧妙的概念偷換,關(guān)文驥警官否認了后面三種,就會給人一種錯誤認知——我的當(dāng)事人陳章先生在錄口供時是清醒狀態(tài)�!�

    “關(guān)警官,兩分鐘前你恰好說過這樣一句話。”

    燕綏之低頭理了一下文件,找出剛才庭審記錄員速記下來的那一頁,勾了其中一句,然后在全屏幕上放大三倍,那個視覺沖擊效果略有點震撼,引得庭上一片輕呼。

    燕綏之頭也沒抬,一邊放正紙頁一邊玩笑道:“別呼,肅靜。”

    全息屏上,關(guān)文驥剛才在問詢中的發(fā)言字大如斗:我相信諸位都能明白,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情緒失控,有時候確實會做一些反常的事情,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不清醒,事后我連自己究竟怎么出的拳因為什么話都記不得了。

    “那么關(guān)警官——”燕綏之將手里那些文件丟在了席位上,抬起眼看向關(guān)文驥:“我希望你看著你說過的話,用最客觀公平的態(tài)度回答我,42小時不眠不休,算清醒狀態(tài)嗎?”

    關(guān)文驥:“………………”

    第69章

    喬治·曼森案(四)

    直到關(guān)文驥被帶離法庭,證人席被重新空出來,巴德才在法官的法槌聲中驚回了神。

    原本最有利的一樣?xùn)|西,最能讓陪審團順服地站在他這邊的東西,就這樣被打上了保留懷疑的標(biāo)簽。42小時不眠不休,往深了引就不止是單純的狀態(tài)不清醒了,嫌疑人犯困的時候怎么讓他保持睜眼?疲憊過度的時候怎么刺激他繼續(xù)回話?怎么瓦解他的心理防線,又是怎么擊潰他的意志力?

    如果有強舌智辯,甚至能把這42小時往變向刑訊逼供方向拉拽。

    但是那位實習(xí)生沒有,他就像在友好切磋一樣,點到即止地停在了那個邊界點上。

    巴德久久地看著辯護席,老實說,如果他是對方律師,他一定會借題發(fā)揮,不把那42小時的價值榨透不算完。想要勝訴,就必須抓住每一次扭轉(zhuǎn)的機會,將對方釘死。

    能釘一次是一次,畢竟這個行業(yè)勝者為王。

    這是他打了十年官司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當(dāng)然,這都不能叫經(jīng)驗,這恐怕是大多數(shù)人眼中的常識。

    他在出神中無意識掃了一眼庭下,結(jié)果就對上了布魯爾·曼森鷹一樣的目光,頓時忙亂地收回視線,他正了正神色沒再多想,繼續(xù)將注意力放回到了案子上。

    很快,證人席又站上了新的證人,巴德已經(jīng)在法官的提示下起身開始對其進行詢問。

    庭下卻依然還有人輕聲議論,顧晏不用回頭就能聽出來,是來自于布魯爾·曼森那幾位下屬和助理,隱約能捕捉到的詞句跟巴德律師的疑惑如出一轍,唯獨布魯爾·曼森本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似乎非常沉默。

    對于那些疑惑,現(xiàn)在的巴德會問,但是再過十年經(jīng)歷更多的案件,他恐怕就不會再問了。

    這個法庭上,能完全理解燕綏之做法的,恐怕只有顧晏一個,也許再加那位年長的法官。

    很久以前燕綏之就說過,陪審團成員不是傻子,他們是從各行各業(yè)挑出來的人,代表著各類不同的人群,有著不同的思想碰撞。但不管怎么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一定是有著一定判斷力并且被認為是可以秉持公正的人。

    他們不需要說教,不需要強行填灌思想,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是有點自傲的。能坐在陪審團席位上決定某一個人的自由和生死,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的,所以他們必然是自傲的。

    自傲的人不容易接受思想填灌,他們會抵觸會排斥,甚至?xí)a(chǎn)生逆反心理。

    所以點到即止就好了,巴德能想到的引申意義,陪審團同樣能想到。

    他們自己想到的,永遠比別人塞給他們的好。

    除此以外,也許還有另一點……

    那一點可能連法官都沒能理解……

    燕綏之正看向控方席位,聽著巴德對證人的詢問,而余光里,顧晏似乎正看著他。

    “看我干什么?”燕綏之突然輕聲問。

    顧晏:“……”

    某些人在法庭上混跡多年,真是一點兒也不守規(guī)矩。

    別人都是正襟危坐,要么仔仔細細地抓緊時間看案件資料,要么全神貫注聽著對方律師或者證人的話。他這種時不時還能跟人互動兩句的,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哪個實習(xí)生敢這么混賬?

    燕綏之感覺顧晏沉默了片刻,收回視線再也沒理他。

    “???”

    此刻證人席上站著的是喬治·曼森臥房外的安保員奧斯特·戴恩。

    巴德的問詢已經(jīng)進行了大半,“當(dāng)天晚上,我的當(dāng)事人喬治·曼森先生進入浴間前,關(guān)了客廳和其他房間的燈是嗎?”

    戴恩點頭:“是的,外間整個都是黑的,為了方便曼森先生有什么需要時,我們能聽見,房門開了一點小縫,但是走廊上燈很暗,所以對里面依然沒什么影響,非常黑�!�

    巴德道:“直到喬治·曼森先生出事,你們都沒有聽見什么可疑的動靜?”

    戴恩:“當(dāng)然,太細小的動靜我們本來也很難聽見,但是如果有人在房間里磕碰到什么,我們一定能發(fā)現(xiàn),但是很可惜,沒有。這本身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畢竟曼森先生的房間……唔,東西有點兒多。”

    巴德鼓勵道:“東西有點兒多是指?”

    “曼森先生的房間是這樣的,窗臺和床之間鋪著長毛絨地毯,但是床到浴室這邊并沒有地毯,這邊散落了很多東西,酒瓶、酒杯、衣物、皮帶、領(lǐng)帶、車鑰匙?”

    戴恩自己說著都覺得離譜,但是畢竟曼森家的人都還在,他得克制一點兒語氣。

    巴德應(yīng)和著他的話,直接在全息屏上打出幾張照片,“這是事發(fā)之后,曼森先生被發(fā)現(xiàn)出事,房間燈打開時里面的場景。”

    整個法庭上連同一直繃著臉的法官都出現(xiàn)了一秒的表情空白。

    不得不說,那種令人揪心的凌亂呈現(xiàn)在偌大的屏幕上,震撼力非同小可。

    布魯爾·曼森的嘴角動了一下,顯出一種混雜著不屑、厭棄又無奈的意味來,但很快就收了回去。而他旁邊的助理就只有一個感嘆詞——“噢——”

    接著便揉了揉眼睛。

    戴恩這邊能提供的信息最重要的也就是這幾點了,所以巴德很快完成了詢問,同時也讓陪審團對這些有了了解。

    法官路德道:“阮野先生?”

    燕綏之也不急,道:“我沒有要問的。”

    巴德:“……”

    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那實習(xí)生一開口,不管說什么,巴德都一腦門怨氣。

    于是他頂著一腦門怨氣,請上了下一位證人——趙擇木。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